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看到,阿衡手里拿着礼单,跟在夏岭身后往夏琳琅的院子里去,走在前面带路的夏岭,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勉强。
天色愈发寒了,夏琳琅还是受不住京城湿冷的冬季,这些天都窝在屋子没出去,是以当看到夏岭带着阿衡登门的时候,也是满脸的惊讶。
然则,还没来得及问两句,阿衡已经先开了口:
“这是大人给姑娘准备的聘礼,姑娘请过目。”
说完,手里就递过去一张礼单,上面用簪花小楷林林总总的写满了字,夏琳琅不明就里的接过,拿到手里才慢慢的看起来。
聘礼的礼单早在之前就由汪润秋交给了夏岭夫妇,现在这份礼单是顾筠私下给她的,上面罗列的除了阿衡方才送来的几个箱子外,还有一些私产,田庄,铺面,地契之类。
成亲之前,两人有过口头的约定,等三年之期约满之后,顾筠会给她一笔钱,且会帮她在昌平安置宅子和立女户。
但那都说好了是三年以后才兑现的东西,那么现在她拿在手里的东西又是什么意思,她淡淡的扫了一眼,抛开那些说是给她添妆的东西,后面那些田产铺子什么的,数目也都不小。
夏琳琅看得眉头深锁,自那日回来过后,她本就对顾筠起了点异样的心思,说不清楚是为什么,只是觉得他最近的所有所为,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欲盖弥彰的感觉。
这会就像飘在半空中,脚踩不到实处,周遭又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是雾里看花。
手里的礼单有些长,她没什么心思继续看完,大致扫了一眼,还是征询的眼神看着阿衡。
夏岭这会已经出去了,阿衡既然是替顾筠来传话,便是有些话他已不适合听。
他倒是识趣儿,将人带到,三言两语交代完也就离开房间,只留下夏琳琅和阿衡在这里。
阿衡一直看着她,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想着来此之前顾筠交代的话,等着夏琳琅的问题。
果然,夏琳琅所有的问题都被顾筠一一猜中,他从善如流的回答,依着顾筠吩咐的,一字一句回答给夏琳琅听。
“是,都是大人给您添妆用的,让姑娘收下便是。”
“属下没看过礼单,不知里面都有些什么,姑娘若还有什么不明的,等成亲后可当面问大人。”
顾筠多的没说,当初交代他这事时,只说了让他去夏家走一趟,将东西亲手交给夏琳琅便是,若是她问起,不能回答的都推回给他就是。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夏琳琅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垂眸默默看完了手里的礼单后,还是不禁咋舌感叹。
“大人说了,这些东西都是姑娘你应得的,还说姑娘你都明白,也自当知道收下后该如何做。”
阿衡这样一说,夏琳琅就明白了,无非就是钱货两讫的事,估摸着是婚期将至,他担心自己会有什么反悔的想法,这才提前有了动作。
方才心底深处有些隐隐泛起的涟漪已经在渐渐恢复平静,夏琳琅收起手里的东西,回了阿衡一声好,说:
“就劳烦你去回了你们大人,说我自当明白日后该怎么去做,让他不必担心。”
阿衡心思不细,没做多想,得了回答后就离开回去复命。
留下夏琳琅在屋子里看着手里的礼单发呆。
转眼间,就快一个月了,两家的六礼也在这逐渐接近年末的日子里走完了前面五礼。
而最后的一礼,也就是亲迎,夫家将新娘子亲自迎接回去,这场婚礼才算礼成。
隆冬的季节,天不亮夏琳琅就被巧玉给唤醒,外面冰天雪地,她实在不想离开自己暖融融的床榻,迷蒙的双眼朝着巧玉撒娇,说还没睡醒,不想起来。
巧玉只是笑了一声,手脚轻柔的掀开她的被子,边替她更衣边说:
“姑娘还可以再眯一会,奴婢这会就帮你更衣。”
京城旧俗,大喜当日所有的东西都要是新的,夏琳琅今日所要用的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婚礼当天的礼节过于繁琐,这才要早早起来准备。
不仅如此,顾夏两家这一月来也都在忙这件事,府里府外也都忙的不行,夏琳琅这些日子也没闲着,毕竟要嫁的是国公府顾家,夫君又是朝中新贵,得皇帝青眼。
夏岭和骆氏也是怕她不懂规矩,担心她过府之后出什么不必要的岔子,从赐婚的旨意下来后,就请了人入府来教她。
是以这大半个月来,她白日在府里学规矩,晚上在梦里学规矩,好不容易熬到快过府了,又得是早起收拾准备。
这会人是起了,可魂儿还在梦里,迷
蒙着双眼由着巧玉替她更衣,外面天色还是黑的,寒气刺骨,半醒半梦间也感觉得到屋里的一豆烛火在跳跃,晃的人更不想睁开。
没忍住,心里就编排了顾筠一番,明明再等不过两月就是春天,他偏要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完婚,连累的自己也陪着一起折腾。
衣服被一件件穿好,她眼睛也逐渐适应了烛火的光线,掩着唇打着呵欠的睁开双眸,第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朝食。
没多想,就问出了口:
“那是什么?”
