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具中直接加上柱子,正好免了打孔。”
 “什么比例能烧最久,什么比例用料最省还不影响结果,这些都得好好研究研究。”
 一群匠人头碰着头,挤在那小小的木盒子面前,叽叽喳喳讨论着改进方案。
 微生雪站到一旁,拉开系统那破破烂烂的任务面板,上面【任务6:研制蜂窝煤】,进度已经到了80%。只等他们改进出适合批量制作的配方,就能完后。
 顺手把【任务7:研制火炕】的任务奖励领了。
 是一份零食大礼包,一看就知道是系统从它的仓库里扒拉出来的。
 ‘我说统啊,你这任务模块也太简陋了,至少得有主线任务和支线任务吧。’
 微生雪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连想找个缺漏刷功德,都得看她能遇到什么。
 这种遇到问题再解决问题的日子,让她可太不适应了。
 ‘我看小说里的系统发任务,都会引导宿主的努力方向,你这连任务都要靠我自己找,真就另类备忘录呗。’
 系统被她这种语气气得不行,但又事实如此,连反驳都找不到话,只能找场子般把【特殊任务】几个字放大再放大,再加一些炫彩的特效,别提多引人注目了。
 微生雪看都没看,直接关闭了任务页面,道:‘等明年开春,我再去给你放置分|身。’
 走出匠作处,门口风迎面吹来,让身侧的阳滋公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冷了?”微生雪掐诀给她在外袍上画了个暖身咒,“回去多加件衣裳。”
 不知道羊毛衫的进度到哪一步了。
 系统瞅了眼记录:【套头毛衣快织好了。】
 ‘这么快?!’
 【都是钞能力。】
 微生雪:……很好很强大。
 果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放在毛衣上也一样,前几天还是羊毛呢,现在连成品都快出来了。
 微生雪点点面板,满意地看到功德池的进度又推进了一点。
 等着过冬三件套推广开,入账的功德怎么说也有个三四万吧。
 距离金丹大圆满又近了一步。
 金丹之后就是元婴,元婴之后是化神、大乘、渡劫,等过了渡劫期就是飞升啦!
 ‘统儿,我飞升之后就能自由地来回星际与修仙界了吧。’
 系统:【是啊,不过功德飞升所需要的量……嗯,你懂的。】
 微生雪却很乐观,就现在这样零零碎碎的,都能攒够她冲到金丹圆满的功德,以后惠及面积扩大,不愁没有功德。
 当第一片雪花落下,咸阳城内掀起了在里衣外加一件毛衣的潮流,各种毛线制品也出现在各个角落。
 贵女鬓发间打散成绒毛的毛球,殿前侍卫手上包裹五指的毛线手套,还有个别人突发奇想的毛线香囊、毛线络子。
 这股风潮刮遍咸阳,连带着衍生出不少外包产业链,比如从羊毛工坊中领了羊毛回家纺线的女工,比如给羊毛清晰提供草木灰的收灰贩,还有给各家各户售卖棒针的木匠。
 毛线产量供给充足后,多余的部分就被放在已经装修好的百货大楼中售卖,卖的不贵,三个秦半两能卖一斤原色羊毛线回去。
 当然,若是喜欢花俏些,想要彩色的毛线,那价格就高了。
 原色走量,主打平民市场;彩色走质,主卖富贵人家。
 “不到两只羊的羊毛,就能制成一件衣裳。”阳滋公主掰着手指算了算,不由惊道,“这成本着实低廉。”
 又问,彩色毛线多少一斤。
 “彩色毛线半斤金一团。”
 这价格何止高了几倍啊,直接翻了十几倍。
 微生雪定的价,对她看奸商的眼神接受良好,溢价产品不贵还怎么赚钱。
 “中看又中用的东西,总是很贵的。”
 章台宫。
 奉常正在汇报年终冬祭之事,其他一切自有定例,只是今年多了一位仙人,他正在询问该如何安排。
 嬴政心知对方不会参加,上次他提出要拜封国师,都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幸好只是在私底下说。
 “冬祭为祭告先祖之举,仙人参与,未免不敬。”
 这话的意思就是拒绝了。
 奉常听明白陛下的意思,也没有再说。
 不是说对先祖不敬,而是让仙人来拜祭秦王室先祖,是对仙人不敬。
 向来只有下敬上,没有尊拜卑之理。
 不过当什么事都没有不说也不行,该发的邀请还是得发。
 当帖子发到长生殿时,果不其然被拒绝了。
 冬祭之后天气就越发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下,将天地间的万物都染成茫茫白色。
 华林苑中冒出青绿的麦苗也被一起覆盖在大雪之下,让许多熟知农事的老农天天唉声叹气,忧心忡忡的。
 “我祖祖辈辈都在种地,从来没听说过能扛得住大冬天的麦子。这么多麦苗啊,这一场雪下来,可能就……”难得空闲下来的老农扒着窗户往外看,昨天还能看到青青叶尖的小麦已经消失在层层冬雪之下。
 连难得享受的暖和房间都不能让他们放下心来。
 在日渐焦躁的情绪中,某些隐藏已久的人就冒出来了。
 “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什么能过冬的麦子,就是上头那位拿我们来哄小情人儿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那豆腐豆芽石磨,你没用过?”
