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她既然已经看见了,一步步朝她走来。
暖意的春风卷起他的乌黑顺亮的长发,令她下意识想到了当时在云镇上昏迷前看见的场景。
那时的少年充满了诡异的阴郁,而现在却洁白如谪仙。
菩越悯止步于窗前,垂眸与她对视,淡绯唇角扬起:“师姐,可好些了?”
明月夷回神露出羸弱,语气勉强道:“已无碍了。”
“可师姐的脸色还很苍白呢。”他漂亮的眼尾氤氲出一丝怜悯,抬手抚摸她的脸颊,冰凉的指尖置于眼窝,神情格外专注认真。
明月夷被触碰得脸庞很痒,忍不住别过脸,淡然道:“许是因刚醒来罢。”
“是吗?”他轻颤了下乌睫,轻声呢喃:“我以为是师姐的心缺少一块,修为倒退,所以才这般脆弱的呢。”
“你怎么知晓?”明月夷霎时转眸觑他。
菩越悯莞尔,面容在明媚的柔光下氤氲出温润的白泽,“师姐,现在你胸口填充的是我的。”
她缺了心脏,现在全靠菩越悯的本命法器护体,所以他也知道。
既然已经知晓了,明月夷没必要再隐瞒,从他的手中往后退一步出去,“你现在是来取回本命剑的吗?”
“嗯。”他目光掠过她的胸口,不知想到了何事,天生上扬的唇角往下拉垂些许,秀艳的脸上呈现出淡薄的冷郁:“那师姐现在可有空?”
他若取走了,她用什么维系身体?
明月夷凝睇站在窗外因身量高大而低垂头颅的少年,犹豫少顷道:“你现在很需要本命剑吗?”
他似不懂,仍维持着礼貌,“不算很需要。”
“师姐很需要吗?”他说完,唇边绽放天真的微笑:“若是师姐比我需要,我能借给师姐。”
“多谢。”明月夷松口气。
少年慈悲得宛如散发圣光的圣父,“师姐不必言谢,理应如此,能帮到师姐我也一样很高兴。”
明月夷道:“日后你若是有何事需要我帮忙,我一定会帮你的。”
菩越悯目色温柔,轻笑道:“这句话师姐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明月夷仔细想了想,似乎是说了几次。
承诺的次数一旦多起来,也就不值价了。
少年这种做好似不求回报,明月夷心中对他多几分好感,暗忖等到囚禁他的剧情来了,一定会善待他,不会再如之前那样将他的清白夺去。
见她无事,菩越悯似也放心了:“师姐刚醒不久,我便不打扰师姐休息了。”
明月夷及时唤住他:“菩越悯,等等。”
他转身,望着她:“师姐还有何事吗?”
明月夷道:“我想问问,就是之前我们是怎么从云镇回来的,最后云镇上的那些人都怎么处置的?”
刚醒来那会儿,只顾着演修为倒退得几尽全失之人,她还没问是如何出来的。
菩越悯:“大师兄原是去找师叔,而师叔为了捉那狐妖以身化阵,困住了那只狐妖,狐妖被师兄除去后自然就能出来了,而镇上的那些的人的不知是受了什么影响,不过也在阵法破了后都已经恢复清醒,没什么大碍了。”
“那师兄他们可查出,云镇是有何异动,能影响他们的记忆?”明月夷问道,想要知道他们是否都知晓了云镇有法器。
菩越悯遗憾摇头,“尚未得知,大概只有已道消的师叔才知,师兄已将师叔的残骸带了回来,想必能追溯其原因。”
青云宗有一上古法器,往生镜,只要将生者留下之物投入,便能追溯死前发生了何事。
不过此物有违天道,故而使用者需得用自身修为喂养,被查之人修为越高,所喂养的修为便越高。
她记得师叔已是第四层境巅峰期,虽然喂养修为多,但宗门的人一定会查。
届时查出了金刚杵……
很快明月夷便打消了念头。
或许不一定能查出来,毕竟前几世,鹤无咎都没有没查出来。
可她也不是书中主角,并无侥幸逃脱的运气,还是得谨慎些。
明月夷思绪百转,对少年弯眸:“多谢师弟告知,方才大师兄他们过来,我只顾着伤心修为之事,忘记问他们了。”
他眉眼浅笑,似并未多想,“若师姐没别的想问,我便先走了。”
明月夷颔首,目送他离去。
少年刚离开不久,又迎来两人。
黎长名没想到会看见鹤无咎。
“大师兄也是来看师妹的吗?”
