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导，再来一次(丰盛幻觉)

顾嘉诚越看越迷糊，根本拿不定主意。
叶锦身上的饰品多而不杂，样样精致，看得出她很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顾嘉诚却有些替这些好东西心疼，在随时可能出现异兽的偏远哨塔，上一秒还悠闲走在回廊下的两人下一秒就可能接到任务进入战斗。
以叶锦昨天的做派，遇到危险她定然又会不管不顾冲上去，那些看着就很贵的饰品可没有外骨骼的延展性，一旦叶锦与精神体融合，那些昂贵的饰品瞬间就会被精神体撑爆，变成一次性的东西。
何况对于哨兵而言，那些没用的饰品除了会给感官造成负担，对战斗没有任何帮助，哪怕叶锦穿着可以抵挡多数负面感官的战术内衬。
热烈到近乎蒸腾起来的空气中影影绰绰走来一个人，那人四肢纤长，阳光下银色的发丝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见到叶锦那刻他仿佛笑了，一对毛茸茸的触角迫不及待地从头顶探出来，就像一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精灵。
一只幽蓝色的蝴蝶不知何时飞到他们身旁，绕着叶锦翩跹飞舞。
“白闪。”
叶锦叫出来人名字，无奈抬手让蝴蝶停驻下来，否则真不知道这只蝴蝶能停到什么刁钻的地方去。
停在头顶或者肩膀上倒还好，让它直接扑到嘴边或者眼睛旁就麻烦了。
蝴蝶在叶锦的手指上缓缓扇动翅膀，蓝白相间的蝶翼边缘有一圈黑色暗纹，蝶翼上覆了层细密的鳞片，或深或浅的蓝色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色彩，忽略细密鳞屑的致幻效果，恬静舒展翅膀的蝴蝶精致得仿佛一只宝石夹子。
几次展翅间，男人已经走到叶锦身旁未语先笑：“阿锦，早知是你来，我就去空港接你了。”
男人的声音清浅温柔，蓝宝石般的眼睛淡淡瞥了眼站在叶锦身边的向导。
来人明明就站在顾嘉诚面前，顾嘉诚却看不清他的脸，银发向导仿佛隐在朦朦胧胧的光雾里。
三伏天里，顾嘉诚却莫名感到一股压力，皮肤起了层鸡皮疙瘩。
叶锦仍然在与来人谈话，似乎没有察觉到叫做白闪的男人正在用精神力挑衅。
不知何时叫做白闪的向导已经扭曲了他的感官，白闪人就站在面前，顾嘉诚看不见白闪的五官，可笑的是顾嘉诚却知道眼前这男人连眼睫都是透白的，也看见了不知被他放在哪里的铭牌。
白闪，SSS级向导。
顾嘉诚觉得委屈。
昨天和卡伦对峙的时候也是如此，叶锦虽然是他的匹配者却仿佛置身事外，丝毫不在乎向导间的争斗，也不在乎那些加诸在他身上的恶意。
好在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之后白闪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叶锦身上，压在顾嘉诚身上的威压立刻松懈下来，顾嘉诚松了口气，心头却更加憋闷。
被故意忽视了！
叫做白闪的男人甚至没有问他的名字，叶锦居然也没有介绍？！
叶锦真的好过分！
顾嘉诚心里压着气却不得不拖着行李走在两人身后，心里又气又燥，汗水不断从他的脑门上冒出来。
白闪将他们引向一处高楼，路上他语调轻缓却不失亲昵地说：“昨天异兽突然袭击哈瑞特星，中央塔承诺派人来增援没想到竟然是你。”
闻言叶锦略一沉吟，知道昨天出现在图因星的异兽多半是从哈瑞特星流窜过去的，她说：“我正好在图因星，距离哈瑞特星只有几个小时航程，塔就近将我调来了。”