巧玉见人彻底醒了,小心扶着人下床,引着往桌边走,解释道:
“是大人叮嘱给姑娘准备的,说今儿忙起来恐一天都吃不上东西,让姑娘这会且先吃点垫垫。”
桌上放着的都是一些点心之类的东西,新鲜是新鲜,但如今是冬日,再新鲜的点心也是凉食,又凉又硬。
夏琳琅这会刚起,本就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但也不好在巧玉面前驳了顾筠的好意,微微皱着眉,挑了个绿豆糕也只吃了半口就放下了。
“姑娘不再多用一些?”
她摇了摇脑袋,扭头朝着巧玉狡黠的笑:
“我准备了些干果蜜饯,一会就放在袖子里,没人的时候,我就吃两颗。”
这些日子,她的衣食起居都是巧玉在打理,就连今日施妆的人也是巧玉,吃完点心漱口后,就被带到了妆台前打扮起来。
没过多久,府里也就陆续的来了人,她的院子里也有丫鬟在忙进忙出,奇怪的却是,替她收拾准备的却始终是巧玉一人。
“琳琅!”
她这会正在戴头面,回不了头,光听声音也知道是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后,赵娉婷的一张圆脸就出现在了妆台前。
四目相对了一小会,就听见对方突然发出感慨:
“真好看啊,琳琅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
这话要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她或许会害羞,但若是赵娉婷来说,她便不觉有什么,头上这会戴上了沉甸甸的东西,她不敢乱动,只能看着人笑:
“你要是羡慕的话,我不介意替你告诉伯母,让她也去替你物色物色?”
“打住!我可不要!你千万不许去说!”话才刚落,赵娉婷就急忙摆手拒绝。
“我还想多在我爹娘身边承欢膝下几年呢,才不想这么早就嫁人。”
“为何?”
她眼神有些不自然的看着夏琳琅,又在她身后的巧玉身上来来回回了几次,就是不说话。
夏琳琅见此有些急了,追问:
“你怎么不说了,快说啊。”
恰逢这会,外面有人在唤巧玉,人应了一声出去后,赵娉婷才支支吾吾的开口:
“我听说新婚之夜,很痛……”
她这话说的突兀,夏琳琅尚还没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一张迷茫的脸问道:
“你那么小声作何,大点声,什么很痛?”
眼下赵娉婷也很是难得的红了脸颊,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似乎是在思考这话还有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夏琳琅等了好一会,才听她又说:
“就,就是,那个很痛的…”
“哎呀,索性你今晚就是洞房花烛夜,到时候你就懂了!”
