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说辞职就来我这边,结果工作辞了,人没了?】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语气轻松,却藏不住熟人之间的质问,他清楚,她从不没头没脑地逃避,可这次,她像是人间蒸发。
她随手回:
【我在纽约呢,好长时间没休息了,回来看看。】
那边几乎秒回:
【别说我没提醒你,章路远的电话都打到我这了,我说不知道。】
【你俩不是早就断了,他还没完没了干什么?】
她并不意,章路远一直如此,表面克制,背地里打探她的行踪,仿佛她欠他一个解释。可她明白,感情的终点,不是理亏与否,而是彻底的疲惫。
她又看了眼郑晓天的第一条消息,忽然想笑,所有人还在用她熟悉的方式生活:信息流、进度条、电话、邮件……
而她,窝在雪山深处的木屋里,怀里是个喝醉的小男孩,她再找不到回去的力气。
屏幕再次亮起:【知遥,你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你知道的。】
第19章 Chapter 19 是一条微信消息……
第二天一早, 窗外的世界依旧是一片洁白,夏知遥醒得比周越早。
她没吵醒他,只是在厨房煮咖啡, 动作一如既往利落, 却少了昨日的闲情,咖啡倒进杯里, 她端着站到窗前,目光越过白茫茫的雪地, 落在远处的林线,出神了很久。
周越这才慢慢醒来,伸了个懒腰, 洗漱好出来,看到她正蹲在壁炉边,把几件衣物和散落的东西收进行李箱。
“醒啦?”她头也没回, 语气轻淡。
“嗯。”他揉着头发走过去,笑得懒洋洋,“你这么早收拾?不是说中午再走吗?”
“早点整理完。”她抬手指了指餐桌, “咖啡我煮好了,早饭在桌上。”
周越没去看早饭,反而从背后圈住她, 整个人半挂在她身上, 带着刚起床的体温和一点赖意:“那你也坐下来陪我吃。”
夏知遥被他抱得动弹不得, 只能放下手里的衣服, 回过头瞥他一眼:“你几岁啊, 还抱着人不撒手?”
他低声笑,头轻轻搁在她肩上,“多抱一会儿才够本。”
她没接话, 只伸手推了推他,却没真的推开。
壁炉的火光映在她的侧脸上,周越看着那一瞬间,忽然觉得,比起回城,他更希望这一刻能停在这里。
吃到一半,周越忽然低头在口袋里摸了摸,摊开手心时,露出昨天那个气泡水的拉环。
夏知遥愣了一下,失笑:“你还留着呢?”
“那必须留着啊,”他语气笃定,像是在重申某个重要的事实,“这是你给我的戒指。”
他捏着那枚细小的银圈,眼神认真得不像是在说笑,唇角却带着一点得逞的弧度:“等我……给你换个真的钻戒。”
夏知遥低头用勺子拨了拨盘子里的培根,没有立刻看他,嘴角却还是忍不住弯了一点。
早餐收得很慢,像谁都不急着动。直到壁炉里只剩红色的炭芯,夏知遥才合上行李箱的拉链。
周越帮她把箱子提到门口,推开门,一股冷冽的山风灌进来,外面干净得像一张白纸,车轮碾过雪面,留下一道笔直的印痕。
一路下山,他开得很稳,暖气充足,玻璃蒙着一层薄雾,夏知遥靠在副驾驶,看着雪松和山石在视野里一点点后退。
周越察觉到她的沉默,也察觉到她心不在焉,看手机时的目光、扣安全带时的几秒走神、还有听歌时盯着窗外的专注。
他想问“你是不是有事”,又觉得既然她不说,那就先不问。
车驶出小镇时,夏知遥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树林还在,木屋檐下的雪堆开始融化,昨晚他们说“以后还来”的地方,此刻已被现实悄然收口。
