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热的天，让老天爷浇浇水也是很好的，就怕一会儿风雨交加，刮断树木压着。
我将睡乱的头发重新用手扒拉开，扎上皮筋后，赶紧将地上的垃圾收拾一下。
“我要赶在下雨前回去了，你跟不跟我走？”
很快就拎起袋子，我揉揉它的牛耳朵，暴富睁只眼闭只眼地看我，没有动弹的意思。
“跟我回去的话，我做凉面给你吃？”
它很快站起来了，精神抖擞地往前开路，这个反应一点都不让我惊讶，吃货牛。
快走到家里院子时下起了雨，我们一路小跑过来，这雨下了几滴，仿佛是试探，过得几分钟，就变成了噼里啪啦的大雨。
雨势生猛，砸在牛棚上的瓦片哒哒响，外公外婆拿着蒲扇走到门口吹自然风，妈妈一家在楼上“料理”小河。
暴富没有淋雨，也不去牛棚，而是在客厅的门廊下避雨。外公戳着它的牛角，笑话它，“要给你绝育就不来了，有吃有喝才来，你是不是牛精啊，这么会钻空子。”
暴富躺平认嘲，我挽着袖子，准备去砖房那边用灶台做凉面。
“昨天叔叔不是买了几斤湿面吗，今天中午我做凉面吃吧。”我走到厨房打开冰箱，将那一袋子湿面抱在怀里。
外婆马上赞同，“好好，吃这个行，这湿热的样子，都不想吃饭。”
“小河想吃拍黄瓜，你做两盘，一盘不要辣椒，我和你外公吃。”
“好。小河好像还想吃油炸火腿肠是吧，我炸几根给他。”
昨天他闹着吃，妈妈没给，推脱说今天，正好一并了。
拿了一些配菜去砖房，我在灶膛生了火，把锅子洗了一遍，就倒水煮面，另一个锅子炒西红柿。
西红柿浓汤做配料很快就出锅，放在一旁晾凉。趁着这点时间将葱姜蒜备好，面条到点煮好后，夹入大铁盆里用冰水泡着。
把黄瓜拍碎，混着生抽、陈醋、一点白糖，就这么腌制在碗中。我剥了些花生过了一遍油，又把火腿肠炸好，芝麻也炒了一番，最后烫一大碗青菜，配料差不多都准备齐全。
门窗外的雨声闹哄哄的，砖房虽然凿了很多窗户，但采光还是没有主屋好，这会儿暴雨如注，外面黑，里面不开灯也是黑黢黢。
我开了灯，房梁上的灯光惨白，一些蚊虫聚集在灯罩周围。
“哞。”
门外传来牛叫声，趴在客厅的暴富过来了。
我刚好把不辣的那盘黄瓜分装，看到有些湿漉漉的牛从门口挤进来，我四处看了看。
那些帕子都是擦灶台、洗碗用的，它大概是不想被抹布碰。我只能拿厨房用纸撕了一大截，然后给它擦一擦牛皮。
拿了一根完整的黄瓜给它嚼，算是小零食，我将它擦得干干净净。
“哞——”
“凉面马上就做好了，再等等。”
洗了手，我又去忙活灶台上的事。过得半个小时，六碗大小不一的凉面摆盘好，剩下的一些作料就看大家想怎么加了。
至于暴富，它的那一份足足有两斤，我没有放辣椒搅拌，口味比较清淡，所以闻起来没有那么香辣。
与之相比的是叔叔和小河的，又辣又酸的气息让人胃口大开。我把铁盆子里的凉面端到暴富面前，它却扭头看着灶台上重口味的两碗。
“你要吃辣的？”
“哞。”
“但你上次吃辣条不觉得辣么。”
“……”
不过凉面太淡味了吃着也不有劲，我自己的那碗都是料汁满满。我给暴富的那盆又淋上浓稠的西红柿汤汁，撒点葱花，调料又加了一倍。
拿起盆晃悠，让面条和料汁充分融合，我开始闻到让人流口水的香味，就和摊贩上卖得差不多。
这次再端给暴富，它将牛脸埋进盆里就吃，我从砖房的侧门通道走到客厅，喊着：“吃凉面了，外婆外公。”
喊完了二老，我又去楼上叫妈妈一家，小河一听到吃凉面，就像炮弹一样从板凳上跳起来，“干饭干饭！”
妈妈无语了几秒，让他把书桌收拾下再下楼，然后她去叫叔叔。
每个人都分到了自己的那碗，有心减肥的妈妈将碗里的凉面还多分了一些给叔叔。
“面都做完了？”妈妈问了句。
“嗯，我给暴富也做了，所以做光了。”
