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奇怪的是,孙良虽然死了,可他的尸首却直挺挺地靠着大石头站着不倒。
有人说他是在惦记自己的兄弟,死不瞑目。”
昂帮讲完这段故事,原本大伙都抱着听故事消遣的心思,现在却觉得有些沉重。
他们在山里讨生活,何尝不是游走在生死边缘。
甄佳婆婆这时走了过来,“昂帮叔的这个故事还有后续。”
众人:“啊?”
甄佳在白杜鹃身边坐下,“昂帮叔说的那个传说其实是早些年的,后来有人又加了一段,我知道的就是后面的一段。
有一伙人进山打猎,走到了孙良死去的大卧牛石旁,看到了上面的血字,钦佩孙良的为人,这件事后来传到了康熙皇帝的耳朵里。
康熙皇帝为此还特意带人进了山,找到了那块卧牛石,果真看到孙良的尸首立在那里。
康熙于是对着孙良的尸首道:此人勇敢忠义,朕封他为山神爷老把头,今后农历三月十六就是他的生日。
皇帝话音刚落,孙良的尸体突然倒了下去。
康熙见状命人放倒一棵树,用树墩子给他做凳子。
这就是山里的树墩子为什么不能坐的由来,祭拜孙良的时候,人们就用一块红布盖在一块树皮上,这也是老爷府的前身。
孙良当年放山手里拄着个五尺棍,后来人们放山也都拿着一个棍,这就是索拨棍……”
众人听的意犹未尽。
汤鸣浩过后还跟刘铁吐槽,“康熙皇帝会为了一个放山的特意跑到山里头来看热闹?”
刘铁是个老实人,“也许会吧。”
汤鸣浩:“你觉得皇帝他家离山里有多远?”
刘铁想了想,“骑马怎么也得走几个小时?”
汤鸣浩身体后仰,拉开与刘铁之间的距离:“……”
在这个年代别说历史知识了,很多人连字都不识,更别说什么知道皇帝住在哪里了。
在老百姓看来,皇帝家的生活也就是一天能吃三顿饭,锄地要用金锄头。
第二天一早汤老爷子带着昂帮、甄佳、甄阿林、汤鸣浩还有白杜鹃出发寻参。
曲振国守留仓子,顺便照顾马匹。
刘铁则担负起打猎的任务。
深山里,甄佳的海东青无法发挥作用。
有些地方树林密布,鸟儿无法飞到高空。
这时候狗子的作用就突显出来了。
小玉、诺诺还有蒙格大展身手,前面探路,警戒,搜寻,样样都拿得出手。
它们还能提前发现草里的毒蛇,吠叫提醒众人小心。
不过有一样东西是狗子也无法驱逐的。
那就是山里的蚊虫。
蚊虫小咬到处飞,只要遇到人们露在外面的皮肤,就会疯狂地叮咬。
就连狗子们也被这些蚊虫小咬骚扰的不胜其烦。
昂帮和汤老爷子每人从腰间抽出了一个烟袋杆。
汤鸣浩奇怪道,“爷,你不是不会抽烟吗,拿烟袋做什么?”
“熏蚊子。”汤老爷子把烟袋点上,但是不抽,只是叼在嘴上。
昂帮也是同样的做法。
蚊虫小咬一遇到烟就躲开了。
辛辣的烟草味它们不喜欢。
“甄佳婆婆你也有烟袋吗?”汤鸣浩问甄佳婆婆。
甄佳笑着摇头,“我不用,我有别的法子。”
“什么?”
甄佳走到一棵老树旁,从上面掰下一大块又干又硬的老牛肝。
汤鸣浩道,“这是玩意的长的好像灵芝。”
“它就是灵芝。”甄佳道。
“它很值钱吗?”汤鸣浩顿时两眼放光。
“不太值钱,不过它可以用来充当蚊香。”甄佳说着从昂帮手里接过烟袋杆,把老牛肝点着。
老牛肝顿时冒出一股烟来,又浓又辣,呛的汤鸣浩直咳,“这么多烟,果然可以熏蚊子,不过我们得用手拿着,太碍事了。”
“不用手拿,我们有别的方法。”甄佳从甄阿林手里接过一卷软铁丝,把铁丝展开缠在帽子上,然后把老牛肝插在铁丝上面。
汤鸣浩看的目瞪口呆,“这……这……这也太难看了。”
白杜鹃默不作声地学着甄佳的样子用铁丝缠在帽子上,把老牛肝插在上面。
汤鸣浩看着白杜鹃的“不雅形象”,嘴角抽了抽,“你不觉得难看吗?”
