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实验室里,并没有被火焰吞噬成一片废墟,还维持着之前的样子。
所有的事情尚未发生,江清欢再度成为了一个无声的旁观者。
徐徐展开的画面中,年幼的她正被那位研究员牵着右手。
她认得那张熟悉的脸,即便是被实验服包裹着,她也记得那就是刚刚为自己进行实验的,属于芩矜认识的挚友。
她们正准备穿过一条幽暗的长廊。
隐藏在顶部的灯有些过于微弱了,使得江清欢看不清面前的道路,只能被动的跟着研究员的动作行走。
四周寂静,只能听到脚底摩擦在地面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江清欢注意到迎面也同样走来了一道被押送的身影。
她抬头望去,熟悉的人映入眼帘。
是卫晏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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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追上了卫晏池的步伐,如果倒转一下来说,实际上是祂一直追随着我的步伐,
没有祂在的日子里,我会学着祂以前安抚我的样子,去安抚因为做了噩梦而恐惧的自己,去拥抱受了挫折而伤心的自己。
不过,也会偶尔想到祂,只是偶尔,也可能是一点点吧。
好吧,我承认,日记本我对你说实话,我很想很想。
因为总会在某些时刻去想念,如果卫晏池还在的话,祂又会做些什么,这样的念头。我知道这样是无法抑制的。
但是,算了,我喜欢。
————《就这样》
卫晏池的眼睛被厚厚的白色绷带紧紧缠绕。
祂只是匆匆与江清欢对视了一眼后, 又慌忙低下了头去。
遮蔽了所有的目光交流后,江清欢还注意到祂的脖颈包括手臂,凡是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和当时在实验舱里遇到的那样,都被用于拘束的绷带完全缠绕。就连垂在两侧的手,也被一副其他的镣铐束缚在了身后。
那镣铐的材质看起来尤为奇怪。
从表面上看去,似乎是柔软的,如同某种深色的动物皮革。却在接口处不断往地上缓慢滴落着粘稠的液体。只不过这液体的颜色并非是漆黑的,更像是铁锈的色泽。
顺着液体的滴落,敏锐的江清欢还能听到地板上,发出的轻微“滋滋”声。
两道瘦小的身影,在幽暗的长廊内, 短暂地擦肩而过。
这会是更早的相遇吗?江清欢思忖着,不过都是惊鸿一瞥罢了。
没有对话,更没有停留,甚至没有一丝迟疑,就这么略过。
江清欢看到年幼的自己,只是顺从的被那实验员牵引着。
而对面的卫晏池,在绷带与镣铐的双重禁锢下,则更像是一具沉默地只会接受操纵的人偶。
就在交错而过的刹那,画面又开始流转开来。
细碎的人声陡然变大,江清欢看到了冰冷的针头注入了肌肤。
针管里荡漾着漆黑粘稠的液体,耳畔也接连不断的飘来了几位研究人员的低语。
即便声音模糊,可努力平静下来,能依稀听见这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秘密的低语里,混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如释重负的松懈。
“感谢感谢,这批新到来的实验体里总算成功了一个!你看融合度高到惊人, 甚至完全没有出现突变的迹象。我们离出去不远了。”
“何止是没有突变…”其中一人将脸凑近了屏幕里。指尖在各项数据里上下翻飞,声音又急又快:“注入苍耳药剂他还能保持完全清醒的神智,甚至还能维持住稳定的人形,没有被同化。这简直就是最完美的供品。不、不说了,快快快,大家收拾一下吧。”
“对对对,大家赶快收拾一下吧。不要把实验室搞得这么凌乱,让人看见了不好,会扣分的。上面很快就会派人下来核查的。如果确认了的话,我们这个项目组就会是最成功的那个。当然,报酬也是无法想象的。”
欢呼声喝彩声充斥着整个屏幕,与周围的欢欣鼓舞截然不同的是,镜头给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江清欢。
她正在耐心地摆弄着好几个干干净净的毛绒玩具。每一个毛绒玩具都是不同的小动物,睁着憨态可掬的黑色眼眸,认认真真地被江清欢用来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
没有人注意到江清欢,她也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江清欢的大脑开始飞速旋转起来。
如果按照画面的呈现以及时间线去推测的话,那么很快实验室就会被火灾吞噬。
