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颂禾低头像是在记录着什么:“你继续。”
“他的头发很长,几乎挡住了他的眼睛,但是我感觉他的眼睛不是很长,应该是个单眼皮。”周富强道。
“还有呢。”姜颂禾的笔停都没停,簌簌的笔画声响彻整间屋子,“皮肤是什么颜色?”
“偏白,病恹恹的。”周富强想都没想快速回答。
“两个眼睛间的距离怎么样?”姜颂禾问,“能看到眼睛中间那段鼻子的鼻梁吗?”
“眼睛的间距比较宽,鼻梁嘛……”周富强细想了一会儿,“不太有。”
“行,你对犯罪嫌疑人还有其他记忆点吗?”姜颂禾的笔一停没停。
终于,一直不吭声的林建刚耐不住好奇,他把头侧过去,问:“禾禾,你在干嘛呢。”
“画像速写,”姜颂禾快速解释,“一种可以根据证人的描述,画出犯罪嫌疑人的技术。是一种比较高端的追踪嫌疑人的方式。”
“有点牛逼。”
林建刚看着姜颂禾手里的“大作”,嘴角一阵抽搐。
这抽象的画风!这抽象的五官比例!还有这夸张且毫无美感的构图!以及如同杂草的线条曲线……
除了能分辨出上面画的是个人脸外,其他的一概全凭想象。
果然是门有门槛的高端技术!
只可惜,她没有技术。
姜颂禾自信地停下笔。
“你看,当时让你扰乱警方的,是这个人不?”
姜颂禾刚打算把手里画好的画作抬起来,林建刚直接一个飞扑,用身体把她画好的画作扣在了桌面上。
姜颂禾侧头,疑惑地盯着他:“嗯?”
林建刚冲着姜颂禾轻轻地摇摇头,只是他的动作频率有点快,像是在竭尽全力阻止着什么。
“建刚哥哥,你的脑袋没事吧。”姜颂禾关切地问。
“没事没事没事,”林建刚阻止道,“我们没确定好的东西,不要轻易给证人看。”
“啊?”姜颂禾懵了,“可是我这是按他的描述画的啊。”
林建刚凑近,用仅能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你画的这都是啥啊,丢不丢人,除了那俩眼睛,我都看不出来上面画的是个人。”
“啊?”姜颂禾举起自己的画,疑惑道,“我觉得画得还挺像的啊。”
半响,姜颂禾像是觉得自己的画作别人读起来确实费力,她道:“我以前没学过素描速写之类的,只跟着学过几天的人像侧写基本功。”
“但是我的师爷说了,画像侧写呢,最重要的是神似。”
“神似个……”林建刚后面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一口老气就噎在了嗓子里。
“警察游戏别玩了,现在你一句话都不许说。”林建刚命令道,“别给我们警局丢人。”
“差一步就知道犯罪嫌疑人是不是长这样了,怎么是丢人呢。”
姜颂禾再次举起自己的“画作”。
林建刚又一次给她按下去。
姜颂禾不服气再次举起来。
林建刚又一次给她按下去。
最后,姜颂禾直接虚晃一枪,左手微抬了下,在林建刚赶着去压下自己左手的时候,她直接用右手把画作举了起来。
“唉——”
此时,林建刚已经阻止晚了。
周富强已经稳稳地看到了上面画着的内容。
林建刚顺了顺自己的造型,虽然这幅画有点丢警局的脸,但他的形象不能丢。
就在他思忖好措辞,打算替警局挽回颜面的时候。
就听到周富强迟疑了片刻,震惊道:“像!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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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林建刚(怀疑人生版):嗯?他眼睛没事吧。
“哈?”林建刚不敢置信地把头伸到过去,重新看了一遍。
他确定他没眼花啊,难不成他和周富强看到的内容不一样吗?
这哪里像了?
“但是好像还有点不太对。”周富强盯着姜颂禾的画,细想着喃喃道,“他的脸好像没这么宽,鼻子好像更尖一些。”
林建刚:“?”
他从哪儿看出这上面有鼻子的?
