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瞧着人过了连廊,这才转身回屋。
周遭探出来的脑袋见当事人不在了,都开始窃窃私语。
“哎呀,这可是寺庙,成何体统。”
“这是对新婚小夫妻吧?”
“哪啊,你没听那男的喊女的姨娘。是个妾。”
“又是个宠妾灭妻的。这什么世道,这还让不……”
“大娘子,这话可说不得,这还是在寺里哪!”
算了吉日来祈福,突遭大雨,本就心情不畅的贵妇人,好巧不巧又被她撞见她最反感最痛恨的一幕。贵妇人又怎能忍得住。
巧的是,贵妇人还就住茉莉隔壁。立在门口,瞧见人近了,贵妇人又扯着嗓子指桑骂槐:“什么东西,一个贱婢,真把自己当当家主母了?光天化日,在这清净之地,行那苟且之事。要在夫人我屋里,非得扒她一层皮不可!”
个人都嫌难听,茉莉心思敏锐,知这夫人说的是自己,她垂着头,只当没听见。
山茶也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抬脚就要往那头去,茉莉将人拽回来。
那贵妇人还在骂。
山茶不满:“这你能忍?”
茉莉:“你现在跳出去,那大家都知道我就是她口中的贱婢。”
茉莉扯着山茶进屋,抬头就看到了仍旧穿着那身湿衣服的罗家娘子。
罗家娘子瞧着她的眼神满是打量。
刚才太激动,她一下冲出去找爷去了,忘了罗家娘子。
冲动害人。茉莉冲罗家娘子友好一笑,解释:“娘子勿见怪,奴婢是担心国公爷会着凉,是以去瞧一眼。娘子知道的,万一爷有事,奴婢回去定要被老夫人责难。”
罗家娘子问:“我听到国公爷叫你姨娘,还说你是唯一的姨娘?国公爷不是只有一个姨娘吗?”
茉莉知道不承认是不行了。她沉重点头:“娘子说的没错。娘子瞧瞧奴婢,可觉得奴婢眼熟?”
罗家娘子惊疑不定。
茉莉又走近两步,好让罗家娘子看个仔细:“奴婢是茉莉。”
除知夏一脸懵之外,罗家娘子和知秋显见受惊不小。两人震惊瞪着她。
茉莉赶紧表忠心:“娘子放心,奴婢绝不会和娘子争抢什么的,奴婢只想在国公府后院安稳度日,待娘子进门,奴婢也会像伺候国公爷一般伺候好娘子的。”
茉莉不带停的又接着说:“娘子也别误会了国公爷,国公爷是真心想迎娶娘子的,国公爷还时常和奴婢说,罗大人清廉正直,罗娘子定当也良善知礼,让奴婢和娘子多学学好。”
罗家娘子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
茉莉心间这才长舒一口气。
“国公爷来问,夫人是哪家府上的。本公姨娘竟惹的夫人这般动怒,本公改日定亲自登门致歉。”
左贺昂首挺胸站在廊下,冲着西厢道。
前一瞬还声音高昂的贵妇人,一下偃旗息鼓了。
只听贵妇人一改刚才的嚣张气焰,结巴问:“国……国公爷?哪个国公爷?莫要诓骗夫人我,朝中哪有这么一个年轻的国公爷?”
左贺:“三个月前,刚从守边回京的严国公。夫人可认得?”
贵妇人彻底不说话了。
只听丫鬟叫:“大娘子,大娘子!您别吓奴婢。”
左贺转头要走人,瞧见茉莉姨娘正望着他,左贺犹豫了一下,冲屋内行礼。
茉莉赶忙回礼。
茉莉和罗家娘子都没有探头去瞧外头的动静,但听声音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罗家娘子瞧着茉莉道:“国公爷是为了姨娘吧?”
茉莉心知,刚才她那一番话算是白说了。
但奇怪的,她眼下一点不着急。只是心口有些涨涨的,想到他爷吩咐左贺前来时的样子,茉莉还想笑。
女人当然是最懂女人心思的。罗家娘子就见眼前的姨娘捂着心口,微垂眉梢,嘴角含笑,像极了听了情郎甜言蜜语的小娘子。
知夏知道她叫茉莉,但不知道国公爷的姨娘就叫茉莉。知夏觉得这婢子就是故意误导自己。坑骗自己。
娘子让她打探,结果她连这婢子是谁都没摸清楚。回去怕是讨不得好。
想到倒霉的自己,再看眼前笑容刺眼的婢子,知夏没好气呵斥:“喂,你得意什么?”
