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在比试的两组人却无暇顾及其它,他们正专注在手里这根绳上,使出吃奶的劲往后拉。
结果很快在巨大的哄闹声中分晓。
部分人兴奋得高声大叫,也有部分人唉声叹气。
中场休息片刻,第二场比试即将开始。
其中一组里,有两个队伍里比较出名的人,一个是牛二,一个则是蒋五。
蒋五将对面的人挨个看过去,不屑地嗤一声:“就这几个弱鸡崽子,还想赢你爷爷我,想得美。”
说罢,他视线落到站在他前面的人身上,忽而伸手猛地一拍他肩膀,似警告道:“喂,你可别掉链子挡了老子的财路,否则老子饶不了你。”
站在他身前的好巧不巧就是牛二。
听蒋五说完,牛二点了点头,却紧张到说不出什么。
两方人都互相盯紧对方,暗暗活动着手脚腕骨。
口令才落,蒋五大吼一声,双手扯住麻绳猛地往后拽。
突如其来的一股大力险些把对面人直接拽飞,立马全部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往后拽,这才没有被拖过去。
蒋五一边大吼着一边大力又扯又拽,额头青筋绷起。
这一组的比试看得旁人紧张无比,一颗心随着两方拉锯七上八下。
时间缓缓过去,两个小组的人个个面色通红,现出疲色,已然快到了极限。
结果很快出来,蒋五一组获胜。
蒋五望着对面趴倒一片的人,高兴得大笑起来,又猛地一拍身前人的肩膀,罕见地夸赞人道:“做得不错!”
牛二挠着脑袋,也朝他笑。
半个时辰过去,第一轮拔河结束。
胜利的七个组又进行抽签,但有一组幸运儿会直接轮空晋级下一轮,并且获得奖金。抽签结果出来后,蒋五那组突然爆发出一阵激动兴奋的笑声。
显然幸运儿是他们。
其余人再不爽也没办法,毕竟这是有目共睹的,他们没法作弊。
运气,也
是一种实力。
“这第一名,看来非爷爷我莫属了!”蒋五拿鼻孔高声对着众人道。
意料之中,他这番话引来其余六组人的嫉妒目光。
“蒋五,注意自称。”沈乐妮面无表情地再次提醒他道。
听见沈乐妮的警告,蒋五这才收敛起自己的得意忘形。
歇息了一刻钟后,第二轮第一场比试在众人的加油打劲声中拉开序幕。
其中一组有李敢在内,本来他们这组已然现出不敌之况,但李敢不知因何,忽然爆发出一股力,以一己之力让全组扭转境况。
虽胜利,但他也脱力,躺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
一刻多钟后,最后结果出炉。
胜利的三组分别是卫青霍去病所在一组,李敢所在一组,以及校尉李朔韩说所在一组,再加上轮空晋级的蒋五一组,总共四组。
看到蒋五那组人得意洋洋的表情,其余三组已在脱力边缘的人恨得牙痒痒。
但恨也没用,谁让他们幸运呢!
沈乐妮见众人已是累极,便给了他们小半个时辰休息时间来恢复力气。
中场休息时,霍去病把卫青拉到一边,卫青不明地开口:“你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给你传授一下待会儿比试的技巧。”霍去病低声道。
卫青一笑,“你还摸出技巧了?”
霍去病嘁了声,“瞧不起谁呢。”
“行,你说。”卫青笑着附耳过去。
霍去病悄声道:“舅舅可记得乐妮最开始说的那些省力技巧?两场比试我都试了一下,果真极是不错!”
卫青看向他,“真的?”