“……你把这牛当亲弟弟啊。”
小河吃得欢快，插嘴道：“妈你不知道，养宠物就是这么上头，我朋友家里养猫，都把那猫当祖宗供着。”
“吃你的。”
虽然觉得当祖宗有些过了，但现代人养宠物确实是很上心的。年纪越大越知道能给内心带来治愈的对象是多么重要，宠物还会托住自己的情绪，给自己依靠，怎么能不爱呢。
“锅子里还有一点，你们不够可以添。”我坐在小板凳上，提醒了一句。
“哦哦，我要去加！”
小河吃得最快，第一个跳起来跑去砖房，叔叔看他这样子，叹气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少你吃少你穿。”
我交代：“吃完了你们就把碗放到茶几上，我一会儿收拾。”
“我来做吧，心晴你休息。”
“没事的叔叔，我也想减减肥，多做点事更好。”
此话一出就是大杀器，叔叔也不好意思和我争家务了。外面大雨依旧，一家人都没出门，外婆把空调关了，妈妈念叨她这么节约干什么。
外婆说是下雨了凉快，两母女在这拌嘴，外公和叔叔假装看风景，实在不敢掺和。
我去砖房收拾灶台，暴富把那一盆都吃完了，辣得吐舌头。
“你吃这么多辣，是不是会腌制成麻辣牛肉。”我开它玩笑。
它用角顶我，哞哞了两声，我去冰箱里找解辣的，翻出来两瓶凉茶，应该是小河的。
我问了小河能不能喝，他说随便喝。在物质方面，这孩子确实很大方，因为从小没有被亏待过，所以不会有藏私的想法。
但也不能总拿小河的东西给牛，下次赶集我自己多买点才行。
拿着凉茶回头找牛，发现它很自觉地在墙角叼了一颗大白菜吃。这些白菜是别人送给外婆的，又大又漂亮。
还好只吃白菜，而不是去客厅里翻冰箱，这么对比起来算是乖巧了。
我走到它屁股后面，嘀咕着：“吃了生白菜解辣，还喝凉茶么。”
“哞——”
它嚼着白菜回头了，根本没有给我离开的机会，要是不给它喝，我可能走不出这间砖房。
因为小河一家过来，客厅沙发都占满了，暴富要是再往里面挤，就会显得局促。
外面下着暴雨，它就待在砖房里，我也没走，搬来有靠背的椅子和它挨在一块。
它先是喝完两罐凉茶，慢悠悠地嚼着白菜，背靠在我的椅子腿旁边。
门外阴沉的天，瓢泼的雨也不显得可怖，因为有它，而感到了一点温馨。
我把手机拿出来，一点开音频就是时政新闻和什么考点三千问之类的。
已经听得耳朵起茧，我换了一个轻松向的短篇小说听一听。牛就和我一块听，没过一会儿，椅子被撞了一下，它竟是在旁边睡着了，嘴边还盖着一片菜叶。
雨打棚顶的声音格外催眠，要不是我先前睡过，这会儿也要睡着。
暴雨下到三点多，阴云被风推走，露出半片湛蓝的天。
冲洗过后的院子很干净，再等等，太阳又慵懒地冒了出来，偷摸抖落几束阳光。
暴富刷得睁开眼睛，它看向外面亮起来的天色，晃晃脑袋站起来，咬住我的衣角。
“做什么？”我关了手机屏幕，看它开始安排。
暴富扬起一条牛蹄，指着墙角堆放整齐的清洁工具。心领神会的我开始装蒜，“什么哦，不知道。”
它像是瞧出了我的装模作样，直接嘴上用力，为了不让衣服被撕烂，我赶紧顺从地站起来，跟着它去了墙边。
“好好，给你搓澡，天刚放晴就洗澡，那你今天在家里睡不。”
“哞——”
我就当它答应了吧。
踏上水晶凉鞋，就穿着短袖和七分裤，我走到院子接水管，暴富已经规规矩矩地站好，就等着水流往身上冲洗。
“小河，要不要来给暴富洗澡。”想到这茬，我对着客厅里的小孩喊着。
“心晴你给安康洗，小河要写作业。”
回答我的是叔叔的声音，看来只能我一个人伺候了。
拧开水龙头，先把暴富从头到脚冲两遍。挤上沐浴露，先用长柄刷给它大范围地搓几回合。
它就这么站着，我绕着它360°旋转搓搓搓，长刷子搓到它腹部也没什么抵抗。