 “那些东西是人能想到的,也有几分道理,但这过冬的小麦,你们听听,这像话吗?要真那么能耐,怎么不直接让冬天别那么冷。”
 靠墙的床铺,一个脸上长着短短胡茬的男人往这边瞥了眼,嘴上有一句每一句地唠嗑,说着说着就捂着肚子叫起来:“唉哟,哎哟,我肚子痛,肯定是昨晚那龟孙偷偷开窗,害我冻着了!”
 他捂着肚子站起来往外走,嘴里骂骂咧咧的,“别让乃公逮着他!不然打不死他!”
 在人群中偷偷散播消息的人回头看了眼,见是熟悉的自己人,扬声关心了一句:“刘季,我屋子里有艾草灰,你抓一把泡水吃,保管今天下午就好。”
 “好嘞,多谢杨哥。”刘季笑着应了,转头就变了脸色。
 出门辨别几眼方向,就走进风雪中。
 此时在华林苑中主事的是治粟内史手下的籍田令丞,他正盘在火炕上试用夫人新织好的毛衣,就听到门外有人来报,有要事禀报。
 “传。”
 刘季抖动身体,甩下身上的积雪,行礼道:“小人刘季,见过大人。”
 “大人,有反贼潜伏在农人中,想趁机捣乱!”
 籍田令丞并没有过于在意,此地巡查甚严,就算真有反贼,也做不成什么。
 刘季看出他的不以为然,直接道:“大人,他们欲大面积破坏仙种,引陛下出宫!”
 籍田令丞:???
 籍田令丞:!!!
 他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籍田令丞端起茶喝一口放下,端起茶喝一口放下,端起茶……喝不下去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陛下你也敢攀扯!”
 “你是不是他们的同伙!”
 刘季本来还老神在在地低着头听他发疯,没想到台风尾扫到他身上来了,忙撇清关系:
 “不是我!跟我没关系!我只是朋友多了点,偷听到他们讲话。”
 籍田令丞转身盯着他:“你,去盯着他们,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刘季垂眸掩去所有的思虑,行礼应下。
 谁知这一盯,就盯到了来年开春。
 当春风脱去冬雪的外衣,微暖的阳光洒在大地,青色的麦苗已经长到大腿高,每一株上都挂着沉甸甸的麦穗。
 “这麦子长得真好,”经年的老农虚虚描摹着麦穗的形状,浑浊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淌,“一个穗穗就能长几十粒麦子呢,还全是实心的!”
 “要是我也有这种麦子,我孙女儿也不会活活饿死。”
 旁边的人也沉默下来,原本带着喜色的脸笼上一层薄薄的哀色,粮食产量就在那里,遇到灾年就得挨饿,谁家没饿死过人,谁家没见过饿死的人……
 要是早点有这仙种,要是……
 “也别贪心了,咱们这不是能吃到了嘛,等这批熟了,我们把粮种带回去,家里人,村里人,乡里人,都能吃到了。”
 “以后我们的地里就能长满仙种,一亩就产它个六七百斤,我要吃一天吃两碗干的!”
