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再来一次(丰盛幻觉)

如果容舟的答案是否定的，她或许反倒轻松了。
总之，叶锦习惯快刀斩乱麻，哪怕是面对感情。
说开了，哪怕桥归桥路归路，也好过黏黏糊糊纠缠不清。
或许这就是她单了两辈子的原因。
叶锦轻咳一声，叫了向导的名字。
坐在腿边的向导很快抬起头。
向导一夜没睡，碧蓝色的眼瞳里有些许血丝，他却浅浅笑着，只要她一招呼就会得到回应。
叶锦问：“容舟，你不嫉妒吗？我和那么多向导在热搜上挂了那么久。”
如果是别的人，叶锦或许会犹豫，可是对方是容舟。
叶锦觉得即使她问了，不论容舟在想什么，多半也不会因此就疏远她。
容舟……会一直安然地靠在她的腿边。
她一招呼，向导就会抬起头，浅笑着看她。

他们可以和姐姐结合, 他却不能。
可是容舟不喜欢把这些负面的情绪带给叶锦，所以他只是浅笑着说：“姐姐喜欢的，我都会喜欢。”
至少在这一刻，他是认真的。
只要叶锦喜欢, 只要叶锦感到幸福, 他也会幸福。
盛放在痛苦里的幸福。
他善于忍耐痛苦, 只要不去想, 不去在意，就可以当痛苦不存在。
叶锦：……
她是真的不懂容舟的脑回路。
难道她是什么花心的人，需要容舟用这种方式维持所谓的大度来讨她欢心吗？
且不论她的想法, 这个向导和哨兵的世界也不支持呀！
即使她可以像陈柚那样, 触发结合热而不结合。
然而对哨兵而言, 那样做不过是舒服一些的疏导罢了, 或许对实力会有些提升, 叶锦还没有试过, 只是书里似乎隐约提过。
真正能够改变哨兵战斗续航能力的，是与向导结合。
当哨兵和向导的精神图景彻底融合，哨兵也获得了一个可以自我净化的精神图景。
虽然一些严重的污染仍需要向导亲自动手，却不再需要频繁的疏导。
到了那个时候, 哨兵就可以执行一些更艰巨的长期任务了。
这也是塔一直热衷于撮合匹配的原因。
在联邦高层看来，像51营这种90%以上的哨兵还没有匹配的队伍只是群小朋友, 难堪大用。
与向导结合是极其郑重的, 是一辈子的决定。
容舟却仿佛不在意她与另一个向导结合。
叶锦拧眉问：“哪怕我与其他向导结合了？你也会喜欢那个向导吗？”
碧蓝的竖瞳微微缩紧, 向导却轻轻点了下头。
叶锦叹了口气, 再次感谢哨兵过于敏锐的五感，让她听见了向导近乎停了一拍的心跳。
容舟表现得很完美，哪怕叶锦算是了解容舟也很容易被他掩饰过去。
叶锦对容舟的浅笑视而不见, 却不能对他越来越压抑，越来越不稳定的心跳声听而不闻。
叶锦坐正了些，伸手覆上容舟的脸，低声说：“可是容舟，你并不开心，对吗？”
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向导脸上仍挂着浅笑，眼睫却几不可见地颤了下，叶锦的掌心轻轻摩挲着向导的脸颊，静静地，温柔，却坚定地注视着他。
一开始，容舟还能维持着浅笑与她对视。
可是不知从哪一刻起，向导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了，慢慢裂开。
就像堤坝，一旦出现裂痕，就再也绷不住了。
容舟侧过脸，眼睫控制不住地颤抖，仿佛颤动的蝶翼。
向导干脆闭上眼睛，泪水却渐渐从根部洇湿了眼睫。
叶锦松开手，下一秒容舟却抓住了她的手腕，脸颊在她的掌心里眷恋地磨蹭。
叶锦倾身，双手捧起容舟的脸朝向她自己，用平静却不容拒绝的语气命令：“容舟，睁开眼睛。”
向导的眼睫快速颤抖起来，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泪决堤般，自早已蓄满泪的眼眶滚落，钻进叶锦掌心一片滚烫。
叶锦抬起手，为他拭去眼角的泪。
一次又一次。
装不下去之后，容舟的泪仿佛溃堤般源源不断，擦也擦不干净，最后叶锦不得不放弃。
