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月,她不再跟着孩子们学了,自己在家,拿了明香从京市带过来的各式各样的书,一本本借着字典啃了起来。
明香看着她这样,不想告诉她,其实想去罐头厂上班真的不需要那么多的文化知识。
她教给她的已经足够用了。
但她自然也很欣慰李红云有这样的决心和魄力,心下不禁很是愉悦。
她挑中的徒儿,真的是很不错嘛!
三个月后,罐头厂的招聘开始了。
因为没什么军属愿意去罐头厂,厂里的招聘不限年龄、文化和身份。
别人不愿意去的地方,李红云却当成救命稻草,半夜做梦都是在这个厂里工作。
早上,她穿戴整齐,出门去厂里。
还没走出门槛,就收到了林卫国和孩子们的冷嘲热讽。
“犟吧,你就犟,今天过后你这春秋大梦就该醒了,你以为你真能被厂里选上?”
“就是,李红云,你讨厌我们之前也不先看看你自己,那么多好活儿你都保不住,从来没听说哪个军属保不住自己的工作的,你根本不可能进得了这个厂。”
“哎呀哥,你跟她说什么!她是以为自己认识几个字了就厉害了,等着吧,到时候就知道哭了。”
李红云没理他们,抿唇快步地往厂里而去。
其实她也非常忐忑。
,非要说的话,她这几个月来时不时地就会涌起这种忐忑的情绪。
她真的想死了要去厂里工作,可她知道这对她来说,还是比较难的。
也就是靠着明香说的那句“我觉得你很聪明”她才能相对安稳地过这么久,甚至还把自己养胖了点。
不然她一定已经瘦得跟骨架子一样了。
李红云深深地喘/息着,一颗心突突跳。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这次没有被选上,回来的时候,将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她的指甲深深地扎入手心,不停地想象着明香的笑脸,回想着她的声音。
“你很聪明。”
“你学得很快。”
“没事儿,你在我这儿帮帮忙,考罐头厂就是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
只有想着这些,她才能喘得过气来。
李红云就在这种煎熬和拉扯中来到了罐头厂。
这次因为没什么限制,来的人很多,黑压压的一片,这里面还有很多人她认识,都是有一定的文化基础的。
于是她更紧张了。
正排队写着自己的名字,忽然,几个穿着厂里蓝色工装的女工走了出来,一个人管十个,要把她们带进厂里。
有个领头的背着手说:“哎,你们都不要这么紧张嘛,放松点,我们是招女工,又不是要把你们拐走。”
大家就都笑了笑,发出稀疏的笑声。
毕竟紧张的情绪不是她说个笑话就会消失不见的。
李红云捏了捏手心,定了定神。
她是明香的徒弟,明香教过她的,明香说她可以她就可以。
她有些松快地笑了出来。
那领头的大姐听到她的笑声,也乐开了。
“就是嘛,像这位妹子一样,别那么绷着。”
“这样,你们每十个人一组,让我们的人带着进来。”
“我们这的机器可先进了,在全国都排得上名次的,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
她话音刚落,其他人就利落地过来给她们分了组。
李红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一听说要进去参观,在明香那儿养成的洁癖就泛上来了。
进去里面肯定是做着罐头的呀,罐头不能被细菌污染的呀。
可她们这些人都是外来的人,身上都穿着自己的衣服,穿这些衣服做了那么多活嗯的,能不脏吗,那就是会把细菌带进去的呀。
于是李红云木讷地从带来的布包里掏出来在明香家里做点心那套白罩褂,又一并把白色的头巾给戴上了。
恍惚间又鬼使神差想起明香说的,做点心的时候最好不要说太多话,防止唾沫星子溅进去。
她又拿出来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帕,对角折了,把嘴给绑了起来。
在场的人看见她这样,先是愣着,过了会儿一个个指着她笑了起来。
“啊哟!你看这大妹子,这是什么打扮啊!”
“笑死个人,这一身白看着多晦气呐!”
