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日在院中修炼,直到修为受阻出来散心,才算真正见过浮屠海。
和外界普通的城镇没什么不同,不过浮屠海更像是混沌初开的时候,里面的妖没外面有道德,看见想吃的妖会莫名打起来,谁赢了,便能吃谁。
明月夷走过一条街,已看见好几起当场吃妖之事。
因她是修士,不少妖物也对她露出垂涎的目光,但她修为高,妖物也不敢上前。
在外转了一圈,见天色不早,便往回走了。
明月夷从深巷走来,远远便瞧见邻家的藤蔓又有枯黄之势,院上仿佛笼罩一层阴霾。
别处晴朗,唯独此处似要下雨。
明月夷思索,大约知晓是为何。
她抬手推开大门,一眼望去便看见少年长身玉立在院中,而隔壁的絮娘被无数条小蛇锁住手脚,面露的恐色在看见她的瞬间迸发希冀。
“大人,你的修士妻回来了,我没吃她,真没吃,别挖我肚子。”
闻声他转头看见她,瞳中霜冰瞬如消融柔化成缠绵的水,几步朝她走来,失而复得般将她拥在怀中,“师姐,你去哪儿了?为什么又将我留给你的眼珠捏碎?”
明月夷下巴被顶仰在他的肩上,耷拉眼皮看着缠在絮娘身上的蛇慢慢朝周围爬开,与墙上的藤蔓融为一体。
眨了眨眼,‘哦’了声道随处转转,遂又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菩越悯低头在她的身上仔细嗅着,不觉语气恶毒:“我以为师姐被她吃了,正想破开她的肚子看看有没有师姐。”
明月夷:“……”
她推了推他的肩膀,“别闻了,刚才在街上,沾了很多妖的气息,我回来时用香膏盖过了。”
菩越悯放开她,点漆幽瞳凝着她,又问:“师姐方才去哪儿了?为什么捏爆我的眼?”
“爆了吗?”明月夷疑惑卷起袖子,看见纤细手腕上挂着的两颗残缺的眼珠。
看后抬眸,含歉解释道:“我没留意,大抵是今日外面不慎撞坏了吧。”
也不管他信与没信,明月夷错过他身,上前将坐在墙下瑟瑟发抖的絮娘扶起来。
“没事吧。”
絮娘快哭了,摇头道:“没事,没事,我日后再也不趁你夫君不在,往你院中放小人,企图迷晕,将你的肉晒干做肉干,骨做瓜子……”
明月夷一句没问,她便全盘托出近日做的事。
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清晰的。
明月夷及时捂住她的嘴,美眸无奈地看着她:“絮娘。”
絮娘瞬间回神,怯怯地越过她,果然瞥见刚被哄好的少年,此刻冷眸阴沉,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好似在想她的死法。
她只是一只拔地鼠,哪受得住如此惊吓,猛地化作原型,钻进土里。
墙上的蛇是要往下爬,明月夷转头对他道:“你何时回来的,饭做了吗?”
菩越悯刚归家,还没做。
被她忽然一问,他朝后厨走去,道:“师姐等我。”
明月夷望着他的背影,抬手将挂在藤蔓上的蛇塞回去。
塞蛇时,她看着熟练的行为,心中呈出淡淡的愁绪。
她已经不怕蛇,也不觉得蛇恶心,都能直接上手了
处理完了院中蛇,明月夷转去后厨,见他立在灶台前,挽袖执菜刀。
与粗鄙的厨屋格格不入,但又有微妙得说不出的和谐。
“师姐。”他抬眸便看见立在门口的明月夷,手中的刀不自觉快切断了指节。
明月夷及时提醒他,才保住了菜。
她走过去,好奇问:“今晚吃什么?”
