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天雷直接从上空破进锁妖塔。
金莲花瓣被震碎。
只将玉冠划破,明月夷便被从天而降的天雷劈得不得不闪身躲开。
鹤无咎立在原地,没有玉冠束缚的墨发披散如云,望向她被天雷追逐身影,唇边隐约含着似有似无的笑。
“师妹,我说了,你伤不了我。”
明月夷一边躲着雷,一边朝他丢剑莲瓣,“伤不伤得了,师兄说得不算。”
“那师妹便试试。”鹤无咎无奈轻叹,任莲刃袭来。
无一例外全被天雷震碎。
还真杀不死他。
明月夷暗咬下唇,忍下想骂人的心,不打算留在此地,丢下最后一道看似凌厉一剑。
天雷察觉他有危险,落下一道比此前更为粗大的闪电直劈下来,地牢被强光笼罩得使人睁不开眼。
明月夷则趁天雷将上空劈出一道巨缝,躲过闪电从缝中飞身出去。
待鹤无咎发觉她并非是要杀他,而是要借机出去时已为时已晚。
他正欲追去,可临了走几步,忽然转头回到石门内。
钉挂在架上的妖皮赫然不见踪迹。
这具妖皮被封在这里多年无人能带走,她竟然能带走。
“师妹,你又是知晓什么秘密了?”鹤无咎抬起指轻抚架上的纹路,眼底晦暗思索:“这次你将它带走,恐怕我想救也救不了你了。”
所以妖皮不能被带走。
清晨曦光初露,忽有狂风大乱,乌云蔽日,犹如宗门大比那日,上空闪电齐落,周围翻涌着乌黑雾气。
正在重日台早修的青云宗弟子见天有异色,纷纷看向天雷劈向的锁妖塔。
锁妖塔似乎出现了暴乱。
可里面早就已经没有了妖物,为何却在一夕间发出嗡鸣?
如此震动,宗门弟子以为又有妖物现身,匆忙赶去锁妖塔。
来时震乱的锁妖塔已经恢复了平静。
从锁妖塔中走出白道袍,长发披散的青年。
他目光温雅,举手投足间皆是强大的修士气度。
弟子见是鹤无咎,纷纷弯腰作揖。
“弟子见过宗主。”
鹤无咎抬手让他们起身,温声道:“只是阵法出了异动,我已经加固,无事了,都回去吧。”
“是。”
弟子们纷纷离开。
其中有刚拜入宗门不久的弟子,还是第一次见新宗主,心生好奇,故而悄声问身边的人。
“宗主瞧着好生年轻啊。”
知情弟子与他解释由来。
几年前觉真道君被浮屠海的妖物寄生,以弟子结契大典为阵,欲以修士祭祀被门下大弟子大义灭亲后,不止青云宗,整个修真界的现有的第五境界的修士,几乎全死在已启动的阵法中。
在如此条件下,鹤无咎自然而然被拥簇成了青云宗宗主。
不过听说他的道侣也死在了那场结契大典中,所以虽然青云宗已更换了新任宗主。
但新宗主一心在修道上,甚少出来过,一应事宜全交给了师妹关清云,故而新拜入宗门的弟子甚少见过他。
“原是如此。”那弟子闻言后露出了然,正欲感叹宗主的深情不寿,天边忽然又降下一层巨雷。
这次劈下的天雷中依稀露出女人窈窕的身影。
她不停闪躲劈来的天雷,身法干净利索,偶尔提剑斩去的剑法高超凌厉。
众人呆滞地仰头看去,不是说只是阵法异动吗?为何有修士被天雷追着劈。
关清云一眼认出了被天雷追逐的女人,忽然讶声道:“明……明月夷!!?”
天雷下的女人躲避天雷时不经意转过头,关清云心中的三分怀疑瞬间达到十分,下意识提追去。
“师姐!”
