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梅挺着急:“人和人的情况不一样,有钱一些的家庭只一个独生女当然没问题。关键你和老万没到那个地步啊。再说了,你说不要二胎了,不要儿子了,人家庆军难道也真心这么想?别傻了,男人只会更重视这个。”
她又说自己:“像你姐夫,结婚前跟我说再生不生不重要,日子是两个人过的。结了婚还没两年就开始旁敲侧击,动不动跟我发脾气。我当时都算高龄产妇了,硬是给他生了阳阳,这后面的日子才算清净了。”
黎梅语重心长地劝黎兰:“虽然庆军现在顺着你,但万一以后再拿起这个说事,你想生也不能生了。再说了,没有儿子,这个家的香火以后不就断了?”
“哪有那么严重啊,而且老万他没有顺着我,这也是他的想法,是他先跟我说的。”
这话其实有假,因为当时黎兰的身体状态已经不适合再生二胎,所以不管万庆军说不说,不要儿子也已经是无法改变的情况。
见说黎兰不动,黎梅慢慢闭上了嘴。
或许是她的观念还太陈旧,被旧时代思想禁锢得太深,以至于完全接受不了自家妹妹这样的想法。
她叹了口气,很快,又叹了一下。
黎兰见她这样,笑了笑,端来一旁的瓜子给她:“别想那么多了,来磕点瓜子。”
黎梅叹道:“我哪里还吃的下去。”
两人小声说话的功夫里,谁也没注意到刚刚还在旁边坐着偷听的万桑桑,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屋里没了踪影。
万桑桑实在听不下去了,她的心里很堵得慌。
不知道是从哪一句开始受不了的,万桑桑抿着唇不管不顾地从那间明明宽敞在那一瞬间却逼仄得让人感到窒息的屋子里跑了出来。
黎梅的话还字字清晰的在万桑桑脑子里回放,她感到不公平,感到气愤,同时也觉得委屈。
有个儿子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这不是万桑桑第一次听到有人劝黎兰再生个儿子,也不是万桑桑第一次在内心深处发出这样的质问。
但无论问多少次,都没有办法抚平她内心的不平静。
曾几何时,她也曾希望过黎兰可以再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但那想法中并没有男女性别之分,只是因为她想在这世上有一个另一个与她血脉相同的亲人。
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耳边充斥着的“再给桑桑生个弟弟吧”,“桑桑要是个男孩就好了”这样类似的话层出不穷,万桑桑逐渐开始心生排斥。
一个都不要再生。
她怕如果她真的有了一个弟弟,会控制不住的嫉妒。
女孩子哪里比男生差呢?
她成绩好,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是年级第一。
她性格好,不论男生女生、长辈小辈都喜欢她。
她听话又自律,感念父母的辛苦,不会轻易拒绝父母的决定;明白家中独女的责任,学习上不曾有过懈怠。
可这么多好,还是抵不过性别上的狭隘偏见。
她是一个女孩。
这是一个不能被称之为缺点的缺点。
是她最无法抗衡、无法为自己申冤的缺点。
同时,还是她唯一的缺点。
何其可笑。
心头长久以来被压着的那块巨石在日积月累间又变大了些。万桑桑的心口沉甸甸的,压得她要喘不上气。
但她没有力量能反抗。
她只能逃避。
浑浑噩噩地走上街道,万桑桑再次产生那种熟悉的、巨大的迷茫感。
前方张灯结彩,各家各户门口都是喜庆的红色,多么喜庆的一个节日,万桑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萧瑟。
一阵呼呼冷风吹来,撩动万桑桑耳边的碎发,视线有一瞬间的被遮挡,她有些看不清前路。
或者说,她本就不知道该去往怎样的前路。
之前理性坚强的外壳在今天彻底粉碎,露出她内心深处掩藏的脆弱和无助。
浑浑噩噩、迷迷茫茫。
思绪混沌间,巷子深处的一声犬吠唤醒了万桑桑理智的片刻回神。
她的瞳孔清亮一瞬,调转脚步,走上一条已经走过千万次的道路。
此时,江家老院,一家六口也刚刚吃完饭。
为什么说六口,因为除了江时遇一家之外,还有江时遇的爷爷奶奶。
午后的阳光正和煦,江时遇吃完饭就在阳台的凳子上坐着摆弄起手机。
他和他爸他哥已经忙了一上午,午后都要歇一会儿。
江时遇先是看了看和万桑桑的聊天界面,但那没良心的似乎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想他,除了十一点多打的那个视频就没再跟他说过话。
每次都是他主动……
江时遇暗自在心里嘟囔。
可转念一想,万桑桑还把他当死对头看待着,又怎么可能会对他主动?
