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十一睁眼从他怀里溜出,刚脱离他的怀抱,她便觉着前胸清清凉凉的。垂头一看,便发觉她还穿着昨夜的那件小衣。
扯过被褥,盖住身子,冯十一红着脸瞪他。
“转过去。”
昨夜穿着小衣勾他的是她,如今瞪着眼不让他看的也是她。抱着她一夜未睡好的男人揉了揉太阳穴,无奈转身。
身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待她穿好衣裳撑着他的肩膀打算下榻时,他很自然微微侧身扣住了她的腰,半抱着她将
她抱下了榻。待她踩稳后,他又转身俯腰从被褥中翻出了她才换下的小衣拿在手中往箱笼走去。
还未穿上鞋的冯十一站在榻边眼睁睁看着他拿着她的小衣打开了她的箱笼,打开箱笼后他又俯身从偌大的箱笼中熟门熟路翻出了她偷偷藏好的包着小衣的包裹。
眼看着他提出包裹要打开,冯十一大喝一声“住手”后赤着脚就朝他奔去。听到声音回头的男人,见她赤着脚跑来,放下了手中的小包裹后直起身皱着眉一把将她接住。
“鞋子都未穿,娘子这般急做什么?”
冯十一扣住他的手臂,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小衣。
“该是我问你吧,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一脸坦然:“帮娘子装衣裳啊。”
冯十一看着他一脸坦然的样子磕巴了半天,最后她阴恻恻问道:“你是不是又偷翻我箱子了?”
“娘子这就冤枉我了,娘子收拾箱笼时,那般偷偷摸摸,我想不注意也难。只不过几件小衣罢了,娘子穿都穿了,我也看了。娘子又何需害羞。”
冯十一:“我才没有害羞。”
“好好好,娘子没有害羞。”
从天蒙蒙亮之际吵吵闹闹到了天微亮,夫妇俩终于牵着手从正房里走出。
饭厅里,一桌早膳早早便备好了,饭桌旁韩伯和王婶正红着眼立着,见到夫妇俩迈入饭厅,两人齐齐扯出了一个微笑。
韩伯;“先生和娘子来啦,快来用些早膳吧。”
王婶:“嗯,趁热吃,桌上准备的都是你们爱吃的。”
在韩伯和王婶齐齐的注视下,夫妇俩入了座。入座后,郁明抬手为娘子盛粥,冯十一则环视四周。
“老赵和小花呢?”
王婶:“赵大夫吃过了,他去外头盯着药材装车去了。小花还睡着呢。我没叫她。免得一会见到你们走她又得哭。”
用过早膳后,一行人也要离开了。
王婶和韩伯带着阿无还有大发父子俩将他们送出了门,站在大门旁,王婶红着眼,韩伯抹着泪。
王婶:“路上小心些,忙完了早些回来。车上装了点心,饿了就吃啊。”
韩伯:“忠平,忠福,李正,要好好照顾先生和娘子。”
车轮滚动,站在宅院外的身影渐渐变小,看着那道道身影还有那渐渐远去的宅院大门,冯十一微微叹口气。听到叹气声,坐在她身侧的人关切问:“娘子,怎么了?”
冯十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着怪怪的。”
但到底怎么怪,冯十一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心头涨涨的。
冯十一不解,她身侧的人却是猜出一二。
“很快,我们便能回来了。”
上回冯十一独自快马赶到宣州州府花了两日,这回坐马车慢行,走走停停花了多一倍的时间。
到宣州时,虽正值午后,但天色却阴沉沉的,空中还飘着了毛毛细雨。
顶着细雨,冯十一跨下马车,站在他为她撑起的伞下,刚想同他说自己上回在这酒楼里吃到了一道不错的菜这回正好能带他尝尝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戏谑的声音。
“这不是郁二公子和郁少夫人吗?真是巧。”
这声音?
冯十一缓缓回头,对上了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看着那张脸,冯十一勾唇冷笑一声。
“哟,脸消肿啦!”
见到来人,郁明还未说话呢,就先听他娘子阴阳怪气回了一声。郁明垂眸闷笑一声后抬眸回视。
“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早几日便启程了吗?”