青云宗能被关清云称之为师姐,还唤明月夷的人,只有死在结契大典的宗主道侣。
正当众人回头看身后的宗主,却发现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明月夷没想她都没再对鹤无咎出手了,竟然还追着她打,一时应接不暇。
好在她早就躲天雷,躲出经验,天雷虽碰不上她,但长久如此,她恐怕会被消耗。
明月夷咬牙躲开天雷,余光扫至不远处,见鹤无咎凌空踏来。
“师妹,将妖皮丢了,天雷便不会再袭你。”
明月夷看了一眼他,没丢妖皮,反而朝他飞去。
她倒要看看,妖皮与天道之子,天道会如何抉择。
鹤无咎没想到她会朝自己奔来,苍穹上的闪电一级比一级强烈地袭来。
明月夷在鹤无咎周身环绕,天雷毫无顾忌,逼得鹤无咎也不得不提剑斩断席卷而来的天雷。
天道选了妖皮。
明月夷脸上的倦意一扫而空,望向与天雷斗战的鹤无咎,低声问手中的裳儿:“能挡住一道天雷吗?”
裳儿剑身闪烁明光:“道君放心,以眼前天雷之势,挡住一道是可以的。”
“那便好,一道就足以。”明月夷眸如星辰注视不远处的鹤无咎,提剑迎上前去。
长剑劈来时,鹤无咎便已经察觉,但被上空劈来的天雷扰得尤为生恼,顾不上她灵巧地趁机一剑。
鹤无咎从未受过被一剑穿心的滋味。
原来是痛的,麻的。
也许是单纯的痛,因为天雷从剑中注入,所以生出了麻意。
他单手握住刺穿胸膛的剑,抬眸看向眼前的明月夷,长睫很轻地颤了颤,心中忽如明镜般想通了。
“师妹,天雷打你,原来不只是因为你偷了妖皮,而是你在破境。”
明月夷连嗯都懒得回答他,提剑朝他刺去。
只是剑尚未刺入他的身躯,明月夷手中的剑被挡住了。
一团不名状的透白雾气中仿佛裹着无数张嘴,它们咬住她的剑,七嘴八舌地讲着她听不清的话。
“不能杀他,你杀了他,天地会倾塌,山河会翻涌,掩盖整个修真界。”
它们的话音落入她的耳中,眼前浮起天塌地陷的场景,山河翻涌,卷起滔天的巨浪,修真界的灵气枯竭,所有人都面黄肌瘦地跪在地上,空洞的眼中浮着害怕。
他们祈求天道开恩,救他们一命,祈祷真神临世将眼前摧毁一切的灾难阻止,让天地间的灵气复原。
明月夷还看见跪在人群中有她认识之人,师傅、关清云、黎长名、齐飞临……
他/她们望着她如看救世的神女,满眼的害怕与恐惧令她无不动容。
“师姐。”“师妹。”“明师姐。”
“救我们……”
明月夷站在他们的面前任由被抓住裙摆、衣袖、甚至是头发,她静静地透过他们望向她的眼,看着天道崩溃后凡间的惨状。
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比修士更显可怜。
最初冬日被十二金乌不分昼夜地照着,天旱数日后地上忽然渗水。
他们不知地下浸出的水是什么,以为是神水,纷纷趴在地上将凭空浸出的水喝下,可地下越涌越多,多得将他们淹没,多得房屋被冲垮。
整个世间都在潮湿的水中,而被十二金乌照耀的水开始沸腾,灭世般的异常将他们一点点煮熟,他们拼命求救。
“救救我……”
一位母亲哭着将她的孩子举起,哪怕她下半身已经快要被煮熟,仰视她的眼中仍旧带着母亲为孩子奋不顾身的明亮,坚持要将孩子递给明月夷。
“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孩子还小,没见过这世间,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孩子尚在襁褓中,不知眼前发生了什么,肉嘟嘟的,健康的双手朝着她伸去,哭得撕心裂肺的想要明月夷抱起他,企图唤醒她的怜悯。
明月夷盯着哭红眼的孩子,再看着即将被生生煮熟的母亲。
这次她没再像之前那般无动于衷,所以伸手抚在孩子的眉眼上。
她说:“好可怜啊,你生得和我一样。”
孩子冲她笑。
然而下一息,她捏碎了孩子头颅。
山河倾倒,斗转星移。
眼前的一切再度发生变化。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清晨清洁工打扫的声音,傍晚小区里的牵着孩子、小狗相伴散步的夫妻,平凡又安静。
明月夷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陌生得她早就已经叫不出名字的现代器具。
门口响起钥匙拧动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见了一张看不清面容,却觉得熟悉的脸。
“姐姐,今天不是说要去面试吗?怎么回来这么早?”
