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人惊的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哪个府邸的长史？”
“是昭亲王府。”
郑夫人脸色骤变，迅速赶往前厅，可每走一步，她的心跳便迅速了一分。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昭亲王难道知道了？！
第189章 回宋家生孩子去吧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赵通。他作为萧霁的心腹太监，又陪他度过低谷，昭亲王府的长史非他莫属。
郑夫人是见过赵通的，就在年前，她的女儿嫁入东宫时迎亲的领头内侍便是他。见是赵通，她忙堆起笑脸迎上前：“赵长史今日怎么亲自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赵通行了个礼，微微笑了笑，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郑夫人这话说的，奚家与亲王府什么关系？那是亲家，咱家来就一定要有什么事？”
郑夫人在外是个人精，可不会把赵通这话当作真话，“赵长史说笑了，王爷与长史日理万机，这又非节日……”
见她如此识趣，赵通也不与她绕弯子了，当即淡下了唇边的笑，“此次前来，是奉王爷之命，希望郑夫人能管好您的女儿，当然是嫁入宋家的那位，让她不要来王府和咱们王妃，王爷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郑夫人闻言心头猛地一跳，女儿竟然已经去过昭亲王府了？
“这……那丫头说了什么？她年纪小不懂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
话还未说完，赵通冷笑一声打断。“宋夫人说了什么，咱家怎么会知道，咱家只知道王爷很生气，并要咱家来奚家告知郑夫人——”
“王爷说了，这辈子认定的王妃只有身侧那一个。某些人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虽然是后来才知晓此事的，但这并不影响赵通厌恶奚清桐乃至于郑夫人，想到奚清桐能这般厚颜无耻找上门来，赵通便恨不得用比这严厉百倍的话，可惜王爷叮嘱他不要说的太明显。
这话虽未说明，但郑夫人哪里会猜不到？女儿前些日子的豪言壮语犹在脑海之中，她虽然也同意女儿去试一试，但那丫头怎么试完也不告诉她？
她强撑着笑脸，心里是又惊又怒，“知道了……我这便对她严加管教。”
“王爷那边还说了什么吗？”郑夫人小心试探道。
其实王爷王妃什么都没说，但赵通想说两句，他之前只在旁人言语中见识过郑夫人的偏心，如今亲自体验，才知道郑夫人对王妃是怎样的凉薄。
对话到如今，她都没想起问一句那做王妃的女儿，哪怕这个词他已经提了好几遍。
“郑夫人，您的长女现在已是亲王正妃，和宋夫人孰轻孰重，您可要知道。”
这句话既是警告也是劝说，赵通想着若是郑夫人能因此对王妃上些心，王妃应当也会开心一些吧。
“长史说的是。”
郑夫人附和道，她的心现在乱糟糟的，也没空再多寒暄些什么，赵通见状，唇角微勾，弯腰辞去。
等赵通身影出了正厅，郑夫人立刻怒道：“去！把那个不孝女给我叫来！”
没待小丫鬟迈步，她又道：“我亲自去。”
饶是郑夫人再宠爱奚清桐，奚家和她自己的性命也是最要紧的，赶到奚清桐的院子里，郑夫人径直问道：“你都在王府说了什么？！”
见郑夫人气势汹汹，身后又跟着金珠，金珠迅速将王府长史前来的事一说，奚清桐也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索性交代了出来，当然有所美化。
她和青梧所说的事，郑夫人都不在乎，可听到她竟然脑子糊涂跑去亲王面前说青梧是假的，说出当初的谋划，郑夫人觉得她的脑子又开始疼了，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地上，幸好有丫鬟扶住。
“你这个孽障，你竟然敢把这事说出来……”
郑夫人浑身发抖，指着奚清桐的手指都在发颤：“你知不知道这是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
奚清桐身子一怔，明显是害怕，但又不愿意认错，想到萧霁青梧说的话，她的眼眸中流出一丝嫉妒，勾唇嘲讽道：“娘，您可不知道，那昭亲王可喜欢我那孪生姐妹了，他压根没把我的话当真，你怕什么？”
“而且，奚清梧现在肯定比我们急，她指定会好好安抚王爷，不然她怎样继续当王妃？”
