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地上爬起来。
笑着抱住他脑袋,使劲亲了亲他额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两面宿傩好不容易才从你手里挣扎出来。
赶紧离你远远的。
生怕自己又被你逮过去。
他一边摁着自己被你搞得凌乱的头发,一边吐槽你果真如鬼舞辻无惨所言,不如其他贵女娴雅端庄,他不由怀疑你之前有过失败的婚姻,所以,才会在得到勉强会包容你的鬼舞辻无惨后,即使切缘了,也要跟他藕断丝连。
你忍俊不禁:「我跟他藕断丝连,哪里是因为有过失败的婚姻,而是单纯因为你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罢了。」
两面宿傩:「……也没有在意的其他男人?」
你:「在这个世上,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最在意的只有你。」
得到你的回答,他似乎终于放松下来,开始问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你躺回地上,目光触及不远处硕大无朋的绯色樱花,想了想:「想吃樱饼……最好是用刚采下的樱叶和樱花制作,多放点糖,我嘴里难受。」
「你要求真多!」
嫌弃说完,他起身就走。
你:「你还小,不要乱动炊具,小心受伤。」
两面宿傩:「知道了。」
而这,就是你们此生最后的对话。
一边破坏,一边重塑。
你能清楚感受到身体正在从内部崩坏腐朽,可从外面看,你还是光鲜亮丽。
早些时候,疼痛尚能忍受。
可到了后面,你经常疼得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有很多个夜晚,你都忍住灰心丧气地想,不如算了,重开好了。
可每一次,你都坚持挺了过来。
就连沉浸摸鱼无法自拔的娇娇,都不止一次感叹你可真能挨。
鬼舞辻无惨作为最清楚你身体状况的人。
在见证了你一次又一次地挣扎后,也开始用古怪的语气问你为什么不肯死。
到了后来,他脑子都变得好用起来,怀疑起你曾经的用心。
毕竟,你在他病中垂死的时候,可是不止一次用甜美的话语,劝他放弃痛苦的活着,跟你约定来生。
他会质疑是很正常的事。
可你在剧烈又持久的痛苦折磨下,情绪变得非常脆弱敏感。
被他这么问到脸上,你内心满是怨恨和迁怒,非常想爬起来把他嘎了。
可岌岌可危的理智提醒你,不要做得不偿失的事。
你死了是小,万一他迁怒你的孩子呢?
你可太知道他什么牌子的狗东西了。
不得已,你只好强忍怒火,拉着他的手,迎着他探究的视线,颤巍巍告诉他:「因为我是一个母亲……没有一个母亲,会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让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漂泊在这世上……我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鬼舞辻无惨这才停下了逼问的脚步。
你本以为自己还能撑下去。
你本以为自己还能撑很久的……
****
「不要哭。」
意识逐渐从混沌中苏醒。
你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年轻沉稳,却充满着温柔的安抚意味。
你缓缓拾眸望去。
视野中黑暗褪去,黑白分明的眸中清晰映出那人高挑挺拔的身影。
容貌英隽俊朗。
此时,他穿着肩衣袴礼服,半敛着眉眼,跪坐你跟前,生着茧子的手指,耐心地一点点拭去你脸上的泪痕。
神情沉静又严肃。
仿佛不是在给你擦泪,而是在处理什么重要的公务这种奇异的态度,看得你微微发怔。
「我会成为合格的丈夫。」
抹去你眼尾最后的一丝水迹,他抬起头,跟你四目相对,赫色的眼瞳直直望入你眼底,语气也是那般郑重其事,「你无需担心未来。」
「你将是继国家唯一的女主人,没有人能取代你的位置。而我,有生之年也不会再纳娶其他女子,这里只会有你我两个主人。」
「百年之后,继国家业也交给我与你的孩子。」
「所以」
「别哭,往后岁月,我都会陪你一起。」
你怔愣不已。
一方面,你还没有从自己骤然离世的情绪回过神;另一方面,则是你从来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到如此真挚且守男德的话!
