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了。”
她摊开两份文件,又在文件上压了张名片。
“有任何异议,你可以直接联系我的律师。”
“你说什么?”那份浓烈的不确定感化作热流,冲上石德生的面颊,好像捂住了耳朵一般,让他无法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再说一遍?”
谢娴继续拆纸袋,继续从里面取出一份份文件。
“这是三家公司的财报,我找王秘书要的,如果你没做假账,上面的资产有我的一半。”
“这是你名下银行账户的余额,包括海外账户。放心,不是违法手段拿到的,石德生配偶的身份还有点用,只是麻烦,为了不惊动你,多花了点时间。”
“账户信息截止到一周前,和现在的情况可能有点出入,不过没关系,你给宋佳佳花的那些钱我不会计较,就当送你的新婚贺礼。”
“谢娴!”石德生冲上去,一把夺过那些文件,撒到天上,“你想干什么?!”
比起他的惊涛骇浪,谢娴安定如礁石,拆开下一个纸袋。
“这些都是照片,证明你婚内出.轨,当然,也都是合法证据,家庭监控拍的。”
石德生猛地环视四周,没能找出监控仪器,愤怒道:“你在家里装监控?你竟敢陷害我?!”
“石德生,谈判的时候不要被情绪左右,这是你说过的话,忘了么?”
谢娴打开最后一个牛皮纸袋。
石德生不由眯起眼,不知道她又拿出了什么把柄,然而谢娴从纸袋里抽出来的第一样东西,是宋佳佳的照片。
“这些都是我委托调查宋佳佳的资料,违不违法,我不能确定,但宋佳佳购买违禁药物一定是违法的。”
石德生忽然笑出声。
“我知道了。”
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坐到旁边的独立沙发上,一张脸似笑非笑,被支起的手臂托着,打量谢娴。
钢色手表上,铮亮的金属零件倒映出许多张谢娴微缩的脸。
“你大可以用这些资料威胁宋佳佳,让她离开我,但我知道,这么做并不能让你解气,也不能让你服气。毕竟你心气过高的毛病,随你父母。
“所以你又费尽心思收集了别的,和我摊牌。你不仅要宋佳佳主动滚开,还希望我认错,对吧,阿娴?”
谢娴也微微侧过脸,打量着他。
石德生在说些什么,她并不知道,不是理解不了,而是完全听不进去。她满心满脑都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呢?
十几年的光阴,为什么会浪费在这个男人身上呢?
就为了赌一口气,和父母和朋友证明,自己没有看错人,自己慧眼识珠,知道他不会一辈子都只是个穷小子?
人是会变的,感情也是会变的。
但有些事,只有出生起便刻在骨子里的劣根性才会做得出来。
事实证明,在一些方面,她没有看错石德生,但在更重要的方面,她完全错了。
错得一塌糊涂。
“这些都是宋佳佳向走私犯购买阿片类药物的照片和行踪记录,包括弃用的包装、药盒,有一些已经送去鉴定了,残留物足够检测出药物类别。”
谢娴又开始波澜无惊地叙述。
“很巧,她购买服用药物的时间,和去见你的时间极为吻合。你可能不知道,她经常前脚和你见完面,后脚就去医院,当然,都只是破皮淤青之类的小毛病。”
石德生放松的姿态一点点僵化:“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律师告诉我,这些就算能证明你拥有家暴倾向,也不能证明你对任何人发生过性暴力行为。不过有我的证词,有一半胜算。一半……怎么够呢?”
谢娴露出今天对石德生的第一抹微笑。
“若能增加宋佳佳的证词,我的胜算至少能到八成。她是什么人,面对牢狱之灾会做什么选择,你应该很清楚。我想她再愚蠢,也不会认为坐牢出来后,你还会要她吧?”
“谢娴!”石德生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开始我就说过,只希望你在离婚协议上签名。”
“我要是不签呢?”
“身败名裂,净身出户。”
“你!”石德生脸色涨红,野兽般喘了几口气,“你就不为小妍考虑一下?!”
“接小妍回家的日子,你让宋佳佳上门,你替小妍考虑了么?”