“阿姐有些晕车,便在这修整两日。”
酒楼里,还是二楼,还是冯十一上回来时坐的那间雅间。只是这一回,冯十一不再是孤单一人。
冯十一做杀手这么多年,情感其实已然麻木,她很难对人动情,也极难对人生恶。而如今,小小的雅间里不仅坐着让她动情的人,还坐着一个让她生恶的人。
那张脸,长得明明很俊朗,可他怎么只要一张嘴就让她那么想扇他呢?
冯十一正盯着那张令她想动手的脸看时,她身侧的人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里。
“娘子莫忘了?我们一会还有正事。快用膳吧。”
冯十一恍然回神!
是啊,还有正事呢,她在马车上擦了四日的刀就为了到宣州时办她的事。
冯十一垂头吃菜,一直端坐着喝茶的人低笑一声。
“啧,郁二,你莫不是醋了吧。”
听到那张阴阳怪气的破嘴又开了口,冯十一刚想抬眸,就被一只大掌安抚下来。
“我不是醋,我是怕我娘子再多看你几眼。你要挨揍……”
刚入口的茶噎住,赵靖川看着对面并肩而坐的夫妇俩只觉着心梗。
为了不影响用膳的心情,冯十一埋头用着膳,而两个男人在彼此刺了对方两句后也开始了正常的对话。
郁明:“特地在此处等着我,不会只是为了讨杯茶喝吧。”
赵靖川:“稽查司的人入京已有数日,你就不好奇你塞进去的那封信的结果吗?”
郁明:“结果就是那封信被深埋御案底下,圣上甚至都没有传召解广,也没有命稽查司彻查,我猜的对吗?”
赵靖川挑眉:“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多此一举。”
郁明:“有人千辛万苦给我舅舅送来莫生,无非就是想挑起我舅舅与解家的争端罢了。解家的抚远军如今镇守西北,又连夺回三城,正是民心鼎沸君心正盛之时,而我舅舅执掌江南,把持着海贸和朝堂的税收命脉,麾下更有数十万镇南军,更是权势滔天。
一南一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伤的不管是解家还是我舅舅,总有人渔翁得利。我送这信,除了想撇开我舅舅不让旁人有机可乘外,也想借稽查司的手动摇动摇君心罢了。”
赵靖川:“君心动了,接下来该是民心了吧。你此行并没有带上那个莫生。你是将他送回西北了是吗?”
郁明垂眸喝茶并没有回答,赵靖川见他不语皱了皱眉。
“我是为了她才答应你与你联手扳倒解家,为你父兄报仇。可你什么都不说,可不像是想与我诚心合作的模样。”
郁明:“我确实不是想与你合作。我是想……推你上位。”
推他上位?
此言一出,本斜靠在椅子上的人瞬间坐直了身子,他面上本慵懒的神情也顿收,转而一脸深沉看向郁明。
“郁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郁明神色不变,很是淡然给自己娘子碟子里夹了一筷子菜后开了口。
“解家倒后,这西北军权我必然要攥在手中。届时,有西北军权和江南财权支撑,你又何愁上不了位。”
赵靖川嗤笑一声:“这么多年,我从不沾朝政。是什么让你认为我有心去争位。”
郁明神色淡淡:“稽查司到江南接的是密旨,而你却能知道消息,如果不是在御前安插了眼线,那便是已经将手伸进了稽查司。不管是何种,在你将稽查司的消息透给我的时候,就表明了你的态度。赵靖川,你我之间,无需遮遮掩掩,你想要用稽查司的消息卖我舅舅一个人情无非就是想我舅舅日后托你一把。不用那么麻烦,今日我便给你托底,我和我舅舅必然会助你上位,不是因为你有多好,而是……”
郁明顿了一顿后,本淡然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
“你既然娶了阿姐,那我便不会让阿姐跟着你受罪。”
专心用膳的冯十一听到身侧的声音突然变得冷冽后便抬起了头。抬头掀眸看去后,她发觉两个男人的面色都不是很好。
冯十一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选择给身侧的人夹了一筷子菜。
“你先吃,吃饱了我替你揍他。”
看着碟子里多出来的菜,郁明的神色缓了缓。坐他对面的人脸色变了几番后也恢复了平静。
“待你到了京中,我们再议吧。时辰不早了,阿姐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说罢,赵靖川便起了身。
眼看着赵靖川的身影消失,冯十一疑惑:“他就这么走了?”