可是展现出来的画面又很像是被江郁与江浩川收养的阶段,因为江清欢后来会被他们带入到实验室里。
但是其中又穿插了自己与卫晏池的初遇。
时间在这里仿佛被彻底打碎,又被随意的拼接起来,展露出来的尽是矛盾到极致的画面。
不过也向江清欢展现出了更多她未曾见过的画面。
晃动的镜头最终暂停了下来。
画面里,用于照明的顶灯骤然熄灭,徒留下了几盏小小的圆形应急灯,还在虚虚的散着光,勾勒出了仪器冰冷的轮廓。
随着尖锐的口哨声响起,一天的实验结束了。
实验室里严格执行着八小时轮班制度。
虽然无法窥见外界真实的昼夜更替,但这里可以通过固定的口哨声与广播交接的形式,人为的划分出了时间段。
只要固定时间一到,就会有新一批的实验人员上岗,交接上一批的全部工作。
据说是为了维持这些工作人员必要的精神健康,也不知他们到底是如何摸索出来的这个时间节点。
不过每当交接班的到来,所有的管理都会松懈下来。而江清欢,也就是趁着如此短暂的空闲时间,而偷偷溜进了实验舱里。
她的身形本就瘦小,稍一不留神就会溜到自己想要的地方,像是一尾灵活的小鱼。
江清欢悄无声息地滑出了规定的活动区域范围,来到了昨晚想要进入的实验舱区。
实验舱贴着的鲜红警告标志密密麻麻的贴了满墙,不过那会儿的江清欢还不识字。
即便是汲取了人类的知识,她也会选择性的忽略,努力去扮演一个在旁人眼中符合当前年龄的孩童。
于是江清欢成功潜入了进去,并在一个巨大的透明椭圆形培养舱前停住了脚步。
这一次看到的,又是不同状态下的卫晏池。
盈盈的灯光只堪堪照亮了实验舱的顶部,而卫晏池双目紧闭,正悬浮在墨绿色的营养液中,无声无息,甚至周围的显示屏里也显示不出任何的数据。
祂的身上连接着数十根粗细不一的管线,像是攀附而生的寄生植物,探入到了祂的肌肤。
液面在微微波动,泛起了细小的浪花,这会让江清欢感觉眼前的卫晏池或许只是在安睡,又或许只是在修复身体。
这副模样,与她之前在另一个实验舱里相遇的卫晏池极为相似。
只是这一次,哥哥没有睁开眼。
祂无法说话,甚至可能根本没有感知到江清欢的到来。
江清欢努力抬头,定定地看着实验舱内浸泡着的卫晏池。
她不动了,一种奇异的、源自基因深处的亲切感汹涌澎湃的包裹住了她。让她无法推脱,不由自主地向前靠近。
小小的手掌缓缓抬起,想要贴上那冰冷的壁面,仿佛这样就能隔空感受到对方的一丝气息。
可正当江清欢把手掌全部贴在上面时,所有的景象又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再度扭曲消散。
灼热的烈焰吞噬了一切,记忆的碎片拼合过后,又将镜头对准了中心。
那是火灾发生时,还被困在实验舱内的卫晏池。
祂似乎对于即将蔓延而来的火灾并不关心,仍然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放在膝盖上的书籍。即便那本厚重的书里没有一丁点的文字,只是大面积的空白一片。
巨大的实验舱玻璃在高温与外部压力的双重作用下,从中间均匀地向周围蔓延开来了裂缝。从外向内灌入的空气,使得整个舱内的气味都变得非常难闻。
卫晏池注意到了被火焰炙烤而成的白汽,祂站定在床铺边缘,静静地观察一切。
祂没有动弹。漆黑的仿佛拥有生命力的粘稠液体,开始从祂的绷带缝隙里渗透而出。鲜活的涌动,全然的包裹,最后又将那些卷曲的绷带进行了最后的吞噬。
糟糕的火焰无法冲进这里,不可名状的气息席卷了整个实验舱。
卫晏池并未等待太久,卫家的人终于踩在了一地的碎片里,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然而,当他们看到破碎的实验舱里只有卫晏池一“人”时,凝视着祂那非人的模样,竟是无一人敢上前触碰。
在此之前,他们并未透彻的了解过该实验体的名字,祂所拥有的名字只不过是个最为简单的代号。
[阿卫]
恐惧在周围蔓延,以此为引线滋生而出的病态崇拜,又覆盖上来。
至于领头的那位年长者,终于脱离了属于自己的梦魇后。脸上挣扎的表情也最终被一种狂热的虔诚所取代了。
他率先做出了动作。以一种极为标准扭曲的姿态,缓缓地、无比郑重地跪伏了下去。
江清欢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动作,不像是在拜神,更像是在小说里见到的“献祭”。
联想到这一点,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画面还在继续。
那人的双手高高抬起举过了头顶,拇指与食指弯曲相抵,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环。
旋即,他将这枚标准的圆环重重地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紧接着,又向下移动,覆盖住了双眼。