周越侧头看她,她的眼神很平静,却像罩了一层无声的薄雾,雪后的阳光明亮刺眼,一整条下山的路,都被晒得微微发光。
没人提起“再见”是不是意味着分别,也没人问回去后是否要各自面对那座城市里的旧事与重启。
只有车轮压过冰雪的声音,在耳边不紧不慢地提醒,假期,结束了。
可夜,还没有。
傍晚,车驶入城市边缘,天色已沉。积雪未融,路灯下水汽氤氲,映着浅浅光晕。
他们没有回家,而是拐进城里一家复古小餐厅,曾路过却未进的地方,门口挂着手写黑板菜单,门铃叮咚一响,带着几分老旧的欧洲街头味道。
靠窗的位置,昏黄吊灯洒下一圈暖光。橡木桌旁,一瓶干燥绣球花静静立着,空气里混着咖啡、烘焙和旧木皮沙发的味道,温软得让夜色慢了下来。
服务员递来菜单,两人低头翻看,灯光将他们的面庞染成一层静谧的蜜色。
周越先开口:“要不要试试他们家的红酒炖牛肉?评论说很好吃。”
“好啊。”
他们点完菜,安静地等着,窗外车灯来来往往,有种城市才有的喧嚣节奏。可玻璃窗内,却像被这盏暖灯罩住,隔出一个比雪山木屋还要安静的世界。
夏知遥低头玩着杯垫,指尖沿着边缘一圈圈描着,不说话。她神情看起来很平静,但那种专注得有些漫无目的的动作,却像是在极力维持一种情绪上的平衡。
周越看了她一眼,没有打破沉默,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力道轻得仿佛问号。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个很浅的笑,那笑意来得太快,几乎像个条件反射,然后便轻巧地将手抽了回去,低头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水杯在她唇边停了一下,眼神落向窗外,仿佛在透过玻璃凝视另一个世界。
那一瞬间,周越忽然有些恍惚。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毛衣,袖口微卷,长发松松挽起,只在耳后露出一点白皙的轮廓。她没怎么化妆,唇色很淡,衬得整张脸干净、安静、甚至有点难以接近。
可在昏黄灯光下,她整个人像一幅被时间温柔定格的画。周越忽然生出一种想要将她抱进怀里的冲动,却又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轻轻震动,周越垂眸一看,微信视频上跳出一个熟悉的备注,“妈”。
他没多想,直接接起电话,语气带着一贯的懒散和熟悉的撒娇调子:“妈,在吃饭呢。你猜我现在跟谁一起?”
说着,他抬了抬眉,将手机前置镜头转了过来,对准身旁的夏知遥。
夏知遥正低头切牛排,动作一顿,抬眼的瞬间正好撞进镜头。屏幕那头传来一声意外的惊喜。
“哎呀,知遥也在呢?!”
画面里,周妈妈在家里沙发上,头发盘得一丝不乱,端庄又精神。
“阿姨。”夏知遥笑着打了个招呼,语气得体温柔,“好久不见了。”
“可不是嘛,”周妈妈笑意盈盈,声音透着亲切,“我前两天还跟你妈聊呢,说你太忙了,总不着家。”
夏知遥笑了笑:“是啊,公司事情多,还总出差。”
“这回是出差去纽约了?哎哟,这孩子,从小就能干,现在更是飞来飞去的女强人了。”周妈妈语气里透着打心底的欣赏,“不过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知不知道?”
“嗯,我会注意的。”夏知遥的笑意多了几分真诚,“阿姨您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在打羽毛球吗?”