走进高楼，白闪将他们领进一个温度适宜的房间里，进入室内那刻顾嘉诚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外面却传来热烈的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哪怕隔着窗子也能听见，顾嘉诚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绪再次躁动起来。
他不由皱眉向窗外看去。
叶锦也走到窗边。
将指尖上的蝴蝶放在窗沿上，叶锦推开窗户，热烈的尖叫失去了最后的阻挡，巨浪一样拍在叶锦的鼓膜上，叶锦不由眯了眯眼睛。
“真是任性。”白闪踱步到叶锦面前，纤长的身体侧身倚着窗沿，俊美的脸上很有几分无奈，“放任自己在这样吵杂的环境里，不会觉得难受吗？”
叶锦看向广场淡淡说道：“那些哨兵不也是？”
白闪也看向广场中央，以他的视力只能看见人群的中央隐约站着一个人，一道蒸腾空气里的剪影。
哪怕看不分明也能隐隐感觉出哨兵对那人的尊敬。
白闪知道以叶锦的视力能将广场中央的状况看得清清楚楚，分毫必现，然而过度密集的人群和噪音会给高阶哨兵的感官造成严重的负担。
果然，她摁了摁太阳穴，习惯性地摸出一枚小巧的玻璃瓶，却在看见空荡荡的瓶底后失望地叹气，仿佛渴极的人拿起水壶，才发觉里面空空如也。
炎热的夏日里仿佛有冰凉的风拂过，广场上的人群却在此时齐齐发出舒缓的叹息声，那声音汇聚在一起仿佛钟鼓般压了上来。
那些叹息声过于熟稔，以至于隔着遥远的距离，白闪也能轻易想象出哨兵脸上解脱般的表情。
“噫？！”身后的顾嘉诚奇道，“谁的精神力？触手居然伸到这里来了？！”
叶锦恍若未觉，她闭上了眼，身上的躁动却没有丝毫减损。
白闪忽然靠近叶锦，在女性哨兵耳边语调轻缓却暧昧地问：“向导素用完了？我酿了些蜜，你要吗？”

叶锦第一次听说白闪会这个，不由看向自己的肩膀。
那只被她放在窗台上的蝶已经翩跹飘落在叶锦肩头，纤细的节肢抓在比丝绸更加柔软轻薄的战术内衬上，缓缓舒展着绚丽的蝶翼。
“很奇怪吗？”白闪轻笑，“我的精神体是阿芙洛蝶的变异体，会酿蜜，虽然没有蜜蜂的效率和产出，可是慢工出细活，同等级下，阿芙洛蝶蜜的安抚能力比精神体为蜜蜂的向导酿出的蜜更加优秀。”
他忽然顿了顿，目光晦暗的看向叶锦手中的空瓶，微微弯唇，“当然，也比向导素的效果更好。”
白闪翻手拿出一个蓝色的瓷瓶，不由分说将瓶子放进叶锦手中。
叶锦垂眸，掌心里的瓷瓶尚且带有体温，已经从空间装备里拿出来贴身带了一段时间，瓷瓶釉色深邃仿佛蝴蝶翅膀的颜色，
“几年不见，从与你分别的那天起我开始酿蜜，到如今也不过酿了三瓶，还有些蜜酿的副产品，我没有放任何香料，只有非常清淡的花香，可以当乳液擦身，如果你喜欢就都拿去。”
说罢，白闪从空间戒指里拿出另外两瓶蜜酿，还有一罐身体乳。
“有我在她才不需要什么蜜，谁知道你怎么把那玩意酿出来的。”
顾嘉诚强硬地挤进两人之间，儒雅白净的脸上尽是怒意。
从昨天到现在顾嘉诚受够了，什么卡伦、白闪，还有个不知名的会抽取自身向导素供养叶锦的人。
顾嘉诚知道叶锦难搞，却没有想到叶锦居然这么麻烦！
他是S级向导，一直以来的骄傲不允许顾嘉诚那么快就认输。
他是与叶锦匹配度92%的向导，他是哪里比别人差吗？
卡伦在他面前自荐枕席，白闪见面就送蜜啊乳的。
顾嘉诚觉得自己要气爆了！
他不忍了！
白闪终于看向顾嘉诚，静谧的蓝色眼睛里带了些许怜悯，透过眼前的向导白闪仿佛看见了几年前的自己。
那时他也信心满满地以为叶锦会接受他的疏导，然而事实一次又一次证明，叶锦不会接受任何人的疏导，她平等地拒绝每一位向导。
哪怕是那个人。
再次望向窗外，白闪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庆幸他的精神体是阿芙洛蝶的变异体，酿出的蜜可以媲美顶级向导的向导素。
叶锦不会拒绝，白闪感觉得出她的实力仍在提升，那个人的向导素也无法轻易满足叶锦，以至于叶锦已经用完了历年积攒下来的向导素余量。