他在向卫晏池示意,展露出自己最为真实的“眼睛”,祈求神的施舍。
只不过当他完成了这个仪式后,整个人又都软趴趴的匍匐下去,将额头紧贴在了滚烫的地面。
“您,您…”他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与恐惧,而变得扭曲,江清欢只能依稀听清前面两个字。
至于后面的一长段话,又不像是之前她与哥哥交流过的文字,非常的冗长,像是咒语。
在这片混乱不堪的场景下,江清欢看到了他最后的表情。
透明的泪水从他紧闭的眼角疯狂滚动,他的唇边却是绽开了极致幸福的笑容。保持着这种悲喜交织的复杂表情,他的身体软了下去,停止了呼吸。
为首的人倒在了面前,派来的卫家人却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恐惧的表情。
他们只是不断摆出了如出一辙的跪拜姿势,以相抵额头随后触碰上眼睛的手势,一直面向了卫晏池。
江清欢想起了自己额头上的那枚眼睛,会不会随着这些动作,而完全暴露出来呢。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了光洁的额头中央,仔细抚摸下去。
还好还好,那里仍旧是一片平滑,什么东西都没有。
可她莫名觉得,眼球深埋着的肌肤下,指尖被抚摸到隐隐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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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样的发展,这样混乱的时间线,会让我想起所做的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梦。
上一秒我还在教室里,下一秒我就瞬移到了游泳池中,这样抚平大脑褶皱的丝滑转场,让我根本无法预料到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就和现在这样,反正也没有人会猜透我的想法,我不喜欢别人知道我的下一步动作会是什么。
比如说上课神游太虚的时候,我就会想一些别的。
往往这个时候,我就会想,万一教室里的人会有读脑术怎么办,那我的那些想法岂不是全被看到了。
但是我继续遨游太虚吧。
经常性的幻想会不是是一种病?我经常问自己。因为我时常会落入到莫名其妙的幻想当中去。
不过后来,哥哥回来以后这样的状况就会好转了。虽然偶尔面对祂的时候思维也会继续发散,但是这些都是可控的。
——《江清欢的日记本》
焦点是围绕卫晏池展开的,祂又恢复了最初的人类少年的模样,始终保持着沉默。
卫家的人战战兢兢地靠近,通过特制的隔绝材料将祂层层包裹,将祂押送带离了那片不堪入目的废墟。
卫家的人惧怕祂忌惮祂,始终不敢与卫晏池对话。
可他们又贪婪觊觎着那股难以控制的、深埋在卫晏池体内的力量。他们坚信,卫晏池是接受过“神降”的,所以祂的身上拥有足以颠覆一切的价值,
他们将卫晏池圈禁在了一处偏僻的老宅里。那里风水糟糕,人迹罕至。
不过, 单凭这些是根本无法锁住卫晏池的,祂还是游刃有余的进出卫家的各个宅邸。
祂原先没有名字,只是有个简单的代号“阿卫”。
追其溯源,那些研究人员也只是说和其他的实验体同一批进来的。无父无母,更没有什么其他亲缘关系的存在。
如此浅薄的关系网, 是最适合用于实验的肥料。
可当祂被卫家人带走时,这个沉默的少年却是第一次爆发出了惊人的固执。祂反复的、近乎是执拗的看着那些蜂拥而来的人类,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卫晏池, 我的名字叫卫晏池。”
为首的人听罢倒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了轻蔑的嗤笑:“不过是成功与药物融合的怪物罢了。没想到还挺有脾气,居然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
嘲弄声里,那人挥了挥手,染上了几分省事的懈怠:“罢了罢了,既然祂如此坚持,也省了我们的力气。就叫这个吧,毕竟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又改变不了什么。”
画面滴入了浓墨重彩的颜料,江清欢看着中央属于哥哥卫晏池的脸在迅速扭转,再度衔接上下一处画面时,她稍稍理清了时间线。
“卫晏池”这个名字,是她给哥哥取的。但是祂们后来的相遇应该是在卫家老宅,那么祂们或许更早之前就见过?
