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拖着脚跑进来,刚好瞧见御史夫人命人往身上招呼板子。
茉莉冲过去将人推开,抱住茉莉,跪着和御史大夫求饶:“夫人,她不是故意的。穆娘子也还活着,能否求您开开恩?这个丫头自小在乡野长大,无父无母,长到这么大不容易,您就当她是个不起眼的小狗,给她一条活路吧?”
要多可怜,茉莉说的有多可怜。要不是实在没力气,她都想掐一把,让山茶嚎哭两声。
但眼下只好给她个眼神,让她自己明白过来。
山茶木着脸,望着她,那是一点没能领悟她的意图。
御史夫人显见气极了,将搁着茶水的长案拍得“砰砰”响,“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女儿差点死了,你让我放了她?我女儿没死,是她命好,可不是这贱婢善心大发放过我女儿!”
茉莉凄楚又道:“知道夫人您爱女心切,穆娘子受伤,奴婢也很痛心。夫人您看,奴婢要怎样做,才能消了夫人这口气?”
御史夫人指着山茶,咬着牙道:“我只要她死!”
茉莉迎上御史夫人的阴狠目光:“她是我的丫鬟,就算有罪,也是国公府判或官府判,轮不到夫人来用刑。”
“好个伶牙俐齿的婢子!”御史夫人冷笑,“这丫头伤的可是御史大夫之女,而本夫人也乃是二品外命妇!一个婢子本夫人想杀就杀了!就算本夫人不杀,本夫人也必定要让国公府和官府替本夫人动这个手不可!”
茉莉:“那夫人报官吧。”
御史夫人一怔。
茉莉继续道:“让京兆府来断此案,瞧瞧穆娘子究竟是如何伤的。我这丫头又有几分错。”
御史夫人心里自是不愿。早在赶到罗府前,御史夫人就探听清楚了一切。是她女儿先行招惹的人家。那婢女确实也不是故意的。
自打陛下登基,那京兆府尹该死的公平公正,尤其遇到百姓和官员纠缠的案子,百姓要闹到京兆府门前,吃亏的肯定是官员。
朝中好几个官员为此丢了官帽。
是以,御史夫人嘴上说着话,心里是打定主意要自己动手的。
“夫人……”
“滚开!”
管事的跑来,御史夫人当他要劝自己,厉喝一声,站起身又冲底下道:“我女儿是何身份,这婢子有什么资格跟我女儿相提并论?今日若放了她,改日阿猫阿狗怕是都欺负到我女儿头上!别说一个丫头,就算你这国公爷的妾室,我今日也非打死不可!”
头顶的雷鸣似在响应御史夫人的号召。
一记响雷劈下,茉莉直直站起身,冲御史夫人道:“我不信夫人敢。奴婢可是国公爷正正经经办了接妾宴迎进门的姨娘。御史夫人不怕,御史大人难道也不怕吗?御史夫人就真的不怕祸及儿女,因小失大?”
御史夫人气得都想爬上桌叫骂。“好你个婢子,胆敢威胁老娘!今日你们谁都别想走!”
说着,抄起桌上的果盘向下砸去。
茉莉抬臂去挡,意料中的疼痛没有感觉到。就连果盘砸地上的响声都没有。
茉莉预感不对,放下手臂,抬眼看去,就看到了站在身前的国公爷。
国公爷的右手虎口正捏着那只粉瓷果盘。
国公爷抬脚往前,将果盘稳当放置御史夫人的桌前后,才开口道:“那丫头推了贵府娘子是为自救,可夫人砸了人那就是蓄意为之,不管砸到的是谁,哪怕是路边的乞丐,夫人也难辞其咎。”
御史夫人心惊,她想到国公府肯定会派人来,但没想到国公爷会亲自前来。还是她前脚刚回到府,后脚人就赶来了。
御史夫人瞧一眼茉莉,心里疑惑,她明明听到的是妾室不得宠。
马上御史夫人又反应过来,怕是国公爷太正直负责。也许不是对这妾室特别,只不过是他的人,自是要护着。换了国公府任何一人,怕也如此。
御史夫人顷刻冷静下来冲国公爷盈盈拜了一礼,才泫然欲泣开口:“刚是妾身失了理智,还望国公见谅。”
御史大夫穆耀志听闻消息,这会儿也总算赶到了家。
径直奔到国公爷跟前,拱手道:“严国公见谅,是内子唐突了姨娘。这天快下雨了,咱们还是进客堂讲话吧?”
