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扑哧”一笑,“你啊你啊”地说了好几句,这才告诉他:“来过了,正巧是你们整顿厂子风气的时候,回来可是跟我们说道了半天。你们这思想教育工作做得不错,连厂子职工的娃娃都领会了精髓!”
哈?这话让李厂长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了,他确实给职工科普了好几天的职业操守,但不至于连孩子们都知道吧?
其实这中间还有孙珊的手笔。
糖厂能在短时间内把所有的蛀虫抓捕到位,这各家各户的孩子们可没少帮忙。一来,黄敏敏和黄彬被抓了个现行,又牵连出了很多不同条线的人。孙珊借着跟孙江在甘蔗的玩的机会,添油加醋地把这个事件编成了故事讲给孩子们听。
连着好几天反复地讲,还跟白南州和李珣编了一个情景剧演绎出来。孩子们看得“哐哐”拍手叫好,回家了自然也学给父母们听。
“偷盗人民的财产的人,要永远被人唾弃!”有的孩子甚至还不知道“唾弃”一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也学了个有模有样。
于是,家长们开始反思了。在良心的谴责中终于选择了坦白一切。
厂里对于偷盗的程度也分了三六九等,认错态度好的、情节轻微的,也本着仁慈的态度放了他们一码,只写了检讨书受到了口头警告,倒是没有一杆子全部打死。
但对于那些屡次犯案死活不改的人,该开除的开除,该报警的报警。厂子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这就是孙珊跟李厂长说的:恩威并施。
“好了老李,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你准备准备,五天后来市里参加颁奖典礼!至于省里评优能不能过,那就只能看领导们的态度了。”
李厂长端着电话点头哈腰:“好的好的,谢谢领导支持!”
挂了电话,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两只脚兴奋地直滑动,“我老李也终于扬眉吐气了——”
这个好消息都没隔夜,下午的时候整个厂子的广播就放起了庆祝音乐。
孙珊坐在桌子前,听着外面循环播放的歌曲,唇角扬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也就听了一分钟,她又把视线重新放到了书本上。
她在学习初一的功课。
书是李珣借给她的,拿到手的时候孙珊吓了一跳。“这……是你的书?”指腹划过簇新的封面,又转到书页的边角处,锐利得恨不得能割破她的手。
“对啊。”李珣没觉得哪里不对,他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床底下把书找出来,怕孙珊嫌弃把上头的灰都擦得干干净净呢。
孙珊默默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这真是个高人啊!上了一年的课,书翻都没翻一遍,估摸着发给他是咋样的如今就是原封不动。
李珣还真以为孙珊是在夸他呢,扭捏了半天,脸上泛出了红晕……
“孙珊——”李珣吊儿郎当地插着裤兜,嘴里刁了根狗尾巴草仰头高喊。见上头一直没反应,又喊了好几声。
孙珊姗姗来迟,从阳台上探了个头出来:“干啥?”
“今天厂子里放电影,你来看不?”
重生到现在,孙珊也没啥娱乐活动。一想到七十年代大家聚在一起看电影的场景,她又觉得很是温馨。于是立马点头:“来!我马上下来——”
两人到放映点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坐了一大片。好在李珣的小跟班提前给他们占了位置,看见李珣拉着孙家丫头的手,“嘿嘿”笑了好几下。
“这有啥好笑的?”孙珊不明所以,觉得有些奇怪。
李珣脸色一讪,扭过头狠狠地瞪了小跟班一眼,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孙珊见他不回答,耸了耸肩不纠缠,倒是左顾右盼找了好久,问道:“小白呢?”话说好久都没有看到他了。自从考试结束后,白南州似乎就从她身边消失了一样。
说起白南州,李珣倒是有个八卦消息,但没经过主角的证实他也不好多说。不过孙珊不是别人,跟她说应该没事,他悄悄地凑近小姑娘耳边:“好像小白的爹妈在闹离婚呢!”
