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贵妇(lucky积善/鸿飞踏雪)
- 类型:
- 作者:lucky积善/鸿飞踏雪
- 入库:09.26
稍迟,他去这都会最热闹的欢场,艳妆的女郎频频抛投媚眼过来,但那谪仙已经入驻心头,其余女郎都变成泥石木偶。
索性到大街上,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已快凌晨。
手机铃声响,是个陌生号码。
他“喂”一声接起来。对方说:“嗨,皮特,我是朱莉。”
那把声音,他已在脑海回味百遍。
皮特兴奋得几乎当街跳起。
半个钟头后,佳人到他落脚的酒店,他们叫夜宵和红酒,把光线调暗。
气氛很好,食物可口,红酒香醇,皮特亦是老手,他有结实的胸肌腹肌,臂膀坚实有力,淡绿眼珠深邃,他浑身散发原始魅惑。
抚摸、拥抱、亲吻,一步步有序推进。
人是要时不时给自己找些乐子,不然会疯掉。
死的抑郁,刚好可用“生”抵消。
第二日,皮特醒来,手臂摸到身侧,空的。
佳人已去,未留下只言片语,出现和消失皆无征兆,似从未现身。
他恍惚了好一会。
后半夜,许庭韵悄悄起身装束,自己开车回寓所。
这城市的霓虹永夜映照,不知疲倦。
她有一种做贼的兴奋,也恐惧。
脑海里翻滚一个问题:周先生会知道吗,他知道了会怎么做?
会否谴责她不贞?
嚯,他不忠在前。
既如此,便无所谓原谅。
或许,这下他跟章小姐的婚事更无疑义。
她人生中最好的十年这样无意义抛掷?为着个寻艳情的白人?
欲望退去,满心懊丧。
心跳得厉害,岔路口差点追尾一辆车。猛一记刹车,安全带把她扯回座椅。
“没有人会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渐渐宁定。
第二日照常出门,约了林美珠一起去美容院。
有俊秀小生驱车送美珠过来,二人当着庭韵的面,咬了好一会耳朵,十分亲昵。
这是个新面孔,十分幼嫩。
美珠下车,冲那小生飞一个吻。
小生似中邪术,恍恍惚惚地开走车子。
爱河真让人熏醉。
她浑身散发一种性感的活力,媚眼如丝,珠圆玉润,似刚吸了男子精气的蜘蛛精。
“嚯,又祸害清纯少年!”庭韵笑着揶揄,“不怕家长找来?”
美珠翻一个白眼,“老娘行走江湖,有一项是从不伸魔爪向未成年。”
小生跟佳明一般大,气质完全不同。
庭韵唏嘘:“那多大,二十,还是十九岁?”
“人家二十一岁,核验过身份证的。”
小生跟佳明一般大,气质完全不同。
庭韵彻底服气,“唏,注意身体。”
“倒是你,总是太正经了,这些年只守着那么一个,闷不闷?”
呵,她昨夜刚幽会过异国猛男。
但那是不可启齿的,连美珠也不能说。
“大把帅哥,太少时间。”美珠怅怅,犹不知足。
再说下去,谁知道美珠会说出多少少儿不宜的。
敷面膜时,她果断转了话题。
闲闲说起生父离世,昨日刚参加葬礼。
美珠太息,“想起我那位不成器的老爹,虽然一辈子猥琐懦弱,让妻子儿女受尽苦头。他死时,我还是大哭一场。你心里也一定不好受,情绪要发泄,你不要憋着!”
她昨夜已尽情发泄。
“我倒不觉难过,只觉生死无常。头一次离死亡如此近。”
“谁说得清,死神光降,十分随机,明天或许是我,也或许是你。所以要及时行乐。”
论及时行乐,庭韵最服气林美珠、周永华。
前者打拼半生,是时候享受。
后者是运气好,擅投胎入世。
至于她?
她也享受。有无数只H牌手包环拥,住4千尺的豪华寓所,落地窗看出去,一整片蔚蓝海景,白鸥点点。她消磨最好的物质。
当然,那些物质也消磨她。一晃,十年过去。她的成就是“某人的爱侣”,还是其中之一。
“有时我也想像你一样,找一个爱我的男人,安定下来。”美珠忽然忧郁。
“女神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庭韵笑着揶揄。
“哎,我对男人的热情总会消退。真难想象,这十年你只对牢一个男人,告诉我,有无厌倦的时候?”
