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霁收回目光,快步追上谢乔乔,慢了一步回到自己家,顺手把门关上。
第二天早上,张雪霁和平时一样出门晨跑,却在电梯里遇到了刚搬来的新邻居——他晨跑出门得早,电梯里就只有他和新邻居两个人。
张雪霁扫了对方一眼:是个女的,挺年轻,穿了一条粉白色的连衣裙。
他忽然想到,自己还没见过谢乔乔穿裙子。每次见面,谢乔乔有时候穿长裤,有时候穿短裤,也有时候穿五分裤,裤子的装扮伴随着谢乔乔随机刷新在学校-校外-小区的每个角落。
正当他走神的时候,新邻居忽然开口:“您好,我是刚搬到27楼的——我叫江沉鱼。”
张雪霁愣了一下,侧目瞥她,片刻后露出灿烂笑脸:“噢,你好——”
江沉鱼盯着他在等待下文,然而张雪霁说完你好之后就把头转回去了。没一会电梯门开,他像无事发生一样走出去,只留给江沉鱼一个背影。
江沉鱼疑惑的看着他越走越远,低头掏出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疑惑之中还带有一丝茫然。
【我午饭不回去吃了,兼职工作要开会,我姐会带我去吃午饭。】
谢乔乔这条微信发送出去,不到十秒钟,对面叮叮当当回过来好几条。
【唉?不回来吃吗?我原本打算做柠檬虾的qwq】
【帮我向姐姐问好!你们中午打算去哪里吃啊?你不回来的话我应该会和同学去食堂,到时候再给你发定位】
【今天食堂供应的水果是荔枝,你想吃荔枝吗?我放学之后要去买水果。】
【吃饭的地方远吗?需要接送的话请拨打小张热线,好心小张很乐意为您服务^-^】
谢乔乔目光停留在张雪霁发来的最后一个颜表情上,感觉那个表情和张雪霁平时笑眯眯的样子还……蛮像的。
她挨条信息回复,直到花铃月走进会议室拍了拍手,谢乔乔才把手机放下。
戚忱也在。他脸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没有留下疤痕,看起来和以前没有区别。
他瞥了谢乔乔一眼,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推到谢乔乔胳膊旁边:“你上次托我做的增幅器,做好了。”
谢乔乔收下盒子,平静的说了声‘谢谢’,也没打开盒子看一眼。
她没打开盒子看,戚忱顿时感到失望。他本来还想着谢乔乔打开盒子,看见自己那条手链编得好看,会和自己多说几句话的。
不过谢乔乔并不是无视他一个人,想到其他人待遇更差,戚忱又平衡了许多。
毕竟谢乔乔就是那样一个很有距离感又很冷淡的人,就连她名义上的监护人花铃月——谢乔乔也从来不是有问必答或者经常聊天的。
花铃月站着,底下少年少女你推我收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但她假装没看见,把两个文件夹发给她们。
“讲一下阮诗婷那件事情的后续,”花铃月按着桌面,表情严肃了起来,“失踪的五位病患至今下落不明,目前最有嫌疑接应了阮诗婷的人是她所在医院的院长,毛博明。文件夹里有他的资料,你们俩可以看一看。”
谢乔乔翻开文件夹,第一页纸就是毛博明的履历。她看完举起手,不等花铃月点名,就先开口了:“医院的院长为什么大学专业不是临床系?”
花铃月:“……咳咳,乔宝,那个不重要。你们先听我讲。”
“我们向上面提交了证据和调查申请,但是毛博明只配合我们做了身体检查,拒绝了后续跟进调查。”
戚忱疑惑:“我们不是特殊部门吗?怎么还能拒绝调查?”
不止戚忱疑惑,谢乔乔也很疑惑。
花铃月摊开手叹气:“因为他配合了我们的身体检查,检查结果证明他无论是骨头还是内脏,都是纯到不能再纯的人类。而且他既没有妖气也没有阴气,说明他至少在近期内没有接触过鬼怪。”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公立医院的院长是处级,职位上虽然比我们上司低一点,但他的朋友里有我们上司的平级。”
“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他可以拒绝我们的搜查。而且我们申请的调查令也被卡住了,上面不给批。”
她说完了,戚忱满脸若有所思,谢乔乔用签字笔在资料纸上画五角星。花铃月的话从她左边耳朵进去,右边耳朵出来。
谢乔乔根本不在意这件事情的调查结果。
戚忱问:“所以我们就不查了吗?”
