太子哥哥是喜欢杜姐姐没错,可杜姐姐好像不怎么喜欢太子哥哥诶……
难不成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因爱生恨?
“人心本就是极其复杂的东西。”长公主见她脸上几番变化觉得有趣,轻飘飘开口,“说不准哪天我和你爹爹互相看腻歪了,就一拍两散了呢。”
“阿冉!”钟远丘神色微恼。
“只是举个例子。”长公主不动声色地伸手在书桌下轻轻捏了下他大腿,示意他别打岔。
钟溪语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心中着急。
“那怎么办?不管杜姐姐了吗?”
“谁说不管了。”长公主不疾不徐。
如今许多事都与上一世不同了,就连她的粟粟也不复前世的痴傻。她偶尔也会想,是不是凑巧自己与钟远丘做了同一个梦,并没有所谓的上一世。但就在她想松口气时,太子那位心上人又确确实实如“梦中”所见一般出现了。
事关粟粟生死,她不敢赌那记忆的真假,钟远丘亦是。
因此,在知道杜蓝会死于秋猎时,二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想法:一定要救她。
他们需要一颗定心丸,一颗能改写必死命运的定心丸。
一如来日他们也将改变粟粟的命运。
“秋猎之时,一般由禁军行护卫之责,另外还会再从东西两大营中抽调些人手,两大营地的长官均与我有故,皆是我会让他们多加注意。”
钟溪语想了想,脑海中冒出一个主意:“若到时候我与杜姐姐待在一处,他们是不是就没机会下手了?”
她这一开口,另外两人顿时异口同声。
“不行!”
“不行!”
钟溪语原本还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没想到遭到双重否定,顿时有些泄气。
长公主出声解释:“前面说的终归也只是猜测,杜蓝究竟怎么死的我们都不知道。”
上一世杜蓝死后,太子不假他人之手,直接带走了她的尸身,没人知道她的死因。
这也是他们怀疑杜蓝的死和太子有关的原因。
“总之此事我和你爹爹心里有数,不许你瞎掺和。”
钟溪语脸颊鼓了鼓:“知道了。”
“此前的安岭一案……”
见娘亲爹爹谈论起政事,钟溪语安静地趴在一旁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没成想爹爹突然朝自己看来。
钟溪语心领神会,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听爹爹开口问道:“粟粟近日经常去威远侯府?”
钟溪语一愣,想起那日在皇宫时,旁边的老妇人好像说过威远侯府的人通敌叛国,顿时有些心虚:“我看宁筠姐姐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钟远丘摸了摸她脑袋,笑道:“爹爹没怪你。”
他叹了口气,眼中似有感慨:“老威远侯当年何等人物,树倒猢狲散,可惜了他那孙女,你若与她投缘,多去看看也无妨。”
钟溪语脸上多了几分纠结,抬头向他求证:“他们都说威远侯府通敌叛国,是真的吗?”
“如今旧案重提,真相如何迟早会揭晓。”长公主接话道,“但一个人如何,只有同她相处过才知道。”
听娘亲这话的意思,似乎也不介意自己和宁筠姐姐来往?
“说起来,倒许久未见你主动去找钟凝霜了。”长公主悠悠开口。
听到这话,钟溪语愣了下。
记忆中,以前的自己最喜欢缠着凝霜阿姊,但自坠崖醒来后,她好像确实没怎么冒出这个念头了,就连世钰哥哥,她见了好像也没有以往的欢喜了。
不过提起凝霜阿姊,钟溪语倒想起一件事。
“我听说今日有人去钟府要债了,凝霜阿姊他们不会吃不起饭吧?”
长公主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想问是不是你娘干的?”
钟溪语顿时正义凛然:“当然不是!娘亲襟怀坦荡,怎么可能……”
“确实是我让人去的。”长公主呷了口茶,气定神闲道。
钟溪语懵了片刻,立即看向自己爹爹,生怕发生什么家庭矛盾。
“不是你想的那样。”钟远丘笑笑,毫不在意:“你三叔仗着钟家人的身份,在你娘亲名下商铺大肆赊账,是该让他长长教训。”
“那后来是怎么解决的?”钟溪语不由好奇。
“钟凝霜同那些商铺立下字据,就当这钱是钟府借的,往后加上利金一并偿还,那些伙计这才离开。”钟远丘说着还有几分感慨。
大房和三房的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能顶事的都没有,出了事竟还要一个小辈出面解决,当真丢尽了钟家人的脸。
“钟家还是侯府,都拿不出钱吗?”
