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红色的鬼瞳盯向你时候,晦暗的神光中,带着莫名令人脊背发毛的凉意。
你神色如常。
直到春夜凉风将指尖吹得冰凉,才识时务地收回手。
你双手背在身后,冲他毫无芥蒂地笑笑:“算了,我胡说的。下辈子记得早点找到我就好,不要让我再陷入跟先前一样的困境了。”
说完,你就背过身,继续美滋滋欣赏夜色中的樱花。
怎么可能不美呢?
一想到娇娇以后再也做不成娇娇儿,只能被你摆弄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你就兴奋地浑身发抖。
娇娇崩溃:“这不算!这根本不算!无惨他从来都想活下去,他爱你,但绝对不会为了你去死!你这根本不是合理的要求!”
你:“你说不合理就不合理了?想要跟我约定来生,可是他自己愿望。如果他真的爱我,为什么不肯跟我跟我一起为了未来而努力?”
“还是说,你们系统嘴里的爱,就是那么肤浅的东西?”
“一个十恶不赦的的男人,只是偶尔跟你玩点温柔的花样,你就自我感动,以为得到了他的爱?”
“如果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爱,不得不说,挺贱骨头的。”
娇娇大哭:“可他真的爱你!”
你:“哦,爱我,却连跟我一起为了将来努力都不肯,这种爱,给你,你要不要?”
娇娇被你无情地态度气到打嗝:“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啊!羽衣,你是个女人!是女人,就不可能不爱任何人!他这么爱你,你却一点也不爱他,你、你……根本不是个好女人!你这样伤害男人的爱,迟早会有报应的!”
你笑眯眯:“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啊。再说了,我怎么可能不爱人的?他们不仅长得好,还能提供我安逸舒适的生活,这种对象,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我可是平等地爱着他们每个人啊。”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不管他们如何让我伤心,我都多次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唉,只要他们但凡作对过一次,就能得到我的爱。只可惜啊,我给了他们那么多次机会,他们却没有一个中用的……”
娇娇:“你那根本不是爱!你根本没有为他们付出一切,却妄想从他们那里收获一切,这怎么可能呢?”
你不想再跟它掰扯,将话题带回最初:“你跑题了。”
“我爱不爱他们,从来不是我们打赌的内容。娇娇,是你说他爱的,而事实证明,你想要的爱,不过是虚妄的海市蜃楼,这也是你无数次失败的根本原因。”
“就为了那种虚幻的东西,你害死了那么多人……”
“如今,也到了你付出代价的时候。”
“别怕,我也不是什么魔鬼。”
“虽然你娇娇的,总是说些我不爱听的话找晦气,但我们总归是相处了两辈子,我也不会害你。”
“所以”
“来吧,爱之战士,修正你那些腐朽不现实的数据,做个成功的、合格的环保战士。”
“从此之后,你就是环保斗士创死人渣我最行的系统。”
“放心好了,不会创人的话,我可以教你。”
娇娇大概是宕机了。
在你死后,只给你开启新的任务世界,就宛若一滴水汇入海洋里,沉默得消失不见。
来去之匆匆,连工作任务是啥都没来得及说。
不过,你很快就没心思吐槽它了。
真他爹冷!
前两世,你都拥有出生在罗马的身份。而跟你成亲的男人们,也都是这世上一顶一的存在。
不是平安京里的大贵族,就是战国时代的高级武士。
即使他们跟你貌合神离,也不妨碍你过得很好。
可以说,你从来没有吃过物质上的苦。
可现在呢?
