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若芸头回见着这么眼皮子浅,捧高踩低的势利眼!
不过,她已经开始想象等到了南沙岛,知道她舅舅到底是谁……
朱尧尧那张涂脂抹粉的脸上,会露出怎样五颜六色表情了。
光是想想,就怪有意思的。
要是在2025年,从海市到闽市坐飞机也就一个小时。
可这是1970年!
这趟“长途”列车,那是真“长”!
半道儿换火车头干耗了五个钟。
停车给别的车让道八个钟头。
大大小小的站,停靠磨蹭的时间,再加上各种突发变故。
六十个钟头的路程,有一多半时间,火车跟趴窝了似的,纹丝不动。
好不容易到站了,阮安安骨头缝里都在疼。
这还好是软座!要是硬座……
阮安安打了个寒颤,简直不敢想。
然而,苦难远未结束。
前面等着她的,还有十二个小时能把人五脏六腑颠出来的长途客车。
外加八个小时飘在海上、能把人胆汁都晃出来的渡轮。
苍天啊!大地啊!
她那个宝贝空间,怎么就不能开个“筋斗云”功能呢?
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咻”地一下直接砸在徐晏丞面前,多省事!
“安安!安安!”
高若芸拎着个半旧的藤条箱子,脸上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兴奋。
“快看!朱尧尧往邮局那边去了!真没想到,她给钱倒挺麻利!”
阮安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看到远处那个穿着红呢子外套的身影走得气势汹汹,恨不得把地砖踩碎。
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虚张声势罢了。记住姐的话,会咬人的狗,它不出声。到了岛上,长点心眼。那儿条件苦,为了一口吃的、一件穿的,勾心斗角、背后捅刀子的事多了去了。你这傻乎乎的性子,别给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高若芸用力点头,“放心啦,安安!我知道的。对了,一会儿我去军区招待所落脚,你肯定也是吧?”
“嗯。”阮安安随口应着,去南沙岛的船半个月才有一班,遇上风浪还指不定啥时候开。
上了岛想下来可就难了。
她得趁着这个机会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卖掉。
一边想着,她一边和高若芸拖着行李随着人流走出火车站。
谁也没注意到出站口旁那辆静静停着的军绿色吉普车。
副驾驶的车窗摇下小半,露出一张线条冷硬、轮廓分明的侧脸。
男人穿着笔挺的军装,肩章上的星徽在灰蒙蒙的天光下衬得他更加高不可攀。
他深邃的目光穿过嘈杂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那个围着洗得发白的灰色旧头巾的身影时,紧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她来了!”
司机伸长脖子,眯着眼在人堆里逡巡。
“徐团长,嫂子在哪儿呢?这乌泱泱的,我怎么没看到?”
司机说着,目光落在了一个穿着时髦驼色大衣、棕色长裙和小皮鞋的姑娘身上。
“是那个穿大衣的漂亮姑娘吧?这也太年轻水灵了吧?”
“不是她!”
徐晏丞视线精准地锁住那个裹在土气头巾下的身影。
长腿一迈就跨了出去,步伐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她,终于来了!
司机懵了:“啊?不是那姑娘?难不成……”
他顺着徐晏丞直勾勾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灰扑扑、裹得像个粽子似的大婶背影,顿时眼珠子瞪出来了。
“我的老天爷!难不成,徐团长的媳妇是旁边那个土不拉几的大婶?”
不会吧?
团长天天在营房里念叨的“美若天仙”的未婚妻。
就……就这模样?
这跟宣传画报上的样子也差太远了吧?
“怪不得文工团那些顶顶漂亮的姑娘,红着脸递情书递点心,团长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合着……合着团长就好这口?”
司机恍然大悟后,赶忙跟着跳下车,追着自家团长的背影跑了过去。
闽市比海市暖和多了。
站台上挤挤挨挨的人,大多穿着单薄的粗布褂子或时兴的“的确良”衬衫。
也正是因为这样,穿着厚实呢子大衣的高若芸,和旁边裹着花布头巾穿着臃肿棉袄的阮安安,在这片灰扑扑的人潮里格外扎眼。
高若芸热得鼻尖冒汗,懊恼地小声抱怨:“这鬼天气!早知道把大衣塞皮箱里了!”