青年从山下将半死不活的师妹带回来后,已经好几日不曾出现了,说是在闭关。
他以为大师兄又要破境了。
但现在……
黎长名上下打量青年几眼,似乎并未看见他周身的修为有何不同,一时不知大师兄到底有没有破境。
大师兄已是第四层境界,再破那就是最后一层,若是第五层也破了,怕是会成为这几千年以来第一位剑道飞升的大能。
不过师兄修的乃是无情道,没有证道是不会飞升。
面对黎长名毫无遮掩的打量,鹤无咎神色不改,淡淡颔首:“铜铃声响了,师妹应是醒了,我来看她。”
黎长明面露了然。
现在宗门上下皆知晓,师妹为了大师兄被狐妖剜了心脏,现在只剩下半颗心,还是靠着师弟的本命法器吊滋润着才没有香消玉陨。
黎长名道:“大师兄是应来看看师妹了。”
鹤无咎唇角露出浅笑,没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从外面进来。
明月夷眉眼轻抬,望向门口风姿各不相同的两人,唇边含着虚弱浅笑:“大师兄,二师兄。”
黎长名看见靠在床架脆弱的师妹,上前道:“师妹何时醒的,身体可有大碍?”
明月夷颔首:“嗯,刚醒不久,身体无碍。”
黎长名显然不信,长腿勾过一旁的高脚木杌,坐在她的面前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二师兄……”明月夷见此脸色一变,想要将手抽出来,但他却握得极紧。
“师妹,勿乱动。”黎长名按住她的手腕,不知把脉什么脸色微微一变,不如方才那般淡然。
明月夷刚醒不久,身子正值虚弱无力,挣扎的力道如蜉蝣撼树,溅不出半点水花。
别无他法,她将目光投向不远处,从进来便一直沉默的青年身上。
女人两弯细长的眉头微蹙,纯黑的眸子盈盈含雾,披着件雾蓝雪缎薄外裳,依稀可窥那遮不住的消瘦玉锁骨,乌瀑似的长发撩在一侧,一副想挣扎又挣扎不开的楚楚可怜。
很微妙。
鹤无咎第一次从看见师妹露出如此虚弱的眼神,心中并无想要帮她的念头,反而从胸口浮起说不出来的情绪在蔓延。
他想,握着师妹的手,让她无法动弹而露出动人可怜之色的人,理应是他。
“师妹,你的丹田怎是空的。”
蓦然的一句话打破了他心中浮起的诡异情绪,望着师妹见求援无用已经别过去的秀隽细颈,侧脸仍温顺柔媚。
“二师兄,我、我……”明月夷面色惨白,手指蜷缩着捏住膝上的褥。
黎长名眉头攒起。
修道之人全靠丹田凝聚多年所修的灵力,如今她丹田不仅空空荡荡的,甚至还有颓败之势,换而言之,她如今修为倒退,甚至连个刚入门的弟子都不如了。
“怎会如此?”黎长名问的是明月夷,看的却是身后。
鹤无咎缓缓上前,止步于她的床前,平静道:“是狐妖在剜心时不慎损坏了她的灵根,灵力尽散了。”
黎长名蹙着眉,担忧:“那怎么办?若是让其余几峰的人知晓了,指不定会如何议论师妹。”
焚净峰乃青云宗人人敬而向往之地,无数人挤破头也想要拜入师门,其余几峰的人对焚净峰多有嫉妒,现在出了个修为尽退的弟子,必定会引起大干戈。
“大师兄……”明月夷似也想到了,抬着雪白的脸看向他。
鹤无咎神色温柔地安抚她,转眸看向一旁的黎长名道:“不必担心,只要填补师妹被损坏的灵根,在寻合适的心脏,残缺的一角填补上应是无事。”
黎长名闻言惊愕抬眸看向鹤无咎。
灵根能修复,但这心可不是随便一颗心就能补的,不仅得找一颗契合□□的心,还得要有人舍得。
人并非是妖,离不得五脏六腑,世上哪有修道天才愿意舍弃自己的修为和心给师妹。
那瞬间他只能想到,夺。
强夺心脏给师妹。
第20章 尾巴(含入v公告) 真是…太令他感到……
鹤无咎面色平静,“现在需得先将师妹修为倒退之事先瞒着,灵根我会慢慢为她修复,至于缺失的心……”
他语气稍顿,继而道:“总会有办法的。”
明月夷低落地垂着头,“劳师兄们费心了。”
鹤无咎道:“无事,毕竟你是因我而如此的。”
明月夷侧首靠在枕上失意摇头。
鹤无咎见她低落,遂对黎长名道:“师妹刚清醒,体质尚未恢复,先让师妹休息。”
黎长名站起身:“师妹,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好。”明月夷对两人露出勉强的苍白微笑。
待房中再度恢复宁静后,悬挂在窗上的风铃被风吹拂出清脆的空灵声。
坐靠在榻上的明月夷,眼中的脆弱如水中月一碰便被打破,垂下的眼皮挡住了眼底的淡漠。
所以鹤无咎当初也是这样吗?