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干脆一句话,直截了当的告诉夏琳琅:
“好在你夫君不是那等莽夫武将,料想也该是个会疼人的。”
几句话接二连三的下来,夏琳琅也终于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不可避免的,两边脸颊蹭的一声就像是着了火一样,热热的。
赵娉婷口中这些事情,骆氏在这一月里已经遣人教导过了,她也从最开始的不耻,羞涩,到最后的淡漠。
但学归学,却是第一次同人一起拿出来说道,又是在即将经历这些事之前,怎么想,怎么难为情,可算明白方才赵娉婷为何要欲言又止,又频频看向巧玉。
她也下意识往屋外看了眼,担心刚才说的话被人听见,小声嘀咕:
“我,我怎么会知道。”
先不说她对顾筠的了解并不深,两人的这桩婚事说到底就是一笔交易,并无夫妻情分在里头。
她也拿不准顾筠心里是如何做想,但对于夫妻敦伦之事,也确实要同顾筠商量一下。
“你不知道我可知道!方才入府时我可看到了,顾家给的可是十二抬的聘礼,这要不是看重你,心疼你,能给这么多?”
她默默在心里腹诽了一番,赵娉婷还不知道,除了聘礼,顾筠私下里还给了她不少东西,不仅如此,就连她陪嫁的那些嫁妆,里面都有一半是他顾筠的名字。
可顾筠也说了,她不白拿这些东西,无功不受禄,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顾筠帮她脱离夏家,她替顾筠扮演好妻子这个角色三年。
这么算,他顾钰没有吃亏,她的东西也拿的心安理得。
“之前我都还在替你担心,怕你爹娘不能给你谋一个好的归宿,现在想想,真是我多虑,你这哪是个好的归宿,简直是掉进金窝里去了。”
“身在高位,长相俊美,还这般看重你,这样的夫君,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巧玉赶回来时,他们话已经说完,看着人面色无波的样子,料想是没听到他们方才说的话,这才松了口气。
穿戴好衣服头面之后,接下来就是施妆。
夏琳琅这会就是个不问世事的闺中小姐,只管闭着眼任由巧玉收拾,描眉,上妆,最后是点红唇。
“奴婢这会要给姑娘盖盖头了,盖上之后除了我们大人,小姐你不可自己私自摘下。”
说完,一方红红的颜色就轻轻的遮住了她全部的视线。
婚礼流程她早就背的滚瓜烂熟,就是繁文缛节太多,一整套下来,就又到了黑夜。
是以当在礼堂,听着礼官高喊着‘夫妻对拜’‘礼成’这五个字时,才终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盖头下面适时的伸过来一双手,掌心上有微微薄茧,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夏琳琅没拒绝,将手置于掌心,任由他的主人带自己离开。
外面宾客众多,但没人敢在国公府嚷嚷着要闹洞房,夏琳琅被顾筠牵着,亦步亦趋的绕了不知多少个回廊,才终于到了她日后要住的地方。
头上的红盖头还没摘下,她先被人领着坐在了一方软榻之上。
陌生的地方,视野全无,就算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还是会下意识的紧张,整个身子绷的紧紧的。
身侧忽然有人落了座,寡淡的音色在今日这种场合似乎染了些别的情绪在里头,只听他对一旁候着的喜婆和丫鬟们吩咐:
“开始吧。”
夏琳琅脑子还有些发懵,没反应过来是要做什么,就听前面候着的一众人朝着大声的唱着祝词,接着身子周围就都被撒了什么东西。
她不知道这新房里的规矩,只能直直的坐着,感觉到肩膀上,盖头上都有东西陆陆续续落下来。
忽而,一粒红红的东西恰好落在她裙子上。
她悄悄捏住,正打算垂眸去看,就听前面的人走到跟前朝着顾筠说:
“大人请用喜秤。”
心下没来由的怦怦跳,说是紧张也好,慌乱也罢,夏琳琅自觉已经很是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紧握的拳头和潮湿的掌心还是出卖了她。
被掩盖了一整日的视野终于被人一点点掀开。
今日的顾筠不同以往,即便二人此前已不知见过多少次,但多年后的夏琳琅再次回忆起来,还是忘不了而今的他。
大红的喜服和高束的金冠衬的他一身更加挺括,高挺的鼻骨依旧是他不怒自威的表现,也只有夏琳琅知道这幅寡淡的面皮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恶劣。
宽肩窄腰,那拿着喜衬的双手骨结分明,素来都没