石德生哑口无言,然而短暂数秒的自省并不能掩盖他对谢娴的愤怒。
她竟敢在他背后捅刀,她竟敢!
愤怒和平淡的对峙中,愤怒终于冲破理智,石德生猛地从沙发上窜起,将谢娴扑倒。他不知道第几次掐住谢娴的脖子,但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没有任何欲.望的发泄,只想置她于死地。
男人比她高了一头,体重更是谢娴的两倍。谢娴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手臂伸直到极致,在茶几上一顿摸索,凭借纸张的质感,抓住其中一些,奋力塞到石德生眼前。
那是监控打印出来的彩色照片。
这栋房子里,在石德生看不见的地方,布满了监控。
石德生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干,倒退几步,在谢娴剧烈的喘息和咳嗽中,那股无能的邪火再次窜上心头。
不能对谢娴动手,对别的东西动手总可以吧?!
他疯了似的打砸所能见到的一切,遥控器,烟缸,谢娴珍爱的花瓶,电视,甚至连沉重的茶几都被翻了个个儿。
“生……生哥?”
宋佳佳惊惶的声音来得有些突兀。
石德生看向那张花枝招展的脸,忽然就冷静下来了,放下举起的餐椅。
“过来。”
宋佳佳心惊胆战,跨过一片狼藉的客厅,偷瞄谢娴好几眼,走了整整两分钟才来到石德生面前。
“生哥,发生什么事了?她惹你了吗,怎么动这么大的气,我早就说过这种更年期的女人……”
一记用尽全力的耳光扇得宋佳佳头晕目眩,原地转了好几圈才摔倒地上。
玻璃渣子扎进皮肤好几处,都没有火.辣辣的脸那么疼。
“滚!”石德生指向门口,“别让我再看见你!”
宋佳佳懵了:“生哥,生哥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可以改的,我什么都可以……”
谢娴已经平静下来了,只是脖颈上留下清晰的掐痕。她没想过会亲眼目睹石德生和千娇百媚的爱宠翻脸,见状扯了扯嘴唇。
“不打扰你们了,新的协议,我会寄到你办公室。”
但石德生怎么可能放人,立马踹了宋佳佳一脚迫使她闭嘴,冲过来抢走谢娴的行李箱。
“我允许你走了吗?!”
质问的吼声出来时,他心头闪过一丝懊悔。
只是认错而已,认个错,也许事情就能转圜,可为什么呢,该死的为什么他就是说不出来那三个字呢!
“没有我的允许,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别想离开青芜里!”
行李箱随着他的吼声重重砸到地上,锁扣崩散,里面的行礼撒了一地。
谢娴什么值钱东西都没带,只收拾了一些自己购置的日常衣物,和女儿喜欢的绘本。此刻,这些东西也都不重要了,除了一样——
那朵早已枯萎的天仙子。
它被放在透明密封袋里,颜色不复娇艳,衰败到了极致,一次冲撞,便让花瓣碾成薄薄的黑泥。
不过谢娴知道,它的明亮,它的危险和强大,它旺盛的生命力,都贡献给了自己。
是它为她灰暗的人生,赋予了新的光彩。
如今,它也不重要了。
谢娴看着石德生,将手机慢慢翻转过来:“如果不介意全体员工观看你发疯的直播,你可以继续。”
“你……你……”
石德生哑住了,那股十多年来膨胀到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张狂,终于被打压得毫无气焰。
谢娴潇洒转身,把男人低到模糊不清的喃喃甩在身后。
“你竟敢……你竟敢……”
她大步踏出玄关,跨出富贵气派的别墅大门,越过阳光下、水色微蓝的半月湾,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初夏的温度让周围的一切都生机勃勃。
她终于走出囚禁了自己十多年的院门,停下来,仰起白皙的脸,感受阳光的温度。
她终于,发自内心地流露出释然的、灿烂的、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笑容。
“妈妈,你到了吗,外婆买了西瓜,我切好了,你到了就能吃。”
“妈妈很快就到。西瓜甜吗?”