阮安安心里也苦。
温差她不是不知道,可身边粘着个甩不掉的高若芸。
她空间里那些轻便衣服,愣是没机会“变”出来,只能硬着头皮穿着这身“铠甲”出来受罪,热得背上都湿了一层。
“呦……海市来的小娘们儿?够洋气啊!”
一声轻佻的口哨突兀响起,打断阮安安的叹气。
她循声扭头,就见两个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崭新“的确良”流里流气的小子,斜倚在栏杆上,肆无忌惮打量着高若芸。
高若芸哪见过这阵仗?
她在大院里都是被捧着的主儿。
头一回被人当街调戏,还是个毛头小子
一股血“腾”地冲上脑门,她气得声音都发颤:“小流氓!你们爹妈怎么教的?再敢胡咧咧,我告你们耍流氓,让治安队把你们抓去!”
瘦男孩翻了个白眼,“就说这帮海市来的女人不怎么样,长得挺好看,跟个母老虎似的!”
胖男孩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可不,老女人还真当我们愿意搭理你?”
“嘿!我这暴脾气!”高若芸哪受过这样的羞辱?
气得扯开嗓子就喊:“来人啊!抓流氓啦!有流氓调戏知青啦!”
这一嗓子,像捅了马蜂窝。
周围“呼啦”一下围上来一圈看热闹的。
一个拿着大竹扫帚、膀大腰圆的大妈闻声,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挥舞着扫帚就冲了过来。
气势汹汹地挡在两个小子前面,指着高若芸的鼻子就开骂:
“呸!哪来的小骚蹄子!穿得花里胡哨的,站这儿招蜂引蝶,连半大孩子都不放过!”
周围的人也跟着指指点点,“海市来的就是不一样哦,瞧那妖精样儿!”
“快看快看,那腿上裹的是玻璃丝袜吧?啧啧啧……伤风败俗!真不害臊!”
“你……你们!”
高若芸被那扫帚逼得连连后退,又急又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们还讲不讲理了?明明是他们先朝我吹口哨耍流氓!”
那大妈把扫帚往地上一杵,唾沫星子横飞:“讲理?要不是你穿那狐狸精似的裙子勾引人,我家孩子能看你?他们才多大点儿?懂什么?”
“勾引你个头!”阮安安猛地一把将遮脸的头巾往上扯了扯,叉着腰道:“就他们还孩子?是裹着尿布没断奶的孩子呢,还是得穿开裆裤满街跑的孩子啊?做了孬事当缩头乌龟,还得老妈子出来顶缸?丢人不丢人!”
阮安安火力全开,根本不给对方喘气的机会,指着高若芸:“你家小流氓对着我家孩子吹口哨、说下流话,这不是耍流氓是啥?走!找治安队去!让公家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不要脸!”
高若芸立刻点头如捣蒜:“对!找治安队!”
刚说完,猛地反应过来,脸一垮,扭头瞪阮安安:“诶?不对!谁、谁是你家孩子!”
那大妈一听“治安队”仨字,脸上横肉一哆嗦,色厉内荏地尖叫:“放你娘的狗臭屁!明明是这丫头片子不检点!你看看这大街上,谁家正经姑娘像她穿成这样?”
“我闺女爱咋穿就咋穿!”阮安安腰杆挺得笔直,毫不退缩,“她一没露胳膊二没露大腿,犯哪条王法了?照你这歪理邪说,是不是以后你家俩宝贝儿子把谁家姑娘肚子搞大了,也得赖是人家姑娘穿裙子勾引的?”
“那当然!”大妈脖子一梗,透出几分得意,“俺男人可是机械厂的主任!俺儿子将来那是要娶城里姑娘的!多少人上赶着巴结呢!用得着勾引?”
阮安安气笑了,上下打量着那大妈,眼神里全是鄙夷:“有你这样的妈,难怪你儿子裤腰带那么松。自己管不住裤裆里的玩意儿,还有脸怪别人。真是小刀拉屁股,长眼了!”
正要上前解围的徐晏丞听到这话脚步猛地一顿。
那句“裤腰带松”、“管不住裤裆里的玩意儿”像颗小炸弹,炸得他耳根子“腾”地一下红了个透顶。
这话……也太糙了!