那就不是万桑桑了。
于是刚才还阴郁一瞬的心
情快速转晴,江时遇想,总有一天,他要让万桑桑像现在自己想着她那样,来想着自己。
他希望会有那么一天。
他希望万桑桑也能喜欢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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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稍微有点少,宝子们见谅[害羞]
另外,本文预计从18章开始明天入v,不确定能不能顺利v,能的话届时评论区随机掉落小惊喜,感谢一直陪伴到这里的读者宝宝们!
这篇文的成绩不算好,但也不是我数据最差的一本,我对它没有特别高的期待,再者说校园文本来就凉,眼下最大的目标就是保证完整度,让它好好完结,希望大家以后能继续支持吧![害羞]
v后会尽量日更,更新具体时间无法固定,如果更不了会在评论区说明。
下本现言预收《私有偏爱》,同青梅竹马题材,背景大学校园+都市,球球大家收藏啊!还有古言先婚后爱题材预收《我见婉婉》也球收藏,到时候两本随机挑一本开,谢谢大家!
第30章 是梦吧
屋子里很安静, 除了两道清淡的呼吸声,便只余墙上挂钟行走时一下一下的嘀嗒声。午后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屋内的红胡桃实木地板上,留下一片片金黄的光晕。
客厅里的沙发上, 一个女孩枕着自己的胳膊侧卧, 正安静地睡着。
她的怀里鼓起来了一大块,黄棕色的皮毛乖顺地垂在沙发上。突然, 那一块向前顾涌着动了动,下一秒, 从万桑桑的臂弯里冒出来了一只毛茸茸的狗头。
圈圈跟着自己的主人一起睡了一觉,刚睁开眼时还懵懵的。鼻尖涌入独属于主人的馨香,它耸了耸鼻头, 黑眼珠逐渐亮了起来。
刺刺痒痒的触感从万桑桑的脖子里一点点向上蔓延,她转了转脑袋,声音含糊:“圈圈别闹。”
“呵。”
十分清晰的一道人声在耳边响起, 万桑桑一顿,瞬间惊讶地睁开了眼。眼中的倒影逐渐变得清晰,照映出面前少年俊朗好看的模样。
“你……你怎么在这儿?”
万桑桑十分惊讶, 愣愣地看着目光上方的人。
江时遇听到她的话,拽拽一挑眉:“这好像是我家吧,这个问题也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万桑桑微顿, 面色有些赧然地坐起了身。
中午那会儿, 她在听到大姨和母亲的谈话后, 心里实在有些难受, 就偷偷跑了出来。可跑出来又不知道该去哪儿, 最后她想到了圈圈。
毛孩子最能治愈主人受伤的心灵,这句话的含金量百分之百。
万桑桑在江家抱着圈圈啰里吧嗦说了好多,把心里藏着的那些从没有和别人说的话都说了出来。最后说得有些累了, 就抱着圈圈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成想江时遇会突然回来,还逮她一个正着。
“我,我来看看圈圈,不行吗?”
万桑桑微微红着脸,很快就打好草稿,瞪着江时遇很有气势地道。
“行啊,怎么不行。”江时遇的表情和语气都是一贯的吊儿郎当,“我家就是你家嘛。”
万桑桑一怔,眼睛轻眨。
语气不知道怎么的就放软了,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净胡说。”
他家怎么可能是自己家,即使关系真的近,也没近到这种程度。这么自然地说出来这种话,真要让人误会。
因着先前移开了视线,万桑桑原本隐藏在江时遇视线死角的半张侧脸慢慢露了出来。
线条圆润,皮肤白皙,两颊的酒窝因为抿唇的动作陷了出来,不算美得惊艳,但那份少女独有的青涩也足以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江时遇原本正轻漫又懒散地看着她,突地眸光一顿。
“这里……”
微热的触感犹如羽毛般突然落在眼尾,万桑桑猛地浑身一麻,一阵奇异的感觉像是带了电流一样,从脊椎骨开始向上飞速攀升,她条件反射就要躲开并张开了嘴。
“你——”
但还没等她下一步的动作进行完,她先听见江时遇语调微沉的后半句话——
“这里,怎么红了?”