御史夫人幽怨瞥一眼穆耀志。心道他们女儿受了这么大屈辱,他这当爹的反过来给人家道歉?
可谁让他们穆家式微呢。
国公爷好心问御史大夫:“令千金尚在屋内,穆大人可要先进去瞧一眼?”
御史夫人心情复杂想:“国公爷还怪好心的。”
却听穆耀志未多犹豫说:“有宫里的御医瞧着,小女定是已经脱离了险境。国公爷这边请!”
御史夫人又冷冷瞥了眼姓穆的,脸上并无过多情绪。她早知他是眼前的答案。
国公爷不再多说,颔首后,回身伸手给茉莉。
茉莉一愣,随即紧紧抓住她爷的手。
国公爷这才抬步往前。
“山茶!”
春立将山茶扶起来,又去给她解绳子。
御史夫人见状,厉声问:“你做什么?”
春立抬眼,让御史夫人看清自己的脸:“御史夫人以为我要做什么?我韩春立好歹是尚书府嫡子,断不会在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将人放跑的。只不过天要下雨了,这丫头又受了伤,继续在这庭院怕是有好歹。哪怕是京兆府也没权利处私刑。”
御史夫人哑口无言。不懂严国公帮着妾室就算了。他韩春立吃饱了撑的,为一个贱婢出头?
但御史夫人也同样无法开罪。只能眼睁睁看着韩春立将人带走。
穆府前院客堂。
只有山茶跪在客堂中间。茉莉站在她爷身后。其余人自是依次而坐。
既国公爷在场,国公爷自是被请到了上座。而穆夫人往常的位置则坐了穆耀志,御史夫人只好屈居一侧。
这样一来,御史夫人就觉得自己气势有些弱。
正琢磨着等国公爷开口问话,未免失了先机,刚要先发制人的御史夫人还是晚了一步。
“过来前,本公得闻是令爱捉弄本公姨娘的丫头,不让她离开,这丫头害怕,才不得已撞了令爱。而令爱磕到头,纯属当时站的位置不巧,从亭台滚下了阶梯,刚好头磕在阶梯上。本公说的可是实情?”
国公爷的话是冲着穆耀志说的。
穆耀志可不觉得严国公会信口开河,他连个眼神也不给御史夫人,当下点头:“国公爷所说不假。”
御史夫人一时气到呆愣。
国公爷又道:“既是实情,那这丫头若被打杀了,岂不冤枉。”这回国公爷瞧的是御史夫人。
国公爷肃然瞧着御史夫人,又补一句:“哪怕夫人到了京兆府,事也一样难办。”
御史夫人瞥了眼偷偷从旁溜出去的心腹丫头,才扯起笑脸,望着国公爷道:“国公爷有所不知,我家子晴是为了给罗家娘子伸张正义才拦的那婢子。那婢子伤了罗家娘子,还想逃跑,子晴和罗娘子是闺中密友,又怎能不帮忙,这才拦着那婢子。谁曾想那婢子竟直接动粗。”
御史夫人越说越气愤。冷眼瞧着底下跪着的婢子,恨不得将人活剐了。
转回头时,御史夫人又轻轻扫了眼茉莉。两个都该死!
国公爷了解的不多,他只听管事说姨娘和山茶被
御史夫人带走,御史千金捉弄山茶,山茶不当心伤了御史千金。
至于其他的,管事没说。这会儿听御史夫人一说,国公爷眸子往下一压,沉声问山茶:“山茶,可有此事?”
