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自告奋勇:“若是太太信我,我可以送二娘子一程。”
太太想想,又去问老爷,顾介甫蹙眉,不过到底还是点了头:“也罢,四姨娘也是三十多的年纪了。”,妾室到这个年纪已经开始养老了,人老珠黄也不至于有什么男女大防,众所周知,老女人自动怯除男女有别。
四姨娘要走,顾一昭却不放心,不停给她收拾行装,七娘子像个小尾巴跟在她后面也跟着收拾。
惹得四姨娘失笑:“都这么大人了,难道还会想娘?”
“会!”顾一昭理直气壮。
孤儿有了娘,才知道世界上还有人真的爱自己孩子,所以才会渐渐从冷漠里生出些柔软的丝线,扯到人心里,牵得肉一丝一丝做怪,又像痒,又像酸。
“去京城给你带驴打滚回来!还有豌豆黄,听说还有奶皮子,样样都是好东西。”四姨娘像哄小孩一样哄她。
顾一昭:……
当天晚饭厨房就上了驴打滚和豌豆黄,灶娘讨赏:“这是按照五娘子说得做饭做出来的,说是京城里的吃食,没想到还真做成了。”
四姨娘讪笑:“原来家里就能做出来啊。”
驴打滚是糯米片里面包了红豆沙后卷起来,外面沾了一层黄豆面。吃起来粉粉的黄豆面扑簌簌往嘴边落,可被口水融化后却散发出质朴的香气,再配合上粘牙的糯米和里头甜甜绵软的红豆沙,别有一番滋味。
顾一昭还特意吩咐厨房碾碎了绿茶做了抹茶味道的驴打滚,吃起来滋味更香。抹茶味道带着茶叶香气,清新扑鼻。
豌豆黄也不错,吃起来入口即化,豌豆泥去了黄皮厚磨到细腻t,满口像琼脂一样,又像猪油,说化就化,半点都无阻碍,嘴里吃起来就像在喝饮子,格外畅快。
太太也吃着好,听了灶娘说是五娘子特意吩咐的,还掉了两滴眼泪:“姐妹情深,这是知道二娘子要走,提前帮她适应下京城美食呢。”
二娘子也打发人送了一罐子碧螺春做谢礼,青城言语间道:“我家娘子说,等去了京城像这样的美食肯定还有很多。”
顾一昭:……
实在不忍心告诉充满憧憬的二姐姐,京城也就这点零嘴可以偶然吃一吃,其它……其它最好吃的也就只有各地驻京的同乡会会馆了。
四姨娘不知道是贪吃了抹茶粉还是心里有事,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只拉着女儿的手发呆。
元风也要跟着去,张夫人来府里笑:“说是要去京城看哥哥,我看呀,是眼馋大家能出门,既然有这么周密的队伍,我就托大请你家也受累带我家这个魔王去。”
“自然无妨。”太太笑,“元风这名字自在如风,这么吹来吹去也合乎她的名字。”
弘哥儿也要求上路:“我得陪着两个妹妹,不然我们家没个主事的男人,递起帖子来都不方便,再说自家妹妹发嫁,难道我都不能去撑腰?”
太太很是欣慰,私下里跟钱妈妈念叨:“这么多年没有白对大郎好。”
又嗤笑:“老爷那么个冷心冷面的样子,谁知生下的孩子们一个赛一个的仁义,也不知随了谁?”
钱妈妈不敢开口编排老爷,只笑道:“太太如今可算放心些,外有弘哥儿支应,内有四姨娘帮着主持,还有大娘子这个韩王世子妃姐姐,再说二姑爷也待二娘子情深义重,这场婚事就算您不去,也不敢办得轻简。”
“嗯。”太太心不在焉,再怎么不轻简,也是在京城,听说卢家的房舍也就两进的一个四合院,虽说卢家长辈们带信来说他们都已经提前去了布置,但毕竟比不得姑苏城里能够大铺大张、十里红妆来得风光。
不管再怎么不舍,总要上路。
大姐姐的船在最后头,因着她如今算是戴孝,怕冲撞了喜事,所以两口子都没有下船,只是远远跟在队尾,打发了仆妇过来给太太请了安。
系着大红绸巾的乌篷船一艘接一艘,太太哭得眼睛红肿,再怎么不舍,也得目送女儿上船。
四姨娘扶着二娘子。
二娘子倒没有想象中的惶恐,她满脸憧憬,毕竟在家里待得太久,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远行,看她嗯嗯应着太太的嘱咐就知道她的心早飞远了。
唉,年纪小就是这样,等长大后才会明白这一幕娘的心里到底有多苦。
送走了二娘子,太太骤然病了一场,躺在屋里不见客。顾介甫也扎扎实实告假好几天,说是感染了风寒。
毕竟是两人最疼爱的孩子,这猛地一出嫁,还是让她们有了掏心掏肺的难受。
不过很快就有人主动来上门,来人却是飞扬跋扈惯了的祁听莲。
“不见,就说我病中不便见人。”太太自然是可以托大,她如今有大娘子这么出息的女儿,偶然托大也无可厚非,何况真体贴她的亲眷这段日子都不上门,最多是上门递个帖子送点燕窝表达慰问,哪里有上门来见的
富贵人家交际,又要梳头又要化妆,还要换衣服,这一趟见客就得折腾大半天,说是来探望病人倒不如说是来折腾病人的。
顾一昭给她喂一勺燕窝莲子羹:“母亲,不如我去看看?”
