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看向桌案另外一边的少年,少年显然也想到了她要说什么,脸色进一步暗了下来,慢慢地说出了另一种可能,“我们可能一辈子都只是……亲戚?”
女郎歪了歪头,觉得这个词并不能准确概括,又玩笑着道:“若按照原本的关系,我可忝为殿下姨妹?姨姐?”
想着这复杂的关系,青梧自得其乐,笑得开怀,对面的少年一双桃花眼却不动声色地眯了起来,最后重重哼了一声,强行打断青梧的话。
“不许乱想!”
瞧见他面色铁青,青梧识趣闭嘴。
那边少年又哼了一声,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我还得感谢那宋探花了?”手里却控制不住力气,小橘猫被他挼得“喵”了一声。
青梧讪笑了两声,“当然不用……”可她那心虚的模样,透露出的意思不言而喻。
见对面少年气得磨牙,青梧不由得更心虚了,正当她想着怎么哄他时,却见萧霁面色已渐渐恢复平静。
就这么揭过了?
起初青梧还心有惴惴,可过了一会儿他没有重提此事,青梧便放下了心,把此事抛掷脑后,专心摆弄起两只小猫来。
她和两个珠儿在偏殿给小猫搭了个窝,又叫夏嬷嬷用边角料给小猫煮了肉糜鸡蛋,平静地度过了日暮前的时光。
等用完了晚膳,两人各自在侧殿洗漱完毕进入房中,青梧便察觉不对劲了。
往常于她先一步洗漱完毕的萧霁总是会躺在床上,而今日他却坐在床边的轮椅上,乌发微湿披在身后,丝绸中衣未系衣带,露出一片白皙却又不显瘦弱的胸膛,膝上盖着一条拭身用的棉帛。
配上少年清俊的面庞,不失为一番美景,青梧见了也不曾免俗,唇角的笑便压不住了。
“六郎?”
青梧唤了一声,萧霁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腿,招呼道:“卿卿快过来。”显然是叫她坐到他的腿上。
在寝室之内,实乃夫妻情趣,倒也不算出格,青梧面颊一热,嗔道:“别把你的腿给压坏了。”
但身体却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只坐在完好的股骨上又没什么大碍。
都是她的夫婿了,坐一坐怎么了?
青梧还伸手揽住了少年的脖颈,侧身坐了上去,可臀部刚接触到他的大腿,她便下意识要弹跳起来,可萧霁早已料到,大手掐着她的腰把青梧摁住了。
青梧有些惊慌地抬首看向他,正对上一双带笑的晦暗眼眸,少年显然早就计算好了。
“卿卿……”
一声黏黏糊糊的呼唤让青梧立即热了面颊,她红了红脸,顿了几息道:“那……你到床上去。”
距离二人上次鱼水之欢已然过了好几日,萧霁是个少年人,想再做点什么,青梧虽然有些害羞,但也是理解的。
谁想少年竟摇了摇头,在青梧不解的目光中,抿唇道:“就在这。”
就在这?
青梧低头看了一眼,明白了萧霁的意思,顿时羞恼道:“不行!”
这轮椅……这轮椅虽然是皇家工匠所制,也比寻常轮椅宽敞些,但两个人还是有些拥挤了。
然而往常对她几乎百依百顺的少年,今日却是倔得不行。青梧还想起身,却又被他强势制在了怀里。
这全都得益于青梧的功劳,若不是她悉心照料按摩,萧霁也不会恢复的这么快,当伤腿不再疼痛,那浑身的力气便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
几次上下移动摩擦,青梧脸愈来愈红,隔着一层绸裙,她都能感受到惊人的热度。
她们都不是未经人事的少男少女了,这样来回两次,青梧已然软了态度,可是,可是这样对她来说还是太羞耻了。
女郎的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上用了力气,这下萧霁再次感受到夫人力气大的坏处,但好在她的力量到底比不过他的。
再一次压住她后,萧霁便换了个法子,他忽然松开了手,以退为进。
“卿卿,你白日所说,可是怨我?”
