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即便是见了未来亲家母又如何?
知人知面不知心。
亲家母面上好相处,私底下可不一定。就像是姚母,对外也是个挺和善的老人家,但背着人时,会将兄弟俩之间的恩怨全部都归结到她身上。
彭继文与兄长之间合不来,说到底是嫉妒。
彭继武身为哥哥,常年不如弟弟,兄弟俩一母同胞,别人难免拿二人一起对比,兴许一开始彭继武就知道自己不如弟弟,随着亲弟弟的官职越升越高,而他越干越差,万氏还在望夫成龙。他的寻常心早已守不住。
实际上,白如意并不认为自己能够美到让兄弟俩都倾心以待。那彭继武说是心里一直有她,放不下她,成亲多年了还愿意送她与妻子的定情玉佩……这其中有几分是想恶心彭继文,又有几分是觉得彭继文爬得这么快是因为太傅府,因为娶了她才一路青云直上,大概只有彭继武心里最清楚。
人心易变。
想当初范继海对他的感情是真的,彭继文也是真心想娶她,但这两个男人后来变心,同样是真的。
她万万不敢把女儿放出京去。
彭知礼半个月不见母亲和姐姐,特别想念,从书院出来时,乳燕投林一般奔向了白如意。
“娘!”
白如意伸手扶住他,彭知礼不好意思地站直身子,扭头唤余红卿:“姐姐。”
他心里有些奇怪,最近京城内外都不太平,姐姐从来没有来接过他,怎么今儿突然来了?
这一路可不近,总不可能是想出京赏景吧?
再怎么想他,半个时辰后,他也到府里了啊。
“姐姐,你怎么会来?”
女子要矜持,相看亲事最好是别让人知道,余红卿怎么好意思主动提及?
她反问:“我不能来吗?”
彭知礼:“……”
“那姐姐是特意来接我的?”他故作欢喜,“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
余红卿:“……”
太浮夸了。
白如意没想过瞒着儿子,一行人往马车边走时,她小声说了来意。
彭知礼当即就顿住了脚步,只觉得天都塌了。
这半个月之内,廖齐上门提亲,还定下了婚期,他即将要送母亲出嫁,一转头,姐姐又开始相看。
“怎么这么急?”
白如意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说什么胡话呢?你姐姐到了年纪,再不相看,好后生就都被挑走了。”
彭知礼闷着头往马车上冲,暗自生闷气。
柳成西自己有马车,他本身在奉禹书院内有自己的院子,不过,临出门前,他突然就改了主意。只带了书童走路出门,找到了廖齐,请求捎带一程。
于是,柳成西成功到了彭知礼的车厢旁。
彭知礼只知道姐姐相看,不知道是和谁相看,他当时有问,白如意却觉得婚事不成,没必要多说,只说了不成。
即便婚事不成,彭知礼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然后就发现马车旁多了个人。
他在书院之中有听说过柳成西的名声,这位即便是在人才济济的奉禹书院内,名气也颇
大,往常彭知礼很难遇上他,想过去请教,但都见不到人。
他倒是听说上一次未来继父救过柳成西,没想到二人还有同乘的缘分。
虽然满腔都是姐姐即将出嫁的失落,看到一直想请教的柳举人,他还是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
柳成西率先打招呼:“彭秀才,接下来一路,打扰了。”
彭知礼忙道:“不打扰不打扰。”他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带回家看的书拿出来在路上请教一番,“柳举人这是要进城?”
柳成西颔首:“彭秀才叫我柳兄就行。”
一个秀才,一个举人,别看只一步之遥,实则中间有天堑之别。
举人愿意和一个秀才称兄道弟,彭知礼一时间只觉受宠若惊:“柳举人太客气了,只能搭车而已,彭某万万不敢如此唐突。”
“我与彭兄一见如故。”柳成西笑吟吟道:“早就听说今年有个十三岁的秀才,彭兄小小年纪就有了功名,他日一定前程似锦。”
彭知礼被夸得有些飘飘然。
主要夸他的人是奉禹书院中的佼佼者,这就让他很兴奋。
“彭兄不愿意与我兄弟相称,是看不上我么?”