“打呢,可没你在我身边抢网前球了。”周妈妈忍不住笑着调侃,“你要是在北京,回来再跟我打球去啊。”
“那等我回去,一定奉陪。”
正说着,周妈妈忽然眯起眼,像是注意到什么:“哎,知遥,你这你头发是怎么回事啊?这颜色……”
夏知遥微微一愣,随即侧头瞪了周越一眼,语气无奈又带着笑:“这个啊,一次性喷的,洗一水就掉啦,今天有个派对。”
周越在旁边漫不经心地喝着水,像个看热闹的孩子。
“你们俩关系本来就不错,要是能常联系联系也好。”周妈妈接着说,语气里没有别的意思,倒更像是一个熟悉长辈对后辈的叮咛。
“你知遥姐现在已经是业内很能打的女强人了,你也别总吊儿郎当的,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规划不清的,就多请教请教。”
她说得自然,像是长辈间顺理成章的托付,不带任何别样意味,却恰好点到了夏知遥的敏感处。
“阿姨太夸张了,”夏知遥笑着摇头,眼里却掠过一丝藏不住的无奈,“我也就是运气好点,哪敢当‘请教’两个字。”
夏知遥一边与周妈妈寒暄,一边余光悄悄瞥向周越。
果然,当他妈妈提到这些带着照顾意味的话时,他的表情瞬间变了。
方才还带着笑意的温柔神情,像被什么按下了开关,立刻沉了下来,眉眼间的光暗得厉害,唇线也紧绷着,整个人像被阴影罩住。
“那你也别谦虚,”周妈妈语气温和,却透着几分认真,“知遥啊,你从小就比越越沉稳。我这做妈的也不藏着掖着,他虽然嘴硬,骨子里其实还是有点浮躁,人在外头也不容易的。”
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我知道你眼界宽、心气高,平时也忙得很,但要是能有空,多提点提点他,别让他走太多弯路,我就感激不尽了。”
夏知遥唇角微弯,语气轻柔地答:“阿姨放心吧。”
“好好。”周妈妈点点头,她顿了顿:“我知道你眼界宽、心气高,平时也忙得很。但要是有空,多提点提点他,别让他走太多弯路……我这个当妈的,就算感激不尽了。”
夏知遥唇角轻轻一弯,笑意温柔而浅淡:“阿姨放心吧。”
“好,好。”周妈妈满意地点头。
夏知遥顺势接过话茬:“那阿姨,您跟周越接着聊吧。”
视频画面转向周越,周妈妈立刻换了语气,絮絮叨叨地说起他弟弟申请研究生的事,提醒他帮忙留意材料和推荐人,语气里带着天经地义的关切,也带着习惯性的安排。
直到叮嘱完,她才挂断电话。
手机屏幕暗下的一瞬,桌上的暖光重新占满了他的眉眼,却没能驱散那抹阴郁。周越低着头,把手机随手放到一旁。
夏知遥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唇角的线条紧绷着,她指尖轻轻覆上他的手背,轻轻抚摸着他的手。
“别放在心上,”她的声音柔柔的,“你妈也是关心你,再说了,你弟弟确实现在申请研究生是最关键的时候。”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安排你的人生。”夏知遥顿了顿,抬眼看他,唇角带着一点自嘲的笑,“妈妈不都这样吗?我妈也是,大半夜不管不顾地打电话来,就是哭。”
夏知遥似乎不想让气氛一直压着,把自己盘子里一小块鳕鱼切好,用叉子挑起,递到他嘴边,笑意带着点调皮:“来,尝一口。”
周越微微俯身,刚要张口,她却眼睛一弯,手腕一转,把那块鳕鱼直接送进自己嘴里,嚼得慢悠悠,还故意发出一声轻叹:“嗯,确实好吃。”
周越盯着她,半晌才挑了挑眉,低笑了一声,眼底的阴郁像被人拨开一角,露出一点无奈又宠溺的光。
周越这才肯开口,语气淡淡的,像是在翻旧账:“她可真逗,专门打电话安排照顾人来了,让我照顾我弟,让你照顾我?”
夏知遥垂下眼,指尖转了转水杯,喝了一口水,没有立刻接茬,只平静地道:“挺正常的。你妈跟我爸妈关系那么熟,顺口提一句也很自然。”
“那你会照顾我吗?”周越像是随口一问,语气带着半分玩笑,可那双眼睛却不动声色地在她脸上停了一瞬。
夏知遥轻哼一声,抬眼斜睨了他一下,唇角勾起:“我照顾得多好啊,都照顾到床上去了。”
话音落下,她漫不经心地拿起水杯,轻抿一口,眉眼安然,像刚才那句带锋的调侃,只是杯壁漾起的一圈细碎涟漪,转瞬归于平静。
周越怔了半秒,唇角就慢慢扬起来,眼底的光带着几分坏劲儿,又裹着点被挑拨后的甜意:“嗯,那是照看得……挺不错的。要不晚上回家再照顾照顾?”