茉莉一下清醒过来,捂着脸赔罪:“娘子误会,奴婢没有得意。奴婢是想到了刚在外看到的一人,那小娘子妆花了,头发一缕一缕的,像淹死鬼。奴婢就觉得挺好笑的。”
主仆三人瞧着脸色更狰狞了些。
茉莉抬眸瞧一眼罗家娘子,暗叹自己倒霉。
完了,她说错话了!
第二日一早,国公爷才带着罗家娘子回程。
国公爷先将罗家娘子送回罗家,和罗大人罗夫人打了照面,简单解释了昨日宿在法华寺的情况。
茉莉就候在罗府外,并未下马车。不多时,国公爷出来,和她一起回国公府。
从法华寺回来的路上,国公爷护着三辆马车,骑马赶的路,这会儿,国公爷钻进了自家马车内。
山茶见国公爷进来,她识趣的表示要出去赶车。
国公爷打量姨娘郁郁寡欢的小脸。
茉莉正惆怅要怎么才能让罗家娘子别记恨自己,冷不丁她爷歪头瞧她。
茉莉坐端正,等着她爷训话。
国公爷若有所思,半晌才开口:“无需难过。”
茉莉受惊吓。这爷竟然知道她在不高兴?!
国公爷瞧着她脸色更苍白。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又开口:“爷本打算改日登京兆尹的大门,既如此,那爷今日便去。”
茉莉以为他有公务:“爷有要事的话,去忙便是,奴婢自己回府就成。”
国公爷:“你一起去。”
见她疑惑,国公爷解释:“昨日那妇人是京兆尹夫人。”
茉莉一下反应过来,她受惊不小,抓着她爷急切问:“咱们去做什么?”
国公爷当然是去讨债的。
不过国公爷的话说的十分好听:“昨日,本公姨娘得罪了府尹夫人,本公心里实乃过意不去,下山后,便直接带着姨娘过来了。没唐突了府尹大人和夫人吧?”
国公爷态度言辞皆温和,但他负手而立堂前,冲着给他行礼问安的京兆尹夫妇说这话,谁能瞧不出端倪。
府尹夫人昨晚已经受了提点,那是一晚上没能入睡,生怕遇到国公爷,遂天不亮启程返家。
心里一直想着国公爷事忙,定然不能真的上她家找她去,定然是口头吓唬人的。
谁知这还没到晌午呢,国公爷自家门没入,直接杀到了她家。
府尹夫人一张脸别提多苦了。
京兆府尹哪知道出了何事,精明惯了的京兆府尹听到国公爷的话,立马猜想肯定是他夫人做了好事,得罪人了呀。
毕竟那么大一个国公爷怎么可能纡尊降贵来给他家赔礼道歉,还是为了一个妾室。最重要的是,京兆府尹了解他那嫡妻。
京兆府尹瞪一眼苦瓜脸的自家夫人,冲严国公道:“国公爷这说的哪儿话,国公爷能登下官的门,是下官的福气。国公爷,咱里头说话。国公爷请,姨娘请!”
京兆府尹竟然给她行礼,茉莉受宠若惊,随在她爷身后气都不敢出。
国公爷没拒绝。
京兆府尹给国公爷奉茶,又示意他夫人。
府尹夫人虽满心委屈,但为了丈夫和儿子的前途,只能低头,给眼前的姨娘沏茶。
茉莉决心不给爷丢脸,假装坦然,接过府尹夫人递来的茶。
京兆府尹笑着道:“国公爷刚说姨娘得罪了下官夫人?下官觉得那一定是国公爷误会了。姨娘落落大方,知书达理,定然相反,是下官的夫人不对在先。下官在此,替夫人向国公爷,向姨娘郑重赔礼道歉。”
京兆府尹说着,一口干了茶水。又眼神警告府尹夫人:“夫人。”
府尹夫人又只能憋屈冲着国公妾室,喝下了杯中茶。
国公爷:“府尹大人虽是个聪明人,夫人也明白事理。但严某还是得把话说清楚。昨日,严某带着姨娘进法华寺避雨,因着寺内提供给香客的便服没了,严某便将自己的让给了姨娘。姨娘又怕严某会受凉,慌乱之下才去男客房找严某。严某当时未着衣服,纯是不得已,而非府尹夫人口中伤风败俗亵渎佛祖行那苟且之事。”
京兆府尹猛地看向嫡妻。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嫡妻向来我行我素,必然和国公爷姨娘起了纷争。但京兆府尹万万没想到,他这嫡妻还用如此歹毒之言辱骂当朝国公爷!
