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嫁给了穆家,除了每日被不停的搜刮,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当初我差点儿被有些人推进水里淹死,子言差点儿被人给害死,您是不是一转眼就忘了这事儿?要等你失去了你所有的心头挚爱才会反省吗?”她的一声声指责直戳秦柳娘的心,虽然语气平缓,却痛得秦柳娘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么多年来,她没有少被周氏辱骂,可自家女儿的话却比那咒骂更让她心酸。
“可是染儿…”
“娘,您就当我刚才说的是气话,您是奶的儿媳妇,你要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穆温染硬生生的将心里那一口怒气给压下,将选择权再一次报给了秦柳娘。
“娘…这是我们攒下来的些钱,您先拿回去用着,要是不够了,我和山川在想办法给您筹。”可是想要在一瞬间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脾气完全是不可能的,秦柳娘在内心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还是拿着一串铜钱和家里的一些用品食材交到了周氏的手上。
这下,周氏可得意坏了,几乎是用鼻孔朝着穆温染冷哼一声,带着几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家。
见人走了,秦柳娘这才胆怯地看了一眼穆温染,语气带着恳求。“染儿,娘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
“别说了,您是我娘,您怎么做都是对的。”穆温染自嘲地笑了笑,原本以为周氏一家人是她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但现在看来,这对怂得几乎不敢喘气的父母才是她最大的阻碍。
晚饭也没吃,穆温染将自己锁在房里,任由穆山川和秦柳娘如何敲门也没有回应。
穆子言现自家姐姐不吃不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来了个绝食与两人抗争到底,大有姐姐不吃我也不吃的架势。
秦柳娘心里虽有万般委屈,又不想穆山川担心,便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她放下一家人的早饭,便和往常一样,提着脏衣服去河边涮洗。
“秦夫人呐,来来来,大家可都让着点儿,人家现在发达了,像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女人哪里能和她比啊?”可她刚到河边就有眼尖的同样在洗衣服的村妇发现了她。
秦柳娘本就生得清秀,村子里嫉妒她的女人不在少数,饮此时更是大做文章。
“可不是么,前些日子把自家老娘给赶回村里了!分文不给呢!”
“哟,这事儿你可不能胡说,万一诬赖人家清白,你怎么解释去?”
“这话我哪能乱说呢?这可是她们家老太太亲口说出来的!明明白白摊在这儿了。”
哐铛一声闷响,她手里的衣服带着木盆子全都摔在了石板地上。
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可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同情她,换来的只有往日熟悉亲友的冷嘲热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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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柳娘,你可别对着我们哭,我们可还想过两天好日子呢!我家那口子要是知道我和你天天搁一块儿洗衣裳,回去非得骂死我。”
“是啊,在以前的情分上,你换块地方洗衣服去吧。”
被女人们一阵羞辱 秦柳娘哪里还有什么心情洗衣裳?沉默地捡起地上的东西便早早回了家。
她刚到家推开门,就见到了正在吃早饭的穆子言和穆温染,几人均是一愣。
穆温染倒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两口两口扒完碗里的饭,就要带着穆子言离开。
“染儿,娘错了,娘昨天晚上不该那么对你的,你就和娘说说话吧。”秦柳娘外面被人家嘲讽,在家里还得不到自家儿子女儿的欢心,泪水再也憋不住了,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娘,别哭了。”穆温染面色如常,侧头看了一眼放在秦柳娘身边的木盆,和那里面一坨脏兮兮的衣服,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看自家娘亲这模样,怕是在外面听了些风言风语。
