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苏筱筱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因为宫里的表姐……李昭仪……”谢沐晴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她进宫多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宫里其他娘娘虎视眈眈。她怕自己失宠,就想从家族里,选一个‘听话’的,同时‘干净’的姑娘送进来,帮她固宠。”
第29章
“姐姐妹妹们,她们都有母亲护着,只要哭一哭闹一闹,夫人就心软了。只有我……”她指着自己,笑得凄凉。
“一个没娘、爹不疼的!是府里最没用,同时也最好拿捏的!我爹,那个所谓的父亲!他为了……为了攀附宫里的富贵……便毫不犹豫地把我卖了!像卖一件破衣服一样,毫不在意!”
“他们把我关起来,又打又骂,不给饭吃,还逼我听话……明明是他们不要我的”谢沐晴越说越激动。
“我不肯,我绝食,我撞墙,我说我死也不进宫!我有徐郎了!我要等他!”
“然后……”她眼中最后一点光亮瞬间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我爹……他就是个畜生!他让人把徐郎从柴房里拖出来,当着我的面,用粗的木棍,狠狠地打徐郎,徐郎……徐郎他疼得昏死过去,血流了一地……”她捂着脸,手后是自己狰狞的表情。
“他说如果我不乖乖听话进宫,下次就打断徐郎的脊梁骨!让他一辈子,像条虫子一样,只能在地上爬!让我……让我永远见不到他!”
苏筱筱倒吸一口冷气!用爱人的性命相要挟!何其歹毒和残忍!
“我……我能怎么办?苏姑娘,你说,我能怎么办?!”谢沐晴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苏筱筱。
“我进了宫,像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布,就在十天前,徐郎……徐郎他不顾自己的伤,偷偷跑来谢府后门想见我一面想带我走,结果……结果又被府里的护院发现。”她说不下去了。
“医馆,被封了,邻居说,徐郎被打得只剩一口气,被抬走了,大家都不知是死是活,我找不到他了,苏姑娘!”巨大的绝望让她几乎失声。
“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我晕倒了……”
“醒来就被大夫告知,我有了徐郎的骨肉,让我控制情绪……”
“李昭仪她知道了……”谢沐晴眼中充满了讽刺。
“她非但不害怕,反而,反而欣喜若狂!她说这是天意!是老天爷送给她的‘礼物’!”
“她立刻给我来信,说她会安排好一切……”
“就在昨夜她会设法让陛下中了那种药,然后让我去那个房间,只要我和陛下发生了关系,那么这个孩子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龙种’!将来就是她的依靠!”
借腹生子!李昭仪真是好算计,她竟然如此阴毒而大胆,将皇帝、谢沐晴还有那个无辜的孩子,都当成了她争宠夺权的工具!
“苏姑娘我害怕!我怕死!我怕事情败露!我更怕面对陛下!我看到你那么聪明……那么冷静。”谢沐晴猛地看向苏筱筱。
“我当时时想,若我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你和我
就将会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苏姑娘,我错了!”她紧紧苏筱筱的衣角。
“愚蠢!”苏筱筱嘴中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听不出喜怒。
“李昭仪的话你也信?她让你去,是把你当成用完即弃的棋子!是让你和孩子去替她挡刀!事情成了,孩子是她的,功劳是她的!事情败露,你就是魅惑君主和混淆皇室血脉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至于你那个徐郎?她根本不会在乎他的死活!甚至,为了灭口,她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
苏筱筱的话,打破了谢沐晴那自欺欺人的幻想!
“那该怎么办?苏姑娘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她再次跪倒在地,绝望地哭泣。
苏筱筱看着眼前这个被命运捉弄,被亲人无情无情利用,现在又怀着身孕的女子。
一种悲哀莫名从心中涌出,这深宫,就像一个坟场,这里埋葬着无数少女的灵魂,苏筱筱的心也在此刻软了下来。
“你的徐郎……”苏筱筱沉默片刻说道。
“他的医馆在哪里?城东哪条街巷?叫什么名字?”