粗略搓完，我拿水管给它冲干净，然后第二次给它打上沐浴露，这次手上戴了短刷子，开始精细化搓洗。
再这么给它搓下去，我感觉以后我都能去澡堂应聘搓澡师傅了。
暴富舒服的已经趴下来，牛蹄子扬起，露出肚皮给我，看起来不就是长着一对黑角的“大白狗”吗。
这个沐浴露有柠檬的香气，我想到给牛肉滴上柠檬汁的操作……
给它刷了快两个小时，五点多时被我妈截停了，让我别一直占着院子给牛冲，一会儿做了晚饭要搬到外面吃的。
暴富还是见好就收了，走到一旁抖水，我也趁机收拾了工具。
它身上香喷喷的，像是一颗行走的大柠檬，我想起了几块钱的柠檬水。
泛着香气且光洁如新的白牛被夕阳镀上一层柔光，我对着它又揉又抱，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口亲在它的眼睛旁边。
“哞！”
好似受了惊吓的暴富发出了高昂的一声，它身体僵硬了，却没有大的跳动，毕竟庞然大物的它剧烈一动，吃亏的准保是我，轻则摔倒，重则骨折。
但它这一嗓门还是吓着我了，立即后退几步，防范地看着它。
被亲了一口后，它僵直在原地，白色眼睫毛颤抖着，瞪大眼眸盯着我。
从它的牛脸上看出了被非礼的谴责感，因为刷牛太久，我也神经错乱了？怎么会看出这种情绪。
也就是亲一口而已，我都没嫌弃它，它还不乐意了。
“我给你搓澡那么多次，现在又这么漂漂亮亮的，亲你一下都不行么？”
暴富发傻一样杵了许久，然后恢复了往日的灵动，它朝着我走过来。
这次换我有些怕了，它还在不断靠近，我怕它又顶，转身就跑，它也跟了上来，就像撵小河一样追着我。
把我堵到了墙角，它并不是要顶我，而是将嘴筒子往我脸上怼，牛舌往我脸上舔来舔去，感觉这牛嘴要把我当草生啃了。
“干嘛干嘛，我不亲了行不行，别舔了，快别舔了。我要变成牛舔头了。”
“哞——”
局势反转，变成了它要追着我亲的架势，我根本不敢再得寸进尺。
第24章 24 躲避 不掺和家庭战争
差点变成了牛舔头，好不容易跑开了，我去楼上洗澡换衣服。暴富的报复性还是挺强的，没怎么变过，不能因为它有时候显得佛系，就觉得它好欺负。
换上卡通睡衣，上次妈妈把吹风机拿到自己房里去了，我给她发信息，让她送一下。
她敲门进我房间，看我这猫和老鼠的睡衣，虽然她克制住了自己吐槽的欲望，但从她的微表情里，我看出了谴责。
三十的人了，还穿得这么幼稚。
其实三十岁并不可怕，但好多事情似乎被无形中限制在了三十以下，或者三十五以下。有时候去找一些过度的工作，也只会倾向十七八或者二十多的人。
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资格跨入三十岁这个门槛，别人的而立之年有房有车，还有幸福家庭。
我的而立之年大概是从头再来，不过，也没什么可怕的，反正不懒惰，勤快点做事，总能找到一份工作。
送了吹风机后，妈妈也不多唠叨我什么，有些话说多了也伤感情，她回头教训企图偷懒的小河去了，连带着帮忙隐瞒的叔叔一块训。
吹干了头发，我将纱窗打开，看到楼下抬头看我的牛。
暴富瞧我一阵，便甩着尾巴头也不回地离开院子，一看就是不打算在这里过夜。
过于警觉了，难道还担心外公半夜摇兽医来嘎它蛋蛋吗。
下楼去客厅，本想和外婆、外公看看电视，结果外婆抱着手机刷短视频，甚至还在追很上头的短剧，感觉是我跟不上她的节奏了。
外公在开箱查看自己的文房四宝，时不时让我点评一两句，但我哪有他专业，除了点赞说不出别的。
学会了网购以后，老人家的战斗力并不比年轻人低。
这么大的挂壁电视，占据了半面墙，可它仅仅是打开着，起到一个陪衬的作用，至于播放了什么内容，也没什么人关心。
我坐了一会儿，看了一集最近的电视剧，是个古装片。外公终于心满意足地收拾了自己的宝贝，不打算退货，他看到电视内容，和我讲道。