可糙归糙,却挑不出毛病。
跟在后面的小司机也跟着长见识了。
“嫂子不光有闺女了,这嘴……这嘴也太泼辣了吧?张嘴闭嘴就是裤腰带裤裆……徐团长这口味是真重啊!”
那大妈被阮安安连珠炮似的骂得头晕眼花,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手,恼羞成怒,抡起那沉甸甸的大竹扫帚,劈头盖脸就朝阮安安砸过去:“小贱人!我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告状!”
阮安安心里咯噔一下。
好家伙,闽市大妈这么生猛?
直接上全武行?
她眼神一凛,刚准备侧身去抓那扫帚柄……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挡在了她面前。
白衬衫的袖子利落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紧实充满力量感的手臂。
古铜色的皮肤下,一条条青筋微微贲起,充满了爆发力。
阮安安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不合时宜咽了咽口水……
这身板儿,这肌肉线条……
一看就很能“干架”!
“嘭!”
一声闷响,带着风声的扫帚和大妈痛苦的哀嚎传来。
同时响起的,是一道低沉醇厚、带着明显安抚意味的男声。
“媳妇儿,对不住,我来晚了!”
“啥?……咳咳咳!”
阮安安被这声石破天惊的“媳妇儿”吓得魂飞魄散。
她呛得直捶胸口,猛地抬起头看向男人。
棱角分明,下颌线像刀削斧劈过似的硬朗。
这是……徐晏丞?!
她那个穿书附赠的便宜老公?!
阮安安心里哀嚎。
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徐宴丞偏偏这时候来?
添什么乱啊,他这一出现,她还怎么把空间里的东西‘合理化’掏出来?
这不是坏她大事吗?
这人声音不大,却像颗炸雷落在人群里。
一群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直勾勾盯着徐晏丞和阮安安。
或惊讶、或鄙夷、或探究的目光在阮安安身上。
她心里那点火苗“噌”地就蹿成了三丈高。
嫌她碍眼?嫌她恶心?
行啊,老娘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什么叫真正的“恶心”!
这么想着,阮安安干脆整个人窝进了徐宴丞的怀中。
徐晏丞猝不及防被她抱着,那点被冒犯的不快竟奇异地化作了丝丝缕缕的甜意,嘴角不自觉地就向上弯了弯。
但想到阮安安差点被打,他冷冽的目光直接越过还在发懵的大妈,冷眼看着俩半大小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主动去治安处报到,要么我亲自‘送’你们去!”
“妈!你看他!”瘦猴似的小子窜到他妈跟前,委屈道:“仗着是个官儿就欺负人!”
“对!” 大妈被儿子晃回神,一把将儿子拽到身后护着,唾沫星子差点喷徐晏丞脸上,“你是军官咋了?孩子懂啥?不就是闹着玩吗?吓唬他干什么?”
阮安安怒怼道:“少拿年纪小当挡箭牌!小流氓就不是流氓了?”
“还有你!” 她手指头差点戳到大妈鼻子上,“抄家伙打人是吧?你知道持械殴打军官什么罪吗?”
“持械?”
大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抬脚狠狠踹了下地上的扫帚。
“破扫帚也算凶器?你咋不说拿根稻草戳死人呢?笑死个人!”
“略略略!” 瘦猴小子从他妈身后探出个脑袋,冲着阮安安做鬼脸吐舌头,“老妖婆不要脸!老草啃嫩牛!羞羞羞!”
大妈乐得满脸开花,伸手使劲揉儿子的脑袋瓜,“瞧瞧我儿子多机灵!一眼就看出这女人不是个好东西!一把年纪了,闺女都该嫁人了吧?还勾搭年轻军官,呸!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
“你……”
徐晏丞脸色一沉,刚要开口维护,肩膀就被阮安安猛地往后一搡。
力道之大,让他这个在战场摸爬滚打惯了的团长都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
愕然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纤细背影,徐宴丞心里又急又无奈。
他是她男人!这种时候怎么能让她冲在前面?