拿过放在边桌旁的纸巾递给容舟。
叶锦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什么要说那些违心的话呢？”
叶锦自问是乐于沟通的人，也不知到容舟的脑瓜里在想什么，怎么能把自己委屈成这样？
容舟接过叶锦递来的纸巾，一边擦，一边哽咽着说：“没有违心，我就是那样想的。每一句都是认真的。”
叶锦：哈？
“可是即使没有违心，我却好难受。”
叶锦摁了摁额头，她快给容舟绕进去了，越来越弄不明白。
对于可以沟通的人，想不明白的事叶锦向来会直接问。
叶锦摸了摸容舟的头发算作安抚，耐心地问：“为什么？”
“姐姐的实力越来越强，我的向导素已经无法支持姐姐战斗。”
“我闻到了，阿芙洛蝶蜜的气息。”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容舟的眼眶里流下来，他吸了吸鼻子说，“我的向导素用完了，对吗？”
叶锦放在容舟头顶的手微顿，轻轻点了下头。
“我知道姐姐不想给我压力，才用其他的东西替代，可是早晚有一天，或许很快，就连阿芙洛蝶蜜和我的向导素也无法支撑姐姐战斗的时候，姐姐就需要向导了。”
叶锦的唇抿成一线，无法反驳。
容舟脑袋枕在叶锦的腿上，闷闷地说：“战斗的时候我需要驻守在塔的中枢，没有办法一直关注姐姐……”
容舟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他们都知道未尽的话语。
或早或晚，叶锦也会需要一个向导。
向导的眼泪渐渐洇湿了叶锦的睡衣。
滚烫的泪漫了一大片，渐渐变冷。
向导伏在她的膝上，低声啜泣：“为什么我是容家人……”
容舟顿了下，又摇了摇头，脸颊擦着她的皮肤，闷闷地说：“可是如果不是容家人，我就没法给姐姐疏导了。可以给姐姐疏导，我很开心。”
“我知道，一旦姐姐愿意接受一个向导的疏导，必然是极信任的。”
“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哨兵和向导会互相吸引，姐姐早晚会喜欢上他。”
“我嫉妒，但是也会喜欢。因为姐姐喜欢。”
向导说着自相矛盾的话，却哭得更厉害了。
叶锦怜爱地揉了揉向导的软发，轻声问：“容舟，你就没有想过与我结合吗？容家不是出现过一个可以与哨兵结合的向导吗？”
虽然那对情侣的结局不大美好，却可以当做参考。
因为涉及容家人，所以叶锦得到的信息很模糊，叶锦一直想要从容舟这里得到更详细的信息，想要弄清楚问题出在哪里。
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是她的体质大概率是和陈柚相似的。
她和陈柚可以控制结合，那个曾经与容家人结合的哨兵或许也可以。
叶锦以为听了她的话容舟会开心，然而向导却猛然抬头，碧蓝色的眼睛里是深深的恐惧。
“不要！”
“不要结合！”
“姐姐会死的！”
叶锦看着容舟，平静地说：“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容舟，不要轻易否决这种可能。”
然而向导显然有自己的想法，他慌乱地摇头，眼中仍是惊恐。
叶锦无奈地安抚容舟：“好吧，好吧。这个话题暂时搁置。”
或许是笃定容家人难以结合，当叶锦不再继续寻根究底的时候，容舟很快平静下来，因为在向导的意识里，只要不把那些信息透露给叶锦，他们是没有办法结合的。
叶锦叹了口气，暂时放弃从容舟那里拿到信息的想法，只是拍着容舟的脊背当做安抚。
宽大的单人沙发勉强可以容纳两个人，容舟靠着叶锦，在她脸颊边蹭了蹭，小声央求：“姐姐，我想要像小时候那样。”
叶锦揉了揉向导的脑袋，金色的羽翼舒展，将两个人笼在柔软的羽翼之中。
容舟弯了弯眼睛，声调仍有抽泣：“我好开心，姐姐居然认真考虑过与我结合。”