离婚?要知道这可是在非常传统的七十年代,离婚这两个词可不是随便能提的。就算是经济发达的京市和申城,那夫妻吵归吵,要真分开过的也没几个。
孙珊睨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可别乱说。”
“真的!”李珣见她不相信,焦急地解释起来,“我有个小弟就住在白南州家隔壁,这些日子天天听到白厂长跟他媳妇儿吵架。吵得最凶的时候,那清零哐啷的砸东西声音整栋楼都能听见。离婚的事情,就是他们吵架的时候说的!”
听了他的话,孙珊捏着下巴仔细回忆前世的记忆,片刻后,稍稍摇了摇头。前世她跟白南州乃至李珣都没有太大的交集,还真的没注意白家是不是有大事发生。
不过既然有这传闻出来,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孙珊不免担心起白南州,别看他平时话不多,但内心其实非常敏感。这夫妻吵架打架离婚的,大人没啥大影响,受伤的都是孩子!
孙珊前世为人母,自然是懂这个道理的。
这么一想,面前的电影也没有那么吸引她了。拉了拉李珣的衣服,她小声说道:“你能把小白叫出来吗?”
李珣还真有些为难。不是他不想叫,而是他叫不动。开始白南州还能在阳台上跟他面对面说两句,到后来面都不出现了,听他叫得狠了,才让弟弟带话,意思就是他要在家温习功课,不想跟他一起玩。
李珣这心里火的啊,竖着中指对着小白家的阳台骂道:“你有种一辈子别来找我!”
话说白南州的冷淡态度让李珣也很不是滋味,他以为自己跟小白已经建立了坚定的革命友谊,结果人家根本没把他当朋友。
“我也没办法。”他哀怨地回答,神情默然。
他这种状态倒让孙珊有点无所适从,在跟李珣的接触中,孙珊慢慢发现,这孩子还真的不坏。从前的嚣张跋扈或许只是他的一种掩盖色,主要就是想要掩饰他本质上的……中二。他能这副模样,说明真把小白当朋友了。
她的眼神柔和了不少,用肩膀推了推他的肩膀,示意他振作起来:“别慌,这不还有姐呢吗?姐一出手,天下我有!”
李珣:……
你是谁的姐?他可是整整比她大了三岁!
翌日上午,孙珊就应对诺言出马了。
“您好,我找白南州,请问他在家吗?”开门的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烫着时髦的短卷发,穿的也是时下最新款的裙子。孙珊连忙鞠了个躬,有礼貌地问道。
“你是谁?”白妈妈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她。
孙珊腼腆地笑了笑:“阿姨,我是白南州的同学。我有题目不会想来请教一下他。”说着,扬了扬手上的书。
白妈妈草草地瞟了一眼,扭着屁股转了个身,留下一句话:“等着,我去给你叫他。这死孩子,天天窝在房里也不知道干什么……”
看来,小白还是个宅男呢!孙珊乐呵呵地想道。
白南州匆匆地小跑出来,见到门口笑盈盈的女孩,愣了愣,随即眼睛亮起来:“你咋来了?”
孙珊悄悄地瞟了一眼屋里,见白妈妈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依然用着客气的语气说道:“白同学,我有题目想请教你。你现在有空吗?哦对了,李珣他也有不会的,在下面呢……”
还未等白南州回答,白妈妈先叫了起来:“李厂长家的公子还请教我们小白?”话语间尽是不可置信。
孙珊见白南州的脸上瞬间浮现出尴尬和不忿之色,淡然地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那是当然。白同学是我们班级成绩最好的,是我们所有人都要学习的榜样。别说一个李珣,就是再来三个、四个李珣,都及不上白同学的。你说是吧,白同学?”
说着,朝他俏皮地眨眨眼睛。
白南州此刻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没想到孙珊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隐约间,眼底都有星光闪烁着——
白妈妈虽然还带着一丝不相信,但见孙珊不似撒谎的样子,只能撇了撇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既然厂长家的公子找你,你就去吧。早点回来就是,你弟弟还等着你给他做饭呢!”