什么情绪的一双眸子,这会正灼灼的盯着她。
夏琳琅看了一眼后就错开了视线,那目光过于灼热,红的就像身上的喜服一样,这样的场合下,她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也没敢去回应。
好在房里还有旁人在,喜婆见盖头已经挑开,连忙带人上前收走了喜秤和盖头。
“请大人落座,同夫人一起共饮合卺酒。”
顾筠收回视线,没在看她,接过了婆子递过来的酒杯,夏琳琅也抬手接过,先是吸了口气给自己壮壮胆,这才敢抬头去看他。
合卺酒要夫妻二人交杯而饮,这规矩夏琳琅是知道的,但如此一来,二人的脸免不了会靠近一些。
她从未同男子离的这般近过,尤其还是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这会手心都是湿濡濡的汗,顾筠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唇角提了提,先她一步伸手。
夏琳琅没防备他就这么突然的靠了过来,心下一慌就露了怯,急急忙忙的就迎了上去。
慌乱之中,二人的掌心不小心碰到一起,杯里的酒都被撞的洒出来些,顺着她的手往下流入衣袖中。
冰冰凉凉的感觉更是将刺激到她的五感,整个手差点就要握不住杯子时,顾筠的左手伸了出来,替她稳住了手里的东西。
“小心。”
东西握紧,她才轻舒口气,也能明显感觉到对方话中的笑意。
“别紧张,一杯酒罢了。”
是啊,不过一杯酒而已,自己那么紧张做什么,这场婚事也是,就像他说的,她收了人东西,就该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
一场交易而已,大家都是逢场作戏,实在犯不上紧张。
她看了眼顾筠,深邃的眸子一眼都见不到底,冷静地凝了凝神后才朝他点头回应:
“嗯,不紧张。”像是回答他,又像是在自我安慰。
一声极轻的笑声,从顾筠的鼻息中传来,扑到她侧颊上,痒痒的,夏琳琅不用看也知道他这会的表情,定是揶揄调笑的意味居多。
赌气似的没有理他,甚至故作镇定的兀自往前一凑,先他一步将酒杯伸进他的臂弯里。
顾筠也没是没料到她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她巴掌大的小脸就已经凑了上来,一口就将手里的酒咽下。
夏琳琅没怎么过喝过烈酒,如今陡然一口全部咽下,喉咙里都是火辣辣的灼热感,没来得及收回的手,直接就掩住唇咳嗽了起来。
两人臂弯还缠在一起,顾筠见此,低头一口先将手里的酒喝完,又接过她手中的杯子,一起递给了候在一旁的丫鬟。
“是让你喝合卺酒,不是让你学牛饮,喝那么快作何。”
夏琳琅半晌还没缓过来,只听顾筠一边温声说话,另一手轻抚在她后背。
还是有些难为情,总不直接承认是因为他方才嘲笑自己的两声,才会着急的饮酒。
这会虽说咳嗽的不好受,但也正好躲过了回答他的问题。
身后站着的丫鬟婆子见此都是一副诧异的神情,不提旁的,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们世子这样对一姑娘。
所有人都愣在当下,还是喜婆先反应过来,出声打断这不寻常的气氛:
“合卺酒一饮,夫妻百年顺心。”
说完,就朝着身后的丫鬟使眼色:
“这会就请大人和夫人分食汤圆。”
夏琳琅那口气也在这会终于顺了出来,方才她是半趴在顾筠肩头的,她甚至自己都没发现,说完这话后回头,她就变成了靠在顾筠怀中的姿势。
丫鬟们将汤圆端上,没等她伸手,顾筠就先接了过去,碗里的东西放了有些久,早就凉了,一团团糊在一起。
顾筠用勺子搅了搅,没打算真让人吃,正打算开口让换一碗时,夏琳琅就凑了上来,就着他手里的勺子一口吃了一颗进去。
他身量比夏琳琅高了不少,从身后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她鼓鼓的腮帮动了几下,意料之中,没几口,怀里的人停止嚼动。
有些无辜的回过头来看着他,一副吃瘪的神情,小声的问他:
“生的?”
“欸!生的就对了!就等着夫人这句话呢!”
没等来顾筠的回答,夏琳琅只听见身后喜婆兴奋的声音,看着顾筠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突然有些懊悔自己刚才的所为,她腮帮里含着东西,脸颊通红的看着顾筠,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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