这话此时听来像讽刺,也不适合在这类场合谈及。
按摩小姐却似毫无关切,泥石木偶般动作,给客人轻柔按摩肩颈。
美珠看出她心思:“放心,不会有人传闲话。”她目光转向自己的按摩小姐,“艾米,你刚刚听到什么?”
“林小姐,抱歉,我刚刚没在听。”艾米答。
选择性入耳。
美珠笑,“你瞧。”
这家美容院出入皆名流,旗下按摩小姐手艺如何,倒在其次,关键十分注重客人隐私。
庭韵微微笑,私隐不出口最安全。
她说:“我一向没有资格说厌倦。”
美珠默,过半晌说,“二十几岁时独个儿供楼,全世界登台卖唱,睡眠基本在飞机上解决,登台前搽厚粉盖住倦容。有次倦到发不出声音,在后台急到大哭。不是不厌倦的,但我坚持下来。”
“我一向钦佩你。”
“同时期女红星多数嫁豪门,过三五七载,离婚的离婚,复出的复出,反倒是我,一直靠自己单枪匹马,蝇营狗苟积累起一笔家财,不多不少,够余生挥霍。现在办公司,也不图做到多大局面,就当是兴趣。当然,赚钱是我最大兴趣。”
庭韵笑,“上苍一向眷顾勤勉和没有机心的人。”
“错!”美珠立刻否认,“我从小就有野心,也不惮坦诚,小时候见人家住大房子,开豪华轿车,我就想,自己以后也要过那样的生活,甚至还要好。还想,小时候嘲笑我的人,长大后我会让他们都仰望我,让他们只是听到我林美珠的名字,就觉自惭形秽。若不是野心勃勃,林美珠不会走到今天。”
“是,林老板。”
“你跟我都是野心家。而你的野心,或许比我还要大。更重要的是,你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珍惜你的才能,不要轻易言弃!”
庭韵骇笑,“是,我的下一个野心就是做香江女首富。前任香江小姐,请警惕!”
两人都大笑,回想起十几岁的年华。
辛苦归辛苦,那是真正的好日子。
每次见美珠,庭韵都觉身心舒爽。她是她小小拥趸,她给她勇气。
过两个月,章小姐诞下一枚女婴。
头衔仍然是章小姐,并未如愿在产前嫁入周府。
不过,那小婴儿瞬间夺得乃父全副关照,有整两个月时间,周先生不履他地。
庭韵推测,这种日子以后还会有很多,她去林美珠的公司做工,上设计课,打发长日无聊。
想起理一理自己的户头,她打电话给自己的经理人。
这些年,周先生按月打一笔款子给她零用,每年都有涨,因物价每年涨。生意人就是这点周到。
有时想,自己的涨薪方案或许也由秘书团集体讨论商定,交由周先生最后批准。
做人女友到这境界,也可当一份事业。
至今为止,她是名好员工。
这笔款子积累到现在已有不小分量,美珠劝她入股市。
“金融狙击手周君的女人是股票白痴,旁人知道了,真要笑掉大牙。”
她坚辞,“许家人一向没这方面的财运。”
她想起十年前继父亏进股市的一千万。如果没有那一千万,今天的许庭韵会不会不同?
周家办满月酒,庭韵让阿伟带一份礼物到半山别墅。
这处产业是周先生大本营,但不常住,一般用作举行宴会。
章小姐生产后,便搬来此处。
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庭韵与章小姐渐渐形成默契,不照面即可假装天下太平,伉俪成双。
过几天,周先生光降许庭韵寓所,言语甚温存。又送一条红宝石手链,十分夺目。
周君这是补偿这些日子对她的冷落,为着维持多位伴侣地位的相对平衡,不是不费心思的。
齐人之福也不是谁都能享。
庭韵揶揄几句,耍一点性子,也便领情。
周先生有一项好处,他从不主动提生儿育女的事。不给女伴这方面的压力。
因此,他与结发妻离婚后的十多年,女友虽有那么多位,真正为其繁衍后代的也不过章小姐一位。
庭韵问,“听说生产时很辛苦。”
周先生淡淡答:“女人生孩子,都是鬼门关走一遭。”
“章小姐现在好吗?”