见她这满不在乎，拿全家人姓名冒险的行为，郑夫人终于后知后觉她当初帮着做了怎样的错事，自己这个女儿成了什么样的性子。
郑夫人扬手就是一记耳光，“啪”的一声脆响在房间里回荡。
奚清桐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眸，本就还残余痛意的脸霎时间又涌现刺痛。
“娘，您打我？”
长这么大，娘亲何时打过她的脸，短短一日，她竟然挨了三个巴掌……怎么可以？
“你如此任性，如此不顾家族，幸好昭亲王没有把你的话当真……”
或许已经知道了，但看在清梧的面子上，当做不知而已。郑夫人不想往这个方向想，她只觉得自己要被奚清桐气疯了。
“你瞒着你怀有身孕就算了，连这么大的事也瞒着……”
听见这句话，奚清桐猛然看向站在一边的金珠，“是你告诉娘……”
金珠脸上心虚的神色已然说明了一切，可没等奚清桐破口大骂，郑夫人已斥道：“你还想为难她不成？这样的大事……”
她抚了抚了自己的胸口，看着那依旧一脸自己无错的女儿，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回去吧！回去宋家吧，你以后就好好当你的宋家妇！踏踏实实和宋云鹤过日子。”
郑夫人这会儿也察觉自己这个女儿有些太过骄傲任性了，若再不压住她，还不知道她要做出什么事。
而众所周知，拴住一个女子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她生育孩子，把心费在养孩子身上，自然就没心思去做旁的了。
“你回去老老实实养胎，以后专心相夫教子……”到底还是更疼惜这个女儿，郑夫人的声音不由得软了些，安慰道：“你且相夫教子，等你爹帮帮宋云鹤，以后叫他给你挣得诰命，也不比…旁人差。”
然而奚清桐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温暖，她只觉得可怕，急道：
“娘，我和宋云鹤已经闹掰了！娘……我还不想生孩子，生他的孩子……我还想跳舞……”
即使奚清桐从前学习跳舞是为了练得一苗条纤薄的好身段，可真能坚持学那么多年的舞，她心里又怎么会没有几分喜欢？哪怕在宋家，她平日里的消遣也是跳舞。
一想到她的肚皮会被撑的松垮，一想到她的身段会遭受影响……想到她要为宋云鹤那样的人生儿育女，奚清桐就无法接受。
她不可接受地摇头，可当年敦促她去练舞的娘亲却淡声道：“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常事，你哄一哄不就好了，至于跳舞，那些都是为了让你入高门，锦上添花的东西，你现在只需要安分守己地生孩子就好……”
这些话她自小到大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但为什么现在她觉得那么刺耳，听着那么难受呢？
奚清桐最后当然没有拗过郑夫人，奚建安不在，她自然能做主。
金珠和银珠已经被遣去收拾物件了，虽然本来也没有什么，看着轻而易举使唤她丫鬟的郑夫人，奚清桐摸着自己的脸颊，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娘，你真的要把我赶走吗？”
她可怜至极的模样让郑夫人软下语气，“这不是赶走，你已为人妇，又怀有身孕，难道还能整日呆在娘家么？”
这可与奚清桐从前听到的不同，从前的郑夫人都是说随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的，现在一切都变了，这是因为什么呢？
不用想，一个名字跃然心头——“是因为奚清梧吧？是吧？”
奚清桐放下了盖在脸上的手，直勾勾地看着郑夫人，“是因为她吧？因为她成了王妃，连娘也要注意她的脸色了呢？我以为娘不是那种趋炎附势之人，没想到……”
郑夫人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被奚清桐这么说，脸色骤然沉了下来，“放肆！”她的声音发颤，一时间心头有千言万语难言，“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奚清桐梗着脖子，眼中含泪却倔强地不肯低头：“难道不是吗？自从她当了王妃，娘就处处偏向她！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对我了……”
这番话实在是让郑夫人觉得这些年的苦心全都白费，这个女儿竟然用“趋炎附势”来形容她，谁都可以这么说她，唯独她这一双儿女不行，即便是真的趋炎附势，她也极力为这个女儿着想过！
“啪！”