灵根被废,那被掏空的心脏是如何再回到他的身体里?
不过鹤无咎都能重新找回心,她还有半颗心,怎么都应也能。
明月夷勉强撑起身,靠在床头,抿着唇沉思接下来应该如何做,因为用不了多久,她被祭剑的结局就要来了。
她得尽快提升修为,至少能在被祭剑之前修为高过鹤无咎。
坐在木杌上,敛眉沉思如何唤醒裳儿。
可用了很多方法都不能与裳儿连通。
明月夷失望地躺回榻上,抚摸不停轻跳的眼皮。
总不能金刚杵落在她手上就成真的废物了。
她在心中回想是否还有别的法子,眼皮上的颤感不知不觉蔓延进了空荡荡的心口,装着蛇剑那处宛如生着崭新的心脏,不停地噗通跳动。
一下,两下,三下,古怪得越跳越快,越快越热,热得她浑身难忍。
明月夷蜷缩起四肢,轻喘地眯着眼,不知发生了什么,身体莫名变得很古怪。
而当她浑身燥热难忍之际,意识逐渐变得涣散。
不知不觉间,月色笼上翘角屋檐,清辉从窗外洒进,榻上的女人睡得极沉,丝毫没察觉被褥间有东西在蠕动。
一条雪白的粗长蛇尾尖隐约从榻沿垂下一截。
被褥间的弧度越来越大,仿佛里面藏着一个人。
直到从里面蠕出一张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容。
“师姐……”
少年脸颊洇着发烧过度的病态潮红,靠在明月夷的肩上,身体冰凉地缠着她,神情迷离着眯眸,眼睑下若影若现着白色的蛇鳞,漂亮得妖气横生。
而被绞缠着的明月夷喘不上气了,在梦中下意识张着唇呼吸。
他在朦胧的夜里直勾勾地盯着她微启的唇,眼瞳倏然竖成猩红一线,也情难自禁地伸出信子钻进去碰她露出的一点晶莹舌尖。
“好凉……”明月夷轻喘着呢喃。
又是这种冰凉的东西在唇中肆意舔舐,滑腻腻的。
是那妖物又来了吗?
她想要睁眼,眼皮却犹如千斤重,如何都睁不开,而身上越来越重,越来越紧。
快要被勒窒息了。
她呼吸不畅,只能启着唇大口呼吸。
而在唇中的东西开始愉悦地发出‘嘶’叫,像是兴奋得快要疯了。
“师姐……师、师姐,就快了,我在等你,我一直在等你。”
什么东西快了,什么一直等她?
明月夷因他贴在脸上的变态呻吟毛骨悚然,恨不得睁开眼,直接将身上那浑身黏腻的妖物直接斩杀了。
蛇信子将她舔得香涎横流,喘息如潮,更可怕的是心口在疯狂跳动。
噗通、噗通……仿佛要从胸腔跳出来了,她浑身也因过快的心跳而发烫发热。
想要被再缠紧点,再紧点。
明月夷终于从梦魇中睁开了眼,气喘吁吁地坐起身,晶莹的泪珠从长睫坠在手背上,身体的感知逐渐回归。
她颤眨着眼,茫然地看向外面。
窗外已是天亮了。
“道君,道君!”
正当她失神之际,灵府中响起了裳儿的声音。
明月夷回过神,眸中的情绪一扫而空,拿出储物袋中此前一直黯淡无光的金刚杵:“裳儿?”