“胖许多,多愁善感起来,对保姆十分不满,已换掉三个。”
言语间似有不满。
“周二小姐怎么样?”
周先生立刻笑逐颜开,翻出婴儿照片,展示给庭韵看。
照片上不过一团红红皱皱的小东西,或打呵欠,或眯着好奇的小眼睛,或在睡,大睡特睡。
这一刻,周君不比普天下任何一名人父更特别。
“果然可爱,很漂亮。”
她实在看不出刚满月的婴儿有何特别,随口敷衍。
周先生却是一拍即合,兴奋说:“像她母亲,还好像她母亲。都说女儿肖父,女孩子若长了我这副尊荣,怕长大后不好嫁人吧。”
他哈哈大笑起来,声振屋瓦。
“周家的二小姐恐怕不难嫁,皇帝的女儿向来不愁嫁。”
伊朗卡扎尔王朝的公主扎拉卡侬,身材极肥硕,胡须浓重。却有百多名优质青年先后求婚,更有不少爱而不得者,选择轻生。
说到胡须,欧罗巴人种地中海类型的女性,确实容易有胡须困扰。
还有胸毛,噫——
庭韵游学时,曾不小心见识过一位异国女同学的旺盛毛发,效果十分惊悚。
她故国神游,等回过神,周先生还在喋喋讲小女儿。
“妈港的那个晚上,我生平第一次那么怕,却也似乎重新燃起对生命的热望。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
顿一顿,“韵,这一切都多亏你,我不会亏待你。”
她微笑,乖顺地伏在周先生怀里。
至今,周先生还未叫错过名字。
真叫人佩服。
似乎,人人得到好结局。
许太太再不必为生计发愁,许先生不再是个愁眉苦脸的小职员。
三姊妹长大成人,人人有凭依。
生父?谁说死亡不是一个好结局。
这世界,一半的人在生,一半的人在死。
日与月,同样值得膜拜。
周先生喜得爱女,章小姐快要美梦成真。
连阿欢也要去内地定居,含饴弄孙。
还有梁佳明,他年轻,正寻找自己的人生路径,一场似是而非的罗曼史只是个小小插曲,几年后,他或许压根不记得许庭韵是哪位。
第二天醒来时,周先生已出门。
庭韵淋一个浴,吹干头发。
她拉开窗帘,阳光好极,被海面一映,像金色麦浪。一大捆一大捆扑进落地窗。
伸一个懒腰,吹一吹风。
这样的日子一开始是快活,走路都像在云团。时间久了,也不过视作一间大屋,窗外景色好些。
阿欢做了云吞面,用清鸡汤做底,香喷喷一碗呈上来。
“阿欢,我会一直怀念你的云吞面。”
“说得像最后一次吃。”阿欢呶嘴,“这阵子我多做几次,争取让你吃到倒胃,从此想到我,便倒尽胃口。”
“至恶毒诅咒!”庭韵笑。
她换一套便装,到衣帽间找到一只黑色小皮箱。
它在那里,一直都在。
里面有内衣睡服,不大不小一摞纸钞,还有护照、身份证件。
提着这只小小箱笼,她可无顾忌到任何一个国家歇脚。
她打发阿伟去浅水湾买一种点心。
从保险箱拿出一套分量很足的金饰给阿欢。
“本想等你走的时候再送,提早几天也无妨。”庭韵打开金饰盒,宝光灿烂。
阿欢怔怔的,落下泪来。
“小姐……”
一开始,只是份工作,时间久了,不知不觉生出感情。人毕竟是万物之灵。
“阿欢,这些年……谢谢你一直照顾我。”她哽住。
阿欢见过她最糟糕的时候,很多时候,有她在,就觉心安。
主仆都感伤异常。
还是阿欢打破悲伤氛围,抹泪笑骂,“我还有一个月才走,现在就送临别礼物,好比下逐客令,呵,明天怎么相见?”
