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看见警察上门,还以为是认错了人,拦在常山面前不让动他。
结果等警察拿出证据给她一看,这人也傻眼了,冲上前去拼命拍打着常山的后背,哭喊着:“你不是说我才是你心里的唯一吗?你把我的钱还给我!”
再一问,原来常山也从她这里拿了不少钱。抓人的警察都气笑了,合着这小子平日里吃喝玩乐的钱都是从不同的女人身上骗来的?
“你放心吧,会有公道还给你的。”孙珊瞧着她变幻莫测的脸色,默默地握住她的手给她力量。
阿乔勉强地勾了勾唇,静静地开始吃饭。
不知什么时候起,外头又开始下起雨来。雨势越来越大,天也越来越黑……
“等雨停了再回吧?”阿乔瞅了一眼天色,担忧地叫住匆匆要出门的孙珊。
孙珊把已经空了饭盒塞回包里,挎到肩上,又从里头掏出来一个雨披,回答:“这会儿回家还能赶上吃晚饭,你好好歇着,明天我再来瞧你!”
“哎——”阿乔还想叫住她,可孙珊跟个炮弹一样直溜溜地冲了出去,连个背影都没留给她,只有飘忽不定的帘子显示出刚才这儿站着人。阿乔摇了摇头,“这孩子——”
小县城住院的人也不多,大堂里零零散散的就几个医护人员,孙珊穿好雨披站在门口等孙霞,转头就看见一对有些年迈的夫妻相互搀扶着走上台阶。
老太太脚下一滑,眼看着人就要倒在地上,孙珊及时地伸手扶了一把。
“谢谢你啊,小姑娘。”夫妻俩收了伞,拍了拍身上沾上的雨水,朝着孙珊道谢。
孙珊摇头:“没事。雨天路滑,你们小心。”好心地提醒道。
这夫妻俩的穿着明显带着考究,连衣服的款式也是东乡不多见的。更别说小老太太脚上穿的那双矮跟皮鞋……他们这个小县城哪里能有这样的东西?
莫非……这两人是从外地来的?孙珊的视线跟随着两人的身影,直到他们叫住了一个护士。模模糊糊的,似乎又听到了阿乔的名字。孙珊刚想走近听清楚些,大雨中有人叫她的名字。
“孙珊,这儿呢!快点——”孙霞一个神龙摆尾,把车屁股对准了医院大门,扭头朝着妹妹喊道,“快,马上雨要更大了!”
“来了!”无奈之下,孙珊拉了拉帽子下的绳子,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老夫妻,一头扎进了大雨中——
晚上躺在床上,孙珊越想越不对劲,一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三妹?”上铺的孙梨迷迷糊糊地叫着她,“你咋还不睡?”
孙珊立马放轻了动作:“我去上个厕所,你快睡吧。”
邹淑梅起夜喝水的时候差点被这死丫头吓得半死。她把茶缸重重地放到茶几上,点着孙珊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啥呢!明天不用上学了?”
孙珊捂着脑门闷闷地说道:“明天礼拜六……”学校放假啊!
“那你也不能在这儿干坐着啊!干啥?又有啥事不顺心了?”邹淑梅问道。
“没有……”
邹淑梅瞟了她一眼:“我可是你妈,你能瞒得住我?”
这丫头可是自己怀胎十月生出来的,说不好听点,放什么屁就知道她要拉什么样的屎。在这儿给她装什么深沉呢?她分分钟就已经全部看透了……
“常山不是被抓住了吗?阿乔的身体也还在恢复中,连你大姐都接地气了不少。你还担心啥呢?”这孩子最近所有的心思都在这件事上,比自个家还要上心。
她去警察局提供消息的事邹淑梅也是后面才知道的,这下连她自己都心惊了,孙珊这丫头,竟然背着自己搞了这么多小动作。本想好好教训她一顿,但看着姑娘自个儿都愧疚后悔得不行,邹淑梅也只能叹了一口气。
“你啊,从小就是主意比天大。吃点亏也是好的!”她又敲了敲孙珊的脑袋。
孙珊想了一个晚上,终于琢磨出这夫妻俩的身份,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直起腰问邹淑梅:“妈,阿乔给你的信,你让庆叔寄去申城没?”
