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忘了什么不好,竟然连宁宁都忘了。
“我去找他。”墨洲掀开被子,桑宁赶紧阻止。
“爸,忘了就忘了吧,他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
这几个字,桑宁真真切切,说的诚恳,她也是这么想的。
刚开始,听到墨北尘忘记自己的事情,她的确无法接受。
可问过医生,又缓和了许久,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墨北尘出事,被医生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被医生判定七十二小时醒不过来就永远无法醒来的时候,那时候,她只希望,他能活着。
可为何,现在,他醒了,只是失去了记忆,她反而这么难过呢?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那便是她贪心了。
所以,她觉得,自己该想开一些,接受事实。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他能醒来,就是好事。
墨洲看着坐在自己眼前,这个懂事又善解人意的孩子,激动不已。
有多少人,需要用一生才明白的道理,这孩子,小小年纪,就真正理解了。
“好孩子。”墨洲感慨,他是越发喜欢桑宁。
还好,如今的她,虽不是他的儿媳妇,却也是他的干女儿。
还是老太太慧眼识珠。
桑宁告诉墨洲,关于证据的事情。
这是墨洲用命送出了的视频,她告诉他,“视频已经送到了警局,金花母女也找到了,她们为三年前车祸是人为而非意外,提供了有力证据,如今,这两起车祸,已经合并审理,很快就会有结果。”
“太好了。”墨洲激动不已。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结果。
墨洲话落,桑宁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爸,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说,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墨洲早已将桑宁,当做自己的家人,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和孟义,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短暂的错愕之后,他眉心一蹙,心中纠结。
二十多年前的恩恩怨怨,在脑海中闪过,时隔多年,再次想起,依然无法压制。
这件事,是他一辈子的痛,痛苦已经造成,即便告诉桑宁,过去的痛苦也无法消融。
这些年,他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就是不希望给孩子添麻烦,不想将他们牵扯其中。
所以,听到桑宁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便是回避。
点了点头,墨洲没有具体说明,只含糊道,“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如此说,便是有了。
桑宁继续问,“能说说吗?”
墨洲叹了口气,正视着桑宁,叮嘱她,“宁宁,这是我和孟义之间的恩怨,你和北尘好好的,不要牵连进来。”
过去的事,年代已久,即便孩子们参与其中,事情不但解决不了,反而会让过去的阴霾再次笼罩在周围。
桑宁明白了。
没再问下去。
只告诉墨洲,“我怀疑,武振风两次车祸杀人,都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受人指使。”
此言一出,墨洲忽的一下看过来,拧眉思索片刻之后,看向桑宁,“你的意思是,北尘的车祸,和孟义有关?”
桑宁点点头,“我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一开始,她只是怀疑,可现在,知道孟义与墨洲有过节,便明白了。
孟义出手,是因为对付墨北尘,和对付墨洲,并无区别,只要能让他痛苦,效果一样。
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武振风一人。
即便案件处理下来,以目前的证据链,也只能确定,故意杀人的,是武振风。
墨洲将整件事仔细思索了许久,告诉桑宁,“你的猜测不无道理,孟义这个人,心思毒辣,做事喜欢假手于人,若真是他做的,会早早处理好干系,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这么说来,即便我们怀疑,也拿他没办法?”
“不,有个办法,可以证明,此事是否和他有关。”
“什么办法?”
墨洲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桑宁,“如果你是孟义,此事若真与你有关,现在当务之急,你要做的是什么?”
桑宁思索良久,忽然想到什么,“灭口!杀了武振风,死无对证。”
墨洲点点头,“他若真这么做了,那这件事,便真是他干的,武振风一死,伪造自杀现场,如此一来,此事,便真和他无关了。”
桑宁倒吸一口凉气。
之前,他还以为,武振风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可现在,听到这些,她忽然背后发凉,原来,武振风背后,有这样一条巨蟒,杀人不见血。
难怪这两人能聚在一起,物以类聚,不过如此。
如此滴水不漏的做事,这样的人,对付起来,还真是不易。
“我们要尽快找到武振风。”桑宁开口。
只有找到他,才能留下证据,武振风必然知道,此事到底是谁所为。
如此一来,只要武振风交代实情,孟义也在劫难逃。
听桑宁如此说,墨洲没有反驳什么,他心里明白,孟义这样的人,做事一般都有双保险,即便找到武振风,他也未必会轻易吐口。
但宁宁能有自己的想法,墨洲不会扫孩子的兴,认可的点点头,“你说的对,找武振风,我会派人下去,即刻寻找武振风。”
“好,我也立刻去找,尽快找到他。”
桑宁话落,离开病房。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刹,墨洲脸上的笑瞬间散去,靠在枕头上,眼神散去,渐渐飘远。
他想到了过去,想到了自己和孟义以及曹清的点点滴滴。
他们三个,本是最要好的同学,若不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情,他后来也不会被周丽这个女人给套住,而曹清,也不会被毁了一生。
过去的种种,虽然时隔多年,但如今想来,仿佛就在昨日。
怒与恨交织在一起的感觉,墨洲永远都不会忘。
他拿起手机。
看着上面的短信。
是曹清一天前发来的信息。
短信里,她只发来五个字,“困,勿扰,勿念。”
他醒来之后看到,再联系时,电话已经无法接通。
他反复看着上面的五个字。
多年的默契,让他一眼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曹清被孟义困住了,她不想让他搭救,至于为什么,墨洲明白,她是想用自己的方法,去面对他,去解决多年的仇恨。
墨洲虽然愤怒,孟义小人行径,但他知道,孟义不会伤害曹清,而且,曹清要做什么,做了什么决定,他会尊重,会用自己的方式,默默的护着她。
从墨洲病房离开后,桑宁回到神经外科。
走廊里,桑宁看到了于六,便告诉他,“既然墨北尘没事了,我就回去了,你多照顾他。”
于六为难的指了指病房的方向,“太太,周丽这会正在病房闹呢,墨总刚醒,她这样闹,不利于墨总恢复。”
周丽闹起来了?