“你见客我自然是放心,只不过她这人素来跋扈,我怕她为难你。”太太蹙眉。
“无妨,这是顾家,她还能吃了我不成?”顾一昭笑,“再说了上门总归是来做客,又不是来寻仇,难道还能上来就为难我?”
没想到她居然说中了。
那祁听莲一见五娘子就杀气腾腾,两眼恨不得喷出火来:“好啊!你做的好事!”
【作者有话说】
好好好胜出者是十日终焉,我也算是登月碰瓷了[小丑]
顾一昭讶然,居然还有官眷能这么放肆?
想想祁听莲来历又释然,估计她先前发迹时在六街三市没少与人吵架。
不过她要吵架,顾一昭却不能由着她喧闹顾家门庭,因此脸上笑容不变:“莫非是今日仆从怠慢了不成?我们顾家对盐运使一贯客气,莫不是夫人误会了?”,一边麦花已经招呼丫鬟看茶,想给祁听莲一个台阶下。
“你在这里做什么好人?”祁听莲怒火不减,“我找的不是顾家,找的就是你!”
“我?”
顾一昭纳闷,仔细回想一遍,自己近来唯一得罪人的地方动了园子里鸟兽的蛋糕,毕竟以前满园子的野果花卉都任由鸟兽采撷,现在没得吃了。
这祁听莲也不见得就是鸟兽代言人啊?
祁听莲见她满脸沉思甚至最后唇角还带了一抹笑,那股怒意就越发翻腾:“你的丫鬟做的好事!!”
“我的丫鬟?”
顾一昭看了看麦花。
“木兰!你身边那个唤作木兰的丫鬟,勾引了我家大郎!”
说到这里祁听莲已经是怒不可遏,抄起眼前最近的茶杯,扬手就往地上砸:“去唤了顾介甫来!叫崔景宜别装病,出来给老娘讲讲,你们耽搁我李家的前程,安的是什么心?我要告到御前我要告到皇后娘娘那里去!”
大儿子李宾历来是她的骄傲,好读不辍,一口气从秀才考到了举人,如今还是每日里伏案书堆,从不像城里那些纨绔子弟一般出外宴饮作乐。
祁听莲就乐得合不拢嘴:“我家大郎实在是刻苦。”
训诫二儿子时就拿了哥哥做榜样:“你少往那不好的去处去,学学你大哥,瞧他如今还在苦读,都是同胞兄弟,你能有他武城的好我也是甘心了。”
二儿子正处于十几岁的年岁,最是叛逆不过,生平不喜欢父母拿优秀的大哥给自己打比方,因此说话也桀骜不逊,一脱口就将实话说出来:“他苦读可不是为了爹娘欢心,是为了迎娶美娇娥!”
这事祁听莲也知道,她不以为然:“你大哥早就与我说过,这有什么可难?你若是为了谁家美娇娥苦读我也愿意求娶,只有欢喜不过的,倒是你,拿这个来说嘴,半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这个年龄的男孩最不喜欢旁人说自己没有男子气概,二儿子青筋凸起,整个人昂着头冷笑一声:“只怕爹娘不是欢喜,是惊吓!”
说罢就气冲冲扬长而去。
“哎?!你这孩子,倒说不住你?!”祁听莲气道,可转念回想这句话,又觉得其中有蹊跷。
为什么会惊吓?