少年将钥匙挂在玄关,换了鞋后行为举止正常地朝她走来。
他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拥住她,气息清冽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她无端感觉有些热。
“面试怎么样了?”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动作很轻,慢慢抚摸她颤栗的骨,“那家公司在外风评不好,我给姐姐介绍工作,姐姐明天来我这里好不好?”
他将一言不发的明月夷放在沙发上,吻得呼吸凌乱,一点点为她安排好以后。
他说叔叔和他妈妈早就分开了,他和她可以随时领证结婚,以后再要个孩子,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
情慾纠缠的汗水涔涔,他迎来送往,明月夷眼中全是难捱的泪雾,双手揪住沙发罩,神色迷离地盯着他漂亮的脸被潮红占据。
他在陷在快乐中,忘生忘死。
“菩越悯。”她轻喘地叫出他的名字,他似很诧异,扬起脸望向她。
“怎么了,姐姐?”
明月夷抬指抚过他的眉眼,笑了:“果然是你。”
亲情、友情、怜悯、爱慾、幸福……这一切都在企图困住她。
可惜,她从很久之前就已经没了情根,最后的爱慾留不住她的。
“姐姐在说什么?”他没听懂,将她的膝盖压下胸前,模糊的面容逐渐变得清晰,身躯却变得模糊透明。
在眼前的场景扭曲着重换场景之际,明月夷闭上眼,眉目冷淡地往前用力耸进一剑。
幻境戛然而止,如破碎的镜面一块块落在地上。
明月夷缓缓睁开眼。
是鹤无咎被她生生钉在墙上,如当初他杀她一般。
鹤无咎向来平静的脸上露出诧异。
天道设下的幻境在她的眼中仅掠过几息,便被堪破,如何令他不震惊。
明月夷看着他脸上露出愧疚和怜悯,眼底却空无一色:“抱歉,大师兄,我是真的不想死在你的剑下,也想要破境成道,所以请你也去死一死吧。”
说出这句话时耳边响起不知从何处发出的一声尖锐狂叫,疯狂刺着她的耳膜。
明月夷面不改色,再次用力,直至彻底刺穿他的胸口。
身体被捅破,鹤无咎竟还能笑道:“虽然师妹道心稳定,但师妹可能要失望了,现在我恐怕暂时还死不了。”
明月夷蹙眉,不知他是何意。
很快她便知道了。
被钉死在墙上的青年松开剑身,双手张开,墨发飞散,轮廓清晰的面容在乌云闪电下显得异常的丰神俊美,天上不断落下的天雷全被他吸入胸膛的伤口中。
他本应是正常的白皙肌肤蔓延出一道道黑色的纹路,腐烂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如同巨大的蚕蛹破茧,后背拱动出一双满是眼的蝶翅,连他的手上也生出了几双眼,如神明睁目,慈悲盯着她下发杀令。
明月夷及时抽剑闪身往后面退,警惕地看着他的异变。
天边的天雷几乎都被他吸食,不一会,青年周身蝴蝶妖纹,不人不妖地站在她的面前,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遗憾地看着她。
“师妹,这些年我本想要一步步踏着原本应该发生的线走下去,不让天道察觉,但你对我的怨气似乎太重了。”
他想要为师妹与自己铺出一条无阻大道,便是飞升上界也能成为至高的神者,可师妹却不懂他的良苦用心。
“师妹,放下屠刀,来我身边吧。”
她看着前方肆意吸食天地妖邪灵气的青年。
猜出他在重生前已经破境飞升过,所以现在才会连天道都不惧。
鹤无咎吸食完最后一道天雷,身影闪至她的身后,变异的后速度之快,明月夷躲避不过被他掐住了下巴。
明月夷眼前面容妖邪的青年,眸中浮起怪异:“浮屠海里的沼泽蝶妖能寄生,是你在背后搞的手脚。”
这种最后才出现的寄生妖,频繁出现在青云宗她隐约察觉不对过,当时只当是剧情被扰乱,没想到竟然是他。
这未免也……太可笑了。
曾经那个有天下无妖鸿鹄浩志的青年竟然成了妖,这太可笑了。
明月夷忍不住笑了出来,毫无被他钳制后的落魄,反而扬起脸笑着问他:“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天下妖为邪祟,凡是妖皆不可留,剑指苍穹,意在天下。”
曾经的鹤无咎被同门误会,诋毁,他都不曾变过,那时的他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变成这样?