花铃月举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不不不,查还是要查的。上司说了,让我们偷偷查,只要不被对面抓到就行。”
“正常的监视手段很难在对方身上施行,所以需要你们来帮忙施行一些不正常的监视手段——比如说画个符咒什么的。”
说完,她充满期待的看向戚忱。
戚忱沉默片刻,开口:“这是领导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
花铃月:“我的主意啊,反正你不是会画很多符嘛,连找人都行,监视个人很难吗?”
戚忱指了指会议室角落天花板上的监控器:“如果符咒真的比监控器还好用,你猜我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了编制打工,而不是直接进军国防部?”
花铃月被问住了, 愣愣的瞪大眼睛看着戚忱,戚忱也看着她。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花铃月终于想起自己兴冲冲和上司说自己那个建议时, 上司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你试试吧。】
搞半天上司早就知道了。
画了几个五角星, 谢乔乔厌烦了这样打发时间,抬起头来盯着窗户外面舒展的树枝出神。
花铃月还在不死心的让戚忱再想想, 是不是真的没有那种符咒。
戚忱老实回答:“是有一些可以监听的符咒,但是效果比监听器差多了,而且还会受到环境和周围人的气场影响。”
“最重要的是, 很显眼。”他抽出一张没有写过的空符纸来给花铃月看,道:“这么大一张符纸贴在身上, 瞎子才会看不见。”
那张符纸比戚忱的巴掌还要大一点, 又是明黄色。花铃月不敢想这玩意儿贴别人西装上得多显眼。
符纸窃听计划破产,花铃月只好先宣布散会。实际上开这个会本身也不是为了讲她那个符纸窃听计划,前面那段关于‘阮诗婷’事情的后续才是重点。
谢乔乔在花铃月喊散会的瞬间就站了起来, 把文件夹和首饰盒一起塞进书包, 最先走出了会议室。
戚忱偏过头, 目光追了几秒她的背影,又慢吞吞收回, 低头收拾自己桌子上的东西。
花铃月两手托着自己笑嘻嘻的脸,道:“小戚啊,你知道现在这个社会是提倡自由恋爱的吧?自己不主动的话, 女朋友可不会自动刷新的哟!”
戚忱抬起头, 面无表情看着她——四目相对,花铃月还是笑眯眯的。
有过恋爱经验的成年人对这方面要更加敏锐,所以即使戚忱不说, 花铃月也能察觉到他和谢乔乔待在一起时气氛的微妙。
那种因为过于年轻懵懂而分不清楚的情愫,像青梅果没熟透时散发出来的酸涩气味,可以穿透枝叶遮掩流淌满地。
片刻静默后,戚忱忽然开口:“我昨天发给你的拼多多链接,你是不是没有给我砍?”
“呃……抱歉,忘记了。我这就给你点!”
好说话的大人掏出手机,当着戚忱的面去点了那个链接,层层叠叠的跳转界面一个接一个跳出来,但是刚才的话题却不能像这些界面一样被跳转走。
花铃月边点手机屏幕,边说话:“你得主动一点,说话直接一点,不然两根木头凑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
她挺想看戚忱和谢乔乔谈恋爱的。
没什么别的原因——少男少女年纪相仿,又是同事,数学又都那么差,而且戚忱还长得很漂亮。
人到一定年纪后就会开始喜欢看年轻美貌的少男少女谈恋爱,这是大部分人的通病。
界面跳转完了,花铃月抬起头刚想说话,戚忱却已经收拾好书包站起来了。他站着,长眼睫下的瞳孔居高临下望着花铃月。
“你怎么知道我没告白过?”
花铃月点手机屏幕的指尖一顿:“……唉?!”