自然得如凡间普通的夫妻。
菩越悯颇有几分贤夫意味,眼柔唇仰道:“莲藕玉骨汤,清蒸肉莲……”
他一道道数着,明月夷认真听了会,忽然抬手抱住他,“吃点别的。”
吃点别的……
他目光落在她浅笑倩兮的俏脸上,长眉琼鼻,唇泽艳红,涂着一层薄薄的海棠色的口脂。
“吃不吃?”她问,黛眉挑出温柔的春色。
他迷失在她勾人的眉眼:“……吃。”
天昏暗,房中点着一盏微弱的蜡烛,骨汤在炉中熬着,一圈圈油沫被沸腾推散。
少年抱着坐在桌上的女人,半张脸都埋着,有些乱的呼吸洒在她的身上如有小蛇游走。
他的动作很慢,一切都是轻柔的。
明月夷本就娇嫩的肌肤很快便被弄红,双手撑在桌沿,香腮透赤,压抑的鼻音嗡嗡。
隔了好半晌,她才从恍惚中想起什么来,拿出一条铁链,一端缠在手腕上,另一端锁在他的脖颈上。
铁链碰撞的声音清脆,他闻声抬眸。
烛影跳在高挺的鼻梁上,两侧浮着的情潮红褪去,脖颈上还套着冒寒气的铁链,给人一种温吞的阴柔美。
“师姐?”他握住铁链晃拽了一下。
明月夷满意看着他被拽红的手道:“这次你应该挣脱不掉了。”
“师姐是什么意思?”他凝着她,眼尾潋滟,不见一丝慌神。
“前不久在外面买的,说是能锁大妖,我试试。”明月夷勾着铁链的另一端,正欲起身,后腰忽然爬上冰凉的东西。
低眸一看,是一条粗长的蛇尾。
蛇尾缠绕在她的腰间,在将她往拽。
明月夷下意识想要唤出长剑,但刚握上就被尾尖打倒在地上,整个身子被蓦然拖曳回去。
菩越悯伏在她的上方,乌缎长发坠盖住他阴郁的眉眼,长发垂在桌上如墨水倾倒,冰凉的手指覆在她的脸上:“师姐是想这样玩?”
明月夷被他揽住也不见慌张,手中的剑悬在他的头顶,“能陪我玩个,杀死后不复活的游戏吗?”
他睨了眼上方的剑,捏着她的手道:“可以,不过师姐只是这样,杀不死我,我还会再找到你。”
明月夷敛思:“好像是。”
虽然杀不死他,但想要斩断她在身上留下的气息,只能杀了他,尽管他或许很快又会找到她。
但杀他逃走的最快的方法。
“师姐还杀我吗?”他侧首,露出薄皮透青筋的秀颀脖颈,等着她来砍。
明月夷抬手摸了摸他的脖颈,引得他骤然轻颤颤,握住她的手腕闷声喘了声:“师姐。”
明月夷:“不杀你,只是随口一说。”
“真的吗?”他眼似亮了一下。
明月夷点头:“当然……”
当然不是真的。
长剑刺穿破了他的头,一滴血恰好落在她的眉心,白净的脸庞柔如观音的柔善。
“师弟,我知道你还会复生,但这次或许不会那般快了,我身上有使妖沉睡的迷幻香,你刚才都吃下了。”
明月夷捧起他的脸,“这次我没杀你,所以你不会复生的,只会因为失血再加□□而沉睡,等你醒来时,这一切应该都结束了。”
他蹭她的手,耷拉的眼皮垂着血珠,声音很轻:“师姐要去做什么?”
明月夷知道是药起效了,没有回答他,起身将他扶在墙角。
菩越悯还拉着她的衣袖,低声唤了一句,看起来格外可怜:“师姐,汤好了,你喝了再走,那是我今日精心为你做的。”
这段时日她每日都喝,知道他听了妖医的谗言,以为她不喜欢他是因为取向为同性。
所以明月夷应下了:“好。”
她上前舀了一勺雪白骨汤,等凉下后全喝下了。
身后的少年还没睡,反而等她喝完后,问好喝吗?
以往都是甜的,加了蜜,今日的味道出乎意料的有些苦。
明月夷转头看向他如实说:“苦的。”
说完后她发现他满是血的脸竟然在笑:“真的苦吗?”
难道汤有问题?
明月夷不解问:“你笑什么?”
菩越悯摇摇头,靠在墙角闭上了眼。
他莫名笑了后就陷入沉睡,明月夷没得到回答,心中虽然有古怪,但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抓紧时间离开。
她本是可以一走了之,可却在临走之前忽然停下步伐,目光落在爬墙的枯藤上。
那些都是想吃菩越悯,而被他杀死在墙上的妖。
若是她就这样走了,那些妖会不会进来将菩越悯吃了?