郑夫人气的扬手又是一记耳光，也是巧合，竟打在了另一边脸上。
“我偏向她？”郑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那赵通来府中，我问都没问她一句，我偏向她？我还不够偏爱你？若不是偏爱你，怎会助你行换夫之事？”
可受尽宠爱多年的奚清桐她不懂，或者说不想懂，她把旁人对她的一切好都当作理所当然。如今又挨了亲娘一巴掌，她自然觉得郑夫人对她不如从前了。
“王府来了人，你便要把我赶回宋家……这难道不是因为奚清梧么？呵呵……”
奚清桐低低笑了几声，周身环绕的怨气如同实质，这副模样让郑夫人心中的火倏然又旺盛了许多，又恨又痛！她为这女儿做了那么多，这女儿竟然还怨她！
一时刺激之下，郑夫人也不愿意再哄着她了，冷笑道：“是，我是因为你姐姐，你姐姐如今为王妃，我紧着她些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我以为你会明白这是世家默认的事，非要拿到台面上做什么？”
看到女儿那猛然从眼眶中流出的泪水，郑夫人偏开脸，“你现在立刻给我回宋家去，没有要事，就别回奚家了！”
几番言语，彻底让奚清桐认清了事实，她的母亲也不要她了。
萧霁不要她，宋云鹤不要她，娘也不要她了……
“哈哈哈哈……”
奚清桐大笑出声，笑声里的癫狂之色让在场的人不禁有些发毛，没等郑夫人开口斥责，她已然转身往外走去，脚步迈出之大前所未有。
郑夫人的手动了动，最终也没抬起，就这么看着奚清桐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金珠和银珠抱着包袱不知所措了一瞬，而后赶忙跟上。
看着早就等在大门外的马车，奚清桐的脚步顿了顿，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原来娘早就准备好了，她痴痴笑出声，那样子让追上来的金珠和银珠大气不敢喘。
她们害怕奚清桐把怒火撒到她们头上，可直到上了马车，奚清桐也未说出一句话，只默默流着泪，不发一语。
马车缓缓驶离奚府，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格外清晰。而在府内，郑夫人也终于忍不住抹了抹眼角的泪。
身边的丫鬟上前递上手帕并安慰：“夫人，娘子还小，不懂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然而郑夫人并不赞同这句话，她接过手帕边抹泪边道：“十八岁，都要当娘的人了，不小了，她是被我养的太任性了，那样的事怎么能随便说出来……若是让主君知道，可怎么办……”
说到最后，郑夫人的眼泪停止，眼中生出一抹惧色。
她怕的，让的，哪里是那个丫头呢？她怕的是这奚家家主知道啊。
“幸好，幸好王爷喜欢那丫头，桐儿也有了孩子，这样，主君年底回京，应当能应付过去吧。”
这才是郑夫人让奚清桐老老实实生下孩子的原因，只有这样，才能逼得奚建安认下这一桩事，进而帮着隐瞒，善后，处理妥帖。也只有这样，她自己受到的训斥才能少一些。
郑夫人其实心里也是怕的，她觉得自己承担了很多，所以奚清桐骂她，怨她，她才会如此生气伤心。
奚清桐那边，直到马车摇晃了半程，她才渐渐从自己的情绪中挣脱，清醒了过后，她又开始后悔。
与宋云鹤闹翻，被亲王拒绝后，她竟然又把奚家这条路堵住了。
虽然母女关系可以修复，但也绝不是现在。奚清桐一时觉得无助极了，她茫然地抬起头，正对上两双战战兢兢的眼眸。
她立刻想起向她们向母亲透露了自己怀孕的金珠，刚想开口就骂，又倏然停了下来。
奚清桐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把最大的三方都得罪了，难道还要让自己的贴身丫鬟也离心吗？最后她只能强压下内心的愤怒，再次沉默。
她有心不回宋家，可无论她的嫁妆还是奚清梧的嫁妆里都没有宅院，甚至身上都没带几两银子，住客栈都住不了几日，思忖再三，奚清桐发现她自己竟然只能回宋家。
想到宋云鹤见她回来是何嘴脸，又会如何嘲笑她，奚清桐的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马车在宋府门前停下时，她几乎快要呕出来，在马车上静坐了整整一刻钟，奚清桐才做好心理准备慢吞吞地下了马车。
就在她站门前快要拾级而上时，府门吱呀一声打开，宋云鹤那张脸正好出现在了里面，看似恰巧，实则等候已久。
见到奚清桐，他立即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哟，这不是要离开我的人么？怎么回来了？还如此狼狈？”