谢沐晴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报出了医馆的详细地址和名字。
“我会想办法让人去查探他的下落,是死是活,给你一个准信。”
“谢谢!谢谢苏姑娘!大恩大德……”谢沐晴激动地又要开始磕头。
“别高兴得太早!”苏筱筱冷冷打断她。
“至于你腹中的孩子,至少现在它还有利用价值之前。”
“我,我知道了……”谢沐晴使劲的着点头。
苏筱筱不再看她,拉开了门栓,转身离开。
她走回自己的房间,走到窗边,目光再次落在那盒被遗弃的药膏上。
这显然是宋淮无声的“示好”……
她伸出手,指尖在玉盒上来回摩擦,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最终,她将药膏拿起,静静地看着。
“王爷,阿长来信,说苏小姐将你送的药膏扔了,问是否需要将它捡回来。”一名侍卫匆忙的跑进了书房。
书桌上男人握着笔的手微微一抖,笔上的墨水滴在纸上,晕开成了一片,男子低着头,脸上表情无法看清,只是屋内的温度感觉在骤降。
屋内一阵沉默,侍卫在一旁静静等着男人发话,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
这是又一位侍卫冲进屋内,看到站在一边的人,和屋内的气氛。
“王爷,阿长来报,苏小姐收下了药膏。”来人感觉房内气氛不对,哆哆嗦嗦的说。
宋淮听完,紧皱的眉头,才微微舒展开,缓缓抬起了头。
“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宋淮微微松了口气,心里明了,他还是有机会可以获得她的原谅把。
侍卫边走,边在心底吐槽‘这就是活阎王吗?真是喜怒无常!’
苏筱筱用手指,撇了一点一些触感冰凉的药膏,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之中,去找宋淮?
但又想起昨夜质问,再看了看手上还有他留下的青紫指痕,这是始终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头。
可徐景明的下落,除了他,这深宫之中,她还能信任谁去查探宫外之事?
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白纸,提起笔,字迹比平日多了几分潦草。
“晋王殿下亲鉴:”
“城东,柳絮巷尾,徐氏医馆徐景明,其生死下落,恳请一查,急!”
她将纸条小心卷好,塞进一个极小的竹筒,趁着于芙去取午膳的间隙,悄然放在窗台那个固定的,同时只有阿长知道的角落。
晋王府,书房。
宋淮正对着摊开的边疆地形图,出了神,指尖敲击着木桌面,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
窗外的天有些阴沉,他知道苏筱筱是一个很倔强的女子,收下他的药膏,并不代表她原谅了他。
懊悔,如同藤蔓缠绕心间,挥之不去。
“主子。”阿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口,手中托着一个细竹筒。
宋淮的目光从图上移开,落在阿长手中的竹筒上,被人打断思考,正要发火,但看到来人是阿长,心情开始有些莫名的紧张。
“何处得来?”他的声音努力的维持着平静,但他微微加快了的自己的语速,但这似乎暴露了一切。
“俞花殿,老地方。”阿长双手将竹筒奉上。
宋淮几乎是立刻伸手接过,这竹筒冰凉,但在他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仿佛有微弱的电流从指尖传来。
宋淮挥了挥手,阿长便立刻会意,安静地退下了,并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
书房内只剩下他一人,宋淮握着那小小的竹筒,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动作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发现的小心翼翼,轻轻地拧开了竹筒的塞子。
里面放着一张小小的信笺。
展开新,那乍看有点潦草,但细看却是有些娟秀的字迹映入了他的眼帘。
只有短短一行字,甚至连一句客套的寒暄都没有。
可宋淮的目光却始终都移不开,久久停留在那些字迹上,他越看,竟越觉得……怎么这么好看。
那字迹中的一撇一捺,看似柔和,却藏满了锋芒。
是了,像她的人,看似温顺,内里却有着从不低头的决心。
纸上飘来一阵,淡淡的清香,宋淮的动作突然顿住!
这香气……不是墨香,同时也不是纸张的味道,它很淡,带着一点甜味,还有着一些草木香气,是她!是她身上独有的味道!