姜颂禾把画好的人像撕下来放在本子的一边比对着,她一边耐心地调整着五官比例,一边问:“眼距怎么样?眼型和我的画的像吗?”
“像,”周富强指挥着,“然后你再把头发拉长一些,他的头发要更长……”
周富强起身站到姜颂禾身后指挥着她,姜颂禾则默契地对人像进行着细节上的调整。
处于状况外的林建刚托着腮,一脸无趣地看着两个人。
终于,在林建刚一停不停地哈欠声里,姜颂禾把终稿调整出来了。
“对,就是这样!他就长这样。”周富强激动地说,“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长这样。”
林建刚调整了一番精神,随后侧身看过去。
下一秒,林建刚:……
这画……比刚才还抽象。
准确来说,这画的根本不能算是一个人。
“你画的这是猩猩吗?”端详了许久,林建刚终于忍不住吐槽道。
“这是人!”姜颂禾纠正他。
半响,姜颂禾看着手里的画喃喃道:“而且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动物园?”林建刚拆台道。
认真的情绪被林建刚一句话给破坏掉了,姜颂禾带着怨气盯着他。
周富强认真地看着姜颂禾手里的人物画像,道:“我觉得挺陌生的。”
姜颂禾不理会他们。
她把画好的人像再一次撕下来,贴到一旁,随后又在一张新的纸上重新画了起来。
她去掉了人物的长发,并调整了一下人物的脸型比例。
时间静默了几分钟,姜颂禾把重新画好的人像给周富强看:“这样像吗?”
这次,周富强出奇的有了些犹豫:“不太像。”
姜颂禾又加了几笔:“现在呢。”
“你把这里挡一下。”周富强指挥着。
姜颂禾用左手反手挡住画中人物的鼻尖和下半张脸。
“不对,好像完全不像了。”周富强喃喃道。
林建刚有些泄气,他道:“禾禾,我们还是等姜队来吧。”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姜颂禾没有回话,她冲着周富强说,“你先看看窗外,然后再来看这幅画。”
“哦,好。”
周富强听话地看向窗外。
结果就在他准备回头看画的时候,一张画着各种不规则线条的白纸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吓了一跳。
姜颂禾收起画,淡淡道:“你现在回想一下,刚才看到的和之前的那个人像不像。”
周富强沉思了一会儿,他认真道:“就是他!他就长这样!”
“啊?”林建刚有些懵了,“什么情况?刚才你还说不像的。”
“因为他看的次数太多了,再加上我的画工有限,盯得时间长了,就察觉不到画里的神韵了。”姜颂禾重新打开叠好的纸张,她盯着上面的人像,陷入沉思。
她真的觉得自己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画上的人。
林建刚忍了半天,终于他还是忍不住了,他吐槽道:“你的画里有神韵吗?”
正在出神的姜颂禾眨眨眼,确定林建刚是在讽刺自己,她转身冲着林建刚反驳:“就有就有就有!”
“哟,这是禾禾画的画啊。”
身后一个轻快的声音响起来,他顺手抽走姜颂禾的画端详着:“画得可真丑!”
“顾枳聿,你还给我!”姜颂禾起身想要抢回来。
“叫哥哥。”顾枳聿故意把手抬高了些。
“你给我。”姜颂禾踩在凳子上想要抢过来。
可是无果,每次她刚要碰到那张纸,顾枳聿都会故意往后退几步。
突然,顾枳聿动作停住,他蹙眉,紧紧地盯在画上。
同样,站在门口的姜酩野不自觉蹙眉。
“你给我,”趁着姜酩野出神的空儿,姜颂禾顺势把画抢过来,“我画了好久呢。”
“酩野。”顾枳聿回头看着后面跟上来的姜酩野,正巧姜酩野也在回望着他。
两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个眼神。
“你俩传递什么暗号呢。”一直观察着他们的姜颂禾煞风景地问了句。
顾枳聿淡然一笑,道:“我是想说,你画的这个人我应该见过。”
“哈?这么抽象的画,你都能认出来?真牛逼啊你。”林建刚趴在椅子的靠背上,吐槽了句。
“你在哪里见过?”姜颂禾着急地问。
顾枳聿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画的不是白欣雅的老公孔从玉吗?”