白杜鹃:“挨虫咬和好看,你选哪一个?”
汤鸣浩:“……难看就难看吧。”
甄阿林把点燃的老牛肝递给汤鸣浩一块。
汤鸣浩刚要接,忽然从头上刮过一阵风。
那股风又腥又臭,还热烘烘的,汤鸣浩差点吐出来。
与此同时,三条猎狗炸起背毛,对着天空吠叫。
甄佳挥动胳膊,海东青飞起,绕着众人头顶盘旋了一圈,突然向着一棵大树俯冲过去。
大树上缠绕的一堆不起眼的树藤突然动起来,张开了血盆大口……
谁也没料到大树上居然盘踞着一条大蛇。
那蛇若是一动不动,从树下经过的人根本看不出那里藏着条蛇。
许是他们点起老牛肝冒出的烟熏到了它,它张大了嘴哈出一阵腥臭的气味。
海东青从蛇的头顶掠过,只是惊扰到蛇,甄佳婆婆并没有向它下达攻击的口令。
那条蛇实在是太大了些,以海东青的体量无法跟它正面交锋。
汤老爷子看到蛇却十分的兴奋,“钱串子在这,十有八九附近有宝。”
白杜鹃从小也听说过关于大蛇守着山里宝贝的故事。
大蛇吐着信子,张着大嘴,恐吓海东青。
下面三条狗叫的起劲,可惜它们只是在地上,根本够不到大蛇。
汤老爷子问昂帮,“能把它打下来吗?”
昂帮摇头道,“不用枪,用刀就行。”
说着他抽出猎刀,“你们散开些,要是失了准头掉下来砸到概不负责。”
众人全都退开些。
昂帮举着猎刀对着树上的大蛇瞄了又瞄,然后将猎刀抛出去。
猎刀就像风车般旋转着,刀头准确无误地插中了大蛇的脑袋。
“中了!”汤鸣浩兴奋地叫道。
大蛇的身体抽搐着,很快就不动了,身体耷拉着垂了下来。
“杜鹃你去把我的刀取回来,注意别碰那条蛇。”昂帮对白杜鹃道。
白杜鹃背好枪,顺着大树一侧爬上去。
快要接近大蛇的尸体时她并没有直接伸手去碰,而是抽出自己的猎刀去撬动那把插在蛇头上的刀。
猎刀插在树上的部分松动,掉了下去,大蛇的尸体也跟着坠到树下。
三条狗一哄而上,扑向大蛇的尸体,被昂帮喝止了。
汤鸣浩用手里的棍子戳了戳大蛇的尾巴,“这么大的钱串子我还是头回见到,有没有毒,能不能吃?”
“无毒,可以吃。”昂帮道。
“嘿,这钱串子的牙可真长。”汤鸣浩说着蹲下来伸手想去碰蛇头。
“啪!”昂帮一棍子打在他的手背上。
汤鸣浩疼的一哆嗦,把手缩回来。
他不明白昂帮为什么打他。
“你胆子不小啊,敢碰它脑袋?”昂帮语气嘲讽。
汤鸣浩没反应过来,又挨了汤老爷子一棍子。
汤鸣浩被打的跳起来。
甄阿林好心地向他解释,“钱串子就是死了,脑袋也是会咬人的。”
“什么?”汤鸣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汤老爷子叹气,“都怪我,以为我这辈子在山里头吃尽了苦头,想着让孙儿能在城里过的舒坦一点,结果却让他们一个个跟废物一样。”
“也不能这么说,汤大哥会开车,这是连我都不会的。”白杜鹃也难得的替汤鸣浩打圆场。
汤老爷子不屑地哼了声,“开车有什么难的,你们没看到他这一路上骑马的技术,我要是那马绝对给他掀沟里去。”
汤鸣浩被爷爷骂了也不能回嘴,只好装孙子。
没办法,谁让他是真孙子呢。
昂帮捡起他的猎刀,一刀砍下了大蛇的脑袋,“你看着。”他对汤鸣浩道。
昂帮用刀尖去碰蛇嘴。
被砍掉的蛇脑袋突然张嘴,一口咬住了刀尖。
汤鸣浩吓了一跳,“脑袋真会咬人?”