郁明:“他大概是怕再留下去娘子揍他吧。”
冯十一:“我只是说说,又没真的揍他。”
赵靖川走了,夫妇俩也便专心用着膳。
膳后,郁明倒了一杯清茶递到她面前,然后轻声开口:“方才我与赵靖川的话娘子听到了吗?”
冯十一点头:“听到了。”
郁明:“当年害我父兄之人的一派人如今权柄在握,轻易无法撼动。想扳倒解家已然不易,我若想扳倒那一派人,就必须借助赵靖川的手。既然要借他的手,那我也要靠助他夺势,夺权来达到目的,而这个过程势必会困难重重。但娘子放心。我绝不会牵扯到你。我也会尽快料理完这一切,待事成之日,我便带娘子去过娘子本想要的日子。”
冯十一:“不行……”
郁明一怔:“何事不行?”
冯十一:“你与赵靖川关系这么恶劣,你要借他的手复仇我没意见。但是,你要扶他上位……你不怕他上位后扭头与你清算吗?”
郁明本以为她是不愿他与赵靖川联手,没成想……她是怕赵靖川对他出手。
郁明笑笑:“其实,我与赵靖川的关系并没有娘子想得那般恶劣。我与他也算是自幼相识,他小我几月,我一直是将他当弟弟看待的。那些年,阿兄忙于军务,阿姐困与闺中,我们俩便时常呆在一处。我带他纵驰荒漠,他与我讲京中趣事。慢慢地,我也不只是拿他当弟弟看了。
一直到那一年……
父兄尸骨未亡之际,他从京中给我来了信。他说,他痴心阿姐已久,阿兄既然不在了,那他便要娶阿姐。我气狠了,派人去京中明着是给他送信,实则是让人狠狠揍了他一顿。自那后,我们之间便再无联系。我知道阿兄走后,阿姐总归是要再嫁的,我只是不能接受是他罢了。我一想到我掏心掏肺对他好时,他背地里却惦记着阿姐,我内心便有气。我虽气,但这些年,他确实一心一意待阿姐好,我也知道,这些年,他其实对我对阿兄一直心怀愧疚。
所以,不管是论旧情,还是他顾念着阿姐的情意,亦或是他对我阿兄亦或是我的愧疚之心,他都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不仅如此,他还会想尽办法护我周全。这也是我为何要与他联手,借他之手又推他上位的缘故。”
冯十一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往事,听他说完,冯十一沉思了许久:“你下回把他叫来喝茶吧。”
郁明惊讶他娘子的突然变化,不久前还口口声声要揍人,如今就要请人喝茶了。是因为他的一番话吗?
郁明:“娘子让我请他来,只是为了喝茶?”
莫不是要借着喝茶的名义狠揍人一顿吧!
冯十一摇头,轻描淡写道:“不是,我只是想给他下毒而已!”
郁明:“……”
冯十一:“都说伴君如伴虎,人一旦有了权势或乍富就会如变了一个人一般。你信任赵靖川,但我不信。只有把他的命攥在手里我才能安心!”
郁明难得见他娘子严肃一回,而他娘子的一番话,饶是他,都无法反驳。因为他娘子说的有道理。
但,下毒……
冯十一见他不语,以为他是有什么顾虑,于是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条斯理道:“放心吧,我保证那毒无色无味,而且只要他不对你出手,我也能保证他不会毒发。”
无色无味的毒……
郁明的咽喉不自觉滚动了下。
他娘子为什么会有这种毒,这毒她放在何处了,他若是哪日将她惹急了,她……
“怎么了,为何不说话?你不同意?”
郁明回神,摇头:“没有,就照娘子的意思办吧。”
第61章
膳用过了,茶也喝过了,那自然是时候去办正事了。擦过嘴后,冯十一放下帕子扭头看他。
“人关在哪了?”
幽深宅院,霉味混着腐败气息的狭小空间里,冯十一终于见到了人。
印着条条血印的雪白中衣,微微起伏的胸膛,渗血的唇角……
冯十一看着被捆在架子上的奄奄一息的身影抿了抿唇。积攒了几日的杀意顿时消散,变得兴致缺缺。站在她身侧的人注意到了她的神情变化,轻声问:“娘子,怎么了?”