念头一起,她莫名无法就如此放心离开。
或许是担忧他死后会极快复生,所以她来回踱步在院中,在每一处都布下小妖难进的结界,再折身回去翻出被褥盖在他的身上,如此才放心捏碎玉牌消失在院中。
而当她刚离开,本应在墙角昏迷的少年此刻正抱着被褥,歪头靠在后厨的门口望着她离去前布下的结界。
师姐布了的结界,定是怕他被别的妖吃了。
这如何不是心中有他?
夜下他的肌肤白惨惨,清冷月光落在盈盈笑意的眼上,薄唇似怀春的少年轻声叹出。
师姐真的好爱他啊。
明月夷原以为是错觉,情不自禁呢喃:“二师兄。”
黎长名没曾想到竟真是师妹,脸上露出喜色朝她跑去,握住她的肩膀左右打量:“师妹,我就知道你没死。”
“二师兄,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明月夷按住他的手提醒。
黎长名看着周围对他们垂涎三尺的妖回神。
眼下的确并非是讲话的好地方。
黎长名召出剑,拉着她上来:“师妹我带你出去。”
“二师兄知晓如何出去?”明月夷站上去,问他。
她在浮屠海许久,发现被设下了雾瘴结界,一直未曾找到出口。
黎长名:“知晓,不过得等到夜里才能出去,我们现在要寻一处安全的藏身处。”
“子夜才能出去?”明月夷呢喃,难怪菩越悯会放心让她白日一人在浮屠海,而若是夜里出去会将自己的尸身放在她的枕边。
“浮屠海的妖物在宗门大比那日暴乱过一次,差点将修士屠戮殆尽,后被大师兄逼退回了浮屠海,朱厌便设了界门,只在夜里开。”黎长名解释。
明月夷问:“二师兄,这段时日宗门发生了何事?能否与我说说。”
“好。”黎长名从头开始与她讲。
自从得知师妹要与大师兄结契,他听了她的一番话,回去后忽觉不仅是他,宗门师兄弟的认知竟都有些古怪。
所有人潜意识中都觉得师妹应该会和大师兄结契,哪怕两人都修习无情道,甚至连从未在众人面前有过任何超出师兄妹的亲密举动。
他百思不解,遂将自己关在洞府多日,错过了结契大典,等他出来时,外面已是大变。
师傅入魔被大师兄关在锁妖塔中,长老与各峰宗主,甚至连明月夷也都死在了结契大典中,大师兄在众人的推举下,接管了青云宗,成了青云宗宗主。
他因一时接受不了,便出了宗门在外游历,结果不慎进了浮屠海,他一直在寻方法出去。
没想到刚寻到出去的办法,竟会碰巧遇上明月夷。
“大师兄现在道号为鹤真道君吗?”明月夷多此一举问他。
“嗯。”黎长名颔首。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明月夷眼眸陡然一亮。
她忽然的一句,黎长名险些从御剑撞上前方的奇石,急忙躲过后他转头问:“师妹知晓什么了?”
明月夷道:“二师兄,我想我出去后要回焚净峰来了。”
黎长名诧异:“师妹原是不打算回去吗?”
明月夷盘腿坐在剑尾,单手撑着下颌,被风吹乱的发丝拂在明亮杏眸前,唇角微微翘着没说话,显然心情甚好。
原是没打算这般快回去,毕竟她不知鹤无咎的修为如今到达何种境界,若是如今的道号为鹤真,那她便知了。
虽然她穿书前并未看完这本书,但是越过中间,径直翻看过结局,所以记得很清楚。
[斩杀浮屠海大妖朱厌后,修真界元气大伤,面对即将现世的洪荒大妖早已是不堪一战,幸得鹤真道君以半神圣躯为引,在大妖现世之前将其斩杀,功德圆满,飞升成神。]
虽然鹤无咎先是斩杀朱厌,后成鹤道尊称,现在朱厌没死,他却成了鹤道剑尊让剧情提前,她至少知晓他如今是什么境界了。
半步临神。
明月夷问:“二师兄,我们还有多久到?”