因为那个人与他一样，已经到了自身的瓶颈，除非与哨兵结合。
向导的一生会接触无数哨兵，叶锦是白闪第一个匹配者，也是众多哨兵中唯一让他心动的那个，哪怕他们的匹配度仅有85%。
在顾嘉诚的愤怒与不解中，叶锦将白闪给的东西收了起来。
白闪弯了弯眼睛，心道果然。
那人的信息素已经不足以支撑叶锦继续任性下去了。
顾嘉诚的脸色很难看，然而他没有去责备叶锦，因为顾嘉诚清楚叶锦根本不在乎，顾嘉诚不想惹叶锦厌烦。
叶锦真的很漂亮，也很强大，顾嘉诚不能忘记骤然舒展在天空中的金色羽翼，仿佛混沌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遮天蔽日一般，护持下方一片天地免受毒雨侵害。
那样优秀的哨兵顾嘉诚无法放弃。
可在见过卡伦和白闪之后顾嘉诚也算明白，叶锦压根没把匹配者放在心上，所以不论是匹配度高达96%卡伦，还是一照面就能控制自己感官的SSS级向导白闪，叶锦全都拒绝了。
叶锦果然是个难搞的哨兵，顾嘉诚不由想到初次见面时叶锦对另一半的要求。
……由他来孕育孩子。
原本顾嘉诚是不愿考虑的，可是在见过卡伦和白闪之后，强烈的危机感让顾嘉诚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
……也许，那会成为他在这场名为叶锦的争夺战中唯一的底牌。
毫无疑问叶锦是优秀的，白闪和卡伦的穷追不舍佐证了这点，也让顾嘉诚彻底兴奋起来。
面容俊雅的向导捏紧拳头，现在他才是叶锦的匹配者，可以理所当然地站在叶锦身边，与她组队任务的人。
热烈的叫喊声再次响起，劈头盖脸砸进叶锦的感官里，就像雷吼炸在耳边。
然而这样极端的感官体验并不会令叶锦的耳膜产生任何异样，只会让她头疼。
头疼是哨兵的宿命，也是感官过载的体现。
哪怕已经与向导结合，在面对战斗、处理纷杂信息的时候头疼也无法避免，那是哨兵之所以强大的根源，也是代价。
向导固然可以通过精神链接调低哨兵感官的敏锐度，然而那样做对哨兵而言近乎是捂住眼睛耳朵，将命交给向导——一个相同等级下对复杂环境的感知和判断都不如哨兵的人。
和找死没有区别。
广场上，站在人群中央的人微微抬手，成千上万根精神力触手黏在哨兵身上，将哨兵们眼底的躁郁一扫而空。
精神力触手随风拂过叶锦脸颊，然而那些触手并没有试图勾连叶锦的精神丝线。
在精神力触手的净化下，哨兵们终于可以放松享受热闹的气氛，没有人喜欢像个机器般被封禁起来。
有人拎出两个音箱，一个哨兵跳上二层平台，他手里拿着话，筒眼中是全然的活力和兴奋，就像个全然没有感官负担的普通人。
“嗨！各位！HIGH起来！”
重金属摇滚的节奏声在广场上空奏响，哨兵一嗓子把叶锦嚎得近乎魂飞魄散。
叶锦拂去黏在身上的精神力触手关上窗户，虽然不能完全阻隔外面的声音，但对感官的冲击到底降了一个量级。
广场的哨兵却随着节奏摇摆起来，他们大声笑着，叫着，仿佛一场狂欢。
一场战斗结束之后，哈瑞特星的哨兵脸上没有常见的暴躁与戾气，他们之中许多人带着伤，却兴致盎然地加入到难得的，从身体，到心理，再到精神领域的全然放松中。
然而这场狂欢并不属于叶锦，因为她不会与任何向导建立精神链接，可以持续净化上千哨兵的精神触手自然无法探入她的精神图景，消除超出负荷的感官污染。
最后看了眼广场上的人叶锦问：“有空余的静室吗？我想静静。”
“当然。”知道叶锦需要静谧的环境舒缓感官，白闪微微一笑，“走吧，我带你去。”
走进塔内，落针可闻的安静，被过滤到完全洁净的空气让叶锦的感觉好多了。
白闪将叶锦带到一处静室门前。
叶锦用终端划开电子门禁，白闪的信息却在这个时候发送进来。
是一连串夹杂着数字和大小写字母的字符。
叶锦诧异地看向白闪，银发向导抬手指向静室隔壁：“密码给你了，我的房间就在隔壁。阿芙洛蝶蜜和向导搭配食用更佳。”
说着，他眨了下眼睛，暧昧地贴上叶锦耳边轻声道：“我随时都可以。”
叶锦：“……”