“其实安康也看电视剧的。”
我反应了几秒，“暴富还会看电视？”
“嗯，刚捡回来的时候，它就会趴在院子里往客厅看。有时候你外婆看那些少王爷丫鬟霸道总裁的，暴富也在旁边看，尤其是西游记，那看得是入迷。”
“……”
我脑补了牛在旁边凑热闹的样子，有些动物似乎也会在电视前面坐着，也不知道是真的看进去了，还是纯粹发呆。
不过我之前在它身旁听书、时政之类的，它也没走开，有时候还会耳朵抖一抖，好像它真的听进去了似的。
“考试要是都没考好，接下来怎么搞？”外公问。
“我对考铁饭碗没多大的执念，先找找工作吧。”
“村里有个你喊三姑的，她家女儿今年夏天，大学毕业了，也是好大学，说是不打算在外面找工作了，要回来搞什么……什么……”
外公说到一半，总没说出下一句，旁边的外婆一心二用，补上道：“搞直播，回家里这边搞，我们村不是有些种植的东西能卖咯。那丫头嘴巴甜，长得也小巧可爱的，搞这个带货估计行。现在卖货也赚钱，怎么不是讨口饭吃呢。”
听着外公外婆聊起来这个，我心里感慨，也没有插嘴说太多。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去找工作是个聪明做法，我却想不到我有什么能变现的优势。
脾气好，不争吵，比较会看眼色，较能吃苦，身体素质好，厨艺也不错。我这桩桩件件罗列出来，怎么越看越像健康牛马。
想到牛马，就忍不住想到了悠哉的暴富，脑海里闪过白牛的身影，我摸摸自己的脸，今天真是被它当芒果核嗦了。
不过它的嘴和唾液居然不臭，并不是我宠物脑子上头，而是真的没有那种气味。
思绪已经跑偏，回过神时，两个老人家要早睡了。
我打算调整作息，保持和二老的同步。我们三决定回房，此时妈妈和叔叔才下楼来，可能是打算看电视，不过小河已经被赶去洗澡。
夫妻之间还是要培养感情的，并不是说结了婚有了孩子就把爱情放一边。
我和妈妈打了个招呼，上楼去睡觉。
这一夜睡得很安稳，可能是最近真的想通了不少，焦虑虽然还在，但没有刚被裁员时那么心慌。
睡得早也就起来得早，外婆大清早就在院子里跳操。我起床后去厨房做早饭，今天熬了小米粥，煮了几个鸡蛋，把冷冻层的花卷、酱肉包给蒸了。
想着去叫妈妈她们吃饭，刚走到二楼楼梯口，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争执的声音，是比较克制的，但能听到在为小河的教育问题之类的协商。
我愣了一会儿，没有去敲门了，内心不太有勇气去打断，而是选择了回避。
我转而敲响了小河的门，把他叫醒来吃早饭。
有些担心他出门听到争执声，没想到这孩子是一点没在意，他心大地摆手，“没事的，偶尔也会这样讨论的，夫妻嘛，还能吵吵就还能过。”
当一个下半年才读初二的孩子讲出这句话时，我的脑子是懵的，他随口说出来的话显得很有过日子的智慧。反倒衬得我这种成年人看不透。
到底是年少无知不在乎，体会不了这些感情，才会如此洒脱，还是真的有这么早熟？
平日里想吃这个想吃那个，还想拽牛尾巴、逃避暑假作业的小河让我刮目相看了。
难道是短视频刷多了？但不管如何，他这个不受影响的心态，我是十分羡慕的。
我下意识地回避以后，就没去管。等我吃完早饭，妈妈一脸阴沉地走下楼，过了几分钟，叔叔也才下来。
外婆和外公格外警觉，一看到这个气氛，两个老人家都没劝的，采取了和我一样的策略——回避。
套用外婆的观点就是，只要原则上妈妈不吃亏，夫妻之间的事情就交给内部处理，就算是双方爸妈，有时候也起不到缓和作用，而是火上浇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