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昭咋舌。
刚才萱草气冲冲爆炭样子,她还以为萱草进门就要告状呢!谁知先恭维了一通太太。果然在大部门混上头头的丫鬟,没有一个简单的。
果然太太神色缓和,有些动容:“你这孩子,怎得好端端来谢恩,我对弘哥儿再怎么好也是应当的,我是他母亲,怎么也要教导看顾他。”
“正是因着太太仁厚,越发显得有心人想来挑唆我们哥儿与太太的母子情分!我看见后就忍不住来寻太太揪出这等小人。”萱草言辞诚恳。
这下连带着顾一昭的丫鬟们都惊讶了,萱草这句话直接将“损害彩礼”与“离间母子情分”挂钩,不管凶手动机如何,扣了这顶帽子只怕被抓出来就是凶多吉少了。
自古以来继母与继子之间关系就尴尬,处得稍微不好外人就要扣一顶“刻薄后母”的帽子,太太自嫁过来一直小心谨慎,处处避嫌,肯定恨死了离间母子感情的人。
太太讶异:“谁敢这么放肆?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萱草便一五一十将发生了什么说清楚,还不忘给顾一昭说话:“五娘子送进来时带着丫鬟们检查了一遍,我交接时带着拜石轩的丫鬟又检查了一遍,绝对不可能出问题。也多亏五娘子细心,想着明天就要过礼了才又翻捡了一遍,否则这样残破东西送过去,被储家看见黄了这门亲事,外头传言说是太太捣的鬼怎么办?那少爷怎么对得起太太对少爷素日的慈母之心?”
太太冷了神色,转头吩咐钱妈妈:“去叫那丫头进来,对了,也叫二姨娘、四娘子过来。”
二姨娘还是同往日一般,穿着素净衣裳,低调进了正堂,待女儿给太太行了礼,又问太太:“太太今日肩胛可还疼?还需要妾身按摩吗?”
太太摇摇头。
二姨娘似乎这时才见识到太太的脸色不对劲,小声问:“太太唤我们来,可是有什么事?”
太太忍着心中的怒气,示意萱草:“你来讲。”
二姨娘听完后就惊讶,看向了紫音:“你这丫头可认罪?”
人证聚在,紫音就是辩解都无从辩解,她没想到拜石轩上下都有进出簿,往来的人都会由婆子记录在册。
可她心一横,开口道:“奴婢不认!这是栽赃陷害!大少爷结婚,诸多小姐们都派了丫鬟前去送礼道贺,哪里就能抓奴婢一人?”
她看向顾一昭,胡乱攀扯:“说不定是五娘子自己采购时买了便宜货,又不敢收场,所以才刻意弄坏。”
又看向萱草:“说不定是萱草爱慕少爷,看着自家少爷成婚心里酸溜溜,想破坏了这门婚事。”
她这么否认,倒让四娘子的胆子大了起来,也跟着昂头道:“太太,五娘子这不是陷害我么?”
又一脸委屈看五娘子:“五妹,你先前就将我推倒,太太罚你,你就对我怀恨在心,没想到今日为了报复我连大哥的婚事都要搅和么?”
二姨娘适时递过一方巾帕给女儿,似乎是想叫她擦眼泪,一派忍辱负重的样子。
萱草先急了:“四娘子说什么话?我早已在少爷恩典下与我邻居定亲了,只等着少奶奶嫁进来就能交接,外头仆人聚集的那片大杂院里谁不知道我们俩家早就欢欢喜喜定了亲,哪里容得您污蔑?”
她的身契在少爷手里,才不怕四娘子报复呢。
顾一昭就在旁适时开口:“适才我检查胭脂盒时候,发现作案者慌乱之中在雪白瓷盒上留下了胭脂红的一枚指纹,不如请太太作主,让紫音姑娘留下指纹对比。”
紫音惊讶。
她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再仔细回想,自己的确当时慌乱中抹了一把胭脂,弄脏了手,不成想t居然留下了指纹。
太太点点头:“就照小五说的办。”
随后钱妈妈就带来了印泥和白纸,紫音想躲,可哪里躲得开?
钱妈妈命两旁丫鬟一左一右钳制住她,轮流捉住她的手,一左一右都按了个遍。
顾一昭也掏出自己发现的胭脂盒打开,两相对比,钱妈妈回禀:“太太,是这丫头右手食指的印记。”
紫音一下脸变得苍白,她没想过自己就此被抓了个正着,汗珠从后背不断冒出,吓得战战兢兢,只觉得自己双手不受控制颤抖。
四娘子也面色吓得发白,眼神直勾勾回不过神来:她以为,以为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谁知居然败露了。
那怎么办?