少年可怜巴巴地垂下了桃花眼,眼角眉梢都耷拉了下来,仿佛被抛弃的小狗,见青梧愣怔,他一头靠在了青梧的锁骨上,声音闷闷道:“若不是我被废……也许你就能继续安然当探花夫人……”
这话听的青梧气笑不得,明知道他这副模样口气是装的,可还是忍不住因此心软,她抬手抵在他的额头上,推起了萧霁,把他推靠在轮椅后背上。
叹了一口气,欺身而上。
却不想少年的奸计并非仅仅如此,她吻上去的那一刹那,萧霁已托着她,抽开了盖在腿上的棉帛,下半身已然早就不着寸缕……
青梧本就穿着轻薄的寝裙,很快也被自下推了上去……
不多会,原本一把自重就有好几十斤的紫檀木轮椅竟慢慢移动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到了床框上,让床上垂下的纱幔也有节奏地摇晃起来。
女郎的手起先还撑在那轮椅扶手上,再后来已无力地搭在了少年宽阔的肩膀上,随着韵律一上一下又或是左右摇摆。
而少年只是目视前方,观察着女郎的表情,到了某些时刻,他忽然放下支起的右腿,单手搂住了女郎的腰肢,给予她力量时,又靠在了她的身上。
萧霁的呼吸喷洒在了那莹白如玉的肌肤上,他盯着女郎那泛着红晕的耳垂忽然道:“我该叫你什么?”
女郎缓慢回神,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诱人娇媚的轻嗯。
她还未理解少年的意思,炙热的呼吸便把声音送到了她的耳中。
“姨妹?”
“姨姐?”
“我觉得还是姨姐姐比较好。”
低哑的声音里满满的揶揄戏弄,接连三声,女郎也终于回神。
青梧本就泛红的脸瞬间又像扑了一层胭脂,白日里的她开的玩笑,哪里想到晚上会用在她的身上?
“闭…闭嘴!”
可少年的腿再次支起,她的话便破碎在了喉中,只能揽住他的脖颈,抓住他背后椅背,以求平衡。
“怎么?不喜欢?可这不是白日里卿卿自己说的么?”少年说的格外无辜,可那床幔却摇摆的更加厉害了。
女郎被羞得不行,搭在轮椅背上的手倏然收紧,少年的声音也霎时顿住,闷哼出声。
“看来卿卿不喜欢姨姐姐这个称呼……”
闻言,青梧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下一息,少年那声音又在她耳畔响起。
“那么……姐姐如何?”
青梧从轮椅上下来的时,腿已经有些发颤了,看着还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她没好气地用屋里的水打湿了帕子攥干往他身上扔去。
萧霁也不恼,笑眯眯地拿起,给自己清理。
青梧自顾自地垂首清理,好不容易冷静了些,抬头却见萧霁不但擦了自己的腿,还在细致地擦拭着轮椅,她的面颊又一下子热了起来。
踟蹰了几息,她又重新洗了手上的帕子走过去一同擦了起来。甚至还把萧霁拉起来拿着烛台照着反复擦拭,见彻底干净无暇这才作罢。
萧霁在一旁看得发笑,不禁道:“姐姐若是觉得不好意思,我这两日便都拄着拐,再叫村里的木匠打一个就是。”
听见他又说出这个称呼,青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她还红着眼角,眸中含着水色,这一瞪差点叫萧霁魂飞天外,又怎会有威慑力?
不过少年还是识趣地见好就收,免得真的惹恼了夫人,接下来要独守空房。
姐姐么,有的是时间叫。
这边小夫妻浓情蜜意,京城的宋家那一对却是冷若冰霜。
日暮降临之前他们回到了宋家,马车尚未停稳宋云鹤便径自下车,奚清桐踉跄着跟在后面,她有心再说几句软话,却在仆婢们窥视的目光中咬唇止步。
她是奚家的贵女,宋家的主母,宋云鹤怎能在下人面前落她的面子?
奚清桐心中自有一分傲气,便也不再拦着,往自己的卧房内走去,左右各自冷静一夜,明日再哄还能吃了不成,她也累急了。
这一幕全部落在小丫鬟冬凝的眼中,看着郎君和夫人之间冷硬的气氛,她的心脏忽然快速地跳动了起来——她的机会好像来了!
