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环境,你怎么不怕?”路回问。
“我练过的,不怕。”左轻白笑道。
左轻白说:“别胡思乱想,脑袋放空。在黑暗的地方,你越想就越怕。”
左轻白踹了一脚刚才她抓来的小鬼,让小鬼带路,去古墓。左轻白牵着路回的手,边走边说:“我小时候也怕黑,但要当捉鬼师嘛,就得练,练多了就不怕了。”
“厉害。”
左轻白道:“没有什么厉不厉害的,每种职业都有每种职业擅长或者不擅长的事,仅此而已。我是捉鬼师,我擅长捉鬼,但让我干别的,比如让我挣很多很多钱,那我干不来,我不如你;而路少爷你呢,出身商界,从小耳濡目染,像什么看财报啊、搞投资啊,对于你来说小菜一碟,但你怕黑,这点你不如我。”
“我可没怕黑。”路回逞强。
“你手心都出汗了,没怕?”左轻白取笑道。
左轻白问路回:“怕怎么还下来?”
“我想看看,人都好奇。”这是实话。
“好奇心害死猫啊……”
有人一起聊天,恐惧也消散了。
悼青山里有很多鬼,一路上路回和左轻白就碰到了不少,这些鬼披着人皮,以人的形态出现在他们面前。正如左轻白推测的那样,悼青山以前是座殉情山,这里的鬼多是情鬼,还是成双成对出现的。
一旁比人还高的野草丛中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嘿咻”声,有一男一女在野.合,一晃一晃的杂草间偶尔露出白花花的四条腿。
那声音愈发狂野,叫人臊得慌,路回忍不住转头朝那边看去,左轻白却捏了捏他的手,说:“别看,是鬼,抓紧我。”
路回便没有看。
两人继续往前走,这时,一个幽幽的女声从路回身后传来:“你们是来殉情的吗?”
左轻白提醒:“别回头,也别回答。”
于是路回没理。
女声见路回不说话,便自顾自地说:“真好,至少你们能死在一起,死也是一对鸳鸯。不像我啊,我和我的爱人相约进山殉情,可到了约定时间,只有我一个人来了,他却没来。他毁了约,抛下了我……”
女声在那诉说她悲惨的过去,结尾说了一句:“你说我当时为什么会看上他?”
路回差点忍不住想接话,左轻白赶紧捏了捏他的手,道:“别出声。”
又走了一段时间,忽然,一个四脚爬行的男人从他们跟前缓缓爬过,左轻白没吭声,静静等他过去。
男人看似消失了,实际绕到了路回身后。
男人的声音在路回背后响起:“你身边这个女人,她真的爱你吗?我爱上了我嫂子,我误会了我嫂子也爱我,于是我把我哥杀了。我以为我嫂子能跟我在一起,可她最终找了一个更有钱的男人,跑了……”
路回满头黑线,心想:住在这山里真是不缺八卦啊。
等到背后的声音都安静下去,路回才出声问左轻白:“刚才那些都是鬼吧?你怎么不收?”
“这山那么大,一个个收我一晚上收不完,得想个省力的办法把悼青山的鬼一网打尽,那座古墓,我觉得是中心,以我的经验来看,找到了中心,或许就能找到这样的办法。”
小鬼把左轻白和路回带到了古墓前。
古墓是圆形的,用石头砌的,没有墓碑,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祭祀了,所以杂草丛生。
左轻白找到墓穴眼,对路回说:“咱们进去吧。”
路回忽然想到一件事:“兰殊尔那边怎么样了?他能找到陈青和我哥吗?”