吃到一半,夏知遥忽然放下筷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对了,你家里最近怎么样?”
周越抿了口水,动作随意地往椅背一靠,眼角微弯,像是被这个问题逗笑了。
“还能怎么样。”他低低笑了一声,像在讲跟自己无关的段子,“还是那样呗,我爸我妈,天天比着忙,看谁公司大,看谁年会布置得更土豪,还要比谁朋友圈晒得体面。”
语气轻巧,像茶余饭后的闲谈,可那份随意背后,藏着一抹不动声色的失落。
夏知遥没有插话,只是用手托着腮,静静看着他,示意他继续。她明白,周越这种情绪不说出来,就会一直堵在心口,像个过不去的坎。
周越语气仍旧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我弟要是申请顺利,后面也会来哥大读书。我妈这回可开心了,看,我儿子多出息,比你那个一天天只会风花雪月搞艺术的闺女强多了……”
周越的笑意在话锋一转间淡了下来,离婚之后,他的父母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又各自有了新的孩子,父亲那边是个女儿,母亲那边是个儿子。
于是,比来比去便成了常态。谁的成绩更好,谁的学校更有名气,谁将来更有出息,甚至连长得更像哪边的亲戚,都能被拿来评头论足。
就连他的优秀,也成了双方较劲的筹码,父亲会说,这是自己这边的基因好,母亲则不甘示弱,反驳是她的教养和遗传占了上风。
那些原本该属于他自己的努力与成绩,被轻易地拆分、归类,成了别人嘴里用来争高下的理由。
他总是被置于一旁,像个安静的旁观者,看着两个家庭各自热络又各自分明,仿佛任何一方都能在没有他的情况下运转得很好。
餐桌上的灯光很暖,汤碗里升起的热气却没能驱散那股隐在他神情深处的凉意,他低头喝了一口汤,像是借着这一口热,将心里那点冰封小心地压了回去。
可夏知遥听着,却觉得心口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她听得出来,他越是说得轻描淡写,背后的那些东西,就越沉重,沉到骨子里。
他早就习惯了。习惯在家里被拿来和别人比较,习惯“优秀”只是最低标准,习惯有人被摆在他前面当作参照,更年轻、更出色、更符合父母的期待,甚至连他的优点,也要被分割成两份,拿去为谁的基因争功。
周越放下杯子,抬眼看她,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所以啊,幸亏我跑得早。不然再熬几年,真得进安定医院了。”
他说得像是玩笑,眉眼间是惯有的调皮与轻快,仿佛那些隐忍都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昏黄的灯光从侧面落下来,打在他略显疲惫的脸上,那双一向带笑的眼睛此刻静静地望着她,亮得很,却亮得有些薄,仿佛一碰就会碎。
夏知遥忽然觉得心口发紧,周越,在别人眼里一向是锋芒内敛的精英,优秀、克制、沉稳,像永远都游刃有余,也从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可偏偏在这种不经意间的缝隙里,夏知遥才真正看见了他,那个藏得很深、脆弱又固执的他。
夏知遥垂下眼睫,掩去眼底那一瞬间涌上的柔软:“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周越微微一顿,像是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想了想说道:“想做什么啊……”他抬眼望向她,“想自己过得开心一点,想有个地方,回去的时候,有人在等。”
他缓慢而温和地说着,在最后一句话落下前,略微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要淹没在餐厅的音乐中,“……就够了。”
那一瞬间,夏知遥的心口像被什么无声地撞了一下,呼吸轻轻乱了拍。
夜里回到公寓,天色早已沉了下去。她冲了个热水澡,她赤着脚走回房间,床头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来自周妈妈。
第20章 Chapter 20 这是一个她能负……
她点开那条未读消息, 是一连串的语音。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语音转成文字,跳跃着出现在对话框里。
【遥遥, 阿姨知道你平时很忙, 也许不方便多管闲事,但阿姨还是想拜托你一件事。越越这孩子, 从小就很听你的话,他前阵子好几次说想回国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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