冬凝躲在廊柱后,看着奚清桐的房门重重关上,嘴角不自觉扬起。她飞速回到小厨房,拿出早就备好的材料煮粥。
郎君今日舟车劳顿,又与夫人闹了矛盾,此时正是好时机,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下一个机会还不知何时会来。
等粥煮得差不多了,冬凝又对着水缸整理自己的仪容,她特意扯松了衣领系带,露出小片雪白的锁骨,又掐了三朵栀子,两朵戴在头上,一朵在两腕间摩擦。
书房亮着灯,宋云鹤正在泼墨挥毫,字迹却比平日狂乱三分。他想借助写字来分散心中烦闷,却觉得更加烦了。
冬凝在门外深吸一口气,故意让托盘上的瓷碗轻碰出声。
“郎君,奴婢熬了安神粥,可要用一用?”声音特地比平日软了三分,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像是春日里拂过水面的柳枝。
门内,听到小丫鬟声音的宋云鹤的笔锋一顿。他这才惊觉自己从晨起便在马车里颠簸,只胡乱用了些糕点垫腹,此刻被这一声提醒,胃里顿时翻起一阵空虚的灼烧感。
“进来。”
小丫鬟推门时故意放慢了动作。她半垂着眼睫,碎发从鬓边垂下几缕,在烛光下格外恬静温柔。
也不知怎地,宋云鹤竟在她身上看到了青梧的影子,当初她也是在他熬夜苦读时,端来这么一碗安神的粥。
“放下吧。”
他垂下目光,心中不禁自嘲,当时未曾珍惜,现在却想起来了。
正当宋云鹤开口想让她放下粥碗出去时,又嗅到一阵清冽的栀子花香。这香气让他笔尖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片乌云。
他再次抬眼望去,这次看得仔细了些,小丫鬟今日的发髻松散,两朵栀子花斜簪在鬓边,衣领不知何时松开了寸许,露出一段雪白的颈子。
这装扮太过刻意,宋云鹤眯起眼睛,视线扫过她那轻颤不安的睫毛,一瞬间了然。
他不禁嗤笑道:“你还真是锲而不舍。”
这声笑里嘲讽的意味太浓,冬凝的心霎时间坠了下去,可事到如今,她已然没了退路。若是不成,日后被夫人知晓也是要被发卖的。
沉默了两息,冬凝缓缓抬头,眼中蓄着的泪水要落不落:“奴婢...奴婢只是想关心郎君一二……”
见宋云鹤没有打断,冬凝继续道:“以往夫人对郎君关怀备至,自然没有奴婢的用武之地,可近来奴婢观夫人态度陡然大变,郎君颇受委屈……”
若是说旁的什么,宋云鹤只会不屑一顾,可冬凝这话却又叫他想起了青梧,连一个丫鬟都发觉出这样大的差距了吗?
见他面上有动摇之色,冬凝趁机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奴婢自知卑贱……可方才见郎君从外面回来,夫人连理都不曾理……”
这一句又像把刀扎进宋云鹤心口。他眼前又浮现青梧为萧霁整理衣裳的画面,两人言笑晏晏的画面,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冬凝痛得轻呼,却更贴近他:“奴婢仰慕郎君已久,只是想关心郎君而已……奴婢不要名分……”
不得不说,这正是宋云鹤最喜爱的模样,温柔,和顺,体贴他,关心他。
再想到白日里的奚清桐……
蜡烛噼啪地爆出了个灯花,宋云鹤凝视了冬凝几息,动了动被冬凝摁在胸上的手,倏然一笑。
“好啊,那你脱吧。”
鸳鸯帐内暖意融融,被褥翻动似红浪起伏。
小半个时辰过后,发泄完毕的宋云鹤拾起一件衣裳穿上,径直走到桌案前坐下,看都未看床上的冬凝一眼,只淡淡说道:“穿好衣裳,出去。”
冬凝呆坐在床榻上,难以置信地望着宋云鹤冷漠的背影。她本以为今夜之后,至少能得到个通房的名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给。
“还不走?”宋云鹤头也不回,声音里透着寒意,“不是口口声声说不要名分么?”