顾嘉诚拳头硬了，“用不着！我才是叶锦的匹配者，她想要疏导的话可以找我！”
顾嘉诚发誓，他一定要把这只骚浪的蓝蝴蝶翅膀卸了！
“匹配者？”白闪淡淡扫了眼顾嘉诚轻笑，“谁还不是呢？”
顾嘉诚：“……”
的确，虽然塔不会再为白闪和叶锦匹配任务，但是某种意义上白闪、卡伦，以及之前叶锦曾经匹配过的向导全部在塔的清单上，是经过系统认证的可以与叶锦结合的向导。
没有理会已经剑拔弩张起来的向导，叶锦关上静室的门不耐烦做两个向导间的调解员，实在是太吵了，头疼。
顾嘉诚盯着关闭的房门，脸色愈发难看了。
白闪仿佛已经习惯，只是难免叹气。
叶锦不在，白闪也懒得和顾嘉诚说话，打开旁边的静室和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顾嘉诚：“……”
顾嘉诚才想起来他还没有向哈瑞特星的塔申请静室。
灰发向导连忙拖着行李走进电梯，回到前台顾嘉诚办了一连串手续，并且数次强调自己是叶锦的匹配者之后，才在叶锦的楼层拿到一间静室。
顾嘉诚一到静室就赶紧打开行李箱，将用塑料袋包好的衣服拿出来。
淋了雨的衣服湿哒哒的，的确有一股味道，但还没有到向导无法接受的程度。
想到一路上叶锦隐隐避开的举动，顾嘉诚愤愤地将衣服扔进洗衣机。
哨兵真难伺候！更难讨好！
然而他也已经到了瓶颈，想要更上一层需要与哨兵结合才能打破自身的限制有所突破。
一个优秀的哨兵往往能令向导在晋升的路上事半功倍，结合后个别向导的精神体甚至会有所进化。
想到叶锦，顾嘉诚儒雅的面容红了起来，有些心热。
她真的很漂亮。
顾嘉诚把箱子里的衣服都拿了出来，简单地分了下颜色之后，将深色衣服全放进洗衣机里。
他加了许多味道清淡的洗涤剂，又设置了七次漂洗，自信这样一番折腾，衣服上不会残留让哨兵无法忍受的味道。
这次任务会在哈瑞特星停留至少一个星期，直到哈瑞特星的驻防再次巩固之后他和叶锦才会离开。
顾嘉诚将惯用的贴身物品拿出来，放到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仰倒在柔软的床上。
静室被打扫得很干净，被褥没有多余的味道。
因为静室是提供给哨兵的住所，干净、无味、安静是最基本的要求。
其实向导对居住环境的要求并不高，只是当他们执行匹配任务的时候，塔会将匹配的向导安排在哨兵居住的静室区。
白闪就住在叶锦隔壁，那岂不是说……
顾嘉诚以掌击拳，忽然坐起来。
觉得接下来的日子未必没有戏看。
他要去健身室锻炼！
白闪虽然厉害，可他体态纤长看着就不是力量型的。
下次那只蓝蝴蝶再敢招惹叶锦，他一定要拔掉那只蝴蝶的翅膀！
让它总是绕着叶锦飞！

无视门外的两个向导，关上门后世界都清静了。
在塔下发新的任务之前，叶锦多半不会走出这间静室。
叶锦已经习惯了向导的示好，也习惯了漠视向导间的争斗，参与进去才会剪不断理还乱。
人类和异兽的基因融合之后，人与人间基因的差距或许比旧时代人类和香蕉之间的差别还要大。
虽然看着都是人类的形状，但是情绪稍有激动就会显露出部分非人元素，仿佛精怪小说的化形特效，与精神体彻底融合之后人类的形态更是千奇百怪，形状各异到可以开动物园的程度。
见识过团战的混乱场面后，就会觉得人与人之间普遍存在生殖隔离的现状实属正常。
人类虽然数以百亿级，然而在日常的学习工作里遇见与自己基因匹配人类的概率却很低，不论是低阶还是高阶的哨兵、向导，想要找到另一半多半需要依靠塔来匹配。
分化之后哨兵和向导被视为成年，塔开始为哨兵和向导匹配，分配任务。
世界那样大，各种各样的人那样多，当然会有基因无法匹配的人坠入爱河，甚至向导和向导，哨兵和哨兵组成家庭。
即使基因无法匹配，也可以依靠技术截取彼此的基因片段制作出人工胚胎，然而这样的伴侣最大的问题不是后代，而是感情本身的不稳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