 畅想起美好未来,大家都有话说,“还两碗干饭,出息呢!怎么也得是四碗!上午一顿吃两碗,下午一顿也吃两碗!”
 “每天四碗干的,那人要长得多壮实啊,都跟小牛犊一样了吧。”
 农人们趁着分发农具的时候聊了几句,再走出几步就各自散开,走进自己伺候的那部分庄稼田里。
 这可是一群群祖宗,真要在他们手上出事,只怕老祖宗都要从棺材板里跳出来锤人了。
 刘季跟人打过招呼后就领着自己的那份往河边走去,他为人擅交际,来这里没多久就负责分田的小吏打好了关系,虽不能多做什么,但分田时分到靠近河流的田,分到带树荫的休息地附近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里有树荫的遮挡,又靠近河流,长高的麦杆正好将弯下腰的人挡住。
 刘季刚走过去就发现已经有人在那里等着了,对方熟悉的面貌正是当晚在屋子里传播流言的人。
 刘季看到他的第一眼,恨不得扭头就走。但想到后面那些大人物在盯着,又想到他们代表的荣华富贵,心一狠:不就是让我当卧底嘛,在哪干不是干。
 做好心理准备,他马上扬起笑脸,一脸热忱地走过去:“老哥你怎么自己过来了?那么多卫兵盯着,万一被盯上了,可就不方便我们后面的工作了。”
 在田埂上蹲着的那个男人,咒骂一声:“这些该死的秦狗。”
 然后又滴滴咕咕的不知用哪里的语言骂了几句,刘季没有听清楚,也没听懂,不过也能猜到是什么意思,左不过是那些骂人的话罢了。
 刘季听了,一会儿让他发泄了一会儿,然后就阻止了总不能一直这么骂下去,万一把胃病引来倒霉的,可也就要带上他了。
 “老哥,时间紧迫,你来找我什么事?”
 被刘季一打岔,那男人也不继续骂了,压低声音道:“我们的行动暂且押后,等这些麦子都快熟了才好下手,到时候就让那些秦狗竹篮打水一场空。”
 “嘿,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到了该成熟的时候却没有麦子拿出来,看他们怎么办,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那个所谓的仙人是子虚乌有,那个暴君撒下弥天大谎。”
 “人心一乱,就方便我们作为了。到时候跟着哥哥吃香的喝辣的!”
 刘季听了在心里暗骂一声:暴君毒什么?我看你才是最毒的!老子在这里辛辛苦苦几个月,你一句话就要毁我的粮!
 狗东西!论缺德,谁比得上你!
 刘季又哄了他几句,等田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就趁着夜色偷偷摸摸的进了籍田令丞的屋子,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大人,我绝对不是跟他们一伙的。大人,你可要给我作证啊!”
 籍田令丞得了消息,却没有之前那种气得恨不得跳起来把人踹死的模样了。
 只道,“此事本大人已经知晓,你回去等消息吧。”
 见他乖觉,临走前有叮嘱两句,“过几天通武侯要过来,你注意点别在他面前晃悠。”
 刘季悚然一惊,谁?
 哪个通武侯?!
 籍田令丞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当然是王家的王贲将军,我大秦难道还有第二个通武侯嘛。”
 刘季脸都快绿了。
 这把五国的大仇人放在这火药桶上面,是生怕他们不炸吗?
 次日吃完饭,刘季凑到相熟的小吏面前,状似无意的说道:“我看到那边在收拾屋子,难道是有大人物要过来?”
 小吏笑着道:“好叫你知道,是咱们通武侯要来了。听说陛下不放心,特地派了人过来看着。”
 刘季嘴角抽了抽,不放心?我看他就是太放心了!