“这不是林团长家的媳妇儿红云妹子吗?妹子啊,你最近是怎么了,到处都听人说你疯疯癫癫的,要不要去赵医生那儿看看啊?”
李红云手指一动,瑟缩了一下。
她的理智告诉她,自己这样是奇怪的,大家说她说得对。
可她的习惯又告诉她,不行,她不能把细菌带到做罐头的地方去。
一想到自己身上的细菌进到那些菠萝肉里,她就仿佛看到自己在明香的厨房乱来,把明香做好的那些点心全给弄脏了。
那些个什么奶冻、千层糕、团子,全都烂了,黑乎乎的一团,又臭又恶心。
而明香不忍心苛责她,只用那种失望至极的眼神看着她。
不,不行。
李红云只能把脑袋低了又低,鼻子酸酸的,眼睛都憋得红了,却还是没有伸手做出任何改变。
她就那样穿着白色围裙、戴着白色头巾站在众人揶揄的目光下。
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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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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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飞叶从寸草不生的末世归来,回到了花红柳绿的七零年代。
正准备好好享受退休的日子,却已被继母替继妹嫁给了一位边防军人。
江飞叶走前那晚,继母喝着小酒偷着乐。
北疆天寒地冻,那林海雪原一年里有半年大雪封山,物资进不来,人出不去,连草根都没得吃,冻得面颊裂出一里地!
江飞叶命都不见得保得住,就有命回来,那张水灵灵的脸蛋可就毁了!再比不上她的亲女儿!
江飞叶来到丈夫戍边的地儿。
一抬头就是广袤的深山野林,层峦叠嶂,光是树叶的色儿都红橙黄绿特养眼。
一下了银装素裹又很仙。
这让看惯了末世荒凉的她很是高兴,就这么住了下来。
广袤林海神秘非凡,甚至有人说哪里埋藏了金矿。
她采菌子、挖灵芝、种人参`种木耳……
养鸡养鸭养猫狗,逮兔子战野猪,棒打狍子瓢舀鱼……
她做一手香喷喷的青椒野生菌、铁锅炖大鹅、烤兔肉烤山羊……
有了娃后她更是多了几个小跟班,成了军属院里备受尊敬的孩子王!
关键那便宜丈夫也好,长得好看还是个军官,家里三代从军,身体好力气大,工资上交不作妖,只要在家家务就全包。
江飞叶满意极了,跟着升了职的丈夫调出来时居然更水润了,气死继妈那一家!
程林海的婚姻是战友介绍的,说实话就见了见照片,无所谓喜不喜欢。
可那姑娘嫌他戍边辛苦,不嫁了,要把自己的继姐嫁过来替她。
被这样嫌弃,是个男人都会发火。
所以等那位叫江飞叶的继妹嫁了过来,程林海并不热情。
他非常感激江飞叶愿意替嫁,可这么细胳膊细腿的漂亮小姑娘,又能在这里撑多久?
虽说如此,程林海还是把她当孩子宠,给足了尊重和自由。
直到有一天,熊瞎子袭击家属院,他那漂亮媳妇一巴掌把那畜生打趴下,程林海懵了。
哦,原来他媳妇儿并不娇滴滴。
原来他媳妇儿适应得很好,会带着大家进山捡菌子、逮兔子、打渔,还替国家探到了金矿!
她甚至有一身好功夫,带领当地村民自发站岗巡逻,抓住了好几个敌特,被上头嘉奖表扬,破格提拔进了机关当骨干。
程林海安心下来,不再压抑自己的热情。
可他媳妇儿红着脸推开他:“林海哥,你最近是不是太粘人了,不是说我们的婚姻走个过场,互不干涉吗?”
程林海:“……”
媳妇儿我错了!