她便去寻大郎询问个究竟,先是闲闲进了书房,见大郎还在读书,不由得老怀大慰,还笑道:“考上了举人居然还不够吗?如今天天苦读,难道要考个状元郎回来?”
李宾见是娘进来,他脾气好,也不恼娘忽然打扰,只笑道:“等考上了再说。”
祁听莲见儿子这幅踏实用功的样子心里甜似蜜,可想起二儿子的话又影影绰绰不安,便试探道:“你三弟的婚事我就不是很满意,轮到你的婚事要好好儿说亲,定要挑个好人家。”,一边说一边还小心打量儿子的神情。
李宾果然脸上透出一丝不自在:“娘,我……娘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考上举人就帮我提亲么?”
“是这话没错,可你既然已经考上了举人为何还不让爹娘出面提亲?莫非对方小娘子眼界高,非要你做个进士才愿意?”祁听莲继续试探。
“她才不是那种人。”李宾到底年轻,在儿女情事上没有什么城府,两句就透出了端倪。
祁听莲心里“咯噔”一声:“那娘帮你去提亲,为何不愿意呢?”
“娘,再说吧,我要考个进士,到时候您再帮我。”李宾将书本放在眼前,一副不愿意多谈论此事的样子。
祁听莲纳罕:“这是为何?”
她吓得捂住嘴巴:“难道你寻了个寡妇?还是看中了什么有夫之妇?或是某个大官王爷家的舞姬歌女?”,这种事也不是没有。
这时候祁听莲就后悔没在儿子房里安插几个年少美貌的通房丫鬟了。她之前不喜欢旁人来分自己的儿子,如今却忽然后悔起来:若儿子早点见识几个女人,也不至于被个小妖精迷得三迷五道。
“娘,您想哪里去了?”李宾失笑,“她是未婚的清白人家。”
听说是清白人家,祁听莲满意了:“就算是穷娘也认了。”大不了补贴些银两,反正丈夫现在隔三差五就往家里拿一张银票或地契进来,大儿子要继承家业,媳妇家穷就穷些吧。
她见儿子唇角带笑,就知道这是喜欢得紧了,于是故意放缓了口风再去探听:“娘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家贫无所谓,得赶紧定下来,万一人家家里不知道你的t心意,扭头给她说了人家怎么办?这个年纪的婚事可是扭头就能定下来,你到时候上哪里哭去?”
李宾果然上钩,便笑道:“娘,我看中了顾家五娘子……”
听到这里祁听莲连连摇头:“不可,你弟弟说了人家四娘子,哪里有两姐妹嫁两兄弟的,那是穷苦做派,我们不那样。”
“不是五娘子,是她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木兰。”李宾红着脸开口,“听说五娘子会在自家丫鬟出嫁前将身契都还给她们,木兰就也是堂堂正正的百姓,她祖上是种田的农家,如今大哥在五娘子名下做管事掌管铺子,也跟苏州府那些小门小户的闺秀差不多。”
祁听莲差点晕了过去。
怎么找了个丫鬟?以后她还怎么在苏州府出现?旁人家夫人交际起来,都笑话她的儿媳妇是个丫鬟,说不定从前顾家摆宴席时候那丫鬟还伺候过那些夫人呢!
早知道这几年就不挑肥拣瘦了,现在想起她这几年给儿子择媳时眼光高的事简直像个笑话!这家看不上那家看不上,结果精挑细选找了个下贱的丫鬟!
就算是当初挑拣过的最差劲的人家都比丫鬟强啊!
可是这话却不能直说。毕竟刚才是她装开明从儿子嘴里套话的,此时也要圆回去。
她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郎,这好办,娘跟顾家讨要来就好,到时候放进你房里,等生了孩子再提成通房。”
“不要,娘,我要明媒正娶!”李宾硬是忍下了少年人的羞涩,面色严肃告知母亲。
“这……不然你娶了五娘子,让五娘子带着丫鬟进门,第二天就能给丫鬟提拔成通房。”祁听莲又想出一种方案,“再不济,叫四娘子嫁过来时候陪嫁那丫鬟,我讨到我名下,再赏给你也成。”
“娘!”李宾正色,将她心底里那些侥幸都扫除一空,“我要明媒正娶高娘子,她是个好人,也值当旁人尊重她,您不要再说那些话羞辱她了,否则就是羞辱您儿子。”
这还没娶进门呢,就在自己跟前这么维护丫鬟?祁听莲心里又酸又苦涩,可她最后还是努力维持着体面,勉强笑道:“也罢,等你考上进士再说。”
“真的?”李宾高兴起来,“多谢娘!”