桑宁走过去,还未进病房,就听到里面阵阵叫嚷伴随着哭声传出。
“你就是个没良心的孩子,我是你妈,你现在告诉我,你不认得我是谁,我生你养你这么大,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病床上,墨北尘面容冷淡,看都没看周丽一眼。
周丽更委屈了,知道儿子醒了,她兴高采烈的过来,一进门,拉着儿子的手,还没关心,就被推开,“你是谁,于六,请这位夫人出去。”
周丽从傻眼,到知道儿子失忆,然后自我介绍,再到被儿子无视,直接崩溃。
这期间,她的声线越来越高,心脏病都差点犯了。
可病床上的儿子,根本不管她在说什么,从头到尾,一个眼神都没给过她。
她是他妈啊,他怎么能忘了她,对她的态度,还不如于六一个外人。
她的心,疼的跟针扎似的。
可不论她哭也好,闹也罢,甚至骂人,儿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越想越气,越叫嚷越寒心。
哭过之后,周丽见儿子依然冷漠,失去理智的她冲过去,将他从床上拉起来,“走,现在就回老宅,我要当着老太太的面,让他评评理,哪有儿子忘记娘的。”
墨北尘抽出手,手松开的瞬间,周丽甩了出去,摔在地上。
这一摔不要紧,周丽疯了一样,忽然叫嚷一声。
“我知道你因为车祸的事情恨妈,我不怪你,但你不能不认得我,你这样是在杀我的心你知道吗?你告诉我,你还要不要我这个妈,别装什么失忆,你要是真不要,我现在就从这儿跳下去。”
一个母亲,当着儿子的面跳下去,只为逼着儿子想起她。
且不说,这种方法,能不能唤醒记忆,但说出了事,墨北尘作为儿子,该背负多大的罪名。
桑宁将周丽从地上拉起来,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你跟我出来。”
三两下将周丽扯到楼道上,在周丽叫嚷前,桑宁问了她一句话,“你儿子的命,和他记得你,选一个。”
周丽正沉浸在疯狂之中,听到桑宁的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选,他是我儿子,怎么能忘了我。”
“他脑出血,血块压迫神经,差点死了,如今好不容易活了,只是失去了记忆,一个好端端的儿子,和一个死人,你是不知道怎么选,还是压根就没有爱过你儿子?”
桑宁声线拔高,说话之时,一双冷眸盯着周丽,不给她任何躲闪的机会。
有时候,她恨不得想剁开周丽的脑袋,看看这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浆糊都比她清醒。
不知是桑宁的声音震住了周丽,还是灵魂拷问,彻底唤醒了她心中沉睡的母爱。
她不再焦躁,而是眼泪横流,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桑宁也不急,看着她哭,看她能哭到什么时候。
周丽哭了一会,看着桑宁,哽咽着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着急,北尘怎么能忘了我这个妈妈,我已经知道错了,他还不记得我,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桑宁看她这样,一点都不觉得可怜,反而觉得可笑。
她告诉她,“把自己活成臭虫的,你还是第一个。”
周丽在贵妇圈的时候,就是所有人眼中的笑话,那些人,表面上恭维,内心根本看不起她。
她在家中,墨洲也因为她的存在,远赴他国,常年不归。
她对女儿百般宠爱,可她那个女儿,眼里根本就没有她。
而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却被他一次次连累,仅有的母子情分,如今也一滴不剩。
一个女人,能把自己活的众叛亲离,桑宁真不知是该说佩服,还是该说活该。
周丽有些傻眼,桑宁竟然这么损她。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不然呢?”桑宁不给一点面子,周丽这种人,就是欠骂,骂了才能清醒几天,不骂,天天都是胡涂蛋。
“你还想让我夸你不成?北尘出事的时候,你怎么承诺的,你说你会离开,不会让大家为难,可你现在是怎么做的,逼着墨洲娶你,你也不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你配吗?”