金刚杵发出微弱的亮光。
“道君,是我。”裳儿轻快地弯腰,忽然察觉她身体的不对之处:“咦,我只是睡一觉,你怎就变成了这样。”
明月夷平静道:“被狐妖剜过的心缺了一块,灵根坏了,修为也倒退得可有可无了。”
“不是,道君,你的修为并未倒退,灵根也没坏,只是因我能力特殊,能隐藏境界故而别人看不出来。”所以裳儿诧异的并非是一眼可窥之事,而是另外的。
“但你现在用不了修为,确实是因为缺失的心,不过道君也不必担忧,我能暂且补上缺失的一块,不过……”
“不过什么?”明月夷黑眸明亮。
她就知,鹤无咎当初一定有办法将缺失的心补上,缘是在此,还能隐藏修为,连鹤无咎都看不出来,这比她之前用隐藏修为的法簪都还要有用。
跌落低谷后蓦然被宝物砸中,她如何能不欣喜。
裳儿道:“你心上的那把剑正在融进你的心脏上,若不是你的,需得尽快取出来,一旦剑与你心融合,那日后再想要填补缺失的一块就难了。”
明月夷闻言一怔,抬手抚心口。
这把剑是菩越悯的本命剑,是带有他令人钦羡的天赋,与她的灵根融合,她也将会得到相应的天赋,但她思虑昨夜发生的事,决定先将剑取出来,用金刚杵代替。
明月夷道:“我现在用不了修为,你能帮我取出来吗?”
“可以。”
裳儿应下后飞在她的头顶,金光洒落在她的身上,明月夷通体清冽舒畅。
然那种舒畅并未持续多久,从心脏处如同碎裂的冰纹,开始蔓延出丝丝缕缕疼痛。
她面色惨白地咬着后牙,倒在褥间蜷缩的身子冒着冷汗。
莫约过了几刻钟头。
裳儿身上的光黯下,脱力般落在她的身边,虚弱道:“不行,道君,此人的剑等级极高,和我一样是生灵的法器,没有主人的命令我拔不出来,不如你去找剑主人取出来罢。”
普通的法器或许能和主人心意相通,但生出像裳儿一样的灵却极少,一般为一脚临圣飞升的修士才会拥有生灵法器。
明月夷虽知菩越悯的天赋好,但没想到竟好得这般变态,连幻化的本命剑都是最高配置。
既然裳儿都取不出来,她自然也别无他法,打算去找菩越悯。
明月夷虽然只来过菩越悯的洞府一次,但记忆犹新。
洞府的院中并没有精灵守护,也没有设结界,普通得就如同山下的古雅府邸。
她站在门口原是想敲门,但洞府之广,敲门根本就无用,想要用仙鹤传信,但又与他之前没有过互相传信。
最后她直径推门而入。
洞府内院仍冰霜布满,信步其上宛如进了冰窟,她还没恢复修为凡胎肉体没灵力相护,尚未走几步,不仅发髻结冰,乌睫都凝上了苍白的冰霜。
实在太冷了。
她被冻得面色惨白,裳儿见此用自身灵力相护才好受些。
菩越悯的洞府远比她的要大得多,四进四出的院落,想要找人都不知从何找起。
她路过每一间房,都逐个敲门,所有的房门都敲过一遍,依旧无人。
莫不是没在洞府中?
明月夷敛眉沉思,正当她欲回去改日再来时,裳儿忽地开口。
“道君,人好像在后院的竹林中。”
后院竹林?
明月夷望向后院。
不愧是师傅最喜爱的弟子,洞府大在连后院都有单独的竹林。
她平静地看了眼,朝着后院走去。
正是春时,大簇竹林冒着鲜嫩的绿叶,苍穹上顶的暖阳透过悬在竹叶尖的晶莹水滴上,很快被一旁水池中升起的寒气凝成冰珠子。
寒气萦绕的水池中,少年趴在白玉石的池岸,肌肤比白玉还冷白的下半身完全浸在水中,随水波荡漾的乌黑长发朝四处延伸,似无数条细细的黑蛇漂浮在乳白的水面上。
相隔甚远,明月夷抬眸便看见了不远处正在沐浴的少年,欲转身离去,可脚下感抬起,余光扫过池面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
寒竹被风吹得曳出婆娑的光影,池水似乎并非全是水,还有东西在蠕动。
她脚步骤然凝滞,让裳儿暂且隐蔽她的气息,俄而目光不错地凝着水池悄然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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