“不知道啊。”左轻白说,“不过既然选择他做战友,那就相信他一定能行。”
月夜下, 一辆吉普车在山间公路驰骋,开车的是兰殊尔。
兰殊尔根据左轻白给的地址找到了陈青的住处。
陈青住在悼青山下,远离人群聚居地。夜晚的悼青山像个侧卧的巨人, 陈青的独栋小房子孤零零地矗立在巨人脚下,像巨人脚丫子下的沙粒。
公路修到陈青的小房子附近, 兰殊尔把车停在路边, 下了车,抬头看了一眼陈青的房子。
陈青的房子不大,是个小二层水泥屋, 像个小盒子, 刷着灰白色外墙。
兰殊尔走近房子。
“有人吗?”兰殊尔敲了敲门。
门没锁, 兰殊尔拧了一下门把手,门就开了。屋里子空无一人,但灯是打开的。
一楼是客厅, 打扫得很整洁, 因为陈青曾是守山人的缘故, 木沙发后面的墙上明晃晃地挂着一支猎枪,不知里面有没有子弹。
客厅中央的地板上放着一个黑檀木木盒,木盒的盖子打开, 里面装着黑泥,从黑泥里长出一株绿莹莹的树,树正在长大, 最高的树枝已经快碰到天花板了。
这就是金绮月让周夙带来的东西, 一个装着黑泥的黑檀木木盒。
大树说话了,向兰殊尔发出不似人声的声音:“你有爱人吗?”
兰殊尔冷淡地摇了摇头。
兰殊尔目光扫过客厅,把客厅的长、宽、高、面积、各夹角的角度,都算得明明白白。每到一个新环境, 他都习惯先把新环境观察清楚。
大树古怪道:“你怎么能没有爱人?”
“累赘的东西,我不需要。”兰殊尔依旧语气冰冷。
兰殊尔打量那棵树,在心里计算从哪个位置砍这棵树最好。
大树还想说话,突然,兰殊尔手中幻化出一把银色手枪,手枪变形,变成一把砍树的大刀。
兰殊尔二话不说举刀砍向大树,他的目标定在树根往上七寸的地方,猛的就是一砍。
这树不是一般的树,这一砍,树晃了一下,但没断。
大树被吓了一跳,赶紧说:“喂,你先别伤我,先听我说几句话,首先。爱不是什么累赘的东西,它很美妙,每个人都需要它……”
大树还没说完,兰殊尔就毫不犹豫地在同一个地方砍了第二刀。
连砍两刀,大树流出了血。
大树大骇,“喂,你听我说话了吗?”
“没听到。”兰殊尔冷冷地说,并再砍一刀。
“我跟你说,爱真的很美妙。”
“不美妙。”
“你是钢铁直男吗?”大树破防。
兰殊尔毫不犹豫地又砍了一刀!
这一刀砍到大树的大动脉了,大股鲜血从树干中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二楼传来一个男人因痛苦发出的叫声。
兰殊尔一愣,他这几刀,好像不止砍在这棵怪树上,还砍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兰殊尔望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暂时放弃砍树,迅速跑上二楼,准确地找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推门而入。
一股鲜血流到了兰殊尔脚下。
房间有扇窗,兰殊尔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坐在窗下,他捂着腰,腰上鲜血直流,那些鲜血在地上汇成一股溪流,流到门口。
场面可怕,但兰殊尔很淡定,他打量这个年轻男人,稍微想了想,便猜出了男人的身份。
陈青年纪大了,这人这么年轻,肯定不是陈青。
“你是周夙?”兰殊尔问。
周夙瞥了一眼兰殊尔,艰难出声:“兰殊尔?”
“你认识我?”
“你不是演过戏吗?”
“也是。”
两人都不是擅长聊天的人,聊了两三句就开始冷场。
兰殊尔走近周夙,蹲在他面前,观察了一下他的状态,冷淡地说:“你要死了。”
周夙看起来很虚弱,腰上流的血愈来愈多。
“左轻白已经把我的来历告诉你了是吗?”周夙问。
兰殊尔点点头,他看了一眼周夙腰上的伤,道:“我本应该救你,但考虑到你是个已经投靠了恶鬼的捉鬼师,留着反而后患无穷,所以,你还是死吧。”
他说完,立即举起一把银色手枪,指着周夙的脑袋。
兰殊尔冷冷地说:“不过在你死之前,你最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陈青在哪里?”
周夙垂头,天人交战了许久。
“我本不该理你的。”周夙说,“她让我做的事,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做到;她想做的事,无论如何我也应该帮她做到。”
“她”毫无疑问指的是金绮月。周夙对金绮月的感情已经到了疯魔的程度。
“可是……”周夙那张阴郁的脸露出了纠结犹豫的表情,“如果今晚这事成了,悼青山周围的七个镇都会覆灭,很多人会死。我到底是个捉鬼师。”
“你还记得你是个捉鬼师啊?你要是还记得你是个捉鬼师,那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事情的原委。”兰殊尔冷道,“下面那棵树是怎么回事?”