万一被太太知道背后指使人是她怎么办?
她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恐惧,这恐惧让她手脚发麻,不能动弹。
“好大胆丫头!居然做出这等事来!”二姨娘大怒,她看了丫鬟一眼,眼中颇有威胁意味。
丫鬟肩膀微微萧瑟,她不想认罪,也不想顶罪。可是看二姨娘目光里的冷意,便知道此事由不得她不顶罪。
想起家里的妹妹和家人,就只好站出来,道:“此事都怪奴婢,奴婢一时左乐了性子,去大少爷院里时将彩礼污损了一遍……”
“慢着!”顾一昭开口,先将她的话头拦住,“你与我和大哥无冤无仇,你做这事还是要有个缘故。”
她又转而请求太太:“母亲,官府里审案件都讲究个动机,我自认与这小丫鬟互不熟悉,彼此也最多就见过几面,难道就这缘由就能让她加害我跟大哥?这背后又是什么仇什么怨。”
说罢便看了四娘子一眼。
四娘子越发瑟瑟发抖,不敢多看顾一昭一眼。
太太则面露沉吟。
二姨娘轻轻咳嗽一声。
紫音脑子拼命转动,犹犹豫豫开口:“那天七娘子认亲宴上,五娘子给其余几个大丫鬟都送了一方巾帕,唯独没有我的份。”
顾一昭摇头:“那天来赴宴的丫鬟都得了巾帕,你没有来,自然也就没拿到,再说没来的丫鬟多得是,怎么不见她们报复打击?”
“就是这个缘由!”紫音再次重复一遍自己新想出来的理由,“就是这个原因!”
她咬死了顾一昭得罪过自己所以才存心报复。
其他人都面露了然,紫音明显就在现编。
事已至此已经清晰明了:丫鬟不过是个顶罪羊,剩下什么理由都不重要了。
太太便叹口气:“也罢,就处置了这丫头罢。”,一边吩咐钱妈妈:“这件事让少爷受了委屈,你去拿……”
二姨娘赶忙跪下:“是奴婢管教不严,是四娘子没有约束好奴婢,妾身愿拿出一对白玉手环给少爷作为赔礼。”
太太就点点头:“就照你说的做。”
等从太太房里出来回到自家澹月坞,四娘子还在得意呢:“顾一昭多厉害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捏着鼻子接受这个结果?”
“行了!”二姨娘呵斥她一句,“你还嫌事闹得不够大吗?上回告诫过你不许去招惹她,谁知你居然又带着手下丫鬟惹出了事!”
四娘子不服气,跟母亲吵架:“我就是讨厌她!我才是曦宁之后第二人!凭什么被那个顾一昭后来居上?”
“再说了,这件事不是已经平安过去了吗?大家都觉得是丫鬟所做,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二姨娘被女儿的愚蠢气笑:“你以为丫鬟所做就能轻轻揭过吗?太太知道缘故,在场人都知道缘故。你不过是掩耳盗铃!”
“太太将此事糊弄过去,只不过是看在我面子上,知道我素日恭敬,这么多年如一日恭顺,所以给我几分体面罢了。
你真当是糊弄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来啦![比心]
第36章
二姨娘恨铁不成钢,食指在女儿额头重重一戳:“你那些手段也太笨拙了些!难道当世间人都是傻子不成!”
她留着的长指甲很快就在晃宁额头留下重重一抹红印子,然而晃宁并没有低头认错,反而梗着脖子辩解:“手段拙劣又怎么样?我是为娘好!”
“你!你个孽畜!”二姨娘气得浑身打颤,“我现在哪里不好了?!”
“娘哪里好了?!权利一步步都被五娘子抢走了!”晃宁恨恨,“娘以前多辛苦,夏天整夜不睡,躺在太太床边的地上给太太打扇,到太太睡着都不能睡,手里扇子不能停。”
“冬日里太太怕冷,就将太太的脚捂在自己怀里。这么小心伺候着才能得了我们娘俩的一席之地!”
“太太也愿意让娘管账,叫娘管家,我们才有了体面。”说起母亲受过的苦,晃宁泪花流出来,于是越发恨得咬牙切齿,“可是顾一昭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讨巧卖好就抢了娘的差事,我要是再不收拾她,说不定她就要蹲到娘头上拉屎了!”