戚忱第一次见到谢乔乔,是十五岁。
他师父去世,道观里的弟子们四散奔赴人间——戚忱年纪太小,被分配给了当时已经在特殊民俗研究部就职的师叔。
师叔说刚好前段时间单位从一个麻烦的大妖怪手上救下来几个自幼被圈养的人,举办了常识课在帮助她们更好的融入社会。
戚忱在道观的时候也是完全脱离社会不入世的,可以送去一块上课,先把缺席的义务教育补完,再去参加高考。
师叔带着他穿过一边是木框窗户,一面是教室窗户的走廊,地板砖上印着一格一格的光影。
最后她们停在一扇门前,师叔将教室门推开——里面群魔乱舞,有人在吊扇上挂着,有人在地上爬来爬去,有人蹲在桌子上上厕所。
老师从教室头跑到教室尾,又从教室尾跑到教室头,把这些被妖怪养成野兽的人挨个按回椅子上。
戚忱无意识攥紧了师叔的衣角,从师叔胳膊后面探出头好奇的看。他的目光穿过那群混乱,落到第一排靠窗位置的女孩子身上。
她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始人’完全不同——她整齐的穿着运动服,坐姿端正,黑色短发在耳朵后面扎了两个短揪,下颚因为削瘦而线条明显。
在满屋子因为情绪起伏而混乱,不稳定的气场里面,女孩的气场像一潭沉静的深水,冰冷,漠然,不起波澜。
她们是常识课里唯二年纪相近的学生,于是顺理成章的被安排成了同桌。戚忱也知道了对方的名字:谢乔乔。
名是叠字,念起来还挺可爱,和本人的外貌与性格毫不搭边。
戚忱一开始尝试过和谢乔乔打招呼,但她完全不理人。以至于有段时间戚忱怀疑谢乔乔是不是哑巴,后来听见谢乔乔在食堂用标准的普通话让阿姨加饭,他才知道谢乔乔原来是会说话的。
谢乔乔只是不喜欢理他而已。
后来常识课毕业,她们被安排进了同一所高中,又因为都选了文科,于是又读同一个班,继续做同桌,偶尔也一起出任务——要抓活口的时候就他上,谢乔乔远远呆着当保底。
不计较死活的时候就谢乔乔上,他远远呆着,和花铃月一起等谢乔乔下工。
时间久了,谢乔乔偶尔也理他一下,会和他说几句正事以外的废话,或者一起去学校食堂吃饭。
她们的关系仍旧一般般,只是从陌生人变成了点头之交的同事或者同学。但奇怪的是,戚忱并不觉得不甘心或者酸涩,因为他见过谢乔乔对待其他人,是更为冷漠无视的态度。
再后来高考结束,填志愿。
戚忱仍旧记得那是一个很热的夏天,花铃月给她们买了冰棒,从窗户外面照进来的太阳光亮得刺眼。
他和谢乔乔并排坐在电脑桌面前,他握着鼠标,谢乔乔在翻志愿参考书——花铃月在外面客厅沙发上瘫着看电视,是暑假重播的一个古早民国爱情剧。
戚忱问:“你估分多少?”
谢乔乔仍旧在看参考书,没有抬头:“填你的志愿,不要问无聊的问题。”
鼠标点击的声音在响,戚忱仍旧锲而不舍的同谢乔乔说话:“你想考哪里?”
谢乔乔:“南大。”
戚忱‘噢’了一声,不填志愿了,也开始翻志愿参考书,在倒数几页找到了南大——他在心里对比着往年录取分数线和自己的估分,感觉自己去南大也可以,就是不知道报什么专业好。
于是他又问谢乔乔:“你打算报什么专业?”