冬凝浑身一颤,慌忙抓起散落的衣衫往身上套。她手指发抖,衣带系了几次都没系好。
“记住,”宋云鹤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冷声说道,“今晚的事若传出去半个字……”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冬凝扑通跪下,额头抵地,“奴婢绝不会说出去……”
宋云鹤摆摆手,冬凝这才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房门关上的瞬间,他手中的瓷勺“当啷”一声砸在碗里。
这碗粥的温度正好,不烫不凉。宋云鹤却吃得不是滋味,放纵过后冷静下来的他,又自觉太过冲动——吏部授官在即,现在还不是和奚清桐翻脸的时候。
至少……至少要等到他的官职尘埃落定,等他的仕途步上正轨。
可想到还要被人掣肘一段时间,宋云鹤自嘲地笑了笑。“呵……”他垂首继续搅动那粘稠的粥,一口又一口地咽下去,脸上的表情愈发难看,最后甚至有些狰狞。
好在宋家本就仆从不多,冬凝借着夜色掩护,一路小跑回到后花园的排房。进屋后立即反手关上门,连灯都顾不上点,就急急忙忙褪去衣衫,就着铜盆里的凉水擦拭身子。
正擦拭间,忽听“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冬凝心头一跳,险些打翻水盆。
“冬凝姐?你怎么不点灯啊?”是同屋的小丫鬟翠儿,声音里带着疑惑。
冬凝慌忙扯过衣衫掩住身子,心跳如擂鼓:“我……我想着省些灯油。”
“咱们这个月的灯油份例还剩大半呢,何必这么省。”翠儿边说边摸索着桌上的火折子,“我点上吧,这么黑万一磕着碰着……”
“说了不用!”冬凝突然厉声喝止,语气中透着几分焦躁。
翠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火折子差点掉落。
察觉到自己态度不妥,冬凝又压下惊慌缓和语气:“你要拿什么东西就摸黑拿吧,何必点灯?我马上就擦好了。”
见冬凝执意不点灯,翠儿只好摸黑去拿自己放在床上的衣裳。排房狭小,翠儿难免经过冬凝身后,她的鼻子忽然动了动,闻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好似在哪里闻过,但又想不起来。
最后翠儿还是把这事抛到了脑后,拿着衣裳出去了。
几日后,吏部为今科进士授职,名单刚一公布,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状元徐怀钰被授予秘书省著作郎,正八品,掌修国史,并进入翰林院担任知制诰,负责起草诏令。
榜眼外放担任通判,也算正常。翰林固然清贵,但若从外官做起,以后晋升速度更快。
可探花宋云鹤是怎么回事?
他被授予秘书省校书郎,正八品,掌管典籍,若只是如此也属正常,可他怎么也进入翰林院担任知制诰,执掌起草诏令之职?
诏令一出,京城哗然,不过很快宋云鹤的背景便被有心人透露出来——
荆州刺史的女婿,背靠奚家,怪不得能得此职位。
但聪明人还是看出了更深的门道:谁不知道奚建安还有一个女儿是废太子侧妃?如今陛下还让宋云鹤享受与状元同等的待遇,到底是因为奚建安依旧深得圣心,还是为了废太子?
一时之间,朝中再次暗潮涌动。
宋云鹤回府路上特地去了珍宝阁一趟,买了最时兴的金簪带回去。
他与清桐已经闹了几日别扭,可今日能授知制诰也是沾了奚家的光。眼看岳父仍受圣恩,他自然要想办法缓和关系。
宋云鹤踏入府门时,手中锦盒沉甸甸的。他深吸一口气,朝正院走去。
“夫人呢?”他轻声问廊下的丫鬟。
“回郎君,夫人在屋中。”
看着紧闭的门扉,宋云鹤不敢贸然进入,便请金珠进去代为询问。外间的动静早已被屋内人知晓。
奚清桐立马起身走到外间跳起舞来——这也是特地为宋云鹤准备的。他们已冷战了几日,今日又逢授官之日,她主动示好一二,宋云鹤难道还会继续对她冷脸吗?
宋云鹤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
奚清桐身着轻纱舞衣,正在厅中翩然起舞。他推开的门扇正好为她洒下一道光,让她成为昏暗室内最明亮的存在。
女郎舞姿曼妙,旋转时裙裾飞扬,腰间银铃随着步伐叮当作响。清泠声响里,她已踏着莲花碎步飘至眼前,广袖如流云倾泻,再配上那一张色若春晓的面庞,让宋云鹤怔在原地。
这一舞让他再次想起奚清桐为何是名动京城的女郎: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再加上数一数二的相貌,堪称无数郎君的梦中神女。
那神女如今就停在他面前,微微喘息着看向他:“这支舞我练了许久……就等着今日跳给郎君看,博郎君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