“孔从玉?!”姜颂禾着急地瞪大了眼睛。
对啊,是孔从玉。
她怎么把他忘了?
难怪她一直觉得画上的人很熟悉,原来她真的见过。
“你闲得没事画他干嘛?画得还挺抽象的。”顾枳聿强忍着笑道。
“你从哪里感觉是孔从玉啊。”姜颂禾问。
“小眼和塌鼻梁啊,孔从玉的这个长相还挺明显的,”顾枳聿回答完,侧头看着姜酩野道,“是吧,姜队。”
姜酩野没有吭声。
可是……
“怎么可能啊。”姜颂禾盯着自己的画喃喃。
她和顾枳聿在草垛后面发现差点被强|奸的白欣雅,而现在所有证据都在说那个强|奸白欣雅的犯罪嫌疑人是白欣雅的老公。
而白欣雅的眼盲耳瞎,也是假的。
所以这对夫妻到底在干什么啊……
“你们在说什么啊。”周富强有些摸不清楚状况了,“我们不是在商讨抓犯罪嫌疑人吗?”
顾枳聿立刻反应过来,他走到周富强旁边,赶人道:“谢谢你的配合,我们警方掌握的线索已经差不多了,今天你就先回去吧,案子有什么新的进展我们会及时通知你的。”
“行。”
周富强听出顾枳聿话里赶人的意思,他将信将疑地离开。
在即将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脚问:“那先前那名犯罪嫌疑人花钱收买我的事……”
“将功补过,你的事情,我们警方不会再追究。”毫不知情的顾枳聿道。
“谢谢谢谢。”周富强真情实意地感谢道。
顾枳聿不自在地把自己的手从周富强的手里抽回来:“不客气。”
送完周富强,顾枳聿重新走回会议室。
不知何时走到会议室里的姜酩野像是正在和姜颂禾争吵着什么:“没得商量,赶紧回家。”
“哥,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白欣雅和孔从玉真的有问题,你们现在应该抽出一半警力去重点查查他们。”姜颂禾站在椅子上,用比姜酩野高半个头的角度据理力争。
“我也说过了,现在我们警方重点是查杀人案和失踪案,”姜酩野仰头,道,“你说得那个强|奸未遂案,一是没有证据证明你提到的方向是对的,二是没有造成实质性杀害,终究是犯罪未遂,我们现在分不出警力去查这件案子。”
“但是你想想,这对夫妻为什么要装残疾,还要装□□,说不定后面藏着更深的案子呢,”姜颂禾解释,“而且他们家住在城南,发现时德娣尸体的地方也是城南,说不定两个案子有联系。”
姜酩野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姜颂禾好一会儿,才道:“证据呢。”
“什么证据?”姜颂禾懵懵地问。
“这两件案子可以并案的证据啊,”姜酩野道,“你想把这两个案子并案的依据,不会就只是基于‘我怀疑’这三个字吧。”
“不够吗?”姜颂禾故意问。
她当然知道不够,但是除了这一点,她现在一点其他证据都没有。
“你觉得呢,”姜酩野道,“你连我都说服不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姜颂禾仿佛失去了斗志,她无力地回应道:“喔,也是。”
她还需要证据,但她没有证据。
林建刚看着姜颂禾有些失落的眼神,他自荐道:“姜队,我觉得禾禾说得有道理,我想申请明天亲自去调查白欣雅他们一家。”
顾枳聿快速揽过林建刚的脖子,阻止道:“别给自己找事哈,明天你还要跟着我查别的线索呢。”
“明天所有人,我都有具体的工作安排,任何人不能有任何原因请假。”姜酩野道。
这算是阻断了林建刚偷偷帮姜颂禾的可能。
“可我……”林建刚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顾枳聿手疾眼快地捂住了他的嘴,他冲着姜酩野的方向,道:“林建刚刚才说没问题。”
“那就行。”姜酩野应了句。
“我回家了。”姜颂禾从椅子上下来道。
“我送你?”姜酩野建议道。
“不用了,你忙吧。”姜颂禾回答,“我自己可以回去。”
姜酩野犹豫了片刻,才道:“那你自己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嗯。”
姜颂禾蔫头耷脑地从办公室走出去。
办公室里,顾枳聿慢慢走到姜酩野旁边,他把胳膊搭在姜酩野的肩膀上,道:“喂,小孩怪可怜的,你不去哄哄嘛?”