“那咱们走吧?李珣在楼下等着呢……”在白妈妈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孙珊小心地伸出了手。
白南州坚定地握住,重重地点头:“嗯!”
白南州刚下楼,就见到李珣背着身负气的样子,他疑惑地转向孙珊……
“你这么久都不理他,生气呢!”孙珊努努嘴,让他赶紧去安抚小伙子受伤的心灵。
白南州踌躇着上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李珣身体一僵,其实早就笑容满面,但语气依然硬邦邦地问:“干吗?”
“我……”白南州摸了摸鼻子,又看了一眼孙珊,后者赶紧挥手让他解释,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就是……心情不大好。”
李珣蓦然转身,直接一拳捶到他胸口,吹胡子瞪眼地骂道:“你心情不好不会说出来吗?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兄弟!”
要是不知情,肯定以为是啥基情四射的场面呢!孙珊看着这两汉子的互动,捂着嘴偷偷摸摸地笑。
“嗯哼——”楼上忽然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白南州神色一凛,立马恢复心绪,大声说道:“李珣,你哪道题不会?”
我?题目不会?李珣指着自己愕然地看着白南州,后边的孙珊拼命地朝着使眼色,又把手里的书指给他看。他恍然大悟:“哦哦,对,我好些题目不会呢!要不你去我家直接教我呗?”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白南州犹豫道。
这时,楼上偷看的白妈妈笑嘻嘻地说道:“小白,既然李珣邀请你就去吧。李珣啊,记得帮我问李厂长好……”
“好的白阿姨。”李珣人模狗样地说道。
白妈妈立刻又喜滋滋起来,不停地夸奖:“哎哟,就说李厂长有本事,你看李珣被教育得多有礼貌啊——”
而此刻,白南州的脸色已经青了好几分,他不想再听母亲的废话,断然地迈开步伐。走了两步,见身后两人还呆愣在原地,气呼呼地说道:“还不快走!”
“你问。”
“我不问,你问。”
孙珊和李珣两人相互推搡着对方,眼神不住地瞟向健步如飞走在前面的白南州。
白南州蓦地停住脚步,猛然转身看着两人:“你们到底要问我什么?”
孙珊一个没刹住车,又是撞到了李珣的背上,她习惯性地捂住鼻子仰起头,却发现根本没有熟悉的暖流滑下。放下手,干笑了两声说道:“有个问题困扰了李珣很久,你再不回答他,估计他就要憋死了……”
“我哪有……”李珣立刻反驳,但对上孙珊恶狠狠的目光又怂了起来,只能弱弱地转向白南州,支支吾吾地开口,“那个……那个……我听说,你爹妈最近老是吵架是不是?”
血色立刻从白南州的脸上退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孙珊一看不对劲,一个箭步上前拍着他的背部,同时在他耳边大喊:“小白,深呼吸!听到我的话吗?深呼吸!”
白南州的意识已经飘忽得很远,他的眼前浮现出父母争吵的场面。母亲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犹如个母夜叉一般狠狠地把家里的物件扔到地上,指着父亲的鼻子破口大骂:“姓白的我告诉你,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
父亲冷笑了很久,平静地说了句:“离婚吧。”
他跟弟弟瑟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在外面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中,用双手紧紧捂住弟弟的耳朵不让他听见。但所有的恶言恶语,却反复敲打在他的心间,让他快要透不过气来……
耳畔似乎有人叫着他的名字,“小白、小白”的呼喊声让他有一瞬间的清醒,又有手掌拍打着后背的钝痛感,他整个人一个大哆嗦,一口长气喘了出来,瞬间回过神。
面前,是两张焦急的脸,眼底带着浓浓的担心。
都是半大的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白南州刚才的状态摇摇欲坠恨不得就要昏厥过去。李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拍了拍他的脸,小心地呼唤道:“小白?白南州?”
白南州定定地看着他,心里发笑,面上装的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眼神无神地对上他:“你是谁?”