“寄了啊,第二天就寄走了……”邹淑梅这会儿也回味过来不对劲,“咋了?”
那就没错了——
孙珊拉住她母亲的手,说道:“常山的父母回来了。”
果然不出孙珊所料,那两位老人真实身份就是常山年迈的父母亲。
“你们走吧。”阿乔把被子拉到下巴处,淡然地闭上了眼下逐客令。
常母明显很是着急,啜喏着嘴唇还想说话,被身边的常父拉住,后者摇了摇头。常母咬了咬牙,愤恨地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阿乔。
“孩子,是我们常山亏待了你。但我们说的话,你好好想一想。明天我们再来……”说完这句话,常父拉着不甘不愿的老伴儿离开了。
隔了好久,阿乔慢慢地睁开眼,眼底有着深思……
雨来得快,走得也快。隔天竟然是个大晴天,雨后的空气中还带着咸湿的青草气,但被阳光一照,没一会儿就干燥了起来。
“孙珊,别忘了带个保温桶,我让食堂师傅做了鱼汤……”邹淑梅上班前,不忘关照她,“叫你大姐送你去,这天太热,跑来跑去的肯定要一身汗。”
“不麻烦大姐了,李珣和白南州跟我一起去。我都跟大姐说好了,车子借我们。”孙珊正在努力写作业,闻言头也不抬地回答。
“那也行,骑车注意点,别摔了。哦对了,饭票我昨天已经付过了啊!”
孙珊正当全神贯注地奋笔疾书,邹淑梅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就听了个关键字。等到她酣畅淋漓地写完,一看时间——
阿乔肯定要饿死了!
李珣和白南州已经在楼下等了大半个小时,没耐心的李珣无数次想要冲上楼都被白南州拦了下来。
“真不守时!”他碎碎念叨着,又不敢在白南州面前大声吐槽。这家伙对孙珊护犊子的不行,俨然就把孙珊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等等——
这家伙莫不是——
他瞬间眯起了眼,不怀好意地打量起白南州。
“干嘛?”白南州被他如狼似虎的眼神看得眉头直皱,一把推开他不断靠近的大脸,不悦地问道。
李珣压抑住内心不断泛出的不明味道,酸不拉几地说道:“小白,你是不是喜欢孙珊那个丫头?”
“胡说什么呢!我才多大?孙珊才多大?”白南州瞪着他,这人的脑子里果然就是一包稻草,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什么,“你有那功夫,不如多看几遍书,也就不至于那么简单的题目还不会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李珣撇了撇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不喜欢就不喜欢,揭人家伤疤做什么!”
就在这时,楼梯上“砰砰砰”地响起了脚步声,李珣瞬间又高兴了:“这丫头终于来了——”
“你慢点儿!别把汤撒了……”白南州眼看着孙珊一跃从自行车后座跳下,差点一脸扑到台阶上,赶忙开口。
孙珊勉强稳住身形,手却稳稳地拖着饭盒,大步往里走,留下一句话:“车子锁好啊,要是被偷了我可回去交不了差。”
李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白南州鼻子的手指都在发颤,好半天才吐出四个他们字:“算你们狠!”
有这么当朋友的吗?他们两人骑车留他在一边跑步……关键是,他还没有理由拒绝!想到当时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自个儿身体倍棒的那一幕,李珣就想抽自己耳光!
“哎,你们听说了吗?105病房的那个女的好像不告伤害她的男人了。”孙珊还没走到病房区,就听见一旁的两个护士正在窃窃私语。她脚步一顿,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为啥?我可记得那女人进来的时候差点命都没了……”
“嘘……你小点声!”其中一个护士四下看了看,见身边就一个状似在等人的小姑娘,也就放松了警惕,“好像男人的爹妈来了,说要让她当儿媳妇,让她去申城呢!”