“染儿,你说说咱们昨天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你奶竟然回去后还四处说咱不孝顺,是让我怎么办才好啊?”秦柳娘边哭着边向穆温染求助,可穆温染并未和往常一样安慰她。
“昨天看你对奶那孝顺的样子,十头牛都拉不住,你非要对人家好,可是人家心里哪里惦记着咱们的好了,恩将仇报还差不多。”穆温染心里实在憋得慌,一时嘴快,心里不舒服,说的话重了些。
秦柳娘红着眼眶,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仿佛已经看透人情世故的穆温染,觉得她越发陌生了。
穆温染说完也陷入了沉默,两人静静呆了一会儿后,穆温染便先回房间去了。
秦柳娘一个人在漏风的屋子里站了许久,直到穆山川的宽厚温暖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想啥呢?怎么哭了?”穆山川刚从外边干活回来,一身汗湿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
他诧异地看着泪流满面的秦柳娘,手忙脚乱的帮她擦拭眼泪。
秦柳娘咽了口唾沫,将心里那些复杂的情绪一并咽下,嗓音带着些许的沙哑。
“相公,你陪我去外边走走吧。”
“好,咱们走。”
乡间的田埂上此时也没有多少人走动,落日的余晖洒在一片稻田上,金灿灿的惹人喜爱。
只是秦柳娘却没有心思欣赏这的农家美景,一路上都低着头,仿佛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般,什么话都没说。
“山川,你说我是不是该听染儿的话?娘这段时间对我们是…是越来越过分了。”许久她才长舒一口气,下定决心般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这句话,生怕穆山川生气。
“柳娘,我当初把你娶回家时就承诺过你,绝不让你受丁点委屈,这几日的事也让我看懂了不少,孩子有孩子们自己的考虑,我希望你也能跟着你的心走,别让自己太委屈了。”穆山川是这十里八乡出名的疼老婆,见到秦柳娘哭,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忙连声安慰。
两人正说着突然从空中飘过一片白纸,带着丝丝凉气,倏地落在了他们两人的脚边。
秦柳娘被吓着了,打了一个哆嗦,穆山川忙将她拥入怀中,往后退了两步。
周围忽然间响起了由远及近的哭泣声与凄凉的唢呐声,哭声中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纸钱飘散在空中更添了一丝凄凉。
“老人家,这家是出了啥事儿?”秦柳娘的目光直盯着那口小棺材,可能是个刚去世不久的孩子。
穆山川则是眼疾手快拉住了一个穿着粗麻布白衣裳的老人。
老头子叹了口气,指了指那为首的,哭得快断了气的妇人。“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孩子得了天花,一直没治好,隔了十天半个月也就断了气了。”
原来又是一个因为天花毙命的孩子。
穆山川回过头,却发现秦柳娘两眼发直,面色惨白,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柳娘,你没事吧?”穆山川忙扶住她几欲站不稳的身子,紧张地询问。
秦柳娘摇了摇头,眼眶微红,她能感觉到那为首哭得肝肠寸断的女人的心情,体会到她作为孩子的母亲所承受的巨大悲痛之情。
“或许染儿没错,她和我闹脾气是对的,娘…娘实在是有些过分了,这次是子言没事的,若子言和染儿两人真的如同这孩子一样…我…”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口酝酿,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心里无比愤懑。
秦柳娘不多说,穆山川也明白她的意思,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走了一路,田埂边上再美的景色也都是那样凄凉和落寞。
穆温染这会儿则是去了后山,呆在许惑的草房子里等着他换好衣裳出来。
身为人师总不能穿的太寒碜,怎么着也得有隐居山林的贤者模样。
她前两天去镇子上特地带了两件衣服给许惑,这样也方便他以后露面。
“我都好久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了,你瞧着咋样?”许惑心里美滋滋地走出来,双手小心翼翼的掸了掸衣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生怕把这身新衣服给弄脏了。
