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步一顿，嫣红的唇瓣一下子就抿了起来。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出来，那是万桑桑不开心时才会有的表现。
而那边似乎是听到万桑桑过来的声音，大嗓门从手机听筒里传了出来：“桑桑？是桑桑吗？快过来让我看看。”
万桑桑本来想端了饭菜就赶紧出去的想法被迫中止，她不情不愿地调转脚步，接过黎兰已经朝她递过来的手机，僵硬地笑着朝着手机那头喊了一声：
“大姨。”
视频电话那头正是黎兰的亲大姐，万桑桑的亲大姨，黎梅。
黎梅性子心直口快，看见万桑桑出现在屏幕里后，笑着“呦！”了一声，“这么久不见，桑桑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黎兰在旁边跟着笑：“就是比之前又长高了些，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万桑桑跟着不好意思地点头。
黎梅道：“我可没夸张，都说女大十八变，桑桑可是跟之前变了不少。”
黎梅和万桑桑一家大概有一年没见过了。她结过两次婚，和第一任老公因为性格不合分开后，又认识了一个外地做生意的老板，直接跟着嫁去了外地。
因为两地距离太远，黎梅基本上只一年回来一次，所以上次和黎兰一家见面还是在去年过年的时候。
黎梅又简单夸了万桑桑两句，转而继续和黎兰说话。在黎兰眼神示意下，万桑桑极有眼色地闭上嘴，端着一盘菜出去了。
刚出了厨房，万庆军就从外面溜达回来了。
万桑桑不想再进厨房，忙推着自己老爸进厨房替她干完了剩下的活。
等黎兰的这一通电话终于打完，已经是十分钟以后了。
餐桌上，黎兰和万庆军相对而坐，万桑桑坐在万庆军的旁边。
黎兰站着往三人的碗里盛粥，唇角还有未散的笑意。
万庆军看着黎兰挺高兴的模样，忍不住问：“你们姐妹俩说什么呢，聊这么开心。”
万桑桑闻言也把眼神瞅过去，她也挺好奇。
黎兰把最后一个碗放下来，坐下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明天她大姨就坐火车回庆城了，中午我让他们来咱家吃饭。”
这话一出，那边的父女俩齐齐变了表情。只是一个挺高兴，一个则瞬间难受起来。
万庆军点了点头，笑着说：“行啊，到时候把我今年带过来的那瓶白酒拿出来。”
黎兰瞪他一眼：“你就知道喝酒，到时候帮着我做菜。”
万庆军“嗨”一声，“还做什么菜，直接去饭店吃吧，又不贵还省事。”
“瞧你这口气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大财呢。”
嘴上虽是嗔怪着，黎兰眼里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万庆军登时明白黎兰的口是心非，爽快道：“别管大财小财，一顿饭都是吃得起的，你就别管了，我一会儿就去打电话订房间。”
黎兰忙阻止他：“不用。他们好久没回来过，在外地什么饭店没吃过？还是在家里吃吧，你从饭店里订几个菜送过来算了，到时候我再做几个。”
万庆军点头：“行！”
夫妻俩说得热闹，谁也没留意旁边已经脸蛋已经耷拉下去的万桑桑。
万桑桑挺喜欢她大姨的。
但也有不喜欢的地方。
她无法以一个小辈的身份去无礼地拒绝她大姨一家的到来。
她只能偷偷在心里许愿。
许愿明天不会再发生让她不开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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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在小江心里，桑桑是一只可爱又傲娇的小猫。心情好赏你两眼，心情不好给你两爪子，爱憎分明。[彩虹屁]
so，有宝宝知道为什么前面小江有次说不喜欢狗喜欢猫了吗？[让我康康]
隔天一早, 黎兰六点起床就开始忙活，顺带喊起来了还在被窝里酣睡的万桑桑。