“甜,冰冰的,很甜。”
“那帮妈妈放冰箱,妈妈也想吃冰冰的甜西瓜……”
似乎有尖叫声传来。
谢娴越来越轻盈的脚步忽然顿住,转过身。
起雾了。
相距不到百米的地方,她终于摆脱的别墅牢笼里,翻滚出浓重灰雾。它扩散得那么快,以至于碧蓝天空被肉眼可见的蚕食,头顶的阳光,也以毫秒的速度失去应有的温度。
“妈妈?”
“妈妈你还在听吗?”
“电话没挂呀,奇怪。”
“妈妈,我等你哦。”
“外婆外婆,妈妈也要吃冰冰的西瓜,我把切好的西瓜都放冰箱啦,等妈妈到了再一起吃……”
听筒中,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直到,消失。
「主播福利已送达,请接收。」
系统提示过后,一片羊排出现在卫灿手里,她愣愣看着,眼睛里却完全没有羊排,所有心神都沉浸在最后的直播画面里。
那些光……
彗星逆流的白光,夕阳西下的彩光……
卫灿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冥冥中感觉到,澜94不一样了。白光或许可以解释为消融那只森种的武器效果,可夕阳呢?
好几年了,她从来没在森空看见过夕阳。
难道是……整个澜94都重返现实了?!
这个念头让卫灿猛地喘了口气,捂住嘴。
二十余万人气值,十几万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的在线观众,和卫灿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有些人茫然环顾简陋的庇护所,有些人兴奋难耐,冲出去想跟谁散播一下这个好消息,然而他们看着阴沉沉天空下空荡荡的街道,或者街道远近埋头走路的警惕路人,也心下茫然。
又能,和谁一起分享呢?
再说,澜94重返现实是澜94观众的幸运,和其他腐化区又有什么关系。
安安坐在救护车边,披着保温毯,手里被塞了杯热水,不知加了什么营养液,味道很难闻。
有政府救援人员来询问她的身份信息。
她的意识还有些懵,下意识回答:“安……”
心中一突,清醒过来了,瞬间改口:“刘黯,黯然的黯。”
与此同时,旁边几米外传来熟悉的嗓音:“李园,公园的园,我是观众。”
安安循声回头,和符映涵碰了下眼神,彼此微不可察地牵动唇角,同时看回各自眼前的救援人员。
自然,救援人员没在澜94失踪名录里找到两人的名字,但这不出奇,每个腐化区都有半途陷进去的人,不在最初的失踪名单中。
等他们发现森空观众数据库里也查无此人的时候,救护车边早已失去两人的踪影。
她们出现在腐化区附近空置多年的民居里,透过漆黑的窗户,俯瞰远处临时架起的灯光。
“宛铭能把腐化区带回现实的事,我知道瞒不住,但我希望尽量隐瞒。至少,要等到她的等级和价值足够独立站上谈判桌。”
“我明白。”
几十个幸存者、整个腐化区同时返回现实,现场却没有一个闲杂人等,甚至没放一家媒体进来。
足以让安安管中窥豹,察觉到背后蹊跷。
安安沉默片刻:“江心遥……要不是我把她推进厨房,她是不是也出来了?”
“别这么想,你又不知道腐化之源的存在,再者,当时我也没有反应过来。”符映涵摇摇头,“与其让她出来面对全世界的恶意,暂时跟在大碗身边,未必不是好选择。”
“那她的案子?”
“如果她说的是事实,这件案子不难翻。不过她被推进舆论漩涡,本来就是转移注意力的手段。——我有把握,但需要时间。”
安安略微心安:“有任何用得上我的地方,别客气。”
符映涵点头,看向她:“你有什么打算,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安氏集团?”
“不用,澜城有子公司,老总是我的心腹——如果他没被安荣那个混账干掉的话。等我好消息吧。”
“……嗯,万事小心。”
住院部顶层,重症监护室人仰马翻,仪器的啸叫声让走廊里的安荣忍不住冲了进去。
“救醒他,马上救醒他!”
“抢救不过来,我让你们全员失业!”