“申城?!真的吗?那这女人真是因祸得福了……”
“谁说不是呢——你说咱怎么没那么好命啊!”护士酸溜溜地说道。
“走吧走吧,赶紧去取吊针了。咱们这种普通小老百姓啊,就只能在梦里想想了……”两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而留在原地的孙珊,握着布袋子的手不断地缩紧……
“喝吧,这可是从申城带回来的奶粉。”常母给阿乔递上茶缸,嘴上的话虽然说得柔和,可眼底的不屑昭然若失。
阿乔接过,抿了一口,眼睛一亮——
这种味道她从来没喝过,清甜中还带着顺滑,粉末有一点没化开,但丝毫不影响它的味道。阿乔一口接一口地喝着,全部注意力都在这一杯乳白色的水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常母阴阳怪气的脸色。
常父打了饭从外面进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澈的响声,引得阿乔又是侧目。
“随便买了点,也不知道你爱吃啥。”常父把饭盒一溜烟摆在柜子上,让阿乔自己挑。有鱼有肉有蛋有菜,丰盛得好像过节一样。
阿乔咽了咽口水,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向常父:“太客气了,我随便吃点就行了。”
“那不行,你的情况我问过医生了,还是得好好养一养,不然影响下一胎怀孕。”常父不容拒绝地说道,俨然有上位者的威严。
阿乔被他的气势一压,瞬间就低下头来。随便拿起一个饭盒,自觉主动地吃起来。
虚掩的门口,孙珊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你考虑得怎么样?”吃过饭,常母直接进入正题,不顾老头子又在一旁阻止她。
她已经等不了了,儿子在拘留所里人不人鬼不鬼的,见着她眼泪鼻涕一阵流。常山再怎么混账,也是她的儿子!要管要教,也得由她来做!
何况,儿子如果真的进了劳改所,那这一辈子就毁了!哪怕常母再看不上眼前这个寡妇,此刻她也得好生伺候着,让她跟常山和解。
阿乔低着头,盯着被子上县城医院的大字不说话。
“也不是白让你受委屈,我们给你钱,你要多少说一个数。”常母看透了农村人的嘴脸,这不就是欲擒故纵想要钱吗?再多的钱她都愿意给!
阿乔抬起头,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幽幽地问:“钱,能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吗?”
常母语气一滞,脸色瞬间青红交加起来。
这时,常父开口了。这个老人明显更有文化,也能洞悉人的内心,他没有妻子的直白,但说出来的话本质上没有任何差别。
“阿乔,我可以这么叫你吧?”见阿乔不说话就当她是默认,他微微一笑,“常山被我们宠的脾气有些坏,但这孩子本质上不差。他在申城犯了点小错误,让他妈撵回了东乡。原以为他在东乡能安分地过上一段日子,可没想到这小子……”
他长叹了一口气,似是哀其不争:“接到你的信,我跟他妈可是兴奋了好几天。想着我们常家终于有后了,请了假就过来了。就没想到一来……你就出事了……孩子,是常山对不起你。”
说着,老头直愣愣地就朝着阿乔跪了下来。
阿乔一惊,连忙探出身子想伸手,不曾想扯到了伤口,又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只能稍微欠了欠身,让这阵痛意过去,才开口:“你不用这样,这是我跟常山之间的事情。”
常父摇头,老泪纵横:“阿乔,我就这一个儿子。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饶了他吧!你想要什么就跟我们说,能满足的我们一定会满足你。”
阿乔咬住唇,深深地看着这个老人。
半晌,她终于开口说道:“如果,我要常山娶我呢?”
常母瞬间抬脸看她,满脸的不可思议。而常父,在认真地思索她的话,又确认她所言不假的时候,点头:“可以。只要你不告常山,我做主让你们俩结婚。你们俩跟我们一起回申城!”
“还有我的小宝……”
常父:“小宝也一起去,我托人找关系让他在申城读书!”