“自你高祖逝世后,钟家就一直在走下坡路,所谓侯府也不过一具外表光鲜的空壳,能有如今这般光景,都是你爹爹成为镇北将军后圣上流水般的赏赐堆砌起来。如今府上未必没有什么好东西,但那些人要脸又不要脸,估计还想挣扎一番呢。况且,这大房和三房也不是同一条心。”
钟溪语听得似懂非懂。
正如长公主所言,作为罪魁祸首的钟元瑞还在挣扎。
今夜的钟府格外寂静,就连下人走动时都下意识放轻脚步,各自屏息做着手上的活。
北院正房堂屋内,华发苍颜的钟老夫人坐在上首,一股风雨欲来之势。
“混账,你给我跪下!”她重重一拍扶手,“我钟家早年何其艰难都不曾沦落到赊账的地步,今日竟叫人上门催债来了?”
钟远瑞丝毫不介意屋内还有小辈,从善如流跪下。
“钟家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喝?竟叫你做出如此鲜廉寡耻之事?”钟老妇人颤着手指指向他,没说几句话便开始大喘气,显然是气急了。
旁边的钟凝霜连忙拍着后背替她顺气。
“祖母莫气坏了身体。父亲也不是轻重不分的人,许是其中有什么缘由呢。”
钟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
“好孩子,你莫替他说话,就这浑不吝的,能有什么缘由。”
话虽这般说着,语气确是缓和了不少。
到底是霜儿的父亲,在其他小辈面前如此情状,也少不得让霜儿没脸。
钟老夫人嫌弃地看了钟远瑞一眼,没好气道:“若说不出个一二来,便继续跪着吧。”
言下之意便是可以起身了。
大儿媳钱氏默默翻了个白眼,做戏也不做全点,糊弄谁呢?
钟凝霜闻言连忙给自己父亲使眼色。
钟远瑞试探着起身,见母亲脸上没有异样这才彻底站好,控诉道:“母亲你有所不知,今日来催债的商铺都是长公主名下的,我原想着都是一家人,没成想长公主竟然半点情面不讲,直接让人上门来了。”
钟老夫人一听到长公主三字,脸色便有下沉之迹。
奈何长公主是君,即便心有不满,也不是她能骂得的。
“若不是你赊钱在先,还需要她留情面?那么多银子,你拿去做甚?”
钟老夫人神色严峻。
她虽溺爱幺子,对他往日行事也多有纵容,唯有博戏绝不姑息。
“母亲你想哪去了,我就和往日一般与同僚吃吃酒罢了。”
“什么酒这么吃钱?”钟老夫人一脸不信。
钟远瑞显得有些支吾。
他好面子,往日里与同僚吃酒都是选的最好的酒楼,吃到最后酒意上头就在众人的吹嘘中大手一挥豪迈买单,不过以前钟府的支出都有二哥顶着,府内的众人都花钱如流水,自然没人提及,如今断了钱财来源,他这习惯一时间没改过来,几次下来可不就背了一大笔债。
“老二断了府上的支出?”钟老夫人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眉心死死拧起,“我还没死呢,他这是要分家不成?”
此前要不是钟凝霜拦着说他们不占理,钟远瑞早就来钟老夫人告状了,如今闹了这一出,反倒成了诉苦好时机。
“二哥这也不知道是把自己当外人,还是把我们当外人呢。”
钟远瑞是知道怎么扎钟老夫人的心的。
钟老夫人看了眼从头到尾都没出过声的大房一家,不想当着他们的面继续这个话题。
“今日这么大的事,还是一个小辈出面解决的,你们不嫌害臊,我这老婆子都臊得慌。一笔写不出两个钟字,这个道理你们难道不懂?”