最终的结果又指向了一片混乱。
光亮的屏幕里,衔接上了江清欢的记忆碎片。
她被江郁与江浩川带入到了卫家那栋压抑的住宅。她的父母正与卫家的主事人进行谈判。
三言两语并不能将整件事情完全概括。
江清欢在角落玩耍着玩具,推动着小小的轿车,聆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无非就是想用她身体里残存的苍耳药剂,继续将她送入实验室,进行下一批的实验,借此来获得江郁与江浩川想要维持身体与精神的药剂。
他们早已对卫家生产的药剂有了依赖性,根本无法短时间内戒掉。
年幼的江清欢还在努力扮演着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不过对于他们的谈话也了解到了几分。
江郁和江浩川那会儿还尚且抱有一丁点的良知,并不希望被江清欢听到,干脆寻了个借口让江清欢独自去庭院里玩耍。
就在那个空旷又阴森的庭院里,她看见了个那个本想隐藏自己,躲匿于树下的卫晏池。
祂安静地靠在树的一边,任由树叶沙沙,微风落下,仿佛与周遭的灰暗融为一体,但江清欢一眼就看到了祂。
无比熟悉无法言喻的感觉席卷而来,江清欢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这种相遇的情况在江清欢现有的认知里,算得上是“轮回”。很像是她小时候一直在纠结着的那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无解悖论。
江清欢完全舍弃了理清时间线的先后顺序,被动地选择去接受眼前浮现出的一切画面。任由这些缺失的拼图,一块又一块嵌入到她的脑海,展现出什么,她就选择去看些什么。
画面关闭,这应该是江清欢的第三次抉择了。这次的抉择里,她听不到卫晏池的呼吸与心跳声了。
她大概猜到了接下来的故事主角极有可能是自己,也只会是自己。
既然将要呈现出的内容与她息息相关,联想到之前的问题,江清欢看向了面前并排的两个格子。
它们分别是鲜红的数字“ 4”与“5”。同样的大小,同样的色彩,周围的诡异褪去了不少。
与之前的题干一样,这两块格子里缓缓流淌下了猩红的液体组成的题干。上面的字迹清晰明了,相较于之前的字数,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少。
不过这次的问题让江清欢意想不到,没想到是有关于林静云的。而题干,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你觉得林静云是好人吗? ]
下面当然也贴心的附带着两个选择:是/否
江清欢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个题干的代表数字“4”,踏入到了整个跳房子的屋顶上。
周围稳定的景象再度变换,一阵尖利的笑声在她的耳边回荡。
那声音不男不女,难以分辨出年龄,更像是由无数道声音叠加而成的古怪东西。
声音紧紧缠绕在了江清欢的耳边,随后又如同被掐断般,戛然而止。
沉浸在一片死寂中,江清欢抬起了头,对着宽大的跳房子冷冷问道:
“你这是在挑拨离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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