黎长名道:“不远,莫约有一刻钟。”
明月夷敛目,思索须臾道:“师兄,出去后我可能要与你分开行。”
黎长名问:“你要去哪儿?不与我回焚净峰吗?”
明月夷解释:“我还有事没做完,可能会晚点。”
“何事如此着急?”黎长名愈发好奇,她失踪这段时日发生了何事。
明月夷只解释有事,旁的没有多言。
黎长名摸不准她的心思,待停在结界门口,划破阵法前将一块玉牌递给她,“师妹若是处理完要回宗门,可捏碎玉牌,告知我一声。”
明月夷接过:“好。”
黎长名问:“可要我送你?”
“不必了二师兄。”出去的结界破开,明月夷拿着玉牌转身召剑来,与他道别后便御剑消失在山头。
徒留黎长名在原地摸着头,满目疑惑。
师妹不是修为倒退了吗?为何他却觉得她召剑来时的气息宏伟,似……到了第五层境巅峰时期。
在师妹身上究竟发生过何事?
出了浮屠海,没了压迫的气息,裳儿从芥子袋里钻出来,“道君我们现在要去何处?”
明月夷道:“去青云宗。”
“方才道君不是说不回去吗?”裳儿疑惑转头,却在见到她的时目光莫名顿住。
夜风刮得衣袍簌簌作响,明月夷专心盯着前方,“去青云宗另外一个地方先看看,我想的到底对不对。”
“哦。”裳儿点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怎么了?”明月夷察觉她的目光怪异,似在看什么。
裳儿指了指额头,迟疑道:“道君额上有红点。”
明月夷抬手摸了下:“可能是血。”
她记得菩越悯的血好似滴落在过她的额头。
裳儿闻言摇头:“不是血……很熟悉。”
她也说不出来,总之闻见就像回到温暖的巢穴。
因裳儿神情异常,明月夷择一处停下,临水而照。
清辉洒湖泊,潋滟的水光中映照出美人面,她原本空无一物的白皙额间,滴着一滴鲜红的血点。
红得诡异。
明月夷掬水擦拭,发现血点仿佛浸入了肌肤,任她如何擦拭都仍留在额间。
她又想到此前菩越悯凝向她时莫名的笑。
他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什么?
明月夷擦不掉额间的红点,没再纠结,打算先去一趟青云宗。
青云宗和此前一样,虽有些地方和千年后有所不同,但也相差不大,她很快便根据方位寻到密林中连接锁妖塔下,那间地牢的阵眼所在。
若非她被困云镇时误入过一次,她恐怕想不到,锁妖塔外的迷雾林中竟藏着通往另外一处的阵法。
而锁妖塔下有一具诡异的妖尸。
这不是明月夷第二次进入地牢,第三次了。
她警惕地隐密气息,扶着墙小心翼翼往深处走。
暗道很黑,很长,她走了许久才终于到最底下。
巨大的地牢如同建造出的地下宫殿,墙上不灭鲛灯明亮地照亮阴暗的缝隙,墙面残留和千年前截然不同的历史沉重。
此处应是有很少的人会来,蛛网挂在墙上长长坠着。
明月夷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那扇门。
她记得推开那扇门,那具诡异的妖尸就在里面。
明月夷推开石门。
里面亦和记忆中一样,周围寒冰封着大大小小的妖尸,高台上为首,被钉在木架上的巨大妖尸,如今只剩下一张皮。
哪怕只剩一张皮,也仍泛着银白的光,上面布满的黯淡鳞片仍蛊惑着人上前。
吃一口,只需要吃上一口,便能获得无上修为,一步登天临神,成为小世界的创世主神。
明月夷被引诱着一步步上前,屈膝半蹲在妖皮前,抬手欲要触碰那张皮囊,身后冷不丁响起熟悉的声音。
“这位道友是否来错了地方。”
一道强大的剑意留情袭来,明月夷被吸引的意识清醒,旋身避开那道剑意,和身后的青年对视。
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有瞬间恍神,随后收回袭上她的剑意。
白疾在他周围围绕一圈,落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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