不过他向来懒得跟泼妇歪缠,眼神锐利如鹰隼,朝人群里的司机递了个眼色。
司机心领神会,立刻挤出人群往治安方向走去。
阮安安却没管他,声音拔得老高,透着股气死人不偿命的劲儿。
“老牛吃嫩草怎么了?老娘有本事找到年轻俊俏的军官,你眼红啊?眼红你也去找啊!瞅瞅你自己那身肥膘,跟个发面馒头似的,怕是倒贴也没人要吧?”
出门在外,身份全靠自己给!
大婶配年轻军官,这设定不比啥资本家小姐、娃娃亲带劲多了?
不把周围看热闹的大婶阿姨羡慕死,算她阮安安白活!
一旁的高若芸听得脚趾抠地。
天……她怎么说得出口……
徐晏丞却笑意越来越浓。
媳妇儿这是替我出头呢!
这辣劲儿,跟小时候护着他跟人打架时一模一样!
对面的大妈这回是真被戳到肺管子了,气得脸上的肥肉都在抖:“你!你说谁胖?!老娘这叫富态!有福气!懂不懂?!像你这种干瘪豆芽菜,一看就是生不出儿子的赔钱货!”
阮安安夸张地拍着手,笑得花枝乱颤,“你能生!你可太能生了!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您最能生?跟那老母猪比,您都算高产标兵了!”
“只是如果高产的都是这种品德败坏到要挨枪子的玩意,各位婶子大娘,你们想生吗?”
周围的人群被她这么一问,纷纷摇头,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她们议论高若芸穿着“不正经”是一回事。
但谁愿意自家儿子是这种当街对着姑娘吹口哨耍流氓的下三滥啊?
大妈在十里八乡撒泼打滚惯了,头一回遇上阮安安这种句句往心窝子上捅刀子的硬茬子,气得浑身肥肉乱颤,指着阮安安破口大骂:“老骚货!不要脸!自己勾引小男人,生个赔钱货将来也是个勾引人的贱坯子!”
“切!” 阮安安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忽然朝身边的徐晏丞勾了勾手指头。
徐晏丞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微微俯身靠近。
随后,就见阮安安踮起脚尖,隔着那层厚厚的旧头巾,飞快地在他唇角印下了一个吻!
虽然隔着布料,那轻柔的触感和突如其来的亲近,还是让徐晏丞浑身一僵。
耳根子“唰”地就红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嗡嗡作响。
她……她亲我了???
阮安安依旧是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得意模样,冲着那气得快冒烟的大妈扬了扬下巴:
“知道为什么都是大婶,我能让我家军官乖乖听话,你只能跟这儿扯着破锣嗓子干嚎吗?”
她一字一顿,声音清脆响亮:
“因为啊——你、是、头、老、母、猪!”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炸药桶。
大妈彻底疯了,抬手就朝阮安安的脸狠狠扇过去。
“老娘撕了你这张贱嘴!”
徐晏丞反应极快,铁钳般的大手瞬间捏住了大妈的手腕,声音冷得像冰:“敢动她一下试试!”
“哎哟喂!军官打人啦!没天理啦!”
大妈手腕被捏得生疼,顺势“噗通”一屁股坐倒在地,拍着大腿就开始嚎哭撒泼,“欺负老百姓啦!活不下去了!”
“你……” 徐晏丞刚要呵斥,肩膀又被阮安安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
他无奈又好笑地看着自家媳妇儿。
又推他,当他是纸糊的吗?
阮安安却冲他俏皮地眨眨眼,压低声音道:“女人家的事儿,男人插手就掉价儿了!看我的!”
话音刚落,她猛地抬手,一把扯下了头上那顶灰扑扑的旧头巾。
霎时间,一头浓密乌黑、缎子般的长发挣脱了束缚,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没了头巾的遮掩,那精致得如同画里走出来的脸庞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嘶——!”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我的娘诶!这哪是什么大婶啊?”
“天老爷!这闺女……长得也太俊了!跟那画报上的电影明星似的!”
“比那‘大前门’烟盒上的美人儿还好看!”
两个吹口哨的小子更是看直了眼,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
美!太美了!简直像仙女下凡!
徐晏丞看着阳光下妻子那张光彩夺目的脸,喉结也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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