向导哭着，却也浅浅笑着。
“我喜欢姐姐，姐姐想要怎么对待我都可以，只要可以在姐姐身边。”
叶锦：……
算了，她还是不要刺激容舟。
“姐姐？”
“嗯？”
“姐姐，不要不理我。”
“怎么会？”
“姐姐也不用太喜欢我。现在可以多喜欢我一点，以后可以不那么喜欢。”
叶锦：……
她又不是什么定时投喂装置，喜欢还能分多少，分时间。
这样的孩子气！
叶锦微笑，谁让她才是年纪大的那个呢？
“容家人短寿，我不想到时候姐姐难过。”
向导在她耳边，低声说：“到时候，姐姐只要偶尔能想起我就好了。”
满是泣音的语句里却透着笑意。
叶锦偏头，向导仍旧哭着，碧蓝的眼睛水汪汪的，仿佛浸在泉水中的宝石。
他们仿佛回到了叶锦刚刚把容舟从地下奴隶场带回叶家的日子，那个时候，容舟也会和她一起缩在沙发里，在她耳边悄悄讲话。
叶锦拍了容舟的脊背，算是有些理解向导的脑回路了，却也拿容舟这种自相矛盾，却又奇异自恰的逻辑没辙。
短寿，无法结合。
容舟已经全然放弃了与她结合的可能，所以才会只想当下。
容舟希望她不要过于喜欢自己，甚至可以容忍她喜欢上其他向导。
容舟全然将自己盛在盘中，端到她的面前，由她取用，没有半点攻击性。
这样的可怜，又这样可爱。
叶锦凑近，在向导猛然睁大双眼的时候，吻上了微凉的，带着咸味的唇。
“姐姐……唔。”
金色羽翼的遮挡下，叶锦试探性的，带着些好奇地探入。
向导的声音隐没在唇齿之间。
衣架上，金鸟歪着脑袋，睿智地看着挤在沙发里的两个人，黑色小蛇从金鸟的翅膀间探出头来，吐着信子和金鸟一起观察沙发里依偎在一起的人。
柔软的东西一会儿变成蛇信，一会儿又恢复成人的形状，下半身也在笔直的双腿和蜿蜒游走的蛇身之间来回变化，向导竭力保持形态的努力让人忍俊不禁，口感也十分丰富。
叶锦弯了弯眼睛，抽离出来暂时结束了吻。
向导却急红了眼睛，攥着她的衣摆保证：“不要停，我会努力做好的。”
叶锦失笑：“努力什么？”
“我会努力……保持形状。”
向导认真保证的时候，嫣红的蛇信却从向导饱满的唇珠下探出来，和他的保证形成鲜明的对比。
叶锦再也忍不住笑出来。
好吧，让心跳飞快的向导维持人类的形态的确有些困难。
“姐姐！”
容舟满面羞红地喊了一声，急忙把蛇信收了回去，坚决地闭起了嘴。
叶锦终于笑够的时候，向导已经放弃治疗。
容舟闭上了眼睛，耷拉着脑袋缩在沙发里装死，只是无法收回去的蛇身和红透的耳垂显露出向导的心情并不平静。
“好啦。”叶锦抬起向导的脸，柔声安慰，“其实也不必保持形态，蛇信也挺好的。”
或许猎奇，可是叶锦倒也没有和其他人亲吻过。
因为向导的反应过于可爱。
因为她也舒展着无法收拢的翅膀。
“容舟，不要那么紧张，顺其自然就好。”
她低头，再次吻了上去。
向导很乖，这次他没有试图去维持人类的形态，任由叶锦带领。
虽然叶锦也是第一次接吻，可是某段古早的记忆却在叶锦脑中复苏。
传说中，可以用舌头把樱桃梗打结就是吻技好的标志。
人的舌头做不到，可是蛇信比樱桃梗长，岂不是比樱桃梗更容易些？
有了目标，一切好办。
在向导的呜呜声中，叶锦十分认真地操作起来。

舌头好像抽筋了。
哨兵五感敏锐, 肢体敏捷，即使如此从小到大叶锦也没有刻意去训练过她的舌头。
正经人，谁会想到要练习这个啊？！
已经不怎么正经的叶锦吸了口气, 热气涌上脸颊热辣辣的, 然而人是她亲的, 事是她做的, 半途而废不是叶锦的风格。
叶锦继续练习。
叶锦仿佛回到了过去弄坏了身上的小东西, 自己修拉链或者项链扣子的时候。
每次就差那么一点就能穿过去或者对齐, 却总是错过。
那时候叶锦总会在一次次的试探中急得满头是汗，但好在她是十分能耐得住的人，或许是凑巧，或许是熟练度终于上来了, 反正最后她总能成功。
这次也是一样。
成功的那刻，叶锦松了口气, 虽然急出汗来, 却全身都通畅了。
叶锦抽身, 手指捏着容舟的下巴, 透过张开的嘴巴仔细端详，十分满意她的成果。