“死了几个小时后也会咬人,所以千万不能碰它的脑袋。”昂帮让白杜鹃在地上挖了个坑,把蛇脑袋丢进了坑里,埋起来。
剩下的大蛇身体就好处理了。
剥了蛇皮,把新鲜的蛇肉剔下来,一半留着充当他们路上的干粮。
一半分成四份,给了三条狗子和海东青打牙祭。
“拉山吧,这附近肯定有大货,大伙好好找找。”汤老爷子高兴道。
遇到蛇的挖参人都会很高兴,因为蛇也被称为钱串子,被认为是吉利的事。
拉山就是开始真正的寻找人参。
上回白杜鹃和苏毅安拉山只有两个人,外加小玉一条狗。
这次拉山的人多。
由把头领着大伙往山上走,一字排开。
临拉山的时候汤老爷子单独教白杜鹃和汤鸣浩如何“叫棍”。
“拉山的时候不准说话,在山里头人说话有回音,一喊话谷谷有回响,根本没办法判断说话的人是在哪个方位。有什么事就用叫棍联系。”
汤老爷子用手里的索拨棍敲击树干,发出梆梆梆的声音。
“叫棍就是咱们放山人的特殊暗号,不管发生什么事手里的棍子不准放到地上,就是坐下来休息也得把棍子搂在怀里,让它立着。”
汤鸣浩不解,“为啥要立着不能放?”
汤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我说立着就是立着,别问为什么,你跟着甄阿林一块拉山,别离他太远,要是麻达山了一定要叫棍告诉我们,不要慌,也不要乱走。”
汤鸣浩知道挖参危险,但他没想到这比打猎还要可怕。
打猎至少大伙是在一块的。
拉山开始寻参的时候,每个人之间都会拉开一段距离。
在林子里走着走着,有时就会偏离原定的路线。
再加上树木多,就算你和同伴离的近有时也看不到人,慢慢的你就会和同伴走散。
“我要是真的麻达山了怎么办?”汤鸣浩紧张地问。
“以前我们放山走麻达了就会死在山里头,能走出来的不是没有,但也要凭本事看运气。”汤老爷子严肃道,“不过这次你不用担心,昂帮和杜鹃都带着狗,甄佳还有海东青,只要你还在这座山里头,我们就能找到你。”
汤鸣浩听了这话并没有感到轻松。
还是很吓人的好嘛。
就算迷路了能被找回,但是在被找回之前怎么办?
一个人在山里,野兽,毒蛇,食物和水源都是个问题。
汤老爷子看出汤鸣浩害怕了,用棍子抽了他一下,“别哆嗦,认真听我说!
我会每隔一段时间就敲响索拨棍,敲的时候你们要找倒下的干木头,或是空了心子的大树,这一类的树敲起来会发出深厚的声音,声音大,传的远。
要是麻达山叫棍的声音就是,梆梆……梆梆……
节奏慢,要接二连三地敲。
我要是听见了,就会回应你,也叫接棍,节奏是:梆!梆!梆!
意思就是,我们在这,我们在这。
你要是听见了必须给我回棍,节奏是:梆梆!梆梆!
意思是,听到了,听到了。
另外你们还分里棍和外棍。
里棍的位置离我们住的仓子方向近一些,做事要快。
外棍离的远,容易出事,所以你们分在里棍的位置。
如果是我先叫外棍,询问每个人的状况,就是梆梆梆!
敲快三下。
外棍听见后的回答是梆——梆——梆——
敲慢三下。
询问里棍的时候就是敲快两下:梆梆!梆梆!
里棍回话则是多敲,或是碎敲:梆梆梆梆梆梆梆!
最后我再教给你们一个,希望你们永远也不会用上的,绝棍。”
白杜鹃和汤鸣浩表情严肃。
这个一听就不像什么好词。
声音听着深远而悲壮。
“你们记着,在一种特殊的情况下,你们麻达山后叫棍我们能听见,但是我的回棍声你们却听不见。”汤老爷子缓缓道,“有时麻达山了正好走到特殊的地方,你可以听到周围的声音,有些离山下村子近的甚至可以听见村子里鸡鸣狗叫声,明明感觉就在附近,却怎么也走不出来……
这种情况下,就只能发出绝棍。”
迷失在山里的挖参人绝望地敲打着,直到他再也敲不动为止。
这是他们的诀别。
而同伴听到绝棍也只能默默扶着树干流泪。
茫茫老林,一望无际。
也许几年后,会有另一批挖参人到达那里。
而他们看到的,就只有一堆白骨。
汤鸣浩嗓子发干,“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除了叫绝棍,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一个。”
“什么办法?”