李红云就这样在众人揶揄的目光和小声的议论中和大家进到了厂里。
厂房很大, 分为休息区和工作区。
工作区由一扇老大的铁门隔着,从这扇大门里,李红云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流水线上很多大大小小的设备, 基本都是钢铁铸成的, 看上去冷光荧荧的,干净但让人觉得震撼。
设备之间有传送带, 工人们就分布在设备与设备之间,有的站着有的坐着, 也有人穿行在其中,拿着本子记着什么。
景象颇为壮观,但却又意外的井井有条。
李红云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切, 仿佛自己就坐在她们身边,专心致志地低头工作。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什
么叫事业,她只知道, 她要在这里有一个位置。
要每天早上过来,都有自己的事可以做,而不是为了别人累死累活。
她要到了休息的时候可以光明正大地休息, 而不是连做饭稍微没赶上趟都要被阴阳怪气。
她要等发工资的时候可以名正言顺地领一笔靠自己的努力挣来的钱,而不是天天被人说“你都是我养着,没资格矫情”。
李红云心潮澎湃, 手指不自觉地紧紧捏住了衣角。
虽然来考罐头厂的人不少, 但考试却似乎非常动真格, 那么多人在, 考官还是让她们一个个地考。
别看身处这么小又这么偏远的星洲岛, 这个菠萝罐头厂却是在国内都能数得上名字的大厂。
它现在的职工有三千多人,每年产罐头一万多吨,是国家的利税大户, 光是里面的生产线都有整整五条。
也就是说,同样的生产设备,这里有五套!
可见资金有多雄厚。
李红云倒并不在意它大不大、厉不厉害。
她只要有一份工作就行了。
那时候和林卫国吵架,别说进厂了,哪怕是有哪个老乡家愿意雇她去干活,哪怕每天给她个几毛钱的工钱,她都愿意干。
所以她压根都没想过去调查这个厂的规模之类的,是明香告诉她,让她好好去打听一番。
“你去打听就是了,要出去上班,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单位是个什么情况。”
明香说。
可打听完之后,李红云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一方面觉得机会难得,这么好的厂居然不要求学历也不需要介绍,更是抓心挠肝地想进去。
更别说她后面还打听到,这里最普通的工人一个月都有四十多块钱的工资!
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么好的厂,又不设限制,肯定很多人来参加招聘。
她告诉自己不要担心,明香说她可以,那她就一定可以。
可天生的性格还是让她心里有一丝忐忑。
这时,那位负责人按照大家的签到的时间排了队,一组五个进工作间,跟着一位老员工进去参观一条生产线。
这样每次进二十五个,没轮到的人则在外面等。
李红云很讶异。
她一直以为会把她们带到什么地方去考试。
没想到到现在,不但没有人跟她们说要考试,甚至连个正经的考官都没有。
反而领着她们的那个人满脸闲适的笑意,一个劲让她们别紧张,就当来参观的。
这就好像是当初她去明香家玩儿,明香领着她看自己的厨房一样。
“红云,你看,这是我家的灶台,这是我买的餐具……”
就这种感觉。
李红云不知道厂里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浮上了一丝忐忑。
到底什么时候正式考试啊?
她这些天背的做罐头的资料都差不多忘光了。
那些字她本来就没写熟,都是今天早上临时抱佛脚的,再不考,她可能都写不来了。
到这会儿,李红云的小腿肚子都有些发抖了。
其他四个人显然也比她好不到哪里。
因为在外面的时候大家都热烈地聊着天,可进了这里,她们都闭紧了嘴巴,显然一点聊天的闲心都没有了。
这时,带着她们进来的同志忽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又朝她们笑了一下。
“哎哟,你们怎么还这样啊?怎么一进来就没声儿了?刚才在外面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嘛!”
她双手抱了臂,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们。
“都说了不用紧张,咱们厂是招人,又不是让你们去考工农兵学院,你们这么严肃干什么!”
她说着,又自我介绍了一番。
“我叫陆继红,是这个厂的老员工,期待你们的加入。”
她说着,上下打量了李红云一眼,仍是保持着抱着双臂的姿势,又把身子转了回去,边走边跟她们介绍。
“别看咱们星洲岛不大,咱们厂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厂。”
她满是骄傲地说着:“我们厂员工又三千多人呢!三千!你们说厉不厉害?”