 但对方这大嘴巴叭叭叭的模样,丝毫没有掩饰通武侯要来,好像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消息。
 刘季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旁边另一个人凑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不必太过担心,我们陛下已经知道这件事,肯定能解决的,绝不会让那些六国余孽得逞。”
 刘季看着这一个个对皇帝死心塌地,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陛下天下无敌,我们陛下无所不能的模样,嘴角抽了抽决定不跟他们多说。
 心里暗道,指望皇帝老儿还不如指望那是真是假的神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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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日,章台宫。
 华林苑中的消息已经传过来,嬴政与几位心腹重臣商讨此事。
 “陛下,臣以为他们会在麦子成熟的时候再动手。
 一来让数月的新老都打水漂,华林苑中的黔首群情激愤,一经煽动就可能做出不智之事。
 二来成熟的麦田只需要一把火就能成片成片的烧起,比其他法子杀伤力更大。”
 这话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对待敌人当然是要抓住弱点使劲踩,如果是他们也会这么做。
 “陛下,”李斯出列,提出另一个可能,“臣以为破坏麦田只是一个目的,另一个目的是诱使陛下离开咸阳宫,前往华林苑。”
 华林苑占地面积颇大,不在咸阳城内,半路上防守相对薄弱,如果要下手,附近的林子村庄都是很好的藏身之地。
 “请君入瓮之计,”嬴政缓缓道,“焉知不是引蛇出洞。”
 这话一出,众臣齐齐色变,纷纷劝道:“陛下不可!”
 “陛下万金之躯,切不可以身犯险!”
 更有甚者直接说:“不如让通武侯去,父子二人联手灭五国,六国余孽对他们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正适合做引蛇出洞的诱饵。”
 被这么直白地当做诱饵,王贲忍不住斜了一眼提出这话的左相。
 这话足够浅白且不要脸,在其他时候是绝对不会出口的。哪怕是一肚子坏水,这些文臣说出口的话也必定是经过修饰,显得格外冠冕堂皇。
 现在这样的话都直接说出口了,可见他们的惊惶。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嬴政决定好的事,他们从来劝不动,只能遵从。
 但在其他地方还是可以略略运作一二。
 王贲出列请命:“陛下,仙种事关重大,华林苑中仅有籍田令丞,不足以震慑宵小,臣愿请命暂驻华林苑,以保仙种顺利入库。”
 不能阻止陛下过去,那就只能让他先去吸引一波活力了。
 嬴政沉沉看着他,良久才道:“准。”
 “谢陛下,必不辱使命。”
 当天傍晚,信使抵达华林苑,要求只有一个:
 明天太阳落山前,连华林苑中的狗都要知道通武侯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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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刘季的提心吊胆中,又过了大半个月,原本还要一个多月才会熟的小麦,表现出惊人的生长速度,只用了几天就染上了黄色,再过了十来天,原本有些干瘪的麦子麦粒也全都圆润饱满,一看就是产量格外喜人。
 刘季注意到,这几天陆陆续续来了许多车队,里面箱子沉甸甸的。他估摸着,这也许就是去年的秋天出产的镰刀。
 皇帝老儿胆子可真大,这种能当武器的东西也敢运进来。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眼瞅着马上就能收割了,那些人却还是没有动静,急得刘季都恨不得亲自上手催一催。
 这一天天的吊着人,让他睡觉都睡不好,生怕哪天合上了眼就被当成同伙砍了。
 “老樊,你力气大,回头要生了事端,兄弟就指望你护着了。”
 被他叫做老樊的大高个拍拍健壮的胸脯,瓮声瓮气地说:“老大你就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俺老樊一定给你护得严严实实的。”
 刘季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我已经跟小吏打通了关系,到时候会给我们留一些种子。真让上面一层一层往下发,发到我们沛县还不知道要多久,指不定只能赶上后年的冬天了。”
 他言语中带着笑,但眼中却异常严肃。
 脑海中想搞破坏的方法,一一过滤,最后留下一条: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一定要到最后才开始行动,可以收归的麦子已经没有多少水,一旦点着就是成片成片的燃烧,就算救回来也已经不能留种。
 这计策很毒,也很有效。
 刘季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乃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你们全给毁了。
 他抬头眺望,已经得了消息,卫兵总不会还放任他们烧粮食吧。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就在晚霞与夜幕交接时,火光冲天而起。
 “走水了——!”
 刘季脸色大变,扯着老樊往外那边跑了几步,却发现好像不对啊,那边不是麦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