就这样，万桑桑顶着一个鸡窝头, 从暖和的被子里爬了出来。刚坐起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不清醒, 万桑桑表情呆愣着缓了会儿，才算彻底清醒。
习惯性先拿起手机看一眼, 昨晚睡前还干干净净的屏幕已经出现了两条消息，全都来自于江时遇。
【起床没？今天冷, 你穿厚点。】
另一条消息停顿了五分钟后才又发来。
【大懒虫，还没起吗？一会儿记得去喂圈。】
万桑桑抬手简单拢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半眯着眼回他：【早起了, 刚去洗漱才没看见消息。你才大懒虫呢！】
脸不红心不跳发过去一条，她想了想，又打字：【我记得喂圈呢, 你不用一直提醒我，烦不烦啊。】
末了，像是觉得不解气, 又发了一条：【烦人精。】
江时遇正拿着一把大笤帚扫老家的院子，看见万桑桑回的消息轻笑了下。
一会儿大懒虫，一会儿烦人精的, 他在万桑桑这里, 就没得到过什么好词。
烦人精就烦人精吧。如果不提圈的事, 万桑桑十条消息里能回他五条就不错了。江时遇为了让人能回消息, 只能认下这个烦人精。
但至于万桑桑说的那句早起了……
江时遇微微挑眉。
依他对万桑桑的了解, 这人绝对是刚醒，说的早起了只是在嘴硬。
万桑桑是名副其实的学霸不错，甚至性格开朗大方, 在外人眼里几乎挑不出缺点。但江时遇知道，万桑桑有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小毛病。
那就是她比较贪睡。
如果问他是怎么发现的，那大概就是七八年前在一个周六日的大清早，江
万两家的大人都去参加了一个共同朋友家的丧事不在家，江时遇被嘱咐早上去万桑桑家喊人一块去外面吃早餐。
结果在门口等了半天人等不到，就多打了两个电话，最后一个电话被接通后，江时遇被万桑桑狠狠骂了个狗血淋头。
自那之后，江时遇就发现了万桑桑的这个小秘密——她贪睡，而且还有起床气，不过这两年已经收敛许多。
江时遇也没想着要拆穿她，假装相信了她的话，发过去两个点赞的表情：【棒！真棒！】
说实话，装的一点也不像，夸赞的话完全就像在嘲讽。
万桑桑当即不乐意起来，用力戳着屏幕就像把它当成了江时遇那张欠揍的脸一样：
【烦人精，滚！！！】
发完利落熄屏，把手机扔在床上不理他了。
江时遇一脸冤枉，发过去几个问号，半天都没人回。这时江升在院外叫了声他的名字，江时遇抬声应了，收起手机，提着笤帚走了过去。
一早上，各家各户都忙忙碌碌。
万桑桑先去江家喂了圈圈，然后又赶快回家，帮着扫地拖地打扫卫生。临近十点时，又进了厨房帮黎兰的忙，一上午几乎没停过。
外面街道上车辆行驶声不断，偶尔能听见路人邻居交谈着贴对联、挂灯笼的声音，空前热闹。
也是这会儿，万桑桑才后知后觉这迟来的年味儿，心中不自觉轻快起来。
十一点，黎梅一家人到了。
黎梅今年四十二岁，比黎兰大6岁，虽然结过两次婚，但精神仍然焕发，身形也饱满结实。她的第二任老公叫李广宁，是外地人，说起话来带着轻微的口音，鼻音略重，个别词汇发音不是特别清楚，但人长得高大，一身西装，显得格外庄重正式。
万庆军和黎兰带着万桑桑早早等在门口，两家人一见面，就热切地寒暄起来。
万庆军和李广宁先进了屋子，黎兰和黎梅两姐妹则落后一步，先在院子里说起话。
也是这会儿，万桑桑看见跟在黎梅身后的那个小男孩。准确来说，是她的表弟，今年应该是6岁了，是黎梅高龄生下来的孩子。
黎梅从身后拉出男孩，喊他的名字，并把黎兰和万桑桑指给他看：“阳阳，这个是小姨，这个是表姐，来，叫人。”
小孩大名李炜阳，许是对她们不熟悉，模样有些怯怯的，“小姨新年好，表姐新年好。”
黎兰高兴地笑着应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糖递给他，“小姨给的，拿着吃吧。”
阳阳有些心动，但还是先看了黎梅一眼，见黎梅点头应允，这才伸出手接了。
在门口简单寒暄两句，黎兰让万桑桑带着阳阳去街里玩玩，她则拉着黎梅进了屋。
万桑桑平时没咋接触过小孩，尤其还是这么小的一个男孩，一时和阳阳大眼瞪小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她暗自头痛。
