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小声交谈着,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夫妻之间的悄悄话,气氛非常轻松愉快,就见丈夫往下方倾了倾身,妻子微微踮了下脚,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像是觉得不好意思,二人亲完之后,立刻恢复了原状,一本正经地研究起了旁边的货架上饮料成分表。
宁孟知:“……”
涂肖:“……”
两个人目光对上,表情都不怎么自然。
随即一先一后,都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头顶上的灯无声地闪了闪,像是有短暂地电路不稳。
两个人再往前走,遇到了拿着签子互相投喂的试吃水果的学生情侣,旁若无人亲昵、抹掉对方嘴角奶油的恋人……宁孟知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再一个拐角,她正拿着一包手指饼干,货架突然晃动了一下,透过货物空了的缝隙,她看到了货架的另一边,正在激吻的年轻情侣。
宁孟知:“……”
她怀疑再这么发展下去,自己可能要目睹超市野战了。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臂,涂肖从旁边货架上拿了一包薯片,放在货架的空档处,挡住了另一边的渐渐火热的气氛,开口询问:“还有什么?”
宁孟知从这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想要赶紧结束的意味。
实不相瞒,她也想赶紧回去。
宁孟知快速回忆了一遍原主的购物清单,“还得去一趟果蔬区,缺两盒草莓。”
“我去拿。”
涂肖扔下这句话,大步流星地离开原地,没过两分钟,拿了两盒草莓回来。
两人推着购物车去收银结账,这一路上没再遇到别的暧昩尴尬了。
但宁孟知觉得并非她的错觉,往收银台上的这一路,商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而来,充斥着种种难辨的含义,胳膊上一颗接着一颗起着鸡皮疙瘩。
“请问二位需要购物袋吗?”
收银员露出的营业式的礼貌微笑,但先牵起嘴角再弯眼睛的慢动作让五官显得极不协调,表情像是面具一样挂在脸上。
宁孟知干咽了一口,僵硬地点了下头。
看着收银一件一件地将商品放置到购物袋里,好几分钟后,随着一道支付成功的提示声,这场身心俱疲的购物总算告一段落。
但路上的波折远没有结束,几乎是两人刚出商场大门,就听见外面轰隆一声,电闪伴随着雷鸣,还没出商场建筑范围,大雨瓢泼而下,前方划出了一道分明的深色痕迹。
狂风卷着暴雨,室外的能见度不足五米,全不见来时的风和日丽。
宁孟知:“……”
她不由地抬头看了眼旁边的男人。要不就亲一口吧,不然她怀疑两人走不出这个商场。
——经过这一路的诡异事件,她再怎么“失忆”,也摸清了一点规则。
涂肖却并没有看她,而是抬眼看着出口的方向。
雨幕中,一个人影缓缓浮现,宁孟知悚然一惊,虽然满街都是“恩爱情侣”这事让人发毛,但是习惯了这个设定后,突然出现了一个独自行动的单人同样惊悚。
那人越走越近,宁孟知也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是个相貌姣美的女性,她拿着一个快递袋子举在头顶,徒劳地挡着大雨,雨水将那披散的黑发打湿,浅色上衣跟着湿透,湿淋淋地贴在身上,透出妙曼的曲线。
看见有人,她眼睛一亮,“你好,请问你们有多余的伞吗?”
宁孟知:不好意思,我们连伞都没有。
不等宁孟知回答,涂肖往前走了半步,拎着购物袋的手半抬,把宁孟知往后挡了挡,“没有。”
女人脸色露出失望之色,但很快敛下。她咬了咬下唇,淡色的唇.瓣染上血色,雪白的肌肤越发苍白,“那你们介意我进来避个雨吗?”
涂肖:“介意。”
宁孟知:……大哥,你就不能委婉点吗?
这要真是个野怪,那就要开boss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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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孟知没想到自己还有毒奶的天赋。
被涂肖毫不留情面的拒绝后,女人白着一张脸低下了头。宁孟知本来就对这女人十分警惕,这时候也没放松观察对方,她眼看着对方原本及腰长发越长越长,几个呼吸间就垂到了臀下,过了膝弯,到了小腿……
宁孟知:“小——”心!