他无意识的,将那张新知拿近,放在鼻尖,贪婪地吸了一口。
他此时的动作,将他惊了一下,随后立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真是疯了!
他小心翼翼地地将信纸,沿着原先的折痕,慢慢重新折好,动作及其轻柔,似乎这就是一件珍宝。
将那折好的素笺,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隔着层层厚重的衣料,一种奇怪的感觉,填满了刚刚还有些空落落的心房。
“来人!”宋淮的声音恢复了原先的冷漠,对着门外的侍卫唤道。
一名侍卫听到后,便立刻推开了门进入。
“立刻去查!城东柳絮巷尾,徐氏医馆,一个叫徐景明的郎中!查清他所有情况,尤其是近一个月的行踪要快!同时要隐秘!”
“是!属下遵命!”侍卫迅速退下。
窗外的阴沉的天,风似乎更紧了,而此时宋淮的心,却因为一抹暗香,翻涌起连他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波澜。
苏筱筱“得宠”的消息,迅速的传进了太傅府邸。
“砰!”的一声,一只青花瓷茶杯被孙氏丢在地上,被摔得粉碎!她那张保养得很好的脸,现在因愤怒而扭曲。
“小贱人!她凭什么?她算个什么东西!”孙氏歇斯底里的吼着。
“才进宫几天?就勾搭上了皇帝!还得了那么多赏赐!”
她看向一旁,哭得眼睛又红又肿,要有些憔悴的苏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不争气的!好端端的亲事都能丢!你不是说那游世子非你不可吗?还闹得满城风雨!现在倒是好了,那个野丫头在宫里风生水起!你在这里哭有什么用?”
苏卉被母亲一顿骂,再想到苏筱筱此刻在宫中风光无限,而自己却成了全京都的笑柄,这种感觉几乎要让她几乎要发狂!
“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苏卉爬到孙氏脚边,抓住孙氏的裙角。
“那个小贱人!她凭什么?她娘就是个短命鬼!她就是个扫把星!娘!您不能就这么看着她得意!您要帮我,帮我弄死她!”
“哭?哭能把她哭死吗?废物!放心,她得意不了多久!”孙氏看着女儿因为嫉妒而扭曲的脸,眼中闪过阴狠。
“春风得意?你没听过树大招风吗?这深宫里的刀子,从
来都是向着得意人身捅去的!”
“去,给俞花殿那边递个信儿,该下锄头了,这包‘好东西’一并送去,是时候让她主子知道厉害了,记住用她娘的命提醒她,要稳,要狠!”孙氏压低声音,对着身边的老嬷嬷说道。
太后所居的慧章宫,此时气氛却是分外的压抑。
屋内香火缭绕,前台上放着许多的菩萨,一尘不染。
乔太后半倚在榻上,手中盘着一串翡翠的佛珠,她保养得很好,岁月似乎在她的脸上,并未留下多少痕迹。
乔婉正垂着头,站在一遍,她穿着一身素红色的宫装,这颜色衬得皮肤如雪,她眉眼好看,但是那种有着攻击性的好看。
但此刻,她在府邸的那份骄纵和阴狠,在乔太后面前,只剩下小心翼翼和紧张。
“婉婉”乔太后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许慵懒的感觉,但这却让乔婉的身体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哀家听说,近来皇上……对那个新入宫的苏秀女,颇为上心?”