穆温染挑了挑眉,许惑虽然已人到中年,但还能看出些年轻时候的俊秀模样,这衣服和他很搭。
藏青色的长袍更衬托的他气质儒雅,慈眉善目,白色的里衣是大夫常穿的那种,一双棉质黑布鞋显得他质朴老实。
“真是不好意思又让你破费了,你看我这样行吗?”穆温染的数次送礼让他越发觉得囊中羞涩。
“没关系,这些小事别放心上,我不也有事要拜托你嘛。”穆温染只是一句话带过,跳过了这个话题,与许惑就接下来的计划,密谈一番后便离开了后山。
晚间,秦柳娘在穆山川的陪同下回了家,原本秦柳娘还在担心两个孩子会不会饿着,尤其是穆温染,她已经好几顿都没吃了。
心中满怀愧疚的她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却诧异地发现家里亮着光,厨房里的热气一阵阵的飘散出来,香味扑鼻,惹得她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
她疑惑地打开门,却见穆温染和穆子言已经坐在了桌边,而桌子的另外一边还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留着一缕胡子,看着像个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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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穆山川对视一眼,两人并不认识这个男人。
“您是?”穆山川率先走上前去,学着人家的样子作了个揖,对方立即站起身子回礼。
“你们就是温染的爹娘吧,今日登门造访,也没给你们捎个信儿,是我唐突了。”这人正是许惑,此时他已经换上了穆温染给他的新衣裳,整个人的气质都焕然一新,很是儒雅,一看便是有学问的人。
“染儿,这位是…?”秦柳娘忙来到穆温染身边,疑惑地拉着她的手询问。
都说母女没有隔夜仇,穆温染的怒气也消了一大半,她拍了拍秦柳娘的手,让她放心。“爹娘,这位就是我师父,你们曾经也提起过,许大夫许惑。”
秦柳娘与穆山川有些惊讶,之前他们就这样怀疑过,没想到是真的。
得知这位许惑是穆温染的师父后,穆山川立即热情地招待起客人来,饱餐后,还收拾了穆子言和穆温染的房间,怎么着也要挽留许惑住一晚。
许惑推辞不过,在穆温染的默许下便早早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穆温染就跟着许惑去了镇子上看望那些得了天花的孩子,许惑对看病十分感兴趣。
他边看病边不断让穆温染记录着病患的情况,极度认真负责。
得知穆温染师父在义诊的人越来越多,连邻村的好几户人家都急匆匆抱着孩子来了。
这消息当然也瞒不过金四莲的耳朵,一听说穆温染在给人家看病就乐坏了,忙找周氏告诉她这件喜事。
“娘!你猜我听见啥了,穆温染这会子在村口给人家孩子看病呢!想必要收不少钱,邻村的人都来了!”金四莲眉飞色舞抬脚跨进家门,直奔周氏的房间,招呼也没打一声,火急火燎地推开周氏的房门,鞋差点儿被门槛绊掉了,搓着手,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仿佛穆温染看病就等同于她赚钱似的。
周氏也是一喜,摸了摸自己上次被打疼的地方,淤青还未散去。
“走!“她一咬牙一瞪眼,从床上翻身起来,就麻溜地穿上了衣服。
这小崽子上次把她整的那么惨,以为就昨天那么一点儿破东西就能还账了?
三步并作两步,她带着金四莲一路小跑来到了村子口,果然看到了穆温染那忙前忙后的身影。
“穆温染!你个小兔崽子,你奶奶来了也不打个招呼!”金四莲见人太多,几步上前,急中生智,站在后面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果然她这一嗓子,人群自动给她让出一条道来,她很是得意,大摇大摆地扶着周氏往前走去。
“穆温染,你现在本事大了,居然敢瞒着奶在外面做生意!也不和家里说一声。”她骂骂咧咧地指着穆温染的鼻子就是一张臭骂。
而眼神却很快就被旁边一个摆满了铜钱的箱子给吸引了,这难不成就是诊疗费?这么多呀!
穆温染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她们,周氏冷哼一声,眼神示意金四莲去搬那钱箱子。
“诶,你这老太太,怎么平白无故抢人东西?”周围有人不满地指责了一声,金四莲却给了他一记白眼。
“什么叫抢,这钱就得拿回去孝顺咱娘,穆温染你咋也算是奶的孙女,怎么?这点儿钱也要藏着掖着不给奶用?你有本事,弄得到钱,过上了好日子,咱家里穷得都快吃不上饭了,也不想着点儿,真是个没良心的小畜生!”原本以为这人会就此罢休,可没料到更多的人被她惹怒了。
“哪儿来的泼妇,穆大夫和她师父给咱们孩子治病还倒贴药材钱,你倒好,一下子全抢了去,哪儿来的疯婆娘,赶紧撵走!”