这提醒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那黑发飘扬而起,像是有生命一般,拧成一条黑色的巨蟒,尖锐的尾端直直地朝着她刺来。
宁孟知:???
美女你搞清楚点,刚才又不是我拒绝的你。
心底这么吐槽着,宁孟知很有自知之明地一个矮身,往侧后方一躲,让开战场,顺便还来得及捞住被男人放在一旁的购物袋。刚做完这一切,就看着前面男人一把抓住黑发的尾端,往这个方向一扯。
宁孟知一阵头皮幻疼。
女人也是吃疼,嘴巴张开,似乎想要发出尖叫,但声音还没有出口,就被拉着头发往侧边一甩,她整个人被拉的腾起,直直砸到了商场前的石柱上,沿着柱子滑落下去,半天都没能站起身来。
涂肖没放过这个机会,几乎是转瞬之间就欺身上前,拉着那女人头发丝在脖子上绕了几圈,收紧回拉,直接把人吊了起来。那女人一开始还在挣扎,渐渐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弱,最后没了彻底声息。
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也没有三分钟,宁孟知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终了。
随着这场战斗结束,天气也有了转变,暴雨像是突兀开始一样又突然停止,阳光照亮着水洗后的天空,未散的水汽在天边折射出一道彩虹。另一边的地上,女人的尸体一点点变得透明。
宁孟知:“……”
她到底穿了个什么世界啊?!
一路惊心动魄,终于回到了“家”里。
涂肖因为刚才的打斗被淋湿,一回来就进了淋浴间,伴随着浴室里传来的哗啦啦水声,宁孟知心不在焉地整理着此行的收获。
鸡蛋挑出几颗放到一旁的厨房台上待用,黄油切下合适的大小,待用的那部分放在常温软化,另一部分放到冰箱……身体像是有某种本能,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是等到想开冰箱门的时候,宁孟知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她突然想起来,从她看见客厅那具男尸到她出门之间,她并没有听见外面开门的动静,所以不存在把尸体搬下去的可能性。
宁孟知盯着眼前的冰箱,陷入沉思。
天人交战了一会儿,她深吸一口气,谨慎地把冰箱拉开一道缝隙。
……很好,里面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属于冰箱内的东西。
确定了不会出现“一开门就和里面住户四目相对”的情况,宁孟知这才放心打开冰箱门,把需要冷藏的东西一一放进去。
这么说,客厅里的那个男尸和商场外的女人是同样的情况。死后会消失,疑似有特异功能……那算是“人”吗?
宁孟知忍不住想起了那位目前看来是她“丈夫”的男人。
他又是个什么情况?
大概是想着什么来什么,宁孟知很快就注意到浴室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淋浴间的房门被推开,男人走了出来。淋浴内部的通风做得不错,他出门并没有带出蒸腾的水汽。但刚刚吹干的头发蓬松地落下,他整个人也看起来柔软了不少。
注意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涂肖立刻就抬眼看了回去,见是宁孟知之后,表情有片刻的不自然,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确认过穿着没有什么不妥之后,才开口问:“要帮忙吗?”
宁孟知看了眼厨房眼花缭乱的盆盆罐罐,又想到脑子里自然浮现的、还有很多的步骤,肯定地点头,“要。”
没了刚才那如有神助的状态,两个新手略显磕绊地坐着厨房准备。
涂肖:“面粉八十克?”
宁孟知点了点头,脑子里面自然而然地浮现了接下来的步骤画面,看见涂肖拿起面粉袋往电子秤上方的容器里倒,她连忙拦住,“等等,粉类要先过筛。”
“过筛?”