听了这话,彭知礼哪里还敢拒绝:“愚弟万万不敢,是不敢高攀柳兄才对。”
两人寒暄了几句,二人都有心和对方交好,自然是越说越热络。
马车一路走,二人一路闲聊,廖齐骑着马儿护持在几个马车旁边,能听得到二人在车厢里的高谈阔论和笑声。
他心下摇头,决定提醒一下那小子。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城门口。
京城有四道城门,但因为进出的人多,每次想要入城,都得等一会儿,最快也要半刻钟。
此时彭知礼正听柳成西说他们被奉天教教众绑到悬崖上的事,马车停了他也没往外瞧,忽然帘子一掀。廖齐探进头来:“柳公子,马车即将入城,你要到哪儿?”
柳成西想也不想就道:“入南城。”
南城就是将军府和太傅府所在,也就是说,他要一直跟到底。
廖齐点点头:“那你要下马车时,喊停就行。姑娘家名声要紧,我那女儿从小地方来,婚事上本就艰难些,今儿相看之事,无论成与不成,都请柳公子帮忙保密。”
柳成西心中苦涩:“那是自然。”
廖齐放下帘子时,瞄了一眼便宜儿子,看到他脸上笑容早已尽数收敛,整个人一副被雷劈了的神情时,终于满意离去。
马车重新驶动,彭知礼身子随着马车摇晃也跟着晃晃悠悠,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怎么办?
他好想把这个方才称兄道弟的柳举人给一脚踹出去。他拿真心对兄弟,结果姓柳的居然想做他姐夫。
一时间,彭知礼心中崩溃不已,原以为柳成西主动与他交好是因为他的学识,没想到竟是因为姐姐。
如果不是这柳成西惦记着姐姐,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搭理他。
好半晌,彭知礼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什么相看?”
柳成西叹气:“愚兄与令姐在年初时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愚兄对其一见倾心,久久不能忘,考虑了这几个月,决定上门提亲。”
彭知礼:“……”
“我姐姐不远嫁!”
柳成西无奈:“愚兄知道,但……心里实在舍不下,总觉得错过了佳人,日后一定会后悔。”
彭知礼:“……”
还是错过吧。
他才舍不得让姐姐嫁去江南呢。
柳成西知道了白如意的底线以后,也在考虑留京的可能。
他不能关起门来自己考虑,得让母女俩给他一点时间。
“其实京城也不错,城门口都这么繁华……”
彭知礼明白了他的意思,眉头皱了起来:“若你只是为我姐姐才选择留下,那我不会让家里答应这门婚事。京城中那么多出不了头的小官,你敢保证他日在京城混不好后能不怪我姐姐吗?”
人心复杂,到时他肯定会怨怪。
柳成西想说,有太傅府在,他不会遭遇不公平。也许还能得到一些太傅府给的助力。
但这话他说不出口。
接下来,一路沉默,直到马车入了南城,眼看二人就要分别了,柳成西才道:“我不知道会不会怪她,其实我的感情是真的,想要照顾她一生的心意是真的。且我很愿意承担自己的责任,日后一定会尊她重她。”
彭知礼心里烦躁:“若你真的有担当,无论你娶谁,你对妻子都会尊重有加。”
柳成西:“……”
他一开始没把这半大少年放心上,听了这话,倒是真心觉得彭知礼这十三岁的秀才不算傻。
到了分别之时,马车停下,柳成西不光对着廖齐道谢,还跑到前面的车厢旁与母女俩道别。
丫鬟撩着帘子,白如意客气道:“柳公子不必多礼。”
就着撩开的帘子,余红卿忽然察觉到远处有一道视线,抬眼望去,对上了贺元安的脸。
贺元安此时一身常服,站在一个首饰铺子之外,他身边还有贺元慧。
贺元慧上次相看之前就说了婚事不会成,但还是有些担忧,当时就跟那被晒蔫了的小草似的,相看完了,又熬了几天,确定婚事不成,这才欢喜起来。本就想找机会约了小姐妹出来报喜,却听说小姐妹今日出了城。
她从首饰铺子出来,看到兄长站在门口,顺着兄长目光看去,瞅见了太傅府的马车。当即欢喜地扑了过去:“伯母。”
她先是唤了长辈,然后眉眼弯弯地喊:“卿娘。”
喊完了,才发现车厢另一边杵着的柳成西。
柳成西常年在奉禹书院,不太入京,他在书院之中的名声很大,但书院之外,一般人都很难听说他,更别提相见了。
“这位公子是……”
贺元慧是真的好奇,原想着是不是太傅府的亲戚。
如果是亲戚,身为余红卿好友,她应该跟人打个招呼。
白如意接话:“这位是柳公子,出身江南,如今在奉禹书院求学。”
然后没了!