以至于侧脸被他生着茧子的指腹刮得生疼,你都忘了躲闪。
而也就是这么失神的瞬间,主动权就完全落入对方掌中。
继国岩胜是个非常刻苦自律的男人。
大早上的,天都没亮,你正睡得迷迷糊糊,他就已经有条不紊穿好衣物,准备照常去道场磨练剑术,片刻都不停歇。
你被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吵醒。
顶着凌乱的长发坐起身,刚揉了揉眼,就感觉自己头顶被人胡乱揉了下。
你仰起头。
就见他已经穿戴好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你身边,赫色的眼睛俯视着你,一本正经开口:「以后,我们就是最亲密的家人了,你没必要对我使用敬语,大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岩胜。」
你唔了声。
却发现自己声音喑哑沙哑的不成样子。
……有点窘迫。
继国岩胜恍若未觉。
他继续道:「对了,你叫什么?」
你好险没被他问住。
好家伙。
真是好家伙!
该做的都做了,结果却连同寝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愧是你,霓虹金!
继国岩胜奇怪看过来。
你垂首敛眸,避开他的视线,犹豫片刻,回答:「……羽衣。」
你叫羽衣。
可这具身体叫什么,你却是不知道的。
不过,就算这具身体有其他名字也没关系,你完全可以说这是乳名,丝毫不用担心被拆穿,开局就r。
「羽衣吗?」
得到答案的继国岩胜念出你的名字,轻声呢喃着,「归去之时,羽衣轻着身,慕君之思深无奈……很好听的名字。」
他缓缓道来的音调,明明正经极了,却有着莫名撩人的意味。
这种不经意间散发的魅力,对土狗来说,简直是绝杀!
很不幸的,你就是土狗。
继国岩胜没有停留很久。
他冲你颔首致意后,拿起刀架上佩刀就走了出去。
你使劲抓了抓头发。
强迫自己从乱七八糟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之后,才叫出娇娇,问出你最关心的事。
你想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
「他很好地度过了一生。」
停了停,娇娇又补充一句,「放心吧,他并没有被鬼舞辻无惨的诅咒牵连,不仅过得出乎意料的好,也从没被任何人欺辱伤害过。」
你:「我想看看他长大的样子」
娇娇:「哦,这个是不行的呢。」
「你知道的,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引导玩家相信爱能改变一切,充分发掘出爱の力量,成为坏男人背后的好女人,共同创造美好人生。由于工作任务你只完成了一半,并未真正通关任务,所以,哪怕是我,也无法查阅失败存档,只能告诉你系统里显示的文字内容。」
「……其实,这已经属于违规操作了。可谁让你是我金贵的独苗苗呢,你想知道,就算违规,我也会告诉你。」
对此,你早有预料。
可真的从娇娇嘴里听到,心里还是不由泛起阵阵滞闷。
你很高兴他过得好,却又难过自己在他还小的时候就那么丢下了他。
「别难过,虽然你离开了一个孩子,可只要你认真对待这次任务,那么,你很快就会得到新的孩子。」
娇娇美滋滋安慰你。「这次任务还是有两个。一是得到黑死牟的爱;二就是保护你们的子嗣顺遂活下去呢。」
你非常生气。
它这封建智障什么意思?
你失去了一个孩子,再得到一个孩子,就能把之前的孩子理所当然忘掉,再也不在意了吗?
孩子可是你亲生的!
又不是无足轻重的衣服,随随便便就能被替代了!