几个人赶忙附和着说厉害。
李红云嘴笨,等她们说完的时候,再说话已经不合适了,于是缄默地闭上了嘴巴。
陆继红又说:"哎,你们知道咱们厂是做什么的吧?"
马上就有人抢着说道:“知道,做菠萝罐头的!”
其他人见她占了上风,脸上露出些懊恼的神情。
要知道,这次的机会有多难得。
没学历没背景没人介绍都有可能被选中,美美地拿工资,而且只选一个,谁不铆足了劲儿啊?
于是赶忙也接话:“对对,这谁不知道啊,罐头厂嘛!”
“我还在咱们供销社买过一罐呢,真好吃!”
陆继红回头看着她们,视线又在李红云身上留了一会儿。
她问李红云:“李红云同志,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不知道我们厂是干什么的吧?”
李红云脸一红,赶忙说:“啊,啊,知道的。”
陆继红点了点头,走了一会儿又问:“我们厂可厉害了,别怪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你们知道我们厂一年生产多少罐头吗?”
马上就有人接话了:“多少?”
陆继红笑了笑,没说话。
其他几个人还在问:“陆同志,别卖关子了,多少啊?”
“是不是比别的地方罐头厂的产量都大?”
陆继红仍是没有说话。
这时,李红云低声说:“一万多吨,去年的总产量是一万三千五百二十一吨。”
她话说完,陆继红的眼神微微亮了亮。
其他人没在意,还在感叹:“哟!这么多啊!那可真是太厉害了!”
陆继红笑了笑:“那可不,只要我们团结一心,什么干不成!”
大家便都笑了起来,眼里闪着自豪的光。
终于,她们来到了生产线的第一个关节。
那是一个非常大的池子,里面浸着的菠萝都满成山了。
李红云注意到,那菠萝的蒂儿都是翠绿的,显然非常新鲜,说不定是没多久从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陆继红:“来都来了,大家帮忙洗洗菠萝,再到后面去切了吧。”
这下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原来在这里等着”的神情。
显然没有一个傻子会认为人家真的是因为“来到来了”,所以想带她们体验一下洗菠萝和切菠萝的乐趣。
人这是在考验她们呢!
李红云显然也意识到了,也许这也是考试的一环,只不过用不上纸和笔而已。
五个人便戴上了放在池子边风干了的胶皮手套,低头洗起菠萝来。
李红云知道这就是考试后,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
要放在以前,她肯定觉得自己做这些事做得很差。
实际也确实比不上别人,尤其是像徐姐那样的干活好手。
可她好歹也在明香院子里学了那么久,明香的干活方式她学了个十成十。
李红云利索地把一个菠萝从池子里拿出来,捡了水比较清澈的地方,握了菠萝尾巴上的蒂,放在水里揉搓,迅速洗了个干干净净。
又把刀放清水池里也洗了,仍是握着菠萝头,利索地削皮。
把那刀在她手里灵活舞动,走了S形把菠萝身上坚硬的内刺给按顺序一一剔除了。
在整个过程中,她的手一点儿也没碰到果肉。
而且皮切得很薄,剔除内刺的时候,边界很清楚,一点儿可用的果肉都没浪费。
甚至她切完一个,还皱着眉头把身上一个铁的什么东西拿了出来,去剜另外一个菠萝的身。
陆继红一开始没看清她拿的什么,狐疑走过去一看,发现居然是个剜菠萝刺的工具。
一看就是自制的,因为就连陆继红都没见过这种东西。
只见李红云握着上面的铁杆子,把下面一个开了竖口的圆筒状的结构往菠萝肉里面插了插,随后就可以沿着菠萝刺分部的方向把它们连着剔除了。
陆继红面上不动神色,实际眼神又亮了亮。
其他人见了也很好奇,问李红云在干什么。
李红云倒没什么想法。
她早就习惯了用这个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