最开始他也记在了心里,可一到比试,注意力全在那根绳上,沈乐妮说的那些已然忘得一干二净。
霍去病点头:“千真万确。”他视线看向蒋五那组人,对卫青道:“若是待会儿抽到那边那个组,光拼力气,我们怕是不敌。加上我们比过两场,但他们那组却才只比过一场,余力比我们足。若想赢,只能智取。”
卫青随他的目光看去,点头道:“你说得不错。”
于是霍去病二人商量片刻,便把他们那组的人都叫到了一边,悄声商议着什么。
人群里的蒋五注意到了,眯眼盯着他们。
中场休息很快过去。
沈乐妮组织剩下四组进行抽签,但霍去病所担心的并没有发生,他们并没有与蒋五组抽到同一场。
比试很快开始,参赛者用尽全力,观赛者高声打劲。
两场结果很快出炉,在众人意料之中,胜者乃是卫青组与蒋五组。
又一刻钟后,拔河比赛迎来最后一场比试。
两组人对立而站,气氛剑拔弩张。
卫青组的人相互对视,脚掌、站位以及握着麻绳的手暗暗移动,变着姿势。
站在最后的蒋五看着对面那群人整齐有序的动作,皱起眉头,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
他拍了把身前牛二的肩,吩咐道:“让弟兄们都打起精神,对面不好对付。”
牛二点头,把他的话朝前头传了下去。
等两组人稍作准备后,沈乐妮下达了口令。
只听得一阵大吼,被两方人死死攥住的麻绳陡然绷直,又被两股巨力拉锯着,保持着短暂的平衡。
时间一点点流逝,可令众人奇怪的是,明明在体型上是蒋五组的人稍占优势,可他们却一直陷在与对方拉锯的僵持里。
蒋五组的人个个用力到青筋暴起,目眦欲裂,可对方的力量似乎突然大了两倍一样,就是拽不动。
围观者们费解,唯一能看出的便是卫青组的人协调一致的动作姿态。
沈乐妮看在眼里,满意点点头。
还是有人把她的话记住了,不错。
蒋五组的人很快就显出了力竭之态,而似乎被对方所看出,突然!卫青组的人猛地整齐地往后一拽,他们似是积存着一股力,然就是这股突如其来的力打了蒋五组一个猝不及防。
在一阵短促的仰天大啸声中,蒋五组绳上栓着的布越出了线。
卫青组夺得第一!
在一片欢呼喝彩声中,他们组每个人都拿到了两百钱的奖金。
霍去病捧过自己的钱,喜滋滋地笑着。
这钱不止是钱,这还是他的荣誉!
卫青组的人在互相分享着开心,而另一边,蒋五拉着个脸,盯着对面那群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人,心里那股火气一簇簇地冒着。
他忽而看向牛二,伸手猛地给了他一下,骂道:“老子不是让你把话传下去么?是不是没长耳朵?!”
牛二的脸因过度使力而仍旧通红,他小声道:“我、我传下去了……”
蒋五仍不解气,接着骂:“娘的,眼看老子就要拿到钱了,都是你们这群废物!”
牛二低着头不说话。
蒋五看他这副模样就来气,还想再说什么,目光却突然瞥见了牛二垂在腿侧的手。
手心也是通红,被麻绳勒出了几条红到发紫的痕迹,血管隐隐现出。
蒋五到嘴边的话忽然就骂不出口,只能憋回了心里。
他娘的!算了,只怪他这次运气不好!
沈乐妮将两组人的情绪看在眼里,等将士们稍微冷静后,她集合起队伍,对他们道:“我想,这次的结果相信是一些人没料到的。明明蒋五组的体型平均要比另一组偏健硕一些,可最后取胜的却是卫大将军一组,大家可有想过这是为何?”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想不出个所以然。
沈乐妮适时道:“不知还有多少人记得比试前我所讲过的那些技巧?大家刚刚也看见了,卫大将军他们便是用了我所教的,这才出乎诸位意料地赢得了第一名。”
众人一想,好像刚刚卫青组确实是这么做了。
可一到比试时,全在想就算拼命也要把那根绳拉过来,哪有空去想那些啥啥啥的。
“由此可见,有时候取胜的关键不一定是蛮力。懂得如何智取,尽量去保存自身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也是获胜的关键。诸位可都听得明白?”
将士们应道:“是!!”