谢乔乔合上了参考书:“报英语。你填完了吗?填完了就让开,我要填了。”
其实戚忱压根还没开始填。但他又有点怂谢乔乔,抱着自己那卷参考书,老老实实的将椅子挪开,把鼠标和键盘的操作权让给谢乔乔。
谢乔乔在专心的看电脑屏幕,从房间窗户外面照进来的太阳光给她勾了一层金边,连她校服袖口磨损的毛边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那阳光是热的,穿过戚忱皮肤,烧得他心里发燥,根本看不清楚志愿参考书上都写了些什么。
参考书的纸页被他攥得发皱,他好不容易才松开手,再次开口说话时耳边心跳的声音盖过了外面的蝉鸣声。
“我喜欢你。”
谢乔乔在打字,填第二志愿,连目光也不曾偏移,平静回答:“我知道。”
戚忱头发晕眼发花,没敢抬头,眼睛盯着她们因为坐得很近而重叠在一起的气场。
他的气场因为情绪起伏而翻滚如沸水,谢乔乔的气场依旧平静,死寂,冷漠。
紧张的汗水划过眉骨,眼窝,浸进眼睛里,酸而辛辣得让他视线模糊。他揉了下眼睛,低头把快要抓烂的参考书翻过一页,小声:“我没有开玩笑,我真的喜欢你。”
谢乔乔仍旧是平静的语气:“我不聋,我知道——不是现在才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也一直不回应。他人的喜欢对谢乔乔而言是没有意义的东西,她不在意,不上心,不关注,所以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回应。
后来戚忱志愿填了另外一所大学,终于不再和谢乔乔当同学。
“同学,你有预约吗?不预约的话我们这不让进哦。”
侍者微笑着拦下不速之客,目光隐晦将对方上下打量——年轻高挑,长相清秀,单眼皮和下垂的眼尾很有记忆点,就是穿得太随便了。
他第一次见到有人穿着短袖沙滩裤人字拖进来,看起来像个普通路过的男大学生。
被拦下的张雪霁挠了挠头,道:“我没有预约,你们这改预约制了?”
侍者保持礼貌微笑:“客人您是不是记错地方了?我们这里一直是预约制……”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堂经理健步如飞的从门厅后面跑出来,脚步一拐丝滑插入张雪霁和侍者中间,又微妙的和张雪霁保持了一段礼貌距离。
“他是新来的,还没认全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他一般见识——周先生已经在等您了,这边请。”
经理笑容灿烂脊背半躬,姿态放得很低。张雪霁摆手表示没事,转头熟门熟路的往屏风后面走去。
经理落后半步,戳了戳侍者肩膀,低声:“不是让你把会员的脸都记住了吗?还问什么预约?!”
侍者茫然慌张低着脑袋,心里嘀咕:会员资料上贴的照片个个都西装革履,谁知道还有穿人字拖的啊?
门厅后面是中式庭院,仿的南方风格,做了曲折的回廊和假山,流水潺潺,树荫摇曳,人从回廊上走,每穿过一扇挖空的窗户,就能看见一处景色。
因为有活水,所以穿过回廊的风也带着丝丝凉意,和外面大街上的空调外机风温度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很快到了包厢,临水的门敞开,里面才摆上点心——唯二的两个客人也没在饭桌上坐着,而是搬了两个小马扎并排在亭边钓鱼。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看见新客人来了,刚刚还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立刻舒展开温和无害的笑,搁下鱼竿走出来招呼人:“雪霁,这里!”
张雪霁慢悠悠走过去,脸上也挂着笑:“周叔叔好。”
周彭夏指着晚来一步的同伴,介绍道:“这位是同心医院的院长,毛博明。博明啊,这位是张先生的侄子,你们还念的一个大学呢,雪霁也是南大的学生。”
面庞略显削瘦,但身材高大挺拔的儒雅男人微笑着接过话茬:“那我们算是师兄弟了。”
张雪霁没有接毛博明的话,虽然他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让人如沐春风的笑。
周彭夏打圆场,想同时揽过两人肩膀:“站在外面干什么?进来说,刚好我才钓上来一条鲫鱼,让后厨拿去炖个鲫鱼豆腐……”
张雪霁仍旧站在原地没动,周彭夏的胳膊揽不动他,僵持了两秒后又不动声色的缩回来。
青年生就一张好相处的脸,不给人面子时也是笑的,声音轻快:“我和同学吃过饭了,刚好在这附近,所以顺路过来拿东西,等会还要回学校,下午有课。”
被小辈下了面子,周彭夏一点也不羞恼,仍旧摆着乐呵呵的样子,让门后面站着的侍者去将东西取过来。
侍者很快捧出来一个首饰盒子——周彭夏将盒子递给张雪霁:“你看一下,是不是真的,我不太会看宝石。”
张雪霁也不推辞,接过首饰盒后直接将其打开。
黑丝绒布上躺着一串红宝石与白珍珠混杂的手链。赤红的宝石呈现出一种近乎火烧的荧光,那层红光薄而匀的铺在旁边的珍珠面上,映得珍珠也略微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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