听了女儿贴心的话,二姨娘的怒火荡然无存。她觉得脸上发凉,慌乱拿手去擦,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眼泪流了满脸,她抹把脸,揽住女儿的肩膀:“娘不知道你是为了我,我们晃宁,如今也长大了……”
第二天顾家的仆从就穿红着绿,吹吹打打,将定礼送到褚家。
小娘子们在褚家围着褚云溪逗她,这个说“怎么还不来我家做阿嫂。”那个说“也不知道成亲的日子定在了那一天。”
把个褚云溪逗得满脸通红。
“好了好了。”曼宁见状赶紧解围,“今儿个我看你二嫂头上戴了一顶珍珠冠,是城里哪家定制的?你可知道”,将话题转移到了穿衣打扮。
小娘子们如今正是懵懂打扮的年纪,最喜欢讨论哪家绣坊裁剪的衣裳新式样,哪家银楼打出的金簪花丝轻巧,因此很快就聊了起来。
趁着她们聊得热火朝天,褚云溪悄悄儿扯扯顾一昭的衣袖,将她拉到花厅外,小声问她:“不知太太喜欢什么颜色?”
她说得太太,当然是崔氏。
顾一昭看她脸色微红,神色中流露出些许迷茫,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婚嫁人生也很茫然,她的心就不由自主软了下来。
外面那些陷于婆媳之争、困于小妾通房的夫人们,年轻初嫁时,也一定都是这么憧憬未来的吧,没有哪个女孩子憧憬过鸡飞狗跳的婚姻生活。
于是她就小声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太太喜欢红色,什么珊瑚赤、银朱、朱草、石榴红、胭脂虫、莲瓣红都可以。”
“太太素来畏寒,平日里不坐罗汉床,反而砌了北方的大炕,你可以做些卧兔、手围子,或是夹棉褙子、炕席都可以。”
褚云溪认真点点头,脸上流露出感动,知道顾一昭这是掏心掏肺跟她说了实话。
她跟顾一昭行礼道谢,又小声问:“那大姐姐呢?”
顾一昭了然,家中姐妹虽然众多,但与大哥一母同胞的只有大姐,褚云溪当然要将这位大姑子的癖好记在心里。
“大姐为人你也知道,最是平和中正不过,平日里不挑,收到什么都说喜欢,不过我看她常穿一种明月珰色,清淡素雅,你若是做荷包可以挑跟这个颜色相配的。”
褚云溪道谢后,要走,却不走,扯了腰带半天才扭扭捏捏问:“那……他呢?”
顾一昭捂嘴笑:“他最喜欢竹叶纹,山石纹也可,颜色嘛,墨蓝。东西倒也不拘什么,扇套、砚台盖巾、书袋,想必只要是嫂嫂绣的他都当做宝。”
褚云溪红透了半边脸,跑到了正堂。
正堂女眷们聚在一起,官媒念着礼单:“金饼二十枚,银饼五十枚,银锭五十个,珍珠十两,胭脂一百盒,娟二十匹,各色苧丝四十匹……”
旁边围观的亲眷们悉数惊叹:“好多!”“好体面!”
褚家亲戚就恭喜韩夫人:“给女儿做的好亲事,这亲家拔下来一根汗毛都水缸粗。”、“以后云溪未来可是花好月好,银钱不愁。”
李盐运使夫人祁听莲跟着做媒人的丈夫过来赴宴,心里不由得盘算:这顾家也太奢靡了些,看来家底真厚。
又看向崔氏:前头妻子的孩子都能分这么厚,那她唯一的女儿奁产岂不是更惊人?
她家一串四五个儿子,硬气是硬气,可眼看着儿子们都该成家立业了却开始发愁了,于是盯上了那些嫁妆丰厚的人家。
看着看着又转向了曦宁,上下打量,心里盘算。
祁听莲想了想又看了顾一昭一眼:若是嫡女不成,说个庶女给自家庶子也行,就是不知道这庶女能得多少奁产?