“就是!谁告诉你这是诊费了!抢东西之前也搞搞清楚情况!疯老太婆,我看你们倒不像穷得揭不开锅,反倒是比我们大家伙儿气色都要好呢!”
几句话一说,金四莲就白了脸,不知所措地看向周氏,周氏脸色也很不好看,毕竟被这么多人围着骂很丢人。
“穆温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沉声音询问穆温染,气得手都有些发抖。
穆温染没有理会她,而是恭敬地低下头看向身后,叫了一声“师父”。
“嗯,染儿,这的情况如何,病情可都记下了?”许惑拿着银针走来,他已经给第四个孩子施完针了,病情均有所好转,他不得不佩服穆温染的医术,或许还在他之上,这孩子绝对是个可造之材。
“都已经写好了,药材钱都已经发给大家伙了。”穆温染如实回答,根本没有理会金四莲和周氏,这两人面色越发尴尬了。
“喂,你是什么人,穆温染和你啥关系!”金四莲不满地嘟囔了一声。
许惑回头看向她笑了笑,行了个礼。“这位婶子,穆温染是我的徒弟,每日跟着我学医术已有好一阵子,前些日子我研制出了治天花的方子和可以预防的法子,这才让她先来试一试,得知方法可行,我今日带着她来村口义诊。”
咋回事?义诊?那岂不是没有钱?还拿这么多钱出来做大家伙的药材费,这汉子是不是疯了?
金四莲还没回过神是咋回事儿,脸上就挨了周氏重重的一记巴掌,疼得她哎哟一声,半边儿脸火辣辣的疼。
“眼睛看不清脚底下乱奔的臭娼妇!怎么问事情的!人家先生是义诊,你跟着来闹什么事儿!”周氏反复打量了许惑几遍,这人气质颇为儒雅,不知道什么来头,若是惹上个大户人家的先生,他们得吃不了兜着走!不如把一切都赖在金四莲的身上。
“娘啊,我这不也是…”金四莲很是委屈,刚想辩解却又被周氏一声怒骂给憋了回去。
“闭嘴!今日的事情我非要告诉我儿子,让他好好教训家训你这混账娘们儿!”周氏厉声呵斥完她,又笑着和许惑打哈哈。
“不好意思啊先生,这疯娘不知道得了什么羊角病,非拉着我来和我孙女要钱,我这就把她带回去,您忙,您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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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许惑却并没有就此放过周氏与金四莲,而是愠怒地叫住了两人。
“站住!”许惑可是大家唯一的救命稻草,这年头免费治病的大夫上哪儿找去?大家伙一听许惑让周氏站住,立即聚拢到一起,封死了出路。
周氏一改刚才的歉意,立即恶狠狠地瞪着他。“大夫,我今日不过是听到了儿媳妇的风言风语,来要错了钱,你这是什么个意思?要办我们不成?”
许惑踱步走上前,周氏对穆温染一家人的无情让他想起了许明与他同为手足却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甚至要赶尽杀绝的做法和周氏简直不相上下。
“周老太太,我徒弟和我说过,你们家前阵子已经分了家,是不是我在山上呆久了,不明白这人世间的规矩了?为何分了家还要伸手往儿子儿媳妇要钱?这怕是不合规矩。”许惑语气平缓,却带着严厉的苛责,人群里也开始议论论纷纷起来。
“哪儿有这样的说法,这老太太也太贪心了,把人赶出去还想着要钱。”
“就是,听说她家老二家是几家里最穷苦的一家,真是要刮油刮出人命来啊!”
你一言我一语的讽刺声传入周氏和金四莲的耳朵里,周氏憋得脸红脖子粗,金四莲委屈地站在一旁,哪儿敢说一句话,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穆温染,你真是拜了个好师傅。”这几个字几乎是从周氏的牙缝里挤出来的,穆温染倒是没在意,微微一笑。
“是啊,我一直觉得我师父很好,谢谢你的夸奖。”
“你!”周氏一时语塞,半天憋出了一个字,只能干瞪着眼看着笑得一脸灿烂的穆温染,和一只干瘪的蛤蟆一样,胸口不断的起伏着,周围人的善意劝解是那样刺耳,一阵阵止不住地传入她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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