他的力道很轻,说是触碰落到皮肤上却更像是抚摸。温热的指腹慢慢划过眼尾那处泛红带着淡淡潮湿感的地方,将那块皮肤都带得烫了起来。
万桑桑心里仿佛也被烫到一样,忍不住侧了侧脸,躲开他的手。
伸过去的手指落空,江时遇缓缓抬眸看向她,放下了手。
他有一双很漂亮又冷厉的眼,往日看向万桑桑时总是浮动着散漫带笑的光。但此刻,那双熟悉的眸子里却没了那些笑意,瞳孔的最深处中似乎凝聚了很多情绪,黑黑沉沉的让人分辨不清。
他又问:“为什么哭?”
万桑桑本还紧绷着身子,在听见这句话时先是惊讶于他的敏锐,但下一秒,之前强压下去的委屈再次卷土重来。
“谁哭了,”她转过身子,抬手用力抹了抹眼角,背对着江时遇,“我才没哭,你少乱说。”
话说得挺有气势,但尾音没藏住的颤抖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心情。
江时遇定定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轻叹一口气。语气很无奈的,他道:“万桑桑,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撒谎的时候,都会躲开我的视线或者背对我。”
万桑桑猛地一僵。
精心伪装起来的模样被人轻而易举的戳破,尤其这人还是她的死对头竹马,她眨眨眼,眼睫慢慢沾染上湿意,更觉窘迫。
“我哭没哭的关你什么事!”她低下头,还兀自嘴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嘲笑我。”
空气中猛地安静一秒,之前还算可以的气氛瞬间冷凝下来。
背后传来一声愤怒气急般的“嘶”,下一刻,肩膀被人握住强制翻转过来,江时遇像是被她气坏,眼睛瞪起来逼着她和自己对视。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呢?”
一句看起来平白无故的斥责,让万桑桑当即不乐意起来,心中也委屈更甚,在他手下开始用力挣扎。
“你凭什么说我没良心?你为我做什么了吗?放开我,你总是那么讨厌,我不要和你待在一起!”
挣扎的动作只进行了一半,江时遇控制在万桑桑肩膀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了她的后脑。还不等万桑桑反应过来,她已经顺着江时遇大到不给人反抗余地的力道被迫扑进了男生的怀里。
少年身上的味道清冽干净,还带着微微侵略性,体温也那样炙热温暖,与女生身上截然不同的异性气息将她强势包围,万桑桑突地停住了所有动作。
“你……”
质问的话只吐出一口字就卡住。
她神情愣怔,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背上传来的轻柔且规律性的触感。
江时遇抱着她,一下一下捋平她的背。
是不熟练的安抚,也是即使气急也忍不住要给的安慰。
“肩膀借你靠。”顿了顿,他长叹一口气,又道,“万桑桑你个笨蛋,能不能别总把我想得那么坏。”
轻声不太自然又带着些委屈气愤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少年的动作和表情都那样生疏局促。
可能人就是这样奇怪。孤身一人的时候,有再大的委屈都能忍下去,但一旦有人问上一句,情绪会立刻像洪水卸闸般倾泻而出,猛之更甚。
她之前真的没有哭的,只是在情绪实在有些压不住时,忍不住酸了眼眶。或许是强忍下去的酸意造成了江时遇误会她哭过的原因。
但此刻,感受着少年别扭又生疏的安慰,眼中的酸意迅速蔓延上涌,最终化成一颗颗珍珠大小般的眼泪,从眼角一串串落下。
“其实,我很难过。”
她小小声的,哽咽着说。
父母给足了她作为家中独女的偏爱,但当面对他人的质疑时,小时候经常被爷爷奶奶明里暗里讽刺敲打的记忆也再次闪现,让她无力承受。
被敲打讽刺的人又何止是她?