拔河比赛结束,但时间尚早。
沈乐妮让众人休息了两刻钟,便开始下一个游戏,依旧是胜者获得奖金。
或许是第一个游戏输得极不甘心,蒋五此后的游戏便像个炮仗一样谁来炸谁。
但天不遂人愿,之后的两个考验团队协作的游戏愣是没拿到一个第一。
蒋五一个血气方刚的爷们险些被气哭。
输掉第三个游戏后,蒋五放弃了,躲到一边去生自己的闷气。
第46章 有人要完
解散时间快到,玩到现在的将士们也分成了两种。一种是开心到牙一直没合拢过的,一种是和蒋五一样生闷气的。
片刻后,沈乐妮集合起队伍,看着情绪还有些兴奋的众人道:“时间不早,做完最后一个游戏,我们便解散。那这最后一个游戏,之前大家玩过一次,便是唱歌比试,依旧是那个规则,哪个组的声音最大,剩下的这些钱就归哪个组。”
她边说边指着一边放着的小半袋子钱。
看那样子,估计也有个小几百个。
说罢,沈乐妮把众人分成随机四个组,比赛便正式开始。
口令刚下,只听得开唱的第一组里突然有一道雄浑的嘶吼以震破云霄之势冲进众人耳朵里,众人只觉脑子里似乎被雷电劈了一下,震得他们直翻白眼。
沈乐妮险些抬手捂耳,她皱着五官看向声音来源处。
果真是蒋五。只见他仰着头闭着眼,不管不顾地用命嘶声唱着。
天,这也太拼了。
沈乐妮很想阻止他,却没找到机会开口,只能忍受着耳朵的痛苦听完了他跑得裤衩都要飞了的调。
结果显而易见,蒋五组获胜。
没办法,再怎么着也没必要为了点钱把嗓子废了。
不,蒋五做得出来。
所以他的嗓子当场就废了。
沈乐妮听着蒋五呕哑嘲哳的声音,同情地罢罢手道:“行了行了,你这几日都别说话,多喝水,解散后去找大夫瞧瞧。”
“是!”接过钱袋子的蒋五开心地咧开嘴笑,朝着沈乐妮张了张嘴,声音哑到险些没听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说哑语。
沈乐妮扶额。
最后一个游戏结束后,沈乐妮就解散了队伍。
她望着众人高兴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夜色深沉,校场里寂静无比,唯有宿舍区呼吸声和呼噜声此起彼伏。
一阵响亮刺耳的敲锣声响遍校场。
将士们正沉浸在睡梦里,倏而一阵锐鸣沿着耳道直冲进他们脑仁里,然后嗡嗡嗡地回旋着。
众人猛地睁眼,个个皆是呆滞的表情。
部分有经验的人神色一变,立马蹦下床,三两下穿好衣就往外跑。
其余的见状,也迅速反应过来,纷纷跟着照做。
帐外不知何时又燃起了灯盏,堪堪照亮夜色。
将士们一股脑不管不顾冲出宿舍区,原以为是有敌袭,结果却发觉四下里一片平静,连敲锣声都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而有一人,背着双手立于空地,似乎早已在等着他们。
将士们一愣,脚步渐渐放缓,然后停住。
这人赫然便是沈乐妮。
她看着后面掉着一长串的队伍,眉眼沉沉。
原本以为他们多少都有些警惕心,可现在看来,是她高估了部分人。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没在敲锣声消失时到达这里的,每个人五百个俯卧撑。”
将士们脸色一变。
“沈教官,你也不提前给个信儿,这大半夜突然来这一遭,谁能反应得过来?”有将士委屈地替自己喊冤。
他到这时候都还有瞌睡虫咬住他的眼皮没放呢,就要遭此惨罚。
沈乐妮望着一干无精打采、哈欠连天、衣衫不整、毫无军士形象的将士,肃着面容道:“是不是昨夜让你们放松一下,便玩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她目光威严,沉声道:“你们是军士!无论身处何地,都要时刻保持警惕,有任何风吹草动便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个紧急集合罢了,可你们看看自己的样子,一个个无精打采,连衣衫裤子都能穿反!毫无军士应有的警惕心!”
将士们又羞又臊,默默调整站姿,悄悄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衫。
“我真是高估了你们,身为长安三军,责任重大,可你们就是这样来保护陛下、保护长安百姓的?你们如何对得起他们的期望?!”
夜色寂静深沉,校场内唯响着一道清冷隐含着怒气的女声。
沈乐妮盯着不敢与她对视的众人,最后说道:“迟到的人,每个五百个俯卧撑!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回去睡觉。你们服是不服?”