擦拭了多日的短刀在手指间打了转,冯十一撇了撇嘴:“太弱了,没意思。”
郁明花了几息时间才反应过来他娘子的意思。他轻笑一声后解释:“娘子说过他们牙后藏着毒,下头人也怕他们逃了会伤到竹溪镇的乡亲,所以在围捕他们时只能下了死手,就这般才擒得一个活口。下头人没有娘子的好身手,这也是无奈之举。”
郁明看似解释实则暗夸,而这般言语让他娘子颇为受用。
露出淡笑,冯十一问:“问出什么了吗?”
郁明未答,站在木架旁的高大身影迈前一步。
“回少夫人,此人嘴慎严。逼问了几日,一字未吐。”
冯十一眼波一转,兴味一笑:“这么硬气啊!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
立在屋子里的几道高大身影听到冯十一的话后下意识齐齐看向了立在冯十一身侧的郁明。
冯十一气定神闲,郁明冷声发话:“都下去吧。”
待几道高大身影迈出屋子后,冯十一微微侧头:“你也出去……”
立在原地的郁明先是一愣,然后颔首:“好。我就在屋外,娘子若有事便唤我。”
破旧的屋门阖上,屋门隔绝了视线,但却隔绝不了声音。
门刚关上没多久,痛苦的呻吟声便从屋内传来,立在杂乱的庭院中一众高大男人听着那高高低低的痛吟声,只觉头皮发麻。头皮发麻同时一众人又齐齐看向了立在廊下的修长身影。
朝他看来的探究的视线不加掩盖,站在廊下的郁明自然也察觉到,他冷着脸迈开步从廊下缓缓走出,走到庭院中他顿住脚步冷眼扫了一圈然后冷声道:
“往后,少夫人的话便是我的话。少夫人让你们做什么便做什么,无需过问我,明白吗?”
一众高大男人一边听着从屋子里凄厉的痛吟声,一边垂头。
“明白了。”
一行人在庭院中笔挺矗立着了许久。就在屋子里的痛吟声渐渐转弱,空中又飘起毛毛细雨,一行人打算转至廊下时,破旧的屋门再次打开,身着青衫的纤细身影随之从门内迈出。
立在雨雾中的郁明在开门声传来时就已经动了,在她迈步踏出屋门时,郁明便已走到了门边。两两相对,郁明先是上下扫视她一圈,确认她一切如常后才开口。
“娘子可还好?”
冯十一淡然回视:“人都成那样了,你还怕他伤着我?”
郁明:“不是,我只是怕娘子脏了手罢了。”
冯十一拂了拂衣袖,露出两只光洁的双手。看到她的手,郁明一怔。
她没动手?
郁明抬眸往屋子里扫了一眼,雨雾下,屋子里更昏暗了,郁明看不清,只能听到虚弱的痛吟声。郁明收回视线,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她光洁的手。
“娘子可有问出什么?”
冯十一撇撇嘴:“就是个探查情报的小啰啰,他被抓了这么多日,上头的线早就撤了。”
那就是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郁明垂眸将她的手细细擦过一遍后牵在手心里。
“无妨,如今大批官兵在搜山,已经断了宣州和东平县之间的路。江南各州府各县城的城门口,还有各地的船运码头上,我也已派了人。只要有带着孩子的可疑人或者可疑马车和船只都会报到我这来。我还派了人盯住了各大州府的善堂还有小乞儿的聚集地。他们除非已经彻底蛰伏,不然很快便会露出踪迹。”
冯十一:“只能如此了。走吧,回客栈吧。我有些累了。”
娘子发话,郁明自是无不应承。
扶着娘子上了马车后,郁明立在马车旁淡淡道:“李正,你留下盯着,别留下痕迹。”
李正迈步上前,恭敬垂首“是!”
目送着马车渐渐远去,恭敬立着的李正迈开步子板着脸带着人扭头又进了破旧宅院。绕过破败垂花门,穿过杂乱庭院,立在破旧的屋子外,听着里头传来的隐隐低吟声李正皱紧了眉:“怎么还没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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