你刚想发火。
不曾想,又听到一个让人虎躯一震的名字。
你:「……不是,你说要我得到谁的爱?」
娇娇:「黑死牟。」
你:「黑死牟?」
娇娇:「嗯,现在的继国岩胜,就是未来的黑死牟。比起「岩胜」这个名字,你可能更容易将「一哥」、「六眼美人」、「上弦之一」跟他联系起来。」
你懵了。
之前事情发展太快,你根本没有时间把那个宛若男德学校优秀毕业生的年轻武士,跟记忆里那个气势浑厚、威慑可怖的上一联系起来。
娇娇一脸求夸夸的表情:「看你这个样子,我就知道,幸亏提前跟你说清楚了,不然,再发生无惨那种惨剧,你可就遭了!」
「嘿嘿,你很清楚吧?」
「黑死牟跟无惨可不一样,他为人固执,是伦理纲常最坚定的维护者,对待无惨的方法对他根本行不通。」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虽然他比无惨难搞点,但你还是有希望的……」
娇娇还在说什么,你已经听不见了。
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在心头叫嚣:杀了他!
黑死牟的确难搞。
他性格摆在那里,适用于无惨的方法,根本无法照搬在他身上。
而你又绝对无法在剑术上胜过他,这注定你做不了他的ser。
可现在,他只是个年轻的人类武士!
人类非常脆弱。
即使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扇扇小公子耳光的女人,只要方法得当,也能轻而易举嘎了远强于自己的男人。
最妙的是,人类的继国岩胜可没办法像鬼舞辻无惨一样,死了都要变成鬼给你添堵……
你忍不住蠢蠢欲动。
娇娇给你提供的两个任务,第一个任务一看就知道是它又在夹带私货,直接无视掉就好;至于第二个,那位母亲的心愿也只有保护自己的孩子。
而她孩子的最大敌人是谁呢?
当然是抛妻弃子,还要叛主投敌的继国家主继国岩胜本人!
你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
只要他死了……
【LOVE&PEACE】
【LOVE&PEACE】
【LOVE&PEACE】
【LOVE&PEACE】
加粗加黑还标红的新罗马体英文,自带噔噔噔噔乱码音效,以摧枯拉朽之势,疯狂侵占你的视野,让你除了血淋淋的标语,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你痛苦捂住眼睛。
可即使闭上眼,那些不停叠加的标语也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清晰浮现脑海,仿佛已经深深烙印在你的眼角膜上!
你已经无法视物!
正常人一旦失去视力,就会本能恐慌起来,仿佛除了脚下的立足之地,四周尽是万丈深渊。
你也是如此。
根本不敢动,总觉得稍有不慎,自己就会坠入其中。
强烈的恐惧侵袭全身,冷汗瞬间就爬满脊背。
不过须臾,鬓边凌乱的碎发就已经被冷汗打湿,黏在脸上。
娇娇意识到什么。
它又急又气:「快停下来!」
「不要再想那些血腥恐怖的东西!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不要那么极端偏执,你要做个温柔的好女人,努力包容感化他们,而不是动辄对他们喊打喊杀!」
「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怎么刚来了一天,就又开始想杀人了?」
娇娇不明白。
不喜欢的男人你要嘎,怎么喜欢的还是要嘎?