“她睡一觉就好了,”姜酩野毫不留情地说。
“啧啧,你这哥哥当的真狠心。”顾枳聿娴熟地用胳膊肘撞了下姜酩野的肚子,“不过,你真的想好了?你妹妹可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你不告诉她实情,她就会自己查。”
“我觉得倒不如直接把她纳进咱队里,我们既可以看着她,让她别捣乱,又能有个帮手。”
“你见过哪个编队有初中生当帮手的?”姜酩野侧头道。
“我们可以当第一个啊。”顾枳聿道。
“她不合适。”姜酩野平静地说。
“怎么可能不合适?目前来看,她的体能应该比沈乐栖还厉害的,一个随随便便使出十字绞的小孩能是普通人?”顾枳聿有些好奇,“你说她小小年纪,怎么会巴西柔术呢?还能把一个大块头老师拽倒在地上绞他胳膊。”
“幸好上个案子的凶手比她体型大很多,否则你妹分分钟把他胳膊捏碎了。”
“估计是平时上墙爬屋练的吧,真不知道我上学的这几年,我爸妈都教了她些什么,”姜酩野像是心情不怎么愉快,他把顾枳聿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拍下去,道,“我妹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我也回去了。你们忙完,也早点下班。”
“我走了。”姜酩野抱起外套从门口走出去。
听着两人的对话,林建刚彻底懵了,他好奇地问:“你们在说什么?禾禾的推理是正确的吗?”
顾枳聿低头看了他一眼,他没有明说,反问了句:“你觉得呢?”
“我觉得,禾禾想法虽然天马行空,但是也不是没有可以借鉴的地方。”林建刚如实说。
“嗯。”顾枳聿赞同地发了个鼻音。
“我也觉得那个小孩有点东西。”
翌日,学校门口。
姜颂禾背着书包,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姜酩野:“今天是你查案的最后期限,你怎么有时间来送我上学了?”
姜酩野调整着她的书包带,敷衍地回复了句:“我大发慈悲,可以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颂禾道。
“不错,语文有很大进步,都会用成语了,”姜酩野没怎么有感情地回怼了句,“下次期中考试,一定能及格!”
姜颂禾:“你看不起谁?!下次我语文一定是全班第一。”
“书包里,你的发明都带齐了吗?”姜酩野蹙着眉头,迟疑了片刻,问。
“啊?”姜颂禾盯着他,“你怎么会突然关心我的发明了?你到底在打什么注意?”
“没什么,保护好自己,你们学校附近最近不太安全,”姜酩野避免和她的眼神对视,他道,“还有,我今天比较忙,不会来接你,你记得放学以后早点回家。”
“哦……好。”姜颂禾支支吾吾地应下。
一直到姜酩野离开,姜颂禾都觉得他今天怪怪的——关心过度又充满担忧,就像是觉得她今天死定了一样。
“这里就是我们学校了,你的发夹就是在这里丢的对吗?”这个时候,一个轻快的女孩子的声音打断了姜颂禾的思路。
她刚准备离开,好奇心驱使着她好奇地侧头看过去。
随即,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女生和一个拄着盲棍的女人。此时,她们两个相互搀扶着向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姜颂禾来不及多想,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小女孩拉到自己身后。
那个小女孩趔趄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脚,才略有些愠怒地训斥了句:“姜颂禾,你干嘛?!”
这个小女孩,姜颂禾认识,是他们班的班长兼数学课代表张森雅。
原主因为常年课堂不听话和不交作业,所以没少和这种好学生结下梁子。
此时,张森雅气愤地甩开姜颂禾的手:“你别碰我。”
“她是谁啊。”姜颂禾问。
“她是我在路上遇到的盲人姐姐。她早上从我们学校门口路过的时候,不小心丢了发夹,现在正要回来找呢。”张森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