得了,这是在点他们呢。
感受到钟老夫人朝她扫来的目光,钱氏在心中啐了一口,面上却唯唯诺诺:“是儿媳不懂事,当时下人来报只说是找三弟的,我想着即便三弟不在,还有弟妹在,免得我胡乱插手,误了三弟的事。”
此话一出,三儿媳李氏的头埋得更低了。
钟老夫人见她这懦弱的模样就来气,还好霜儿不像她。
“当务之急是尽早将那债款补上,你们可有什么主意?”
大房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不存在。
笑话,三房欠的债,凭什么让他们大房出钱。
钟老夫人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心底冷哼一声。
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终究不一样。
不过随即想到此事是她两个亲生的搞出来的,又开始心梗。
就在这时,钟远瑞眸光闪烁:“母亲,二哥虽断了钟府的开支,但您那边还照旧……”
第32章 皇城说小不小,但凡好的……
皇城说小不小,但凡好的地段,都由达官显贵占着,谁家有点风吹草动,不说一清二楚,那也是心里有数,昨日钟府闹出那般大的动静自然逃不开众人的耳。
钟凝霜来时,不少人视线望她身上飘,似乎想从中瞧出几分钟府破败的征兆。
然而钟凝霜背脊挺直,路过时还会笑着同人打招呼,和往日并没什么两样。
一个同她较好的姐妹凑上前,压低声音道:“昨儿的事我都听说了,我小金库里还有些银两……”
“我说你们怎么个个都这么看我,”钟凝霜笑着开口,神色释然,权当解释道,“不过恐怕得辜负你的好意了。都是家里一个下人胆大包天,让他跑个腿,没成想那厮竟昧了银钱去赌,后边窟窿补不上,这才闹出此等丑事,让大家看笑话了。”
“原来如此,我就说堂堂靖安侯府,怎么可能缺银子。”
众人纷纷应和。
“还好早日揪出那恶奴,否则还不知要被他贪去多少。”
钟凝霜目的达到,没再多少,只是应和着笑笑,一副从容豁达的模样。
秦绾今日来得有些迟,本来还想借昨日之时讽刺钟凝霜几句,结果到时就从旁人口中听得赊银一事的缘由,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作废了。
“咦,我好像瞧见永安公主了。”人群中冒出一道声音。
“还真是!”旁边一人应和。
永安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头上已经看不出半点外伤了。
原本围在钟凝霜身边的好事之人逐渐散开,一窝蜂围上去,嘴里一边说着关怀的话,一边七嘴八舌地给她讲她不在这几日书院内发生的趣事。
钟凝霜和秦绾过来时,那些人识趣让出一道,不过因为二人这几日的不对付,之间的气氛显然有些微妙。
“殿下万福,”钟凝霜询问了番永安的伤势,这才说:“这几日夫子堂上讲的重点我都记下来了,殿下尽管拿去看,若有不详尽的地方,尽可来问我。”
永安对上她的视线后停顿了几息,微微抿了下唇,恹恹道:“放下吧。”
钟凝霜心思敏锐,隐约觉着对方的态度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
但转念一下,永安公主刚受了这么大的伤,才从鬼门关回来,心绪有异也是正常,便也没放在心上。
秦绾在旁边轻嗤一声,见她看来不偏不倚对上她的目光:“钟大才女有心了。”
永安抬头看了她们一眼。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
这几日秦绾没少找钟凝霜的茬,他们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不过永安公主应该是第一次见到。
然而永安神情淡淡,脸上并没有什么反应。
“一会儿夫子就要来了。”
众人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纷纷散开,不再打扰,就连钟凝霜和秦绾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大家嘴上不说,心中却纳闷。
怎么感觉永安公主此次受伤回来,情绪寡淡了不少?不会同长乐郡主一般,也摔坏脑子了吧?