类似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安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动不动就心脏骤停或者呼吸衰竭,每一次安荣都马不停蹄的赶到,仿佛自己是神医似的,指挥医疗团队救人。
一次次下来,老爷子的肋骨都被按断了几根,痛不堪言。
不知情的人以为安荣孝顺,舍不得让爷爷走,然而老爷子和整个医疗团队都知道,他根本就是眼里只有钱的白眼狼。
毕竟安荣不止一次当着医疗团队的面逼迫老爷子修改遗嘱。
一般人可能无法体会,专业的医疗人员却很清楚,重病患者临死之前的痛苦是极其折磨的。然而老爷子的脾气也相当倔强,在安荣面前,从未低过头、让过步。
主治医生知道,他一直放不下心爱的孙女,即便安安小姐早已陷入森空,可能走得比他还早。
安荣也没办法,原以为搞掉亲姐就能独掌集团大权,毕竟自己也是老爷子的嫡亲孙子。
他也真的孝顺过,来医院探望爷爷比姐姐还勤快,嘘寒问暖、端茶倒水、把屎把尿,抢了护工的事情不说,还把公务都带到病房,试图给爷爷展现一番自己励精图治的模样。
该死的老头却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白眼狼!
还说,这辈子都不可能把安氏集团交给他!
原来,自打孙女失踪,老头子就在暗地里和一大批老部下通气,还聘请顶尖的律师团,堵死了安荣继承安氏集团的一切路子。
除非老头主动修改遗嘱,否则一旦过世,集团就会被专业机构代管,子孙家人插不进手不说,连领取的“生活费”都十分微薄。
让老头修改遗嘱,只能拿出铁证,证明他孙女死了。
又或者,即便老头直到死都不改遗嘱,只要他手握第一继承人的死亡证明,也能想办法起诉,从代管机构手中夺回部分财产。
当然,第二种情况,安荣怎么能甘心。
所以老头不能死,把遗嘱继承人改成他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该死的,怎么还没消息,杀个人要这么久吗!”
安荣在混乱的病房中突然爆吼一句,震得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惊愕看他。
“看什么看,继续摁啊!”
在医疗团队坚持不懈地心肺复苏下,老爷子的心脏终于恢复跳动,又一次被迫从鬼门关拉回来,延续人生中最后的、也是最痛苦的生命旅程。
安荣像自己也动手了似的,出了一身汗,本想问问老爷子“你亲爱的孙子又救了你一回,是不是该用遗嘱感谢感谢我”,怎奈老爷子戴着氧气罩,人事不省。
他只能气哼哼警告医疗团队:“都给我打起精神看好了,老爷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比他痛苦一万倍!”
他回去洗了个澡,胸口闷得慌,又起身去会所厮混到半夜。
第二天还要工作?开玩笑,集团重要关节都被死老头的心腹把持着,有他什么事。
等他成为安氏集团名正言顺的主人的……
期间,他大口大口地灌酒,时不时掏出只装有一个APP的手机,察看黑市帖子有没有出现反馈。
废物,他就知道,这个接单的主播和之前派出去的其他人一样,都是废物!
醉醺醺睡着,梦里都在跟对方发飙。
安荣一觉睡到中午。
睁眼的第一件事,也是迷迷糊糊摸索那部装有黑市软件的手机,但宿醉后头晕眼花的,一时没看清手上握的到底是哪个手机。
屏幕一点亮,他便悚然清醒了。
一盆冰水从头浇到骨子里。
无数个未接电话下方,是一条短信:「小安总,安董事长离世了,节哀。」
“怎么可能,不是救回来了吗!”
“你们干什么吃的,一条烂命都看不住?!”
“你完蛋了我告诉你,你们一个个全他.妈完蛋了!”
跑车闯过无数红灯,安荣顶个鸡窝头,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重症监护室外。
推开门,他狂怒的表情僵在脸上。
里面都是人,全是跟随老头打拼了半辈子的老部下,不见一个医护人员。
凝重的气氛因他的到来被打破,所有人齐齐转过身,沉默的目光竟让安荣不自觉后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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