祁听莲盘算着,自己当然不能跟儿子翻脸,一来怕影响了儿子读书的心情,二来也怕害得儿子与自己生分。
那找谁?当然是以找那个不知廉耻勾引自己儿子的小妖精!
顾一昭听完来龙去脉,饶是她见多识广,也是纳罕:“李宾看上了木兰?”
不管木兰是不是有意,顾一昭都要护着木兰,她笑道:“夫人还是先管教自家儿子,不然我要告男方诱拐我家丫鬟。”
“哼,都说船载的金银填不满烟花寨,也不知你家丫鬟要价几何?”祁听莲也不是省油的灯,“闯寡门一般,从四娘子到这丫鬟,没一盏省油的灯。”
这两句俗话都是骂烟花之地的,祁听莲这意思是骂顾家贪图钱财勾引她儿子,顾一昭脸色板起来:“祁还是冷静些,伤了两家的和气就不好了。”
她笑道:“来啊,今日祁夫人中了暑,赶紧来喂她喝两罐子凉茶消消暑。”说罢,使了个眼色,旁边的麦花已经抄起了凉茶,旁边婆子一左一右钳制住了祁听莲,就要上前灌茶。
祁听莲上门气冲冲兴师问罪,就没带几个丫鬟,再加上她的丫鬟是家里暴发后现买的,哪里有什么战斗力?看见顾家阵仗,先是被吓得呆愣在原地,手脚不知所措,只知道嘴上喊:“你们要干嘛?”
而顾一昭的丫鬟们听了祁听莲骂自己小姐妹,都是憋着火呢,所以灌起了凉茶手拿把掐。
眼看见祁听莲挣扎:“你们疯了?”,脖子摇晃,如死猪一般挣扎,但被钳制住自己没本事挣扎,只好死咬着牙关,力求不吃亏。
哪里有麦花法子多?麦花一捏她嘴下颌骨左右,就逼得她张开嘴,将凉茶生生给她灌进嘴里,见祁听莲挣扎,还笑着嘴上假意安抚:“夫人稍安勿躁,这是给您治病呢!”
等喂完后顾一昭就后退几步,厉声呵斥祁听莲丫鬟:“你家夫人发了病,你们还不快赶紧抬回家里好好救治?”
那丫鬟被吓得手忙脚乱,又听祁听莲大哭:“救我!我要回家!”,便赶紧将祁听莲扶着飞快逃出了顾家。
麦花替姐妹报仇时有多畅快,此时就有忐忑:“娘子,这样她报复怎么办?”
“毕竟人家是朝廷命官的官眷……”肾上腺素下降后才知道后怕,不过麦花又拍拍胸膛,满是豪情壮志,“报复就报复,掉了脑袋也就碗大的疤!”
“你当你是什么绿林好汉不成?”顾一昭笑,“我来承担后果。她那么骂木兰,我当然不能轻绕了她。”
“娘子这么勇猛?”旁边小蝉满脸崇拜。
“无妨,我是估摸过后果,觉得动手了无妨才动手的。”顾一昭给她们讲解,“她不敢声张。”
祁听莲脾气来了刚才怒火冲冲,却没有仔细分析过这件事,就算被打她无法跟人伸冤,难道还能跟人家说:“我好好儿去顾家做客被五娘子灌了一壶凉茶?”
别人也是见过五娘子的,素来乖巧懂事,相比之下都知道祁听莲飞扬跋扈,自然是不信。在座都去顾家做过客,也没见谁被莫名其妙灌一肚子凉茶。
要进一步解释,祁听莲就少不得要说出儿子看上人家小姐丫鬟的事。
要知道小姐的丫鬟都居于深宅大院,就算偶然几次见面也都是在公众场合众目睽睽,你哪来的机会情根深种?莫非是见色起意?
好色,可是读书人一生的污点。
别看顾介甫后院里三妻四妾,但在外面却半点不敢留下风流的名声,不然你科举、拜师门、出仕、做官四个环节,哪个环节人家敢容纳你这样的人?
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古代大环境里贴身丫鬟等同于副小姐,宝玉当初看中紫鹃说“叠被铺床”,你顾家对人家五娘子的丫鬟心怀不轨,是不是对五娘子也不轨?
私下里儿女看对眼有的是,可两家都会想法子遮掩此事,将这件事变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是因为这件事声张起来顾家固然颜面受损,李家也逃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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