你捏了捏身上发潮的单薄被子,又瞥了眼正在呼呼漏风的窗户,只感觉自己身体都要被风吹透了,上下牙齿都因为寒冷咔咔响。
尤其,你身边还睡着一个小的。
他明显刚被生下来不久。
小小的身体依偎在你怀里。
婴儿本该柔嫩的肌肤早就被风吹皴皮,小脸也冻得青青紫紫的,已经有要生冻疮的倾向,可见是不知随着你受了不少苦。
更要命的是,你身体很疼。
你强忍寒风刺骨的凉意,撩起衣领袖口简单打量了一下,肢体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以及内腑处时不时传来的银痛,让你得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结论。
不是小公子那种言语PUA,也不是黑死牟视那种无视你的自作主张,而是实打实的肢体暴力。
……很好。
……很久没见过这么纯正够味儿的小瘪犊子了。
冬夜漫长。
你不知道原主是怎么熬过去的,可你觉得自己不太行。
为了避免被冻死,你给孩子掖好被子,起身下去生炉烤火。
跟珠世一起生活的那些年里,你掌握不少打工人不具备的封建时代生活常识,单独生个火是很简单的。
很快,细微的火苗就噼里啪啦燃烧起来。
摇曳的炉火逐渐稳定了之后,温暖的热度一点点驱散夜里的寒意,就连破旧的窗户似乎都不那么漏风了。
而明亮的光线也让你更清楚屋里的一切。
这是最简单的农家房屋。
稻草作顶,用木头和础石搭建而成。
屋子大概有不少年头了。
屋顶上要掉不掉的腐朽稻草叶,寒风中吱呀吱呀响动的门帘窗户,坑坑洼洼的木质地板,烟熏火燎变得脏污的墙壁……映入你眼帘的一切,都在昭示着一个极其残酷的事实:
非常非常非常穷!
【想要过上好日子,只能从头开始奋斗!】
意识到这一点后,纵然你对穷没有什么偏见,也还是差点没忍住哭出声。
打工人真的不想再努力了。
好歹给个好果子吃吃,再跟你画大饼谈奋斗哇!
这样一开局就是地狱难度,不努力就要活活饿死你的架势,真的太残酷了!
打工人根本吃不了这种绝望的苦头。
遇到这种困境,只想睡倒躺平!
怀着这种悲伤摆烂的情绪,你哽咽一声,抱着新得的儿子,缓缓进入梦乡。
哪怕不远处,应该是你丈夫的男人,正抱着一位老妇,盖着明显更厚的、更保暖的被子睡得香,你也没心情跟他计较。
可你没想到的是,你都这样宽容大度地原谅他们了,那个老妇竟然趁你睡得迷迷糊糊,一把薅起你头发,强行将你从温暖的被窝里扯出来,尖利刻薄的大嗓门简直要把屋顶掀翻。
“你干了什么好事!”
“那可是我们留着做饭的柴火,就被你点了烤火!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生了一个儿子而已,就以为自己翻了天了?我呸也不看看你什么货色!如果不是你父母求着我儿子娶,我家才不会收留你这种蠢货!”
“天杀的,我儿子真是倒霉,竟然就娶了你这种没用的废物!”
“当初就不应该看在伊之助的份上,留下你!就该直接把你卖入花街!好歹还能卖几个钱补贴家用!”
老妇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化身容嬷嬷,大拇指和食指用力,恶狠狠在你身上发泄怨气。
几乎是在被薅住头发的瞬间,你就到吸一口气清醒了过来。
受惊的新儿子哇哇大哭。
那个应该是你丈夫的男人,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他穿好衣服,没有丝毫要阻拦的意思,扭头扫了眼你们,就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
这期间,他唯一开口说的一句话,就是“吵死了”,语气充满厌烦与不耐。
老妇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儿子嫌弃的语气伤透心,怒意更加蓬勃,咆哮的声音一度都显出几分怨鬼的凄厉。
“都怪你!”