庭韵只是笑,“这封信,请帮我转交给周先生。”
她从抽屉夹层取出一只信封,素笺,没任何标记。
那纸张似已泛黄,不知何时放进去。
“周生的信?为何你不亲自拿给他?”阿欢终于疑惑。
但很快,她松开眉头。
“你终于下定决心……”
“是。”
庭韵忽然露一个舒心微笑,似雨后初霁。
阿欢郑重点头,接了那封信。
庭韵感喟,一切的一切,阿欢都看在眼里,她比许太太更懂她,三个姐妹是血缘亲,人人有自己的小家庭在张罗,谈不上知心。
她笑着挥挥手。拎起那只小皮箱出门,只觉脚步从未这么轻快,在街角叫一部的士,报一个目的地。
航空港一如往常嘈杂。人人行色匆匆,急于离开。
她在柜台报一个地名,所幸尚有余票。
英法日俄德意美奥都赴过,不外是经济发达、建筑美丽,最后想起八国联军侵华,生出许多感慨。除此也无多少趣味。
她往内地去,去看沙漠和戈壁。以及雪,大片大片的雪原。
生在香江,长在香江,看雪的机会罕有。去世界知名滑雪场滑雪,也没有实感。
从有记忆起,都会就是嘈杂的,每天无数的人来来往往,繁华又荒凉。有时真受够了这种人海。
她要去看真正的荒漠,最好没有人烟,一个人茕茕孑立。
这班飞机的部分航线恰好与祁连山脉重叠。从窗户看出去,白雪覆盖的山脊线条,古朴一如老树裸露根须。
辗转了几班交通,她在一个小城落脚。
这小城千年前是丝绸之路上一个重镇,遥想当年驼铃叮当,大批大鼻子的胡人往来贸易,贩进西域的龙涎香、宝石、宝马,又运出古中国最有名的瓷器、丝绸、茶叶。
一定热闹非常。
现在也不过是个千篇一律的工业化小城,公路纵横,四通八达。
这里的住宅楼不甚高,街上行人也少,比起香江的人潮人海,冷清太多,建筑也破败。
庭韵觉得异常快乐。
她甚至在街头抱着行李箱转一个圈。
看得街边卖小吃的阿婆表情十分错愕。
随便吃点东西,下榻当地一家星级酒店,条件不甚好,不过已经是当地最高水平。
用纸巾抹拭桌面、床头、小几,取出随身带来的几件衣物、洗漱用品,杂物,一一规制好位置。
这些事情做妥,她给佳明发一封邮件。
只想问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邮件末尾,她说了自己的旅行计划。
最后,说了自己已离开周先生。
还是有一点期冀的。
虽然知道不该有任何指望。
少年人的恋爱总来得那样快,佳明或许已交往新女友,那种跟他一样青春肆意的女学生,漂亮又可爱。
在酒店睡个把钟头,醒来时天已经全黑。
她从落地窗看出去,万家的灯火亮起来。
比起都会,这里的霓虹低矮、疏朗些,似乎也更空旷。她所住的酒店楼层虽不甚高,已可以俯瞰周围建筑。
开了窗,一阵冷风吹进。
空气是冷冽的,她激灵灵打一个哆嗦。内心却兴奋起来。
——终于有一点实感,对这座西北小城。
庭韵把毯子披起来,睡乱了的头发也不去理会,就静静看窗外,吹来自遥远西伯利亚和蒙古高原的冷风。
从现在开始,没有人再是她生活的核心。她每天的安排再不必围着周君转。
她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她健康,还有很多时光挥霍。
她手上尚有一笔小小节蓄,经济或许会比以前拮据,钱用光,她可找一份工作。美珠会帮她,她在设计行也算有一点基础,大不了从助理做起。
总能够活下来。社会总体繁荣,现在已很少听说有人饿死。
她像是霍然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咿,竟那样亮堂,她从前在做什么,在那么多时光无目的地沉溺。竟不知打开那大门。也不过是扭一把门把手,不见得多费力。
查一下手机,除几条垃圾短信,并无别的信息。
不过也不足为奇,她离开都会不到十二个小时,尚无人发现她的不告而别。
周君要大约多久才发现?
阿欢是否已将信件转交,还是等周君上门。
周君要过多久才登门?噫,这说不好。她本来就接近下堂妇的地位。
关掉手机,落得清静。是更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