“完了完了!小白傻了!孙珊,小白他傻了!”李珣怪叫起来,手上的力道不断加重,那架势恨不得就直接想把他扇醒一样……
“你够了啊——”白南州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对天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我看你是借着机会打我才是吧?”
李珣被他摆了一道,大呼冤枉,拖着孙珊就要一起评理。
孙珊盯着白南州仔细观察了好久,确认他恢复了正常,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但转念一想,刚才仅仅是说了句他父母吵架就引来这么大的动静,看来情况比想象中的要更加严重……
“小白……”她咬了咬嘴唇,艰难地开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此刻,三人已经抵达了秘密基地,坐在甘蔗垛的荫头下乘凉,白南州听见孙珊的呼唤,脸上变了变,转而又变得无奈起来,“我父母……应该是要离婚了吧……”
他虽然还没最终确认,但这几天自家老爹已经搬到了办公室里住了,他也已经很多天没见着人了。原以为他爸这么做至少能引起白妈妈的注意,没想到她依然我行我素,想干啥干啥,压根就不关注丈夫的情况。
白南州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虽然这是你的家事我们不该过问,但我们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要你父母分开吗?”孙珊认真地问他。
一时间,白南州的心里百感交集。他不想让父母分开,这年头多的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夫妻,前些年又都是父母之命或者是经人介绍,大家忍一忍不都这么过来了嘛!但每次听见父母争吵,他又极度心烦。而且……
而且他母亲明显是看不起父亲的,连带着两个孩子都一直生活在她的冷嘲热讽之下。
他叹了口气,目光直直地盯向李珣……
李珣被他看得心中发毛,挪了挪身子离得远些,结结巴巴地问:“你看着我做啥?我……我又不是破坏你父母感情的人……”
白南州当然也知道这些,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有些迁怒道:“你没有,但你爸有!”
“你别血口喷人啊——”李珣一骨碌站了起来,直接冲到他跟前,“我爸才没破坏你家庭!”
眼看着战斗一触即发,孙珊抚了抚抽疼的额角,大喊了一句:“停——”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李珣,你别激动,先让小白把话说清楚。”孙珊挥了挥两指,让两人分开各自做好,又让白南州先说。
李珣忿忿地重新坐回原位,嘴角抿成一道直线,眼神不善地看着白南州。
小白同学这才把所有情况娓娓道来,说到自己被拿来跟李珣比较的时候,还不住地偷瞄李珣。这小子,憋不住就别憋,有那么好笑吗?
“所以,你妈妈是因为嫉妒李珣的妈妈,又觉得你爸比不上李厂长,这才天天找茬的?”孙珊简直瞠目结舌啊,说实话,这么作的女人要放在现代可能不大稀奇。但这会儿可是劳动最光荣的七十年代,国家都在歌颂着工人,况且白厂长的能力不弱,只是这些年老厂长一直没退下去,这才迟迟走不到一把手的位置上。
白南州也觉得很荒唐,但事实就是如此。他睨了一眼还在呵呵直乐的李珣,说道:“糖厂这回不是被评上优秀了嘛,我妈也不知道从哪打听到的,说省里的领导都对李厂长赞赏有加,昨儿又发了一通邪火……”
他尴尬地咧了咧嘴。这些事情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丢脸,更别提在小伙伴面前了……他母亲的所作所为,简直让他无地自容。
孙珊提出疑问:“你母亲就看不到白厂长好的一面吗?”
“我妈的眼里现在只有李珣他爸,看我爸跟被墨水糊了眼一样……”
这样啊……
孙珊重新低下了头,开始静静地思索起来。她对白妈妈的了解不多,但从小白的描述来看,这应该就是典型的负性攀比,这种人可能表面上非常强势,但本质上又非常自卑。因为这种自卑,让她产生了跟别人攀比的念头,且处处要压人一头。如果不能满足,心理就会扭曲……
总而言之,这其实就是一种心理病。
到底应该怎么帮助小白呢?孙珊让前世的知识拼命地在脑海里翻滚,视线又瞟到了乐不可支的李珣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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