这话,干脆利落,却也句句属实。
周丽听着有些扎心,低着头,哭的更委屈的,只是不敢哭出声,只时不时的抬头,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桑宁,希望她能哄自己几句好话,可看她始终没给好脸,更不敢多说一句。
不知从何时起,周丽对这个前儿媳,打心底里有些害怕。
她那一张嘴,以前明明什么都不会说,可现在,跟个机关枪一样,说出来的话,直戳她的心窝窝。
疼的她不敢吭声。
哭了一会,周丽不哭了,她仔细想了想桑宁的话,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擦了擦眼泪,怯懦的看着她,“你说的对,北尘忘了我,不要紧,他能醒来,我这个当妈的,就该知足了。”
桑宁松了口气。
果然欠骂。
“我错了,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他们父子。”
桑宁没劝。
周丽对墨洲父子带来的伤害,真不是简单照顾,就能换来原谅。
不过,她作为墨北尘的亲妈,在他生病时照顾他,是应该的。
劝好周丽,桑宁没再停留,离开医院。
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周丽知道儿子不记得他了,也不敢计较了,去了外间,帮儿子把卫生清理干净。
此时,病房内。
于六将桑宁对周丽所说的每一句话,一字不落的说给墨北尘听。
墨北尘眉心舒展,尤其是听到桑宁将周丽训的一愣一愣的时候,笑容弯弯,很是欢喜。
“宁宁说的很好,都是我想说的。”
于六:“周阿姨确实过分,每次做事都不考虑墨总的感受。”
墨北尘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打心眼里,不喜母亲。
不过,刚才桑宁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结合她的话,他对周丽做了评价,“她自以为自己爱孩子,其实,她爱的永远都是她自己,孩子对她而言,是附属品。”
于六赞同的点点头,“墨总,那以后,周阿姨要是来看你,要不要阻拦……”
墨北尘还未开口,病房里间的门忽然开了,周丽耷拉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门口,“对不起,北尘,妈妈错了,妈妈刚才,冲动了,说话没过脑子,你别跟我计较,不要不让我见你,好不好?”
桑宁说过之后,周丽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不对,她本不想打扰儿子,在外间帮着打扫,可刚才,听到儿子对的评价,她的心一片冰凉,跟泡在冰水里一样难受。
没忍住,所以赶紧进来给儿子道歉,生怕他以后再也不理自己。
女儿已经坐牢了,儿子要是再不要她,她还不如死了呢。
“我说过,不认识你。”墨北尘声音硬冷。
周丽觉得难堪,心里不是滋味,含着泪摆摆手,“没关系,你忘了我没关系,等你想起来了……”
“即便想起来,你也不配。”墨北尘打断她。
他给了她太多机会,可她次次,都无视他的付出,这次,更是又一次轻信孟姝婉,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和她的母子情,在他避开车头,将生的机会留给她的时候,就已经断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里建设,但听到儿子如此心狠的话,周丽还是承受不住,哭着跑开了。
她走后,于六担心的问,“墨总,周阿姨不会做傻事吧。”
墨北尘皱眉,视线落在旁边水果盘里的小刀上,说,“不会,她这样的人,即便刀子放在她面前,她也不会自杀。”
周丽哭着跑出去。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现的在她,家没有,儿子不要,丈夫已离婚,真如桑宁所说,就是臭虫,万人嫌。
她真的该死吗?
电梯门打开,她浑浑噩噩,跟着人流挤进去。
脑子一热,去了天台。
天台上,清风拂面,她站在台顶,看着下面缩小的行人,心想跳下去一了百了,可鼓足勇气,却在最后一秒败下阵来。
她颤抖着双腿,去了墨洲病房。
本想对他诉说,儿子对她的冷漠。
可墨洲始终冷着脸,从头到尾都没搭理她。
她心中悲凉,拿起刀子,去了卫生间。
刀尖抵着手臂,却迟迟没有划下去。
她怕疼。
她不想死。
犹豫许久,丢掉水果刀,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是她自作孽,这一切的一切,本该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要不是当初她贪念太重,也不会是今天这步田地。
她冲进病房,不管不顾的开口,“墨洲,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墨洲起先并没有反应,如往日一般,淡漠的看了她一眼。
周丽看在眼里,这次却没有犹豫,这件事藏在心里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不会被发现,可到头来,她什么都没有了,过去掩藏起来的一切,也变得可笑起来,她想亲自揭开它。
不等墨洲有任何反应,周丽便开口,“有件事,我瞒了你二十多年。”
此言一出,墨洲看向她的神色,才多了一丝疑惑,眼前同时浮现出多年前的种种,一想到过去的事情,他本能的反感起来。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你说我的,你信不信随便你,我要告诉你,当初,我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夜,是孟义帮了我。”
此言一出,如碎石一般,坠入湖面。
墨洲平静的脸,瞬间龟裂,忘了身上的伤,忽的一下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震惊,“你说什么?”
周丽早料到,他会如此反应。
她既然想好了要告诉他,便不会再退缩。
继续说,“孟义喜欢曹清,我刚好想嫁个有钱人,我们相互利用,他帮我灌醉你,让曹清看到我们苟且,她彻底死了心,才能不再喜欢你。”
周丽的话,将过去的腐烂全部翻出,光是空气中就闻到了令人作呕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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