贺元慧那么机灵的人,在看见白如意没了下文后,瞬间就猜出了这位柳公子的身份。
余红卿已经及笄,正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之前说的是要等白如意的婚事办完了再操心,如今婚事还没办,但如果遇上合适的,肯定也要相看。
既然是与余红卿相看的公子,贺元慧打量他的眼神中难免就带上了几分挑剔。
身板有点薄,看着有点弱,经不起她一顿锤。
不行不行。
余红卿知道贺元慧看出来了,且她察觉到跟过来的贺元安眼眸深邃了几分,他率先问:“柳公子是奉禹书院的学子吗?”
柳成西瞬间就察觉到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不对劲,他不知道缘由,瞄了一眼车厢,心中了然了大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余红卿这般长相的女子,只凭着容貌,就能引来不少人上门提亲。
而且,这公子的妹妹似乎和余红卿是好友,对方算得上是近水楼台。
原本柳成西还在考虑要不要留京,此时却觉得,如果留在京城能够娶到余红卿这样的佳人,似乎也不错。
反正他手头不缺银子,无论在哪儿,日子都不会太差。京城中有太傅府,有将军府,即便得不到助力,也没人敢欺负他,不会出现有人抢他功劳之事。
他坦然回望,果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隐隐的敌意。大家在街上偶遇,既然有了共同认识的人,合该打个招呼,于是拱手:“小生柳成西,是奉禹书院甲优堂的学子,不知公子贵姓……”
书院弟子众多,光是举子就分甲乙丙丁四级,每一级有分优良平三个堂。
能入甲优堂,可以说已经一只脚迈入了仕途,日后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才,堪称前途无量。
贺元安拱手回礼:“免贵姓贺,如今在朝中任职。”
柳成西:“……”
里惊讶,又有些不甘心,明明看起来年纪差不多嘛,他还是读书,人家已入仕途了,“原来是贺大人。”
不甘之余,又劝诫自己要放平心态。谈婚论嫁又不看官职,而是看人品和前程。
即便他什么都无,只要佳人愿意,姓贺的也不能强娶。
这么想着,心气平了几分。
贺元慧听不出两个男人言语之间的交锋,其实压根儿就没有认真听,只以为有人在客气寒暄,她眼神揶揄地打量着小姐妹:“卿娘,我想去喝茶,你能陪我一起么?”