“竟然不知道早起给自己丈夫准备膳食!让自己男人饿着肚子出去工作,整天就会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
你一时不甚,被拧了好几下。
那种不破皮,却要仿佛能要人命的剧烈疼痛,让你眼前一黑。
而你,也终于明白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怎么来的了。
前所未有的怒意涌上心头,让你脑海中那根拉紧到极致的理智之弦瞬间绷断。
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与,人会制造和使用武器。
当那蒲扇般的巴掌恶狠狠朝你扇来的时候,你抓起地炉里尚未燃尽的木头,毫不留情敲在老妇头上。
炭化的黑色木头不堪重负,瞬间碎成无数飞屑碎渣。
人老了,就要服输。
你丢下手里的木头,望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老妇,心中没有半分伤人的愧疚和心虚,唯一让你感到不安,那就是如果她真的死了的话,你会不会奉行所抓起来吊死。
你不太想死。
穷虽然很可怕,但只要他们都死了,不再给你添堵,也不再拖累你的人生,那你迟早能拥有幸福。
你拍去手指上沾到的炉灰,俯身去试了试那老妇的呼吸。
有点遗憾。
她竟然还没死。
可惜了你脑海里瞬间闪过的一万个密室杀人手法,竟然没了用武之地。
你叹了口气。
抬脚跨过老妇,抱着榻上惊悸哭泣的新儿子,哄了好一会儿,才让他停止哭泣,而这时候,你肚子也适时地咕咕响起来。
想吃饭。
你毫不客气从米缸了盛了满满一碗米,煮成稠稠的黏粥,就着家里的腌渍酱菜,从早上吃到中午,才感觉饱受虐待的身体稍微恢复了一旦精气神。
可不等你抱着儿子探索新世界,一直躺在冰冷泥地上的老妇也呻、吟着醒来。
她捂着肿包的额头,哎吆哎吆叫唤着,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自己这是怎么了,登时勃然大怒,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呢,就又开始跟你说很脏的脏话。
你也不跟她废话。
只是用脚,就让她意识到老人和青年人的之间的身体差距。
而她,也深刻反思了自己不对,并痛哭流涕向你道歉。
你大度地原谅了她。
你:“去,把碗刷了。”
老妇面目狰狞。
你握着鱼叉,锋利的铁制尖刺穿破衣物,擦着她脚踝处皱皮,生生掼入下方泥土。
老妇惊恐瞪大眼。
慌忙爬起来拿起餐具,以一个老人不该有速度,飞快跑到外面洗洗刷刷。
你们的婆媳关系终于恢复和谐。
你非常欣慰。
这世上哪有什么不通情理的恶婆婆?
有的,只是不会跟婆婆相处的妻子罢了。
纵然没有懂事的丈夫从中调和,依照你的方法来,依旧可以收获懂事体贴的婆婆一枚呀。
解决完婆媳问题,那困扰你的,就只剩下那个满脸写满不耐烦的丈夫了。
你跟婆婆打听丈夫的消息。
婆婆:“你、你还想做什么?!”
你:“瞧您说得什么话,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我自然只是想关心关心他而已。”
婆婆被你的赤诚之心感动。
声音都因为得到了你这样的好媳妇而激动颤抖,在你鼓励的目光中,将你丈夫的消息娓娓道来。
那个男人在城里找了一份工作。
每月都会去城里做工,只有月末的时候,才能回家休息四五天。
如今,已经进入十二月,正是他工作最忙的时候,而又因为年关降至,东家很可能不放假,大概要到立春祭典才能回来。
当然了。
虽然他工作如此辛劳,但却并没有拿来太多的工钱。
你幽幽叹气。
根据你的经验判断,打工人辛苦劳作也维系不了家庭开支,只存两种可能:
一,老板人做够了,想变成灯泡,挂在路灯上发光发热,照亮工人爷爷的光辉灿烂的未来;
二,他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应该被浸猪笼、淹死。
你有点拿不定注意了。
正愁着无法判断哪个才是正确的,就听见怀里传来噗噗的声音。
低头一瞧。
是你的新儿子在吐奶泡。
他长得非常好。
不是男孩子的那种好,而是跟女孩子一样的秀气文雅,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尤其是那双碧绿色的眸子,像极了春日原野上初生的新草,有着蓬勃的、又惹人怜惜的生命力。
有那么一瞬,你一度觉得自己心愿成真了。
自己终于有了女儿。
你忍不住抱着他,任凭愉悦的情绪充满胸怀:“妈妈的大可爱,你喜欢怎样的父亲?是喜欢装在猪笼里的,还是喜欢挂在柱子上的?”