“回姑母,是……是有一些赏赐。”乔婉的声音比刚刚还低一些。
“一些赏赐?”乔太后加快盘着手中的佛珠。
“哀家怎么听说,是南海东珠、赤金点翠、羊脂如意……这‘一些’,分量可不轻啊。”
乔婉的脸色瞬间苍白,指甲用力掐进了掌心,让自己平静。
“姑母……”乔婉的声音带着委屈和不甘。
“够了!”乔太后忽然打断她。
“哀家把你送进宫,不是让你在这里怨天尤人的!乔家把你养大,给了你这么大富贵以及机会,不是让你当个摆设!”乔太后声音突然升高,明显有些不悦。
“姑母息怒!婉婉知道错了!”乔婉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知错?”乔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
“哀家看你是安逸日子过久了,忘了自己的本分!也忘了……若是让你阿姐进宫,定能得宠!再看看你?”她的语气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失望。
“连个新入宫的小蹄子都压不住!哀家要你何用?你真的太不如你阿姐了。”乔太后的语气充满了失望。
她知道,姑母一直拿她和乔柔比较,而自己永远是被贬低的那一个,她不能输给乔柔,这个机会是她向父亲求来的,一定,一定不能输给乔柔。
“哀家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乔太后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哀家这一盅羹汤,你亲自送去麟德殿给皇上,让他好好看看你!若连这点眼熟都混不上……”她顿了顿,目光定在乔婉身上。
“乔家,也不缺你这一个女儿。”最后留下这一句话。
“是!婉婉遵命!定不负姑母所望!”
今日没有训练,秀女们都在房间休息,此时俞花殿也异常的安静。
晚膳时分,于芙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也在躲闪,手指微微颤抖。
她手上端着的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羹,还配了几块点心。
“小姐,晚膳……厨房那边说今日的汤没了,奴婢去小厨房,求了管事的张嬷嬷,才得到这碗银耳羹,您趁热喝点吧。”于芙将托盘放在桌上,目光却死死盯着那碗羹,不敢看苏筱筱。
苏筱筱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羹和糕点,她敏锐的发现于芙从进门时,就有些古怪,直觉告诉她,这碗羹……有问题!
下毒之人,会是谁?苏筱筱心中猜测了许多人,但无法准确确定是谁。
一个计划在苏筱筱脑中成型,俗话说:‘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入局!’
她想要知道背后是谁!在罗刹殿大师兄经常用各种毒针扎她,这让她对很多寻常毒物产生了抗性,加上阿长给的解毒丸,她也一直随身携带,她打算赌一赌。
“芙儿有心了。”苏筱筱面上不动声色,露出浅笑。
她拿起勺子,在于芙的注视下,舀起一勺银耳羹,送入口中。
甜甜的口感,但同时有着一股,非常小的苦涩味,被这甜味完美掩盖,若不是她早有戒备,那将无法察觉!
果然有毒!但是剂量不大,显然是打算温水煮青蛙!
直到吃了小半碗,苏筱筱才放下勺子,用帕子擦了擦嘴,眉头微蹙,轻轻按了一下按太阳穴。
“怎么了筱筱?是不是累着了?”冯翠翠关切地问。
“有点头晕。”苏筱筱的声音虚弱,脸色苍白了几分。
“可能是昨夜着了凉。”她说着身体也跟着晃了晃,似乎有些坐不不大稳。
“那你快躺下歇着!芙儿,去打盆热水来,给小姐擦擦脸!”冯翠翠连忙扶住苏筱筱,向着床走去。
于芙慌忙应了一声‘是’,便立刻冲出了房间。
苏筱筱躺在床上,她将藏在舌下的一颗解毒丸咽下,接下来,就是演戏,看谁先沉不住气!
冯翠翠急得团团转,又是拿毛巾给她敷额头,又是要去请太医,但都被苏筱筱以各种借口搪塞过去了。
夜色渐深,俞花殿彻底被黑夜笼罩。
一道挺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苏筱筱房间的窗外。
宋淮,从阿长那里得知苏筱筱生病了,心中着急万分,但又担心苏筱筱不愿见她,犹豫许久,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在夜深时偷偷地来到了这里。
他从窗外,小心翼翼的进入了房间,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静静的看着着床上,那个沉睡的身影。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眉头也皱起,仿佛做了一个噩梦。
他目光落在她方在被子外的手腕上,那里还留着指痕,他轻轻的从袖中拿出药膏,及其温柔的给苏筱筱擦拭。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的看着苏筱筱。
一连几日,宋淮每夜都会在夜深时悄悄到来,在站上许久,静静地看着苏筱筱。
苏筱筱白日里精神萎靡,脸色苍白,夜里倒是睡得沉,对这一切都毫无知情,她每日都吃着于芙准备的食物,暗中用解毒丸压制,同时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