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茗儿:“娘之前不是说人家只不过是个乡野丫头?不可能有这心眼。我想想,觉得娘这话说得对极。”
罗茗儿认真和罗夫人道:“娘就没想过是知礼她们在国公府受了挫,回来编的瞎话?”
罗夫人一想,发现还真有可能。当下坐不住了,也不再管其他,要去找知礼她们问话。
四婢女矢口否认。罗夫人心里起了疑,又怎可能轻易相信她们。任四人怎么苦求,罗夫人都不买账。
罗茗儿瞧着窗外景致,听着知礼她们被打求饶声,她脸上始终挂着淡笑。
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这事,也有可能姨娘被她们气得真的说了那话。但她们挨打是该的。
谁让事情没办妥,更害得她也被老夫人埋怨。
说不定国公爷心里也对她生了不满。
罗茗儿愤愤拍上窗户,眼不见为净。转头吩咐知夏:“备车,咱们去趟良贵妃成衣铺。”
知夏站着不动,一脸为难说:“娘子,咱们这月的月钱超了。老爷不开口,账房那根本不松手。”
罗茗儿气得浑身发抖:“我才用了多少,姨娘用了多少,凭什么就不许我?我可是未来的国公夫人!”
知夏:“娘子小声些,老爷不喜听这些的。”
罗茗儿没办法,在房里踱步半天,不多会儿听到动静的罗夫人进来。
还是罗夫人开了嫁妆盒。罗茗儿有些过意不去,但又拉不下脸来和她娘道歉。
罗夫人拍拍她的手:“你是娘唯一的女儿,跟娘可不许见外。这些本来就是给你的。出去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未来的国公夫人可不能太寒酸,叫人瞧贬咯!”
“娘,我是打算买给国公爷姨娘的。”
罗夫人当下拍掉女儿的手,瞪眼问:“良贵妃成衣铺的东西多贵你不是不晓得,送那妾室做什么?”
罗茗儿和罗夫人说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罗夫人缓了脸色,仍十分痛心问:“可咱们就不能不送成衣铺的,送便宜点不成吗?”
罗茗儿忍不住又嫌她娘蠢。“那此事就断不会成功。”
罗夫人坚持说:“咱们一开始不是送过,我记得也是良贵妃成衣铺的东西。那妾室压根没用,这回咱们送去说不定也一样。花出去这么多,不值当。”
罗茗儿:“娘放心吧,这回,女儿有办法让她听话。”
茉莉后悔。
她大意了呀。她怎么就在老夫人面前扮柔弱扮可怜,在谁面前都可以,唯独老夫人肯定嫌膈应。
老夫人是谁呀。在这国公府后宅待了几十年,见过的假惺惺的姨娘妾室数不胜数。
就她这点伎俩,老夫人能看不明白?或许老夫人不确定她是装的,但肯定不喜欢这种小贱人才会有的反应。
是以,茉莉最近没去老夫人跟前凑,省得老夫人瞧见她更心烦。
老夫人当然也没找过她。
钱嬷嬷第三日带了罗府的婢女回府,老夫人没让婢女直接进主院,而是发话先在她这规矩做好了,待大婚前三日再放到主院不迟。
同样四个婢女,茉莉偷偷瞧了,长得和前边四个差远了。看着就是那种老实肯干的勤奋丫头。
茉莉于是不再管。
这样又过了几日,原以为罗家送婢女的事算了了。
没曾想,这日傍晚,三少夫人身边的喜枝突然跑来找她。
“姨娘,我家夫人让奴婢来告诉姨娘。”
喜枝在她耳边匆匆说完,又匆匆离去。
山茶急着问:“她干嘛那么着急,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将我怎么威胁知情知礼她们的事告诉了国公爷。”
山茶纳闷:“国公爷不知道吗?国公爷不是……”
山茶猛地反应过来。国公爷是知道姨娘干嘛要赶走知情她们,但国公爷可不知道姨娘还威胁了四婢女。
姨娘那一句:“姨娘我不止眼下要针对你们,等你们娘子进门,姨娘我也不会放过她。”
山茶当时站在后头,听到时,都被姨娘吓到。别说国公爷。
哪个男人喜欢这种表里不一,装模作样,虚情假意的女人呀。
山茶害怕问:“姨娘,这可怎么好?国公爷不会把你赶出去吧?那我怎么办?你要被赶出去,我在这府里的日子肯定难过,可我跟着你一起走,日子恐怕更难过。”
茉莉心里不是不慌的。她不介意老夫人和罗家母女怎么想她。就像她给老夫人送点心,像给罗家娘子写信求和,她再卖力,她们也不可能全心全意信她,她也不需要她们怎么相信她,只要不和她为敌就好。
但国公爷不一样。
茉莉心里虽怕,嘴上尚能安慰山茶:“没什么好怕的,国公爷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不将她赶出去,茉莉这点还是有信心的。顶多就是将她赶出主院,从此远离她。
远离就远离。她骗他的又岂是一两句话。从她骗他纳她为妾那日起,她就已经做好了被抛弃的准备。
只要不将她赶出府,在后院至少不会被追杀,不会饿肚子。这就够了。
听到稳健的脚步声,茉莉僵硬转头。也没有像从前迎上去,只呆呆坐在庭院椅子里,瞧着国公爷靠近。
国公爷的面庞比往常更为严肃,大步迈近,气势尤为逼人。
国公爷俯视茉莉,问她:“你可与那罗家四个婢女说了要欺负她们,以及欺负罗家娘子的话?”