明月夷松力笑得靠在他的肩上,眼尾笑出几滴晶莹的泪都忘了擦拭:“好可惜啊,不能让曾经的师兄也看看你,你还能说出那些话吗?”
这番话落进鹤无咎耳中,他表情微妙生变,浑身所有妖邪的眼睛一齐垂望她笑出泪的脸:“师妹,怎会知晓这些话?我并未与你说过,莫不是……”
他眉尾上扬,笑意已落在了无数双眼中:“师妹原来也是重活一世,难怪,我就说,师妹为何会如此对我,还有我的金刚杵没在云镇,应该就是你手中这把剑罢。”
他目光睨向明月夷手中的这把剑,温声问:“它在这里护你吗?”
明月夷并未反驳。
虽然本应该属于他的被人夺走,但这人是明月夷,鹤无咎不仅没有责备她,反而轻轻笑道:“其实师妹不主动抢先拿走,其实我原本也打算给师妹的,如今刚好,算给师妹的聘礼。”
“做梦。”明月夷被他拂在耳畔的气息弄得心中升起恶心,手中剑变成短剑,反手直接朝他胸膛插。
鹤无咎双指夹住剑刃轻叹:“都说过了,师妹,你杀不死我。”
世间的凡器杀不死他,甚至连天雷或许都奈何不了他,所以明月夷杀不死他的,而她无论对他做什么,他都会原谅她,依旧会带着她成神。
成为真正的神,不受天道约束,凌驾万物之上。
他含笑地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像布施慈善的神,掐着她的脸庞,语气中是对成神的狂热与向往:“师妹,我会带着你共成大道,成世间唯一的真神。”
明月夷被迫仰头看着眼前似有癫狂的青年,口吻遗憾:“大师兄恐怕成不了神了。”
“这又是为何?”那些眼睛盯着她,像是看不懂事的孩子。
“师妹,这世间已无人能挡我了,你还不懂吗?”
他连天雷都不畏惧,抬手便能撕破天,他不成神,何人能成?
明月夷长发猎猎地站在受他传召的逆风中,双手撑着插在地上稳定身形的剑,平静说:“因为,真的规则,醒了。”
随话音落下,逆风止,乌云散,天睁开了眼。
或许不是天睁开了眼,而是巨大的,无形的雾白混沌。
它睁开瞳孔猩红的眼注视着眼前苍生万物,一眼便锁定了掐住明月夷的鹤无咎。
从混沌中伸出一条蛇首,咬断了鹤无咎的手,迫使他不得不放开明月夷。
明月夷不放过任何能杀他的机会,趁他抬头被混沌眼引走,再次将手中匕首插进鹤无咎的胸膛。
这次,她终于听见灵根与心脏齐断的声音,她等了无数年,终于……听见了。
多美妙的声音啊。
这才是她无法抗拒的诱惑。
在她愉悦地弯眸享受,而从混沌中显出少年的身影张开修长的手,从后面拥住她。
“是你。”鹤无咎看见少年面容那一瞬间,眼中闪过诧异。
竟是菩越悯。
菩越悯没有看他,而是亲昵地蹭着明月夷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颊,“师姐,你今日很高兴,笑得真好看。”
明月夷嘴角上扬着,含笑地着被彻底钉在地上无法动弹的鹤无咎。
当然高兴啊,她忍着恶心爱鹤无咎,为的便是今日他能死在她手中,只要她杀夫证道成功,就能离开这鬼轮回,如何能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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