“老头子,你——”常母失声地叫道。
常父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郑重地说道:“我今天所说的一切,可以给你立字据。你嫁给常山,常家照样会给你准备聘礼,风风光光地赢取你进门。如果你愿意,小宝以后也可以改姓常。”
这样的让步无疑是让阿乔万分动心,她可以不顾自己,但不能不管小宝。眼下有一个绝佳的机会,她既能让小宝前途光明,也能让自己过上好日子,阿乔在这一刻动摇起来。
“你们……让我再想想……明天给你们答复。”她轻轻地说道。
“怎么在这儿傻站着?饭菜吃完了?”李珣从尿完尿从厕所出来,吹着口哨四处逛着,就见孙珊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话让孙珊一瞬间回神,她跳了起来,拎着饭盒就推开门。
常家老夫妻十几分钟前就走了,阿乔被她大开大合的动作惊了一跳,拍着胸脯顺气:“你这是要吓死个人……”
“我来送饭!”孙珊直喇喇地走到她身边,扬起手里的布包给她看,咧开嘴露出一个夸张的笑,“有鱼汤。”
也不管她的表情,直接就掏出来,一摸顿时又沉默了。
“都冷了。”她喃喃地说道。
阿乔心里一沉,怕是孙珊刚才就来了,把她跟常父常母的话听了个遍。
“你都听到了?”她轻声问。
孙珊把饭盒又放回袋子里,“嗯”了一句。
这之后,病房里陷入了死寂中。两人都不说话,一个看着窗外,一个低头发呆。
几分钟后,孙珊吸了吸鼻子,重新拎起布袋,佯装轻快地说了句:“我走了。”
“孙珊。”阿乔叫住她,见她只肯给自己一个后脑勺,不由得苦笑,“我年纪大了,不比你姐年轻漂亮还有大好前途。如果不答应他们,我在东乡也过不下去的。反正都是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如去申城吧。小宝能上好的学校,我也能过得轻松些。”
“那你的委屈呢?”孙珊问。
阿乔微微一笑,“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从今天起,我就当常山对立面的那个恶人吧。”
常山父母的到来给了她另外一个思路,她不会让常山好过,最好的报复手段就是嫁给他。让常山天天面对他曾经伤害的那个人,她会用最恶毒、最冷漠、最强烈的手段对付他,让他也尝一尝,到底什么才叫痛……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珍重吧!”
常父办事效率很利落,也就在三四天的功夫,阿乔签了和解书,常山从派出所放了出来。
孙珊再得到消息的时候,常家人已经带着阿乔和小宝踏上了申城的火车。
这一场原本应该轰轰烈烈的事件到最后虎头蛇尾戛然而止,不免让人觉得万分唏嘘。当然,也有人羡慕阿乔的幸运,一个寡妇最后攀上了高枝去了申城……
“也不知道阿乔以后会不会过好日子。”孙霞坐在妹妹身边看电视,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孙珊笑了笑,没说话。
好与不好,都不是他们需要关心的了。阿乔选择了这一条路,再苦再累她也必须撑下去。至于他们,也就只能默默地祝福她了——
有时候,人的选择就在一瞬间。有人觉得好像看见了天堂,有人又觉得那似乎是地狱。到底如何,也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最有发言权了。
经历了这次事情,老孙家看似没有任何变化,其实每个人都发生了改变。孙霞好像懂得如何当一个大姐了,也不再心心念念地谈恋爱找对象,对工作也上心起来。
而孙珊更是成熟了不少,她埋头苦读,唯有强大自己才能改变被别人操纵的命运。果然她兑现了诺言,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县一中。
这个春天,短暂却又漫长。但很快,盛夏就来临了——
六月快结束的时候,市里传来了好消息:糖厂获得了优秀工人单位的称号!
这可让李厂长喜出望外,接到电话的一瞬间,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李啊,真有你的!你知不知道?就你的那份自检自查自罚报告,连省里都给了高度评价!”市领导表扬道,又有点感叹,“咱们市里这么多厂子,要是都能向你学习,那该多好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别说市里了,就东乡县这些个大大小小的厂子,哪个能保证不出一点问题的?李厂长其实也有些后怕,他对于荣誉在乎是一回事,但更不能姑息养奸这些败坏厂子的人。要是人人都跟他们一样,厂子迟早要倒闭。
“领导,这听说有暗访的人来东乡了……”李厂长还蛮关心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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