茉莉和老夫人说了这些话都是假的,老夫人不信,故而告诉国公爷。
国公爷又如何会信。
茉莉懒得骗他:“说了。”
茉莉没有抬眼看他,目光瞥向一边还小小一棵的梨花树。
茉莉余光只瞧见他从身前走过的身影。
他果然生气了。
茉莉眼眶浸了泪。她咬紧牙关,将泪意憋回去,告诉自己不能当个软弱的人。
软弱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爷从未想过要纳那四个婢女,姨娘安心就是。至于罗家女,她入门后,茉莉要不喜,便不必上门请安。”
茉莉都觉得自己幻听了。
茉莉回头,就见她爷端端正正坐在小巧椅子里,瞧着有些滑稽,却丝毫不减国公爷的气势。
茉莉不敢置信瞧着他。怕听茬了,想问,不敢问。
国公爷便又道:“本来想着等到时候再说的。但今日茉莉这般不喜,爷索性说了。待罗家女进门那日,爷便抬姨娘为贵妾。爷之前说要感谢姨娘来着,这便是了。茉莉再等两月如何?”
茉莉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掉了出来。
国公爷发现他的姨娘总是特别容易感动,给姨娘擦了擦眼泪说:“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姨娘不必太感动。”
茉莉:“奴婢是被爷吓的。奴婢还以为爷要赶奴婢走呢。”
话说完,就见她爷望着她,似乎等着她接下去说话。
茉莉之所以脱口而出这话,是觉得自己要承认被感动的有点丢脸,脑子一热就说了。
说完,她这才发现不对劲。
她好端端的,她干嘛觉得她爷会赶她走。这话很有问题呀。
茉莉想不出怎么解释,索性一头扎进她爷怀里:“是,奴婢很感动,感动的想大哭一场。啊呜。”
姨娘的身子挺软,头却像石头一样硬。国公爷觉得自己的胸口像遭了敌人一记铁拳。
转瞬,国公爷又抬眸瞧向院子的洞门,几片甲服若隐若现。他们几个果然瞧见了!
国公爷脸色沉了沉,试图推开姨娘。这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但姨娘整个人扒在他身上,还用那只残手环抱着他的腰。国公爷不太好使劲。
想到姨娘掉的那两大串眼泪,国公爷决定算了。等下回,再好好提醒姨娘吧。
要说最高兴的,那当然是山茶。老天保佑,姨娘不用被赶出去了!她的大好日子也保住了!