她的母亲黎兰才真正承受着身边人最大的恶意和嘲讽。
“结婚多少年了,连个带把
的都生不出来!”
“都是你断了我们家的香火!”
“就是她,和丈夫结婚十来年了,一直没能生个儿子,多少人笑话他们。”
“……”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万桑桑都知道的,之前每年回老家,她都能听到爷爷奶奶或者邻居婶婶大娘这样的话,慢慢地,他们不再经常回老家。
也慢慢的,万桑桑越来越听话懂事。
她也不能再不懂事。
之前,这些话埋在心底,万桑桑不敢和任何人说。今天,她还是不敢,只能无比委屈地说一句“她很难过”。
她真的,很难过。
极大的消极情绪本该无处发泄,此刻却有一个人将这些照单全收。
江时遇那样轻柔地拥着她,异性之间的差距让他不敢抱得太紧,但心里止不住的心疼让他也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手掌克制地贴在万桑桑弯下去的脊背上,江时遇声音很轻:“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你就在我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之后,我会把这些全都忘记,没有人会知道你今天哭过。”
万桑桑呼吸一顿,下一秒像个孩子般大哭出声。
哭到最撕心裂肺时,她隐隐感觉到江时遇似乎低下了头,轻轻触碰她的发顶。那动作太轻,她不确定是不是错觉。
她只是想,
是梦吧。
隔着那道结实瘦薄的胸膛,万桑桑抽神感受着与自己咫尺之遥的那颗心脏的蓬勃跳动声,脑子里一个想法转瞬即过。
江时遇怎么可能会这么温柔?
“汪!”
十分响亮的一声犬吠在万桑桑耳边响起,她猛地一下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上方熟悉的天花板。
神情出现短暂的懵然,她半天没能回神。直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出现在视野中,并且亲热地在她脸边乱蹭乱拱起来,万桑桑才彻底清醒。
目光首先缓慢地在空旷的客厅里扫过,确认真的空无一人后,她慢慢地坐起了身。
表情仍然发懵,垂眸看着脚下的地板,万桑桑突地轻笑一声。
居然真的是梦吗?
也难怪,江时遇本就不可能那样温柔。只是……
思绪不受控制地回忆起刚刚那个梦境中的内容,她自嘲过后又慢慢有些脸热。
为什么会突然梦到他啊?
还在那样脆弱的时刻,说出那么丢人的话。
她还,她还埋在对方胸脯里哭……
万桑桑脸上的温度越来越烫,整个人都快要坐不住。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幸亏是梦!
脑子里不愿意接受自己居然会在死对头的温柔攻势下卸下心防大哭特哭的事实,她又开始老一套操作,找江时遇身上的缺点。
那人嘴毒又自大,讨人厌得很,她才不会真的在那人怀里哭!
应该是最近和他聊天次数太多了的原因,才让万桑桑在梦里把他想象成了那个安慰自己的角色。
但是现实中,她才不需要江时遇安慰!
心里默念这一大通给自己进行洗脑,慢慢地,万桑桑脸上的温度逐渐退了下去。
突然在梦里把他想得那样温柔美好,幸好不是真的。不然……
万桑桑抬手捂住胸口,已经恢复正常的神情再次有些不太自然。
不然,她还真有些要心动了。
也幸好是梦吧。
万桑桑默默垂眼。
为什么在明白是梦之后,她会有些莫名的失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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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是梦?
尊嘟假嘟?
再次打断万桑桑思绪的, 是来自黎兰的一通电话。
万桑桑看着不停振动的手机,手指轻滑过屏幕,黎兰有些怨怪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了出来。
“你去哪儿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大过年的不要随便去别人家玩吗?你大姨他们马上就要走了, 赶紧回来送送。”
万桑桑张了张嘴, 想应声却没能立时出了声音。
鼻子和嗓子里都堵堵疼疼的,像是被塞了沾水的棉花, 她的心里划过一丝讶异,很快清了清嗓子开口:“知道了妈妈, 我立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