山茶以为自己真的要被打死,早已怕得不行。刚是被春立半拖着过来的。这会儿被问话,她磕巴着上下嘴唇,又哪里说得出。
茉莉站出来,跪在山茶身旁道:“启禀国公爷,夫人所言是不假,但这是两码事。山茶不小心抓伤了罗娘子,我们已经给罗娘子赔罪,是罗娘子点了头,我们才走的。可御史家娘子非要拦下山茶,当时有不少娘子跟着御史御史家娘子起哄,看山茶笑话,捉弄山茶,围成圈不让山茶走,她们就是故意的,山茶素来胆子小,才撞了御史家娘子。”
茉莉心知今日不可能全须全尾将山茶带走,她眼下能做的是保住山茶的命,只要活着就成。
她也不想让国公爷为难。
茉莉冲国公爷磕头,挪了下膝盖,又冲御史夫人磕头不起继续说:“奴婢知今日山茶确是犯了大错,她理当给贵府娘子赔罪。可她罪不至死,能否请夫人饶她一命?夫人要打要骂山茶都愿承受。”
御史夫人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姨娘的主意不错。那好,本夫人就饶她不死,本夫人只要她怎么撞了我女儿的,本夫人也要撞她一回。刚巧,御史府上也有一个亭台。”
御史夫人转头瞧国公爷,一字一顿道:“妾身定当公平公正,不徇一点私枉一点法。还请国公爷瞧好了。”
国公爷皱眉,正要说话,被姨娘抢先一步:“可是夫人,令爱可以请御医,但我这丫头贱命一条,别说御医,要让外头医馆知道她得罪的是御史娘子,怕是大夫都请不着。夫人这不摆明了也要她的命?”
御史夫人:“姨娘说的有道理。但这也是两码事。姨娘的丫头请不来大夫,跟本夫人何干?本夫人只知这婢子伤了我女儿,若不为女儿报仇,我又当的什么母亲!”
一头磕下,“咚”的一声,所有人光听声就知道有多疼。
御史夫人惊的整个人缩在椅中跳了跳。
“夫人,奴婢替山茶给您赔罪。”
茉莉说着,又一个头磕下去。
要磕第三个头时,被国公爷一把拽住。
国公爷的表情从未有过的阴沉:“爷怎不知,姨娘还是个犟种?”
眼前被血红糊住,茉莉伸手抹了抹眼前,又试图用手挥开她爷的手。
国公爷确认姨娘就是个犟种无疑了!
国公爷自不让她得逞,转而冲御史夫人道:“姨娘求情不成,不知本公向夫人求情成不成?”
御史夫人呆愣一侧,穆耀志如火烧眉毛,站起身冲国公爷行礼:“国公爷说的何话,国公爷尽管放心,这丫头的命,下官保了。”
“你……”御史夫人不敢置信瞧着穆耀志。
被穆耀志打断:“闭嘴!”穆耀志冲国公爷赔笑,“妇道人家总爱斤斤计较,望国公爷谅解!”
国公爷颔首:“明日还望穆大人和夫人将山茶送回国公府。本公和姨娘在家等着。”
“是、是!”
穆耀志好想说“国公爷不如将这婢女现在带回去得了”,但他知道这样一来他夫人不会甘愿,且国公爷素来讲究公正,怕会适得其反。
国公爷将茉莉从地上拽起:“回吧。”
国公爷并未放手,抓着姨娘的手臂,往大门外走去。
国公爷步履缓慢,穆耀志在后恭送,似乎用了半日,才跨出客堂的门。
刚绕出影壁,就看到御史府大门前,罗家夫人和罗茗儿在御史府下人的带领下疾步入门。
母女俩看到国公爷,脚步更迅疾,上前行礼。
“国公爷。”
“小女见过国公爷。”
罗茗儿瞧见茉莉,惊呼:“姨娘这是怎的?”
说着用手里的绢帕上前给茉莉拭血,茉莉下意识避开。
罗茗儿一愣,举着的手就僵在那,片刻收回手,和国公爷道:“还请国公爷切勿怪罪姨娘。今日之事只是个误会。”
国公爷点头:“嗯,我知道了。你受伤的事,明日我会给你交代,眼下时辰不早,本公先走一步。”
罗夫人赶紧闪身一旁。
“恭送国公爷。”
眼见国公爷背影消失,母女才瞧向另一边。
罗夫人疾步入客堂:“御史夫人抱歉,御史府的人刚到,我们就过来了。没曾想竟还是来晚一步!”
罗茗儿跟在罗夫人身后,关切问:“这事说来都怪茗儿。子晴如何了,茗儿这就瞧瞧去。”
御史夫人气不顺道:“不必了。”
御史夫人心知这对母女是故意晚到的。要来早来了,还用她去请?
摆明了是要和御史府划清界限。
御史夫人不是笨的,立马想到什么,直言问:“好端端的,娘子作何今日摆赏花宴?还故意请了国公姨娘。娘子是安的什么心?”