“我的话,比较喜欢埋在雪地里的,这样的话,不仅干净又卫生,还可以让我们重新获得幸福呢……”
没有人给你添堵的日子,即使生活清贫,也不妨碍你过得快快乐乐。
当然,你也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自己如今的处境。
你是靠自己的力量,才得到了贴心的婆婆,但这个方法很难在丈夫身上重演。
男女力量差异极大。
小觑这种生理差别,非常容易吃亏。
最能弥补男女力量差异的热武器,不是你现在这个层次能接触到的。
用冷兵器防身,有用,但也非常容易被对方夺走,反伤自身。
思来想去,唯一靠谱点的方法,大概就是需要持之以恒地锻炼,这样的话,你最终总会拥有足以跟男人对抗的力量。
缺点就是时间明显不够。
当然了。
你并没有因此陷入绝境。
靠谱的法子找不到,可不道德的法子遍地都是啊。
你掂量着手里的草药。
露出了无比满意的微笑。
小日子的邪、教偶尔也不是那么邪嘛。
你只是随大流表达了自己想入教的心愿,他们竟然就免费给你提供了所需的草药。
这羊毛真好薅!
你在心底吹了声口哨。
同时,也不由感叹做好人好事果然是有回报的。
如果上辈子你从一开始就放弃了黑死牟,没有阻止他一条道走到黑的意思,如今,你又怎么能轻易调配出能让成年男性冷静下来的药剂呢?
随着立春祭典将近,你贴心的婆婆突然就犯了毛病。
她大概是太过疼爱自己的儿子,不由就开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起来,非常担心你会因为之前的不愉快,对她儿子做不好的事情,有好几次都试图半夜送你回姥姥家。
所幸你睡觉浅,每一次都及时阻止她做出错事。
男人回来后,望着你恢复白净的脸愣住,像是第一次才发现自己妻子竟然生着一张非常漂亮的脸蛋,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才问:“……母亲呢?”
你及时给他奉上热茶。
他喝着茶,神情渐渐放松了下来。
你笑眯眯:“婆婆她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复之前硬朗,前两天夜起的时候,不小心在雪地上摔断了腿,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呢。”
男人:“唔,怪不得家里一股刺鼻的药味,就连热水也都泛着苦气。”
你:“谁说不是呢。”
男人:“我先去看看母亲,你去做饭吧,我饿了。”
你拦下他,手伸到他跟前,在他板着脸的注视下,微微一笑:“家里的钱都拿去给婆婆请医师了,幸好你及时回来,要不然,我们娘仨可能就要忍冻挨饿了。”
男人神色变了几变。
最后,才从怀里掏出钱袋,从里面摸出几枚银钱,依依不舍地放在你掌心:“……以后,我们是要去城里买大房子的,你省着点花。”
你笑着颔首。
望着他掀开帘子,走进里屋,才轻轻掂了掂手里近乎无的重量,双眸微眯,红润地唇瓣垂下不虞的弧度:“真是废物。”
不仅长得过于普通,做人还这么抠门。
留着他,简直就是拉低自己的人生质量!
可你也不是什么魔鬼。
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丈夫是个无能的铁废物,就无情送他回姥姥家?
你会给他证明的机会。
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住了。
“琴叶,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男人愤怒的咆哮,以及老妇的啼哭从里屋传来。
你幽幽叹气。
果然,你的丈夫们都是些没用的废物。
即使给了他们机会,他们也还是把握不住。
唉,明明是他们不好,总是逼着你在违法乱纪边缘反复试探……
所幸,天不亡好妻!
这世上还有个词叫“正当防卫”,总不至于一点活路都不留给你。
男人怒气上头。
握起沙包大的拳头,就要对你拳打脚踢,可你这具身体恢复健康后,长得真的很好,他没有再贸然打你的脸,转而就想将拳头落在你身上。
你没给他这个机会,抬脚狠狠揣向他膝盖。
“琴叶!”
男人惨叫一声,顿时失去站立的力气,抱着左腿跪在地上。
半月骨仿佛碎了的剧痛,让他满地打滚。
伊之助像是感知到了家里的紧张愤怒,即使已经被你安置在了不会被波及的地方,也不妨碍他扯着嗓子发出受惊的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