顾一昭凑在人群里看热闹,忽然觉得后背一凉,她默默退后,到赵元风身边去。
赵元风正扶着张氏帮顾家说话呢,张氏喝口茶润嗓子,才不紧不慢说:“景宜,别看你平日里简朴持家,倒是个地主婆呢。”
大家都哄笑。崔氏便也顺顺当当摆摆手:“姐姐莫要羞我,弘哥t儿是前头姐姐所留下的血脉,又是老爷唯一的儿子,我家就算砸锅卖铁也要给他这个体面。”
一番话,又夸了崔氏对继子好,又点明崔氏平日里很简朴,家底并不多。
诸人听见果然心气渐平,有些嫉妒定礼丰厚的红眼病也不再吭声:唯一的儿子,慎重些也是应该。
褚家虽知顾家家底厚,但没想到这么厚,收到定亲礼更觉给褚云溪说了一门好亲。
褚夫人也是体面人家,当众宣布:“这些都上了封条原样封存在云溪闺房里,等以后出嫁时原样带走。”
里头金银珍珠苧丝生纱之类全部储存好,等褚云溪出嫁时带走,其余果子、米、面、饼这些不好储藏的就都打算花费同样的金额抵成金银让女儿带走
“这是一等疼女儿的人家。”旁边围观的女眷就感慨,“疼女儿,厚道。”
顾一昭这个小庶女就赶紧凑趣:“母亲待我们也很好。可见人以类聚。怪不得两家做了亲呢。”
一句话两边都称赞到了,又因为童言无忌,所以更显得真实。
大家就又恭维褚家仁厚,又恭维太太仁厚,佳偶天成。
太太也笑,对顾一昭更加满意。
只有旁边的四娘子瞪眼,眼珠子一转忽然开口用大家都能听得到的声音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在一干欢笑声中,这句讥讽就显得格外刺耳,太太脸上笑容顿了顿。
还是顾一昭机灵,笑道:“这可是真心实意。”,
曼宁也在旁边打圆场:“就是,谁都知道我们五娘子最是实诚。”
大家齐齐笑,将刚才这插曲揭了过去。
“说起来要多谢谢李大人做媒。”太太情深义重拉起祁听莲的手,不让她受冷落,“我家大人原先还担心太过唐突,没想到大人公务之余还抽起时间帮我们这么大忙。”
顾一昭好笑,爹居然请了李盐运使做媒人,一方面更有理由多些私交,二来媒人都会选德高望重家庭好的,这是爹在恭维李盐运使,表达自己敬重他的为人,三呢这种私下里的儿女场合比官场结交更加亲近。
连唯一儿子的婚事都要算计成自己爬上去的一环,顾一昭对亲爹的仕途信心大增,不愧是苏州马屁王。
大家就也恭维起了李盐运使,祁听莲才面露得意之色。
她心里有想头,聊了几句就聊起自己儿子:“我家宾哥儿与弘哥儿是同窗,今日也从书院告了假来喝定亲酒,很该请进来给顾夫人行个礼。”
张氏想起刚才看见祁听莲在人群里神色拧巴,不由得在心里摇头:知道你被苏州城里女眷巴结捧惯了,可今日是人家大喜的日子,难道还要让你当主角吗?可见心里狭隘。
又见她居然当众不顾礼数想让自己儿子进来,就更反感她了:你儿子都15岁了,进来这满院子的女眷都得回避!
说话就也不客气了些:“外头书院的孩子们都来了,要是各个进来行礼我们这些女眷躲到哪里去,倒不如祁夫人挽着景宜去外头院里,挨个喝酒多好。”
大家都笑。
都知道祁听莲涵养不足性子狭隘,大家也就是看她丈夫的面上捧着她,其实心里可恼火她了,现在张氏出面怼人,大家都觉得颇为畅快。
祁听莲也干巴巴跟着笑了两句,脸色也有点铁青。
女眷们就都颇为担心,偷看张氏的表情。
但见张氏还是一脸淡定,似乎并不把祁听莲的怒火放在心上。
女眷们且佩服且赞叹,想起张氏素日里跟丈夫感情好得出名,她丈夫肯定也不会让张氏出面讨好祁听莲,得罪了也无所谓。都很艳羡张氏夫妻情深,有哪些脑子活络的夫人动了打听张氏儿子的心思:“我记得张夫人儿子赵飞鸾如今也有十五岁左右了?”
当娘的自己吃尽了花心丈夫的苦,谁不希望自己女儿今后日子也像张氏一样舒心呢?赵家家风如此,想必儿子看爹娘恩爱,耳濡目染也能爱妻。
于是一个两个都凑过来问,七嘴八舌:“可还在读书?”“我记得已经中了秀才?”“真是少年才俊啊!”
都顾不上恭维祁听莲,将她扔到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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