“乞求神明,不管是妖怪,神仙,或是鬼神,叫棍的声音传说会惊动棒槌鸟,棒槌鸟会飞来领你与失散的同伴汇合。”
汤鸣浩嘴张了张,“可是……这只是个传说故事。”
“对。”汤老爷子点头,“是传说,但是到了那种境地,你只能相信它。”
(在朝鲜族的挖参习俗中,也有着类似“叫棍”的规矩。传说红松和人参是一对夫妻,山上的人参都是他们的孩子。
挖参时必须敲着红松的树干,叫三遍。
芳草!芳草!芳草!
这是给红松报信,如果不这样做,人就挖不到人参。)
白杜鹃和汤鸣浩又练习了几遍,记住了叫棍节奏。
白杜鹃随身还带着个小本本,把这些记在本子上。
“给我也抄一份。”汤鸣浩急道。
白杜鹃多抄了一份,把那张纸撕下来给了汤鸣浩。
汤鸣浩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折叠起来,放进口袋里,嘴里还念叨着,“希望用不上。”
“喊山你会吗?”白杜鹃问他。
汤鸣浩点头,“出发前我爷教过我。”
“行,那就走吧。”
汤鸣浩不安地攥着手里的索拨棍,“那个……我如果麻达山了,你可千万要小玉来找我呀。”
“你害怕了?”白杜鹃问。
汤鸣浩本想说他不害怕,但是嘴巴翕动了好几下,终于还是没敢逞强,“嗯,是挺害怕的,你不怕吗?”
他可不想在深山里走失,变成一堆白骨。
“不怕。”白杜鹃语气平淡。
她都死两回了,有什么可怕的。
现在她每多活一天,就是赚的。
汤鸣浩不禁对她肃然起敬。
众人分散开,拉山。
白杜鹃的牵着小玉一边低头找参,一边往山上走。
走了一阵她从鹿皮兜囊里掏出块肉干,把小玉招呼到跟前,“帮我找棒槌,找到这个给你吃。”
小玉看着肉干舔了舔嘴巴,叫了一声,埋头在草里闻起来。
每隔一小时,远处传来棍子敲打树干的声音。
“梆梆梆!”
“梆梆梆!”
白杜鹃竖起耳朵仔细听。
这是汤老爷子在叫棍,询问里棍的情况怎么样。
她找了根倒在地上的木头,用索拨棍敲慢三下。
“梆——梆——梆——”
过了一会,别的地方也传来回答的棍声。
看来目前大伙一切正常。
白杜鹃跟在小玉身后转悠了三个多小时,突然发现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刻着“兆头”。
这块的兆头有些年头了,被松树油子“糊住脸”,看不太清上头刻的记号。
苏毅安教过她给兆头“洗脸”,但是洗脸要敬山神。
于是她敲击木头,发出叫棍通知汤老爷子。
汤老爷子很快发出回棍的声音。
其他人也相继回应。
白杜鹃在刻有兆头的大树旁坐下休息,怀里搂着立着的索拨棍。
小玉紧贴着她坐下来休息。
走了这一路,它也有点累,吐着舌头呼哧呼哧的喘。
白杜鹃从水囊里倒了点水出来捧在掌心,让小玉舔舐。
最先赶来的是海东青。
它拍打着翅膀落在白杜鹃头顶的大树上,低头看着她。
白杜鹃刚站起来它就飞走了。
半小时后,甄佳婆婆在它的指引下出现了。
“发现了什么?”甄佳问。
“兆头,但是要洗脸。”白杜鹃指了指那棵大树。
甄佳走到兆头跟前用手摸了摸,“有年头了,看样有大货。”
兆头很新的话,证明这附近的参被挖走没多久,这种情况很难有大货。
兆头年头久,证明这个地方久没有人来,出大货的几率就高。
又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大伙都来了。
汤鸣浩看到白杜鹃的时候激动的不行,“白杜鹃同志,再次见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白杜鹃:???
不是,他们分开还不到半天,怎么整的像生离死别似的。
汤老爷子最后一个赶到。
他腿不好,走的慢。
相似小说推荐
-
漂亮炮灰总被男主盯上(mini小章鱼) [穿越重生] 《漂亮炮灰总被男主盯上[快穿]》作者:mini小章鱼【完结+番外】晋江VIP2025-10-12完结总书评数:999...
-
她是怪物们的黑月光(秃头斑斑) [无限流派] 《她是怪物们的黑月光》作者:秃头斑斑【完结】晋江VIP2025-10-12完结总书评数:1250 当前被收藏数: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