被她打结的蛇信乖乖地待在里面，分叉的舌尖微微打颤, 说不出是在收集信息还是其他。
终于成功的喜悦和爽快在叶锦的心中来回激荡。
“感觉怎么样？”
叶锦好奇地问，刚才她太过专注在打结上，倒没有仔细品味亲吻是什么感觉。
容舟：“唔唔……”
打结的舌头只能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声音。
向导满面通红，碧蓝的眸子有些失神，水汪汪的好看。
所以，叶锦想，她大概做的还不错。
这样的判断让叶锦愈发跃跃欲试起来，再次吻了上去。
这次，她要学着将结打开！
叶锦喜欢给自己一个目标，她享受不断朝向目标行进的过程。
有了目标在，就不会令叶锦这个新手无措或者犯难，让她可以继续亲吻下去。
其实仅是和向导亲吻已经足够舒服。
叶锦算是明白，为什么一些哨兵会那么依赖向导。
空气中弥漫的向导素味道会让叶锦觉得舒畅，比起兴奋，唇舌纠缠更让叶锦觉得舒服。
在这一刻，叶锦的脑袋得到了暂时的休息，不用无时无刻去分析声音、气息的来源。
在睡梦中都做不到的事情，轻易地被向导赋予。
仿佛一个安全宁静的港湾。
一个哨兵沉迷于此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叶锦被本能牵引着，仿佛蜜蜂见到了花朵，飞蛾见到了光亮。
叶锦专心致志地继续练习的时候，蜿蜒的蛇身无意识地游动，细长的蛇尾试探性地缠住叶锦小腿。
尾巴尖尖擦过暴露在裤腿之下的肌肤，蛇身随着游动蜿蜒起伏，容舟的尾巴却只是牢牢盘在叶锦的小腿上微微抖动。
好舒服！
叶锦眯起眼睛。
隐约的酥麻从蛇身游走过的地方上窜，全然的生理上的舒服让叶锦不由自主轻哼。
舒服到忍不住想要更多。
叶锦的精神力丝线舒展开来，慵懒地招摇，自然而然地勾缠上容舟的精神触手紧紧锁住。
“姐姐……”
沉醉在亲吻中的向导眼睫微颤。
容舟完全晕了头，在此之前，容舟完全没有想到叶锦居然愿意亲吻他，虽然总是绕着他的蛇信打转有些奇怪，可……只要叶锦喜欢，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叶锦想要，容舟甚至可以将舌头撕开。
然而当他的精神力触手被叶锦缠住的时候，容舟本能地察觉到有些不对。
他是向导，对精神链接尤其敏锐。
容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奇妙，精神力的链接仿佛潮涌，和身体一起形成奇怪的共振。
他……仿佛更热了。
难以忍耐的躁动从身体里涌现出来。
不同于上一次叶锦中毒的时候，交织着感官那样热烈，让容舟分不清那种渴望究竟是源于自己，还是来自叶锦。
这次，想要狠狠缠住姐姐，或者被她紧紧抱住的渴望是那样纯粹，全然在这具身体里生发出来。
这就是被姐姐亲吻的感觉吗？
精神丝线连载一起的感觉有些奇怪，然而容舟从来没有经历过，在他的意识里某些事情与他全然无关，何况他们并没有进入彼此的精神图景，精神图景也没有任何松动，没有任何重组的前奏。
连在一起的只是他们的精神丝线和触手，却带给容舟难以言说的感觉。
向导半阖的眼眸微张，懵懂地看向叶锦，眼波流转间，碧蓝色的瞳仁像锁了雾的湖面，缱绻氤氲。
即使看了不止一次，仍然美得惊心动魄。
最漂亮的宝石也不过如此。
叶锦的心跳乱了几拍。
极端的美丽，总会让人忍不住驻足。
叶锦不由停了下来，精神丝线也松了些许。
叶锦的反应，却让向导会错了意。
氤氲的眸子微微睁大，像被冷风吹皱了的水面，一时清明，一时迷茫。
“姐姐，不要走……”
“不要停下。”
“姐姐。”
“怎样都好，只要你喜欢。”
向导断断续续地央求，尾巴勾缠上她的臂弯，想要将她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