要是阳阳是个女孩就好了，她能哄着对方扎辫子、吃糖果，还能拿自己的那几个玩偶哄她。
但是男孩……
正苦恼着，突然，她灵光一现。
眼睛亲切地眯起来，万桑桑笑着问：“阳阳喜不喜欢小狗狗啊？”
阳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喜欢！”
万桑桑笑得更加满意，她牵起阳阳的手，道：“走，表姐带你去找小狗玩！”
老人们常说，六七岁的孩子猫憎狗嫌。但六岁大的阳阳却出奇的听话懂事，让做什么做什么，还对着万桑桑一口一个“表姐”，喊得万桑桑心都化成一片了。
正不断变换着角度给阳阳和圈圈拍照的时候，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一个怼脸笑得欢的狗头头像在手机屏幕上不断跃动，备注的“江傻蛋”三个字也格外明显。
阳阳看见万桑桑的手机屏幕，好奇地问：“表姐，江傻蛋是谁？”
万桑桑被逮住给别人起外号，略显尴尬地干咳了两声，“小孩子不要管那么多，你就当没看见。”
说完，她拿起手机点击了同意。下一秒，江时遇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干嘛？”
万桑桑有些没好气地问。
江时遇微微挑眉，不答反问：“你在哪呢？”
万桑桑一顿，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敏锐。她的摄像头里只对着一张白墙，可这居然也被他察觉到异常。
没什么好否认的，她答：“你家。”
江时遇向后靠了靠，姿态调整得更加闲适，轻笑着明知故问：“去看圈圈了？”
万桑桑说：“不然呢，难道还来看你啊？”
“家里有我的照片，你的确可以看我。”
万桑桑：“……”
臭不要脸顺杆爬，谁稀罕看他的照片啊？
看他本人都嫌糟蹋眼睛。
心里吐槽一大堆，唇角却不知不觉勾了起来，万桑桑张了张嘴，又想说什么的时候，被晾在一边很久的阳阳突然揪了揪她的衣袖。
“表姐……”阳阳用气声小声喊，“我想上厕所。”
万桑桑“啊”一声，拉着他往卫生间走，“去吧去吧，记得冲马桶。”
阳阳乖乖点了点头，进去关上了门。
那边江时遇模模糊糊听到一个童声，问她：“谁啊？你带了谁去？”
万桑桑拿起手机，还是保持着摄像头朝外的姿势：“我表弟。”
江时遇道：“奥。”
他知道万桑桑有两个姨姨，这两个姨姨都有儿子，不知道在他家的是万桑桑的哪个表弟。
不过他也不怎么好奇，便没有再问，而是说起别的：“听说今天晚上咱们社区的广场晚上会放烟花。”
万桑桑也在社区群里见有人说，点了点头，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可惜某人没有眼福，看不到喽。”
江时遇失笑：“你挺得意的是吧？”
万桑桑无辜眨眼，大眼睛看上去单纯得很：“哪有？我只是在单纯地阐述事实，没有带任何私人情感！”
江时遇笑着“切”一声，道：“晚上给我打视频。”
万桑桑可没那么好使唤，当即梗起脖子：“凭什么。”
江时遇淡声：“回去请你吃饭。”
万桑桑轻嗤：“谁稀罕你那顿饭。”
江时遇继续加码：“再带你去puppy psrk玩一次。”
这个……倒的确有点吸引力。
不过万桑桑很好奇：“你个大男生，居然还喜欢看烟花？”
江时遇一本正经：“男生就没有欣赏美的权利了吗？”
万桑桑缄默，三秒后缓缓朝镜头竖起个大拇指：“棒！”
“……”
快十一点四十的时候，黎兰给万桑桑打来电话，让她赶紧带着阳阳回去吃饭。万桑桑把放出来玩的圈圈重新安置好，拉着阳阳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桌上的菜基本已经上全了。万桑桑去厨房里帮着端出来最后几盘菜，然后在挨着黎兰的座位上落了座。
阳阳跟着黎梅坐，正好在万桑桑对面，万桑桑朝他眨了眨眼，阳阳笑得一脸羞涩。
大人的饭局总是少不了说话，更别提黎兰黎梅两姐妹已经一年不见。
大人们说话的功夫，万桑桑就埋头吃自己的饭，偶尔给阳阳夹几道菜。
话题变得很快，一开始，黎梅给黎兰讲了讲她在外地的生活，慢慢地，话题转到阳阳身上。
“阳阳这几年总生病，身子骨很弱。我有时候就在想，是不是有当初怀阳阳的时候，没有补充多少营养的原因。”