一不小心,龇着牙花的山茶和国公爷对上眼。
山茶装作若无其事瞥开眼。马上觉得不妥,又冲国公爷福了福身,这才转身跑了。
第二日一早,上朝路上,国公爷命令左贺等日后可不必在主院外,都守去外院。
左贺和春立互瞅一眼,心如明镜道“是”。
国公爷一早去上朝,待上完朝下来,便和守在宫门口等候的左贺春立一道前往守备营。
左贺春立打小跟着将军,可以说两人和将军待的时辰要比和爹娘都久。在守边七八年,从兵丁到副将。
两人因是京都城人士,这回跟了回来,顺其自然和将军一道去了守备营混。
将军即日大婚,隅国又刚吃了败仗,签订了互不干扰协议。没有大事,起码近几年将军不会回守边。
左贺春立年纪老大不小,两人家中自也为他们筹谋。
国公爷可没让他们守着他。也就是两人不想被家里催婚,这才一直住在国公府。
这日晌午,国公爷正和左贺几个用饭,左贺他爹和大哥来了。
同来的,还有一个打扮夸张的媒婆。
左贺求帮忙,国公爷自不能不管兄弟死活。亲自
出去把人吓走了事。
“左贺谢过将军。”
国公爷语重心长道:“我一开始也头疼,但不为自己,也要为家人。如今也算释怀了。你不妨也接受试试,兴许会发现乐趣。”
左贺:“将军释怀怕是因为姨娘吧?”
国公爷皱眉:“自然是因为……”
国公爷想纠正他说“罗家娘子”,可这不对,国公爷不愿撒谎。于是没继续往下说。
春立帮忙解围:“对了,将军说乐趣,什么乐趣?”
左贺同国公爷一道看向他。
春立讪笑:“是属下说错什么了吗?”
左贺无语。
国公爷沉默片刻道:“比如聊天,偶尔听说一些家常琐事也是一种不一般的体会。还有有人帮你搓背,女人的手和男人很不同。傍晚归家,一进屋,你会觉得屋里的天还是亮着的。”
围着将军的将士们一部分点头应和,一部分若有所思。
左贺问:“将军这说的可都是姨娘?”
国公爷不点头也不否认。
左贺不由担心起来,等赶走凑热闹的兵丁们,义正言辞和将军道:“将军别忘了还有两个月,您就要大婚了。罗家娘子才是您的嫡妻。恕属下多嘴,您太宠姨娘了。”
“你怎么和将军说话呢。”春立站在一旁都替左贺着急。
左贺面对着将军沉郁的脸,继续说:“属下知道将军不怕被弹劾,但太宠一个妾室就是不对。我家因我爹宠妾灭妻,后院别提多乱。将军若不想后院着火,还是趁早冷落了姨娘为好。”
“左贺!这是将军的私事,轮不到你管!再说茉莉姨娘也不是那种人。”
左贺火气极大推开春立:“你想和山茶那丫头好,就想讨好她主子,别当我不知道!”
春立也不服气的推回去:“胡说八道你!”
两人一来二去。
国公爷呵斥:“够了。当这里何地,容你们放肆!”
国公爷瞥了眼春立,视线落在左贺脸上:“你记住,往后别让爷再听到你说有关姨娘的半个字。坏话不许,好话也用不着你说。听见了就说听见了。”
左贺垂着头,应:“属下听见了!”
“滚出去。”
左贺灰溜溜走人。
春立瞧将军没留自己,也忙不迭跟出去。
晚上,国公爷回主院时,茉莉没瞧见左贺春立。
过了几日才从山茶嘴里得知,两人被调去了外院执守。
茉莉巴不得。让一群男人守在院子外,她爷不嫌膈应,她嫌啊。奈何她还不好提。
茉莉不清楚她爷怎么突然这么安排。她也不问,总之高兴就对了。
山茶却不是很高兴,她素来不懂藏匿心思,唉声叹气说:“以后少个人陪我说话了。”
茉莉知道她说的是春立。瞧她一脸思春的模样,茉莉就和她小声说:“等姨娘我当了贵妾,你就是贵妾身边的一等大丫头,到时候你也不用怕配不上春立了。”
山茶推开她:“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在害羞吗?”茉莉不确定问。
“没有。我就是觉得他这人怪好的,是个习武的吧,脸长得却像个书生,说话特别温柔,皮肤也不像别人那么黑。就挺顺眼的。”
茉莉提醒她:“这就是喜欢。”
“……是吗?”
“没错。”
山茶没想太久,立马龇着牙搂过茉莉那只好手:“姨娘,那到时候拜托你了。”
“拜托我什么?我是让你自己去找春立说。”
山茶:“哪有让人家小娘子自己去说亲的,肯定要找个媒婆吧。我不管,我是姨娘的人,姨娘必须帮我。”
茉莉无奈,想想她孤零零一人。在这府里她们也算相依为命。“行吧。我想办法帮你打探打探。”
给爷搓背时,茉莉就问:“爷,左贺春立都成婚了吗?”