不过话说起来,如今的长乐郡主倒不似从前那般痴傻了……
诗会过后,沈翊开始每天雷打不动地往长公主府里送些稀奇的小玩意,几日下来,门口的守卫对他的态度软化不少。
只要不是涉及主子的,其他的事也愿意同他唠嗑几句。
就好比程洲……
“程先生琴艺精湛,每日都要给郡主弹上个把时辰。”
“程先生写得一手好字,长公主特意让他写几张字帖给郡主留着临摹。”
“程先生还会做纸鸢,昨日风势正好,在外头远远望去那个便是二人一同放的。”
诸如此类。
沈翊:“……”
他一点也不想知道程洲如何。
见对方还要继续,沈翊出声打断:“这几日送的东西,郡主可喜欢?”
守卫神情中带着一闪而逝的古怪:“想来是喜欢的。”
沈翊没注意到这一点,闻言略一颔首便转头离开。
属实是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程洲的事迹了。
他走后没多久,钟溪语兴致勃勃地接过沈翊今日送来的“饵料”准备“钓鱼”。
此事还要从几天前开始说起。
教授钟溪语功课的夫子大概得了长公主的意,大有将过去十几年落下的功课一口气全给她补上的意思,直补得钟溪语苦不堪言。
若不是还有音律和骑术课穿插其间,聊以慰藉,钟溪语根本坚持不下来。
就这那夫子还时常想着压榨她为数不多的快乐,打着拖堂的幌子压缩这两个课的课时,简直可恶!
就在她每天按部就班顶着厚厚的课程表生无可恋度日之势,沈翊送来的小玩意可谓是及时雨,总算是给她枯燥的书案生涯增添了不少乐趣。
结果她还没高兴多久,第二天,那玩意就不翼而飞了。
第一回钟溪语还当是自己粗心弄丢了,结果转头就来了第二回,第三回……
总之,世钰哥哥送来的东西就没在她手里完整待过一天。
偏偏府上贵重的东西一样没丢,显然是故意为之。
眼见这贼人如此嚣张,钟溪语莫名的胜负欲上头,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出那个可恶的贼人,于是就有了如今这一幕。
起初,钟溪语的头号怀疑对象还是自己的夫子。毕竟那老头每次看到她还有多余的时间“玩物丧志”,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悄摸着让冷杉盯了一天,发现对方没有作案时间后还有些自我怀疑。
虽然一连几天连贼人的影都没看到,钟溪语反倒更来劲儿了。
不知不觉间,钟溪语的注意力渐渐从“世钰哥哥今天又带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变成了“今天一定要抓住那个贼人”。
钟溪语接过婢女送来的木盒,连盖子都没心思打开,绷着脸郑重其事地将盒子放到博古架上,随后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木盒,整个人倒退着出了门。
直到大门合上,确保关门前的最后一秒盒子还在原地后,钟溪语这才长舒一口气。
“快,将房门锁上!”她下令道。
旁边的婢女熟练上前,正要动手锁门又听见自己郡主临时改变主意。
“等等!我再看一眼。”说着钟溪语就推开门。
结果这一看就傻眼了。
“不见了……”她喃喃道,一脸的目瞪口呆。
旁边的婢女没听清,好奇往里看去,却见原本放置木盒的位置已然空无一物,顿时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钟溪语满脸沉重地看着博古架空荡荡的一角。
天杀的贼人,竟然直接连木盒也一并带走了!
她立即招来守在屋子四面的婢女询问,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所有人都表示没看到任何人影进出这间屋子。
钟溪语不死心地看向另一边:“冷杉,你也没看见吗?”
冷杉摇头。
钟溪语眼神中充满疑惑:难不成府里有什么脏东西?
正想着,耳边传来冷杉古井无波的声音:“没准是什么畜生干的。”
“不会吧……”
能把这么大的盒子拖走,那得是多大的畜生呀。
钟溪语抽了口气,就看见一道黑影从天上直直落下。
冷杉适时往旁边迈了一步,下一秒,一只麻雀不偏不倚地掉在她原本站着的位置,一动不动。
钟溪语匪夷所思地抬头看了看天上。
天朗风清,晴空万里。
她俯下身凑近,见麻雀没有外伤更是奇怪,伸手戳了戳,不成想上一刻还形同尸体的麻雀毫无征兆地煽动翅膀扑腾起来,冷不丁吓了她一跳,然后拍着翅膀乱七八糟地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