这话一出,不仅罗茗儿沉了脸,罗夫人也一脸难看。
罗茗儿:“夫人心里再有气,也不该撒在旁人身上。小女请令爱,自是和令爱交好。夫人这般说,下回小女恐不敢再下帖邀令爱一起玩耍了。母亲,既然这里不欢迎咱们,咱们走便是。”
罗茗儿说着转身。
罗夫人冷哼一声,跟上。
“你们……”
御史夫人要气炸。但又不知道拿这对母女怎么办,只能摔几个茶杯泄气。
罗茗儿当然是不怕御史府的,御史府比侍郎府大又如何,她将来可是国公夫人,又岂是御史府能比。
再说如今的御史府早不如先帝时,这京都城谁不知御史大夫穆耀志被陛下打压的事。
说不准转头这御史府就没了。
穆耀志送走国公爷,回头又刚好笑盈盈送罗家母女上马车。
回到客堂,正瞧见他夫人命人拿了板子,要打那丫头。
穆耀志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真打呀?”
御史夫人淬他一脸:“国公爷说能打,怎么你要阻拦?你自从回来,有瞧过一眼子晴没有?流了那么多血,整整三个时辰才被从鬼门关拉回来。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穆耀志,你不疼,我疼!”
御史夫人泣不成声:“告诉你穆耀志,就算今日国公爷撺掇陛下封了这御史府,今日我也要为我女儿报仇!”
御史夫人说完,甩飞眼泪,冲外头道:“动手!只留一口气,明早能送回国公府就成!”
“夫人还是想要她的命?”
穆耀志和御史夫人齐齐看向说话的人,看清是谁,都惊诧不已。
穆耀志:“你、你怎么没跟着国公走?”
御史夫人昂着脖颈说:“今日之事,和韩副将无关。”
春立:“可挨夫人打的丫头,和我有关。”
御史夫人一怔,来不及惊讶,瞪眼问:“本夫人偏要打死她,你待如何?”
“请夫人留她半条命,剩下让春立代她。”
“奴婢觉得,那御史夫人不会轻饶了山茶。”茉莉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探头出去喊:“快停车!掉头!”
国公爷将她扯回来,目光沉沉望着她:“有春立在,不会有事的。你先管好自己。”
茉莉一想,是才放心了些。
“以后爷也别叫你茉莉,喊你犟儿,姨娘觉如何?”
茉莉没心情和他开玩笑:“随便爷。”
国公爷眼瞧着她额头的血又要流到眼睛,又伸手给她小心擦去。茉莉不好意思:“奴婢自己来就好。”
国公爷也不勉强,手里的帕子让她拿去,瞧着她很小心的贴上额头,还是痛的瑟缩了下,却是一声没吭。
只擦了两下,已经满头大汗,汗水混到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国公爷见她紧紧捂着额头,又弯着腰,实不忍心。“犟儿,松手。”
他不是开玩笑的?茉莉听到他这个新鲜的称呼,狰狞的表情都吓了回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国公爷已经拿走了帕子,给她
擦额头的血汗了。
茉莉刚好瞧见她爷的下巴,下巴上有一层细密的胡茬,早上刚剃干净的,这会儿又冒出来了。显见这会儿时辰不早。
都是因为她。
最开始她不想惹麻烦,是怕国公爷赶她走,但眼下,她知道他不会。可她还是怕会给他造成麻烦。
“奴婢对不住爷。爷不怪我吗?”
国公爷不确定问:“犟儿是想被爷怪?还是不想?”
茉莉真的很想拒绝这个称呼。听得她浑身难受。但刚不久给她爷惹大麻烦,而且又是她自己答应的,茉莉只能默默忍了。
国公爷见她不说话,又说:“但爷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爷看到犟儿这样,心里只有心疼。”
国公爷的眼神温柔得不像话,茉莉瞧着不够,等她反应时,她的手已经抚摸到了她爷的眉眼。
他没拒绝,茉莉索性放肆的又摸了好几个来回。
“爷,到了。”
左贺探手掀帘,然后三个人都愣了。
左贺神情最惊恐。
马车内,国公爷和姨娘正互相抚摸着对方,又互相深情脉脉瞧着对方。要不是被他打扰,两人或许能更进一步。
帘子又“唰”的被甩下。
国公爷道:“犟儿也不想的,这不是犟儿的错。爷不生气,犟儿也不许多想。”
一口三个犟儿。茉莉脸抽了抽,心里的那点子感动也差不多没了。
“犟儿,当下脚下。”
“犟儿受伤了,快请府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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