将士们无人反驳,站端正高声应道:“是!!”
说罢,空地上卧下一堆人,吭哧吭哧做起俯卧撑。
夜色黑沉,校场内的灯却久久长燃。
次日,未央宫。
朝毕,刘彻听完来人的禀报,脸色始终淡淡,只评了句:“竟有那么多人过不了,真是一群吃干饭的。”
来人闭着嘴保持沉默。
刘彻靠到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连日来处理朝政也累了,也罢,便去瞧瞧那所谓的军训是何样的。
看看那群吃着大汉钱粮的小子,如今是个什么熊样。
校场内,训练如常。
上午复习所学,下午抽背了一次卫生与救护方面的知识考问,不过关的依旧惩罚套餐三选一。
众人以为今日又是一个枯燥的日子,只是没想到在临到晚饭时间时,一人意料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校场——
他穿着素衣常服,身边只带着一个近侍。
参加军训的九十八人里,只有少部分人是见过帝王真颜的。因此在看见刘彻出现时,神色陡变,眼睛瞪大,一声‘陛下’险些呼出。
但碍于沈乐妮及时的“清嗓”声,便把话咽回到了肚子里,继续站自己的军姿。
陛下,不是咱不尊敬您,咱是真的怕了那啥三套餐了。
您要降罪,就找沈教官吧!
而另外一群人则对于这些将士的神情变化毫无察觉,眼睛直视着前方,身体屹立不动。
早在刘彻刚出现的时候,沈乐妮就看见了,但她并没有因此停下将士们的训练,对刘彻点头示意了下就将视线放回到队伍里。
刘彻也不出声打扰,远远立在一边,静静观望。
但他的到来,已然给一部分人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他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绷紧神经,不敢对训练有丝毫的懈怠。
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去了,但将士们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和眼神,没有动过分毫。
刘彻看着这群身姿挺拔昂扬、精气神天翻地覆不同从前的将士,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的那点在听说了他们昨夜惨况的不悦渐渐散去。
很快,沈乐妮下了口令,将队伍解散。
人群渐渐散去,但卫青等人却没离开。他们同沈乐妮一道走到刘彻身前,正欲行礼,却被刘彻制止。
刘彻故意板着脸道:“今日朕是微服私巡,你们可不要暴露了朕的身份,否则饶不了尔等。”
卫青等人只好应下:“是。”
“陛下,您看了这么一会儿,感觉如何?”沈乐妮期盼地笑问。
刘彻故作面色淡淡,“尚可。”
不能夸,怕她飘。
沈乐妮显然有心理准备,闻言她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回道:“那陛下可以再看看。”
刘彻问:“今日晚上有何安排?”
沈乐妮保持神秘,“陛下留下来瞧瞧不就知道了?”
刘彻笑一声,爽快应下:“也罢,左右朕今日无事。”
卫青等人内心:看来今夜有人要完。
晚上的训练不是队列训练的内容,而是在大帐里上第三节思想教育课。
刘彻早在开课前就来此处转过,看见了大帐内立在左侧的一块木板,上面写的都是每次考核不过关的人名。
他将名字扫过一遍,然后便坐到了最后一排的最角落位置等候着开课。
大帐内只有他一人,随身的侍卫守在帐外。
吃完晚饭休息好后,沈乐妮集合起队伍,带着将士们来到教室。
在看见帐里多出来的一个人时,尤其是发现这人便是下午出现在校场的那人,部分将士很是奇怪,但并未多言。
而那些知道刘彻的,努力忽略他的存在。
坐在刘彻周遭的人纷纷瞅他一眼,便兀自坐下。
而引来诸多视线的刘彻却仿佛不察,依旧云淡风轻,轻阖上眼养神。
暗暗观察着的霍去病:……不敬陛下,你们完了。
等将士们都落座后,站在前面的沈乐妮才开口道:“相信诸位都猜到了我们今夜讲的内容——思想教育。”
刘彻心里一动。
“此前我们已经上了两堂,有没有谁还记得讲的是什么内容?”沈乐妮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