宁孟知目光在这个几乎和客厅差不多大的厨房里巡视了片刻,很快就找到了筛网。
原主的收纳习惯很好,足足五个筛网,被主人整整齐齐摆放在厨具柜里,宁孟知随便选了一个,也没担心露馅,毕竟这位“丈夫”看起来比她还不熟练的样子。
但专业工具的细分还是它的原因,或许是筛目选得太细了,面粉堆积在筛网上半天都没有落下。
涂肖询问地看了眼宁孟知。
宁孟知:“……”
她心底暗道不好,脸上表情丝毫不变,一副“这很正常”的模样。
男人果然没有再问了,而是低头研究起了筛网。
呼!糊弄过去了。
宁孟知刚这么想着,就见对方摇晃了两下没有把面粉晃下去,拿起了一旁的冷却定型用的电吹风。
“等!——咳咳咳……”
宁孟知还没来得及阻拦,就被扑面而来的面粉呛了一脸,粉尘吸入鼻腔,她禁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呛咳的动作碰到一旁的蛋液碗上方靠着的蛋抽手柄,连蛋抽带碗翻倒下来。
涂肖眼明手快地捞住了蛋液碗,一个翻扣,半空中将落下的蛋液稳稳地接入碗中,眨个眼的功夫,被碰倒的容器就稳稳落在原地。同时不忘另一只手扯过了旁边的厨房纸巾,递给咳得撕心裂肺的宁孟知。
宁孟知接过纸来胡乱抹了把脸,总算缓过来,虚弱地:“面粉不能用吹风机……”这是哪来的厨房杀手?
凭借着原主的记忆,正经演示了一遍什么叫做面粉过筛,宁孟知正准备把手中的筛子交给了对方,转头却见男人正盯着她看。
宁孟知:“怎么了?”
被刚才那一下的面粉扑得狼狈,她头发丝上还沾着白色的粉尘,脸颊上也只随意抹了两下,留下了道道白色的擦痕。
涂肖用手指点了点,示意了其中一道,“刚才的面粉没擦干净。”
宁孟知抬着袖子抹了抹,用的力气不轻,擦过地方的皮肤被蹭的发红,“还有吗?”
没有听到回答,反而被轻轻托起了下颌,纸巾柔缓扫过面颊,又被轻扯着头发拨弄了几下发丝,细白的粉末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头皮上传来轻柔的牵拉感,不疼但感觉有点怪异。
宁孟知正想要问好了没有,却看见对方的手指停顿在她的眼角处。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刚才那会儿咳得太厉害,都咳出眼泪来了,面粉被泪水打湿,黏糊地沾在眼睫上。
指腹碰触到眼睑的肌肤,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粗糙的指节略微加了点力道从眼皮上擦过,肌肤这个器官或许有什么延迟,宁孟知只觉得先前被轻轻碰过的头皮在这时候一阵酥.麻,她呼吸短暂的停了一瞬,又不自抑地急促了起来。
男人的动作也顿住了。
宁孟知注意到对方的视线落在她的脸的下半部分。
确切的说,是嘴唇的位置。
先前在商场所见的一幕幕画面复又在脑海浮现,心跳不规则地加快,宁孟知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传入耳中响动或许是她的吞咽声,可她又分明看见近在咫尺的那脖颈上的喉结上下滚动。
两个人的距离逐渐拉近……
“滴!!”
旁边的加热器的定时响声打断了这满室的暧昩,从那浓稠的、让人沉溺其中的气氛中清醒。
宁孟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抬手匆匆在没被擦的那只眼上搓了两下,干巴巴地,“水浴的温度到了,我去打发黄油。”
涂肖“嗯”了一声,转身退开,走到水槽旁,拧开水龙头。
水流哗啦啦地响,将手指上粘附的面粉冲下,在光洁的金属槽内,冲刷出一缕缕散开的乳白色痕迹。
涂肖不自觉地注视了一会儿,缓缓、缓缓地吐出了口气。
这个副本好像有问题。
不,也或许是他有“问题”。
终于结束了这场令人煎熬的食材准备,宁孟知把蛋糕推进烤箱、设好定时,随便找了个理由重新躲进了书房。
她再次翻开了原主的日记。
这个世界这么不对劲!原主的日记里,不至于一点都没有记录吧?