黎兰道：“孩子还小呢，免疫力差，生病在所难免。桑桑这么大，也会爱生病呢。”
黎梅笑笑，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万桑桑身上：“那桑桑可得多补补身体，女孩子身体要更脆弱一些的。”
黎兰说知道，“我一直让她吃着红枣牛奶那些有营养、补气血的东西呢。”
万桑桑也点头，笑道：“我妈可怕我生病了，天天逼着我吃好多东西。”
黎梅哈哈笑。
这时，阳阳从餐桌上站起身，探着身子去够离他很远的一道糖醋排骨。万桑桑见状，忙站起身替他夹了一块。
阳阳笑起来：“谢谢表姐。”
万桑桑也笑：“不客气。”
黎梅见到这一幕，突然有些意动。她看
向黎兰，意有所指：“看桑桑这个姐姐做得多称职啊。”
一听这话，万桑桑本就打着十二分警惕的精神猛地紧绷起来。
果不其然，下一句话，黎梅就开始问黎兰：“你打算什么时候再给桑桑生个弟弟？我跟你说，你这两年如果不要，等以后年纪再大些，可就不好生了。”
这话一出，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餐桌顿时有一秒钟的安静。
“生什么生啊。”黎兰满不在意地道，“我有桑桑就够了，庆军也是这么想的。”
坐在黎兰另一边的万庆军忙点头：“是啊俩，我俩都这把年纪了，早就不想再生孩子的事情了。”
“那怎么行？”
黎梅这次的话之前也跟黎兰说过，但之前黎兰一直说再等等，谁知道今年突然就说不生了，黎梅一时有些急。
“家里没个男孩怎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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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彩虹屁]
“家里没个男孩怎么行？”
“怎么不行。”黎兰表情淡淡，声音也淡淡，似是黎梅这样的话并没有在她心里生出半分波澜, 只是异常冷静地转移了话题, “吃饭呢，就别说这样了, 你尝尝这道菜。”
黎梅那句话一出，也觉出开口时机的不妥, 她先看了眼万庆军，见人面色如常后又看了眼万桑桑，女孩低头安静地吃着饭菜, 也没有什么异常。
黎梅慢慢放下心，轻笑一声，接了黎兰递过来的话头：“是我多说话了。来, 我尝尝菜。”
饭桌上很快又热闹起来，犹如没有发生过刚才的小插曲一样，但再小的石子落入平静的湖面, 也会引发波澜，气氛还是较之前多出许多不一样。
一场饭局结束，万庆军和黎梅丈夫李广宁都喝了不少, 两个人一个赛一个脸红脖子粗。不喝酒了, 但换上茶水, 继续喝的同时吞云吐雾。
黎兰和黎梅进了里屋, 万桑桑则带着阳阳在他们旁边看动画片。
万桑桑给阳阳从ipad上找了个动画片, 小孩自己就乐呵呵地看去了，她坐在懒人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划拉着手机。
目光是落在手机屏幕上的, 但全身心的精神都已经集中起来注意着黎兰她们那边的动静。
其实她早就有预料到的，像今天这样的场景。
万桑桑很喜欢她的大姨黎梅，但在某些时刻除外。
——就是这样的时刻。
耳朵不着痕迹地朝向黎兰她们那里的方向，屋内除了那个动画片的声音，就只有黎兰和黎梅小声交谈时的窸窣声。
“你刚才饭桌上那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我说的挺明白的。我没打算要二胎，有桑桑就够了。”
“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桑桑是个女孩，以后要嫁人的！等你们老了，谁给你和庆军养老？”
“我和老万有自己的积蓄，自己也能给自己养老。再说了，桑桑也会管我们的。”
“桑桑是个女孩，以后要嫁人离家的，哪里能像有个儿子管的更周到一些呢？”
黎兰有些无奈：“姐，你那都是老一辈的思想了。现在独生女的家庭多了，像你这样说，人家他们的日子岂不是早没法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