奚清桐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但她硬生生忍住了。她缓步上前，在宋云鹤惊讶的目光中，突然展颜一笑：“因为我有身孕了。”
多么可笑，她竟然还要借着这个压根不想要的孩子才能回到宋家。
第191章 斗来斗去，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
宋云鹤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奚清桐平坦的小腹上，眼眸中的情绪变得复杂。
“你怀孕了？”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先前在心中打好的腹稿一瞬间烟消云散。
奚清桐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伸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腹部：“已经一个月了，你难道不想要他吗？”
她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真的因腹中孩儿的到来而喜悦，这让宋云鹤心中的阴霾一下子散去了许多，先前的龃龉似乎也无法再提起，只能揭过了。
当然他也不想提起，因为他真的想要孩子。
宋云鹤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姐妹，他无数次幻想过若是他有个亲族该有多好，如今知道自己有了子嗣，一瞬间在他胸中涌起的欢悦之情完全压过了之前的种种难过。
他要有儿女了！他在这个世上要有亲人了！血脉浓厚的亲人！
宋云鹤的表情几经变幻，最终还是忍不住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想，当然想，快进来吧，外头热，别热着孩子。”
奚清桐本该高兴的，高兴宋云鹤态度能如此温和，她回到宋家如此顺利，可听到他说出的那句话，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别热着孩子……
奚清桐的喉咙动了动，她有心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最后只能强压下这一切难受的情绪，还得强撑着笑微微颔首。她挺直腰板从他身边走过，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这一天，奚清桐回到了宋家，她没有受到宋云鹤的任何嘲讽和刁难，甚至连那一直看她不顺眼的老管家都对她顺从了些，刚被抬为妾室的冬凝也老老实实地对她俯首，老实的像个鹌鹑。
宋家所有人都把她捧在了掌心里，明明该高兴的，可奚清桐却完全笑不出来，望着窗外的明月，感受着夜晚的凉风，奚清桐对镜努力扯起一抹微笑，第一次感觉自己笑的很丑。
这叫金珠银珠不禁惴惴不安，她们和郑夫人告密，主子没责罚她们已经叫她们害怕，如今又露出这样的神情，实在叫她们内心难安。
“夫人……您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吗？”
金珠银珠到底是陪伴她长大的丫鬟，听到她们此刻关心自己，奚清桐心中终于有了一丝熨帖，可心中的情绪又叫她怎么说出口呢？
说她是因为这个孩子不高兴？
就在奚清桐思忖着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时，银珠又接了一句：“夫人，您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听说开心些，以后孩子才会性子好。”
奚清桐翕合的嘴唇倏然闭上，而后又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母亲训斥她，打她的时候没人在意她身怀有孕，自回到了宋家倒是方方面面有人在意了，宋云鹤的叮嘱，厨娘特意做的晚膳。
“……别热着孩子。”
“这些吃着都补身子…对孩子特别好。”
她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自小到大受到的耳濡目染让她知道这些都是对她好的，但奚清桐就是觉得莫名的不高兴。
至于为什么不高兴，她还懵懵懂懂的，她知道是因为这个孩子，可到底是因为这个孩子哪方面呢？是因为他是宋云鹤的种吗？是因为她觉得会使得自己容貌褪色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