前面的内容都翻得差不多了,都是工作记录夹杂着少女的恋爱心事,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对,宁孟知尝试着翻看后面被粘连的内容。
一开始被污渍浸透的部分黏得太厉害了,强行打开恐怕要连字都一起毁了,宁孟知选择从后方尝试。不知名的污渍在日记本的后方只渗透了很小的一部分,宁孟知仔细观察了一阵,选择其中黏连的最少的一张,用美工刀一点点拨开黏在一起的地方。
刚打开这一页,就被触目的血红吓了一跳。
并不是红墨水的颜色,而是暗红发黑像是干涸的血渍,明明字形字迹和前面相同,但是乍一眼看上去只能感受到浓重的怨气,仿佛盯得久了会有血淌下来一样。
[9月12日第158次
这次来的人好可恶,他杀了我老公老公啊啊啊啊我的爱人,他杀了我的爱人!!……他说要他要做我的爱人,太好了,我又有丈夫了!你会爱我的,对吗?很爱很爱很爱很爱我
…………
亲爱的,你不爱我你不爱我你为什么不爱我!!我好疼啊好疼啊]
宁孟知:??!
什么情况?
该不会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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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孟知坐在椅子上,盯着手上的日记本已经看了快有半个小时了。
她整理了一遍自己那短暂的,但处处违和的经历,终于得到了初步的结论——
我穿越了。
好像穿成了副本boss。
外面那个男人疑似“玩家”,碍于某些游戏规则,他杀死了“我”丈夫之后冒名顶替。
好消息,以原主循环了一百多次都没被.干掉的情况来看,她的实力挺强的。
坏消息,以外面那玩家面不改色开小怪的样子,似乎也是位大佬。
更坏的消息,原主实力强和她没有多少关系,商场门口她还差点被一个小怪干掉。
宁孟知正为这“落落落落落”的人生哀叹的时候,书房门突然被敲了两下,她一个激灵,合上那满页血字笔记本抬头,就看见男人正站在门口。
“烤箱刚才响了,要把蛋糕拿出来吗?”
宁孟知:“嗯……嗯,好。”
涂肖却没立刻走,而是站在原地顿了一下,问:“没事吧?你脸色不太好。”
这种危险未知、敌人四面环伺的情况,她脸色能好就奇怪了,宁孟知刚想敷衍两句“没事”,却突然觉出不太对劲的地方。
她忍不住抬眼打量起了涂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直到把对方看得拧眉,她才收回视线,但脑海中忍不住回忆起这一整天的经历,不管是从那对老夫妻到看她的眼神变化、商场外面对付小怪时的保护,还是刚才厨房时候的意外……历数种种细节,宁孟知不自觉得出了一个略显惊悚的结论:这个人是不是喜欢她啊?
作为一个玩家,喜欢副本boss,他疯了吗?!
手上的日记本沉甸甸的,那占据了一整页的血字好像还在眼前,血淋淋的“爱我”像是某种执念扭曲成的文字。
宁孟知突然意识,也不一定是玩家疯了,或许这就是这个boss的被动技能。
她自己不也感受到了那种不受控制的感情吗?
不管是之前商场买东西的时候,还是刚才在厨房……
半天没有得到回答,涂肖视线顺势落在宁孟知手上的笔记本上。
没记错的话,她上次手里就拿着这本笔记本。
合着的笔记下沿隐隐透出纸页被浸透的暗红色污渍,涂肖又多看了两眼,“这本笔记本有问题?”
“不,没什么。”宁孟知佯作自然地把日记收起来,“就是本普通的笔记本。”
从日记上boss的自白看,这个副本的通关关键是扮演原主的丈夫。
也有可能是这个玩家是在配合副本boss演戏……
一直到晚餐甜点准备完毕,把餐桌摆在房间的落地窗前,关上灯点上蜡烛,宁孟知都没有想好自己该怎么办。要是这个玩家真的被boss能力影响,“爱”上了她还好,但要是对方是为了通关演戏,商场外的那位女鬼就是她的下场。
餐桌上,烛火映亮的中间,是刚刚出炉的提拉米苏,深色蛋糕以白色的奶油为夹层,奶油间隙透着切开的草莓纹理,蛋糕早在端上桌之前就均匀地切成了六块,宁孟知也没客气地端起了一块放到自己面前的盘子上。
本来是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塞了一口,但是微带苦味的甜香在味蕾上绽开,奶油丝滑的口感和蛋糕的软绵在口腔内混合,她的表情忍不住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