她骂的不是别人,是严国公!
为大祁多次拿下胜
战,得陛下百姓信赖赞许的严国公!
谁不知道这话一耳假?
府尹夫人脸涨成猪肝红。低着头恨不得撞死自己。
只听国公爷又缓缓道:“另外,严某府上如今只有姨娘一人,并未宠妾灭妻。”
府尹大人瞪着嫡妻眼尾青筋暴起。
国公爷又道:“国公府若是迎进一个会扒人皮的主母,那严某必当是要送回娘家的。”
国公爷说这话时,瞧着府尹夫人,目光冷厉,与往日的随和大相径庭。
乘上马车,回府,茉莉一颗心啊,是心乱如麻,心如擂鼓。
听到国公爷问:“可还难过?”
茉莉抬眼,刚巧撞进那双一如既往了然,温和,带着浅笑的眼眸。
茉莉说不出话来,只冲她爷摇了摇头。
罗茗儿将严国公约她踏青,带了妾室的事和她娘说了。
罗夫人简直不敢相信:“国公爷怎么可以这么做?这不是在践踏你的脸面吗?”
罗茗儿:“他带就带了,可他还当着我的面,和他姨娘眉来眼去。娘,国公爷对他那妾室,要比我们打听来的更要宠得多。我就怕,就怕国公爷会为了妾室反悔这门亲事。”
“不可能,严国公不是这种人。”
罗大人本是想在门口多听一会儿的,没想到这对母女议论起国公爷这般猖狂,罗大人实在忍不下去。
罗大人心情很不妙,有些话他不想说,尤其眼前的人是他的妻子嫡女。
但他要是继续纵容下去,难保将来这对母女做出更疯癫的事来。
罗大人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来:“你们母女到底是要怎么样?当初你们偷偷瞒着我,参加老国公夫人的赏花会,直到老国公夫人选中茗儿,你们瞒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告诉我,当时我也答应了。既然事情成了,你们又闹什么?”
罗茗儿最不喜听她爹讲话。索性冷着脸不说话。
罗夫人激动道:“茗儿找个国公爷给你当女婿,你还有不满意了?就偏要依着你,学你的薛姨娘和你两个庶女嫁给穷书生,你就满意了?你瞧瞧这个家还像是个官员府邸吗,你好歹正三品品衔,说出去谁信,一个月家里只能吃四顿肉?”
罗侍郎听了罗夫人的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是本官身正体直,并不与他人同流合污!你嫁与我时,我就和你说清楚了。我家贫,日后恐也给不了你富贵荣华。是你自己乐意的。如今女儿大了,你却起了攀附权贵的心思。你可知严府的老夫人为何独独看中茗儿?”
罗夫人:“能为什么,当然是我的茗儿聪慧可人知书达理。”
“大错特错!”罗侍郎口水喷罗夫人一脸,“那是……”
罗侍郎压低了声线才又说:“那是严家老夫人故意选个门槛低的,日后好拿捏国公爷!”
母女俩都惊呆。
罗夫人:“这、这怎么可能?”
罗茗儿急切说:“可是国公爷没拒绝。难道说国公爷没看出来?”
罗侍郎:“老夫人是国公爷继母,要知道老夫人膝下还有一亲子。结果国公爷当了国公,而非她的儿子。老夫人当然想拿捏国公爷。国公爷也未必不知道,只是国公爷心有丘壑,不计较罢了。”
就凭罗侍郎是刚正不阿的清官,还能在朝中就任多年。罗夫人虽一心想给女儿找个权贵人家,但罗侍郎这话她信十分。
不过罗夫人毫不在意:“老爷说这些和茗儿嫁给国公爷有关系吗?”
罗侍郎:“我今日只想提醒你们,国公爷看似性情温和,对谁都和善,但毕竟是个在前线杀伐多年的武将,真惹了他,既提起刀绝不会轻轻放下。国公爷答应老国公夫人娶茗儿可不是看中茗儿,而是给他继母面子。国公爷想干什么,旁人绝无可能干涉,你们也趁早死了这条心!”