“我跟那棵树共体了。”周夙捂着腰,说。
“知道,不然我砍它能砍到你身上?树是金绮月让你带来的?”兰殊尔问。
周夙摇头,“她让我带来的只有一盒黑泥,让那棵树生根发芽的种子……是陈青。”
“什么?陈青让那棵树生根发芽?什么意思?”兰殊尔没听懂。
“陈青就是那颗种子。种子落入黑泥,变成了树;我跟树共体后,又给树的生长提供了养料。”
兰殊尔越听越古怪,“陈青不是个人吗?怎么会变成种子?”
人变成了一颗种子,这事越听越匪夷所思。
“三十年前陈青带领考古队进入悼青山,整队人全军覆灭,仅剩陈青一人幸存。陈青虽然九死一生逃出了悼青山,但逃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山里的某个东西寄生了。”
说到这,周夙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储物柜,虚弱地对兰殊尔说:“柜子上有一本陈青的日记,记录了陈青在悼青山里遇到的事情,我也是看了他的日记,才知道原委,你也去看看吧。”
兰殊尔从储物柜里找到了陈青的日记,日记本有些年头了,封面已经发黄。
兰殊尔翻开了日记。
第106章 腿都软了
从古代到近代, 数百年来,悼青山一直都是苦命鸳鸯们的殉情圣地,所以悼青山还有一个别名, 叫“深情冢”。
深情冢深情冢,深情的人死在了里面, 变成了无情的鬼。
不过渐渐的, 随着时代的发展,自由恋爱代替了包办婚姻,殉情的情侣愈来愈少, “深情冢”这个别名逐渐被人忘记了。
三十年前, 悼青山。
一队考古队来到了这里, 领头的人叫陈青,是个年轻的博士。
一开始,陈博士斗志昂扬, 他坚信悼青山里藏着比玛雅文明还要震撼的古文明, 他认为这次进山考古一定会成为考古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不是第一支进山的考古队, 不久前也有一支同单位的考古队进山,结果全军覆没、全员失踪,陈青这支队伍是第二支。
有了前车之鉴, 这支队伍行动很严谨,队伍每个人不允许单独行动,队伍每间隔一段时间就会向总部报告位置。
可即便有着严谨的行动安排, 这支考古队依然失踪了, 跟第一支考古队一样。
夜晚的悼青山像一个侧卧的巨人,巨人腹中,陈博士孤身一人,慌不择路地逃亡。
整支队伍就剩他一个人, 其余的人都失踪了,原因是队员们无一例外的在山中听到了自己爱人的声音,他们有的欣喜若狂,有的黯然神伤,有的甚至眼眶一热差点流泪,但不论是什么心情,他们在听到声音后都回头了,一回头,人就会被拖走,再也不见踪影。
只有陈青没被拖走,因为他没有爱人,所以听不到什么爱人的声音。陈青只听到背后传来一种不似人声的诡异声音,这种声音让陈青感到恐怖,既然感到恐怖,又怎么会回头?于是陈青躲过一劫。
在身边的队友全部消失后,陈青慌了,他举着手电、背着背包在山里奔跑,可跑啊跑,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山的路,跟外界联系的信号也断了,这座山仿佛把陈青吞噬了。
慌乱中,陈青歪打正着地找到了藏在山里的古墓。
古怪的是,古墓外围有人拉了线,还架起了照明灯,有人来过了。
照明灯下随意地放着一个背包,背包跟陈青的背包一模一样,这个背包是单位统一发的,有这个背包的基本都是陈青的同事。
陈青一愣,心想有考古队的人在?是上一支失踪的队伍?还是自己走散的那些队员?
抱着怀疑,陈青下了墓。
因为有人提前一步来过,所以下墓的路已经被开出来了,陈青走得很顺畅。
墓室里灯火通明,有人在这里架起了照明灯。借着照明灯的光亮,陈青看到了墓室中的壁画,壁画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独眼羊,独眼羊栩栩如生,仿佛都在看着陈青。
作为一个考古狂魔,陈青一下就激动了。
“图腾!这一定是某个古老部落的图腾!”陈青惊喜得差点跳起来,“这些壁画保存得这么完好,难得,太难得了!”