国公爷:“才回京,自是还没。”
茉莉:“也对,不过眼下回来了,他们家里人应该已经在筹划了吧?”
国公爷于是和她说起前两日左贺家人来守备营找左贺抽一个时辰相看的事。
“他不肯,爷只好以守备营走不开人拒了他们。”
“左贺干嘛不肯,是有心上人了?”
“谁知道他。”
茉莉瞧出她爷似乎心气不顺,是左贺副将惹他了?
想着可能是因为公事,茉莉也不多问,只说:“左贺喜欢什么样的,到时候奴婢上街时帮忙留意看看。”
国公爷心里替他姨娘不平衡。瞧瞧姨娘多么热心肠,还想着帮他找媳妇,而那臭小子,几次背后说人坏话。
国公爷沉声道:“不用管他。就算一辈子孤家寡人,也是他活该。”
茉莉还是忍不住,伸脖子打量她爷的脸:“爷怎么生气了?”
国公爷:“他犯了错,爷没法不生气。”
果然因为公事。“那不说他。”
“嗯。”
“对了,春立可有说亲对象?”
国公爷觉得他姨娘今日话有些多。但稀奇的,他一点不嫌烦,甚至觉得听着姨娘絮叨也挺令人惬意的。
“还没有。”
“为何?”
“他是家里嫡子,估摸要好好给他挑选。”
国公爷忽地想起在营地时,左贺说春立的话。
春立和山茶?
国公爷摇头,就算春立有意思,可他家里肯定不答应。国公爷决定不和姨娘说这事,省的她多操心。
嫡子?茉莉不懂了:“是嫡子,怎么他家里还舍得送他去守边?”
国公爷:“当然是建功立业,庇护家族。”
“家族?什么家族?”
“春立是兵部尚书韩冲嫡长子。”
茉莉呆了个呆。
国公爷继续说:“因着春立执意要从军,韩尚书才决定将嫡次子韩攻留在家中迎娶公主。不日韩攻将与十一公主成婚。茉莉。”
国公爷感觉背后没了动静,转头就见他姨娘一脸惊吓过度蹲着。
他拍拍她脸,茉莉才醒过神:“奴婢没事。就是没想到春立还是高官之后。”
国公爷不吝夸赞:“难得的是,那小子有勇有谋,能文能武,是个人才。”
茉莉更沮丧了。
完了。她要怎么跟山茶交代呢?
茉莉后悔,她不该嘴巴那么快答应的,应该先打探情况,再说的嘛。
茉莉倒不觉得山茶有什么配不上春立的,可明摆着的事,就算春立答应,春立家里人肯定也不答应。
茉莉不想这件事一定埋在心里,于是在纠结了两日后,还是将事情和山茶坦白说了。
稀奇的是山茶一点不意外,不上心,只点点头:“我就说嘛,他那谈吐就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吃点心还细嚼慢咽不像我。”
山茶又转过头,和茉莉说:“放心吧姨娘,这事我不怪你。不过,话是你先说的,结果没办成,以后你可得多关照着我。”
茉莉连连点头:“好说。”
“我有点饿,我去膳房拿点心。”
春立特地等在膳房门口,远远瞧见她过来,春立脸上一喜。
等人走近,春立将准备好的点心给她:“我就猜到你要来。”
山茶摆摆手:“春立将军吃吧,我再问膳房管事要一份。管事,给我来一份糯米糍,姨娘特意要的。”
春立不等膳房管事回话,率先说:“这是最后一份糯米糍。我怕你来,特意等着没走。没想到,你果然来了。”春立笑得开心。
山茶挠挠头,没回他,问管事:“没糯米糍,别的点心也能凑合,姨娘不嫌弃。管事有吗?”
膳房管事冲春立笑笑,递给山茶一盒白云糕。
山茶拎着白云糕转头就走。
春立觉得她今日很奇怪,追上去:“为什么不要糯米糍?”
山茶:“春立将军喜欢的,奴婢怎好夺人所爱。还是春立将军吃吧。”
春立:“你以前从不叫我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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