“去吧。”白如意出声,她可还记得女儿的双鱼佩没有退还,今日有带在身上。
当着人家哥哥的面退,也好让贺大人劝一劝妹妹。
余红卿袖子里捏着那个小匣子,想的也是赶紧把这玉佩退了。方才对上贺元安的眼神,她还有点心虚……简直是见了鬼了。
玉佩分明是贺元安硬塞过来,又不是她愿意收的。如果知道是双鱼佩的一半,当时就算是豁出去得罪了人,也绝不会收下。
白如意对着站在路旁的女儿嘱咐:“我们回府后,马车再过来接你。”
贺元慧忙道:“马车不来也行,我可以送她回家。”
白如意:“……”
可不敢让她送。
“贺姑娘太客气了,那怎么好意思?往日你已经照顾卿娘许多,他日若有机会,一定报答。”
贺元慧就觉得伯母过分客气了些:“我与卿娘是知己,平时互相照顾。报答一说,晚辈实在是当不起。”
彭知礼也想留下,但他在书院半个月,这期间母亲定了亲,还定了婚期,他有太多的话想对母亲说。再说,小姐妹相见,他杵在旁边不像样子。想来那姓柳的应该也不好意思缠着两个姑娘……还有贺大人在呢。
等到廖齐和太傅府的马车一走,贺元慧立刻就拉住了余红卿的袖子。
白如意从后窗看见这情形,心头咯噔一声,开始怀疑自己将女儿留下是对是错。她想着要不要去把女儿接回家,还玉佩的事,下次由她陪同一起还。
迟疑间,目光看到了贺元慧身后的年轻人,顿时放下心来。
还有贺元安呢。
有贺元安在,贺元慧不会太荒唐,而且也有必要让安东侯府的人知道贺元慧的想法。
茶楼距离此处不远,马车走了,贺元慧拉着小姐妹往茶楼而去。
身后,柳成西并未离开,与贺元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一般男女相看,不成后会立刻分开。柳成西相看过后还到了京城内……搞不好两家已经达成了结亲的共识。
贺元安想到此处,心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他不想与柳成西多说,但又想知道他们相看过了几次,已到了哪一步。
于是,二人一起入了茶楼。
“柳公子不常来京城吧?以前都没见过你。”
柳成西笑了笑:“以后会常入京城。”
贺元安:“……”
他扯了一抹笑,笑容有些狰狞。
柳成西并不怕他:“今日得遇世子,真的很有缘分。听说贺姑娘和余姑娘是好友,那……日后还要多多往来才好。”
如果他娶了余红卿,余红卿又要和贺元慧来往,那两家确实会有往来。
贺元安并不知道二人相看不成,闻言,脸上笑容瞬间消失:“柳公子要看戏吗?今日唱了一出幽兰怨,幽兰在京城中很得人追捧,每次登台,这间茶楼的生意都会特别好。柳公子好不容易遇上,千万别错过。”
最好是迷上幽兰不可自拔,到时,白如意肯定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柳成西笑了笑:“柳某不喜欢听戏。”
哪怕对方是世子,柳成西也不打算退让。
再是侯府世子,也得按照律法办事,总不能强抢别人的未婚妻吧?
因此,只要婚事能成,他谁都不用怕。
两位姑娘已经进了雅间,余红卿等了又等,没看见贺元安过来,于是掏出了匣子,问贺元慧的丫鬟:“贺大人走了?”
丫鬟福身答:“世子在隔壁,似乎和柳公子一起喝茶。”
余红卿迟疑了下,好不容易遇上人,此次不归还玉佩,等下一次,又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能不能请贺大人过来一叙?”
贺元慧正在吃点心,有注意到小姐妹掏出了一个匣子,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听到小姐妹要见兄长,她好奇问:“你找我哥哥有事?”
余红卿觉得有必要透露一下贺元安的想法,两人身世悬殊有点大,她绝对不可能与人为妾。于是伸手点了点匣子。
贺元慧一愣,看了一眼丫鬟。
丫鬟们退下,贺元慧惊奇问:“不会吧?我哥送你的?这怎么可能呢?他明明……”
话说到此处,她及时止住。
她偷偷瞄了小姐妹的神情:“你不打算收?对了,他何时送你的礼物?”
说话间,贺元慧伸手拿过匣子,打开看到里面是双鱼佩的一半,拎起玉佩对着光照了照,再看向小姐妹时,面色格外复杂。
“这玉质不错哈!”
余红卿嗯了一声:“无功不受禄,上次分别时贺大人塞给我,我没反应过来,上一次想让你帮我代还,结果你火烧眉毛似的跑了,我都没机会拿出来。”
关于她手握疑似把柄反被威胁之事,就不太好告诉贺元慧了。
难道她要跟贺元慧说,她已经把人哥哥看光了?
呸!没有看光,只看了一半。
男女有别,光是一半,已经很惹人遐想了。
贺元慧上一次跟小姐妹分别时确实很着急,当时她在楼上看见了周誉……两家常有往来,周家的几位姑娘她都认识,结果当时周誉身边陪着个妙龄女子,却不是周家的姑娘。
当时贺元慧本就想相看不成,于是撵了出去,如果当众抓到周誉和其他女子亲近,婚事自然也就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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