陈青没谈过恋爱,兴趣也不算广泛,能让他如此欣喜若狂的就只有考古和做研究。
陈青继续往前走,忽然,前方出现了几个人影,居然是刚刚在山里失踪的队员们。
这些人都是陈青的队员,见到陈青,他们热情地跟陈青打招呼:“陈博士好。”
陈青惊讶地张大嘴,问:“你们怎么……”
一名队员笑道:“陈博士,你掉队了。说好不要单独行动,你自己倒是一晃眼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另一名队员也说:“是啊,陈博士,幸好你找到这里来了,不然大晚上的一个人在山里,遇到野兽怎么办?”
大家纷纷附和,就连陈青自己都迷糊了,心想:怎么回事?难道真的不是他们失踪,而是我走散了?
一人对陈青说:“陈博士,快别发呆了,过这边来看看。这次进山太值得了,我做个预言,我们这次考古,能震惊世界!”
陈青走了过去,原来这人找到了放置棺椁的椁室,椁室很大,放着十几具棺椁,棺椁上绘着繁复的图案。
陈青赞叹道:“太美了!从这些图案可以看出,当时的绘画技艺相当纯熟,艺术水平也令人惊叹。”
那人又带陈青去了另一个墓室,这个墓室确切来说不能叫墓室,而是一个殉葬坑。
几具白骨裸露了出来,那人指着白骨说:“这是殉葬者的白骨,看他们的头骨,陈博士,你发现什么了吗?”
“人有两个眼睛,正常人类的头骨有两个眼眶,而这些头骨……都只有一个眼眶。”陈青说。
那人点头道:“没错,所以我们可以认为,悼青山里曾经生活着一群奇特的人种,或者说民族,叫做独眼人,壁画上那些独眼羊,就是他们的民族图腾。”
“一只眼睛的人,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进化成这样?太神奇了,真是伟大的发现!”陈青连连惊叹。
陈青开始指挥考古工作,但他发现,他的队友好像都有些笨手笨脚的,许多操作甚至很不专业。
不专业的操作很容易导致文物被破坏,陈青快气死了,连忙喊道:“注意保护措施!注意保护措施!墓穴的保护工作一定要做好!这些都是宝贵的文物!大家都小心一点!”
“知道了,陈博士!”队员们纷纷回应。
“地图画了没有?”陈青问。考古绘图是考古工作的重要一环,遇到墓穴,考古人员需要把墓穴地图绘制出来。
队员们回答:“还没画。”
一个年轻队员主动放下手中的事,说:“我来画吧。”
陈青道:“你忙你的,我来画。”
陈青担起了绘制墓穴地图的工作,他需要从墓穴口开始绘制,于是,陈青从背包里掏出纸和笔,走到墓穴口。
绘制地图要精细,必须经过实地勘测后再绘制。陈青正在勘测墓穴口的结构,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墓穴外伸了进来,伸向陈青。
这只手一点都不可怕,相反,这只手非常美,手指修长,柔弱无骨,光滑细腻。
这是个女人的手,大概率是个美女。
陈青对女人不感兴趣,他只对考古和做研究感兴趣,但此时,他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竟然神使鬼差地伸出了手,握住了从外面伸进来的那只手。
那只手一用力,明明是只女人的手,却力大无穷,竟然一下就把陈青拽了出去,拽出洞口,甩在了地上。
陈青摔了个屁股蹲,心想这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此时陈青被拉出了墓穴,他坐在地上,周围是原始森林。
一个女人的笑声传来,陈青转头一看,一个年轻姑娘站在他身后。
姑娘扎着两个麻花辫,穿着碎花小袄,像是村姑的打扮,但以她这相貌,即便是村姑,也是村花级别的。姑娘的眼睛亮亮的,像天上的星星。
陈青有些害怕,他问:“你……你是附近的村民,还是,还是……”
陈青想问“还是鬼”,但他没问出来。
姑娘蹲在陈青面前,笑道:“你怕我是鬼?哈哈,怎么可能!我是附近的村民。你叫我小颖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