世上怎么会存在你这种不懂怜爱男人的女人啊……
你是挺喜欢他的。
从听到他说第一句话,到见到他第一眼,再到他后来的举止投足,就没有一处是你不喜欢的样子。
如果当初没出岔子,他就是你富婆生活中最想要春风一度的对象。
哪怕现在知道了他就是未来的黑死牟,你也还是喜欢他。
作为也嫉妒过同学、同事、朋友的普通人,在最开始听闻他故事的那一刻,你就忍不共情他,对至死也无法从嫉妒中释怀的他,有着近乎惋惜的好感。
就是因为喜欢过他,你才非常清楚,自己被赋予了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对弟弟的拧巴心结,除非他自己看开,或者弟弟败在他手上,不然,绝无第三种解开方式。
只要兄弟相逢,他就迟早有变成鬼的那一天。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他早死比较好。
对大家都好。
这个念头一出,你眼前刚要消散的血红标语,顿时又厚了一层。
不知过了过久。
那些要命的标语才从你眼前彻底退却。
「给我把那该死的后门去了!」
你颓然伏在榻上,弓起的脊背仍在颤栗发抖。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该死的娇娇,果然跟你想的一样没用。
「哦,不对。」
转念一想,你愈发面无表情,「它在变着法儿给我添堵的事情上,分外有用。」
娇娇拒绝:「这可不行。有这个东西,才能提醒你谨言慎行,专心做个好女人,不要动不动就想那么危险的事。」
「……别这样看我啊,我们系统可是很人性化的,这个后门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粗暴,平常只是在桧扇上做字面提醒,如果字面提醒还管束不住你,才会直接蹦到你眼前呢。」
「不过,你放心好了,只要你不做与系统宗旨相违背的事,这个后门就不会对你生活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咱们还是不要在这种微末的小事上浪费时间了,赶紧想想如何顺利完成任务吧。」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让你非常暴躁。
胸口剧烈起伏。
还未平复的呼吸,再次紊乱起来。
「那我不干了。」
娇娇温温柔柔地劝:「是,你不干了,会带着我一起死。可是,羽衣,你有没有认真想过,如果你不努力完成任务,真正被伤害的那个,究竟是谁呢?」
「羽衣,你很清楚的吧?」
「是你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你未来的孩子。」
「他们都将不得好死……」
你再也忍不住。
拿起身旁的枕头,狠狠砸向它:「滚!」
娇娇:「哎呀哎呀,你怎么又生气了?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别被愤怒冲昏头脑,免得事后又难过而已……算了算了,我滚,我滚,行了吧?」
它轻车熟路钻入你身边熟悉的桧扇。
你当即泄愤般把它一折两段。
****
气归气,闹归闹。
你终究还是无法做到,得到了别人最重要的东西,却能心安理得摆烂。
你冷静下来。
转而思考起最现实的问题。
黑死牟很难搞。
用对待鬼舞辻无惨的方式对待他,不仅没用,还容易死。
不过,他也绝不是什么不可PUA的高峰。
他有很强的自尊心和责任感。
而这,恰恰就是你可以利用的地方。
你会不停向他索取安全感,会不断向他索要承诺,还会不断加深你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认知。
只要你给他的认知足够强烈,应该就能稍微阻止他做出抛妻弃子的行为来至于,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心愿无法实现而痛苦,不在你考虑范围内。
当然了。
你给了他选择的余地,并不意味你对最坏的结果毫无防备。
如果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为了妻儿让步,那么,这样不知好歹的丈夫、无情无义的父亲,没有存在的必要。
你会用残酷的事实告诉娇娇。
不要以为开了后门,给你戴上枷锁,它就能高枕无忧了。
这世上杀人方法那么多,并非一定要心怀恶意,才能杀人。
才是永远的必杀技。
念及此,你缓缓合上手中不停跳跃着红色标语的桧扇,微微一哂。
你果然还是太心软了。
即使内心还存着叶公好龙的恐惧,可面对自己有过好感的人,还是会下意识给予对方最大的宽容。
只希望他不要辜负你的美意罢。
不然,你不介意再次占据道德高地,成为富裕的小寡妇,过着除了物质,一无所有的孤苦生活。
就在你想好之后的行动方针之后,脑海不由闪过鬼舞辻无惨的脸。
倒不是你很想他。
而是你想从他嘴里,得到更多关于两面宿傩的事……
可这种念头,仅存在很短的刹那。
你不能做这么危险的事。
现在的人生并不属于你。
与不该相见的人重逢,只会给现在的人生带来不幸。
与其去问已经蜕变成鬼王的鬼舞辻无惨,倒不如去问问产屋敷一族。
想通后,你暂时放下了这个不靠谱的念想,专心投入到工作之中。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你发现黑死牟真的很好。
他是很可靠的后盾。
就算你故意粗暴将后宅权利上收,惹得宅邸老人怨声载道,他也不会下你的面子。
相反的,他还会在百帮之中,抽出时间指导你如何正确御下活像个尽职负责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