罗侍郎转过身,走到门旁,停下回头又说:“你们母女牟足了劲想死,我拦不住,但还请两位发发善心,手下留情,别毁了这罗府。”
罗侍郎说完,冲罗夫人拱手行了一礼,才气呼呼转身出门走人。
罗夫人被说的哑口无言,心中一腔火气无处发泄,追到门口,冲罗侍郎的背影踹了十几脚无影脚,才进屋,又狠狠锁上门,才坐回罗茗儿身边,安抚女儿。
罗茗儿担忧瞧罗夫人:“娘,要真像爹所说,咱们岂不是没办法了?女儿真的害怕。”
罗夫人:“也没什么好怕的。你没听你爹说嘛。国公爷既答应这门婚事,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反悔的。再怎么说,你也是国公夫人。”
罗茗儿:“可女儿不甘心。女儿想和国公爷琴瑟和鸣,我主内他主外,我只有他,他也只有我。”
罗夫人松开女儿的手:“你这丫头痴人说梦什么。那是国公爷,就算娶个公主,也妨碍不到他。”
罗茗儿懊恼:“那,那娘也不能不想想法子吧,国公爷要只宠那个姨娘,女儿嫁过去,要也像皇后……”
罗夫人一把捂住罗茗儿的嘴巴:“这话你也敢说,被你爹知道,他饶不了你!”
罗茗儿也心知自己说错话,胆战心惊开口:“女儿就是这么一说,女儿心里是真的怕。”
罗夫人:“别人会,以国公爷的性子不太可能做这种事。再说,他和那姨娘也才不过认识半年,能有多爱,顶多帐内离不开人。等你嫁过去,用些手段,国公爷只要离了那姨娘三日,此后定当将人忘了干净。”
罗茗儿有些不信:“我那两个庶姐生的孩子都满地爬了。这么多年,我爹怎么没忘了薛姨娘?”
罗夫人一时语塞,半晌才说:“那……能一样吗,薛姨娘是在我前头跟了你爹的姨娘。”
罗茗儿心更伤了:“那茉莉也是在我前头跟了国公爷的姨娘。我将来不会要像娘一样吧?”
罗夫人又一次哑口无言。心想他们这对父女还真是她人生道路上的绊脚石吧?
气归气,罗夫人当然还是帮着女儿的。
罗侍郎虽不是个宠妾灭妻之人,对她这个嫡妻凭良心说也还不错。但罗夫人这些年心里就是憋屈。
但凡她说错一点话,做错一点事,罗侍郎就要找她茬,并以此收回管家权,交给薛姨娘。
薛姨娘要是真是个贱蹄子,罗夫人还能有借口将人铲除,只可惜薛姨娘是个城府深的,从不惹事,又懂避锋芒,最关键薛姨娘自己听话不算,还给罗侍郎生了两个也同样听话懂事的女儿。
这样一对比,罗夫人和罗茗儿那简直罪大恶极。
这些年,罗侍郎自是更信任薛姨娘。罗夫人自觉她们母女简直吃尽苦头。
因此,罗夫人才想着给罗茗儿找一个权贵夫家,到时罗侍郎再要拿捏她,就没那么容易。薛姨娘想靠女婿挣脸面,就算女婿最后当上了状元,那又怎么和她的国公爷女婿比?
罗夫人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她进门时心软,同意罗侍郎留下薛姨娘。
当初她若求了父亲,让还是穷书生的罗侍郎赶走薛姨娘,罗侍郎岂能不听。又岂会到今日。
故罗夫人虽嘴上骂女儿异想天开,却还是绞尽脑汁想解决国公爷姨娘的办法。
国公爷可以有姨娘,但却不能是比嫡妻先进门的那个。
罗夫人叮嘱罗茗儿:“事儿绝不能做的太明目张胆。不能被你爹发现,更不能被国公爷发现。离进门还有三个月,这三个月你想办法和那姨娘搞好关系。”
罗茗儿心知她娘绝不是真的让她讨好姨娘。“然后呢?”
罗夫人嘴角弯出得意的弧度,不语,半晌才说:“我搞不定薛姨娘,就不信还搞不定一个黄毛丫头。”
国公爷和姨娘回到府时,已经过了正午。两人在外头吃的饭。
国公爷拒绝了京兆府尹的好客,本想带着姨娘直接回府,见姨娘不时偷望车帘外,国公爷就有了在外吃饭的想法。
茉莉当然很高兴。
回府时,还在街头买了好些不值钱,但她愿视若珍宝的小玩意。
两人下了马车,茉莉跟着她爷身后进府,两人脸
上都是藏都藏不住的欢喜。
直到走进后院客堂,看到了国公府的女人们都在。
似乎是早等着他们回来。
国公爷的马车还没到门前,门房就有人向里通报了。是以国公爷进客堂时,老夫人和几位少夫人都立在门前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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