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沈群惊骇,她是如此地肯定是司马连,一点不猜疑,像是掌握了确切无可辩驳的证据。
“还有啊,我要是把这个给了夏痕秋,你说皇上会怎么想呢?”江岚满怀恶意地说。
沈群面如土色,“如果你拿出这信,那么沈家满门抄斩,楚倾城也逃不了。”
江岚看着他轻声说,“你也知道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啊,我虽然想要楚倾城,但得不到毁了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可惜了你唯一的儿子,可怜的沈函毓。”
沈群捂住了脸,函毓,函毓,他唯一的孩子,沈家唯一的血脉。他垂下头,“你想要如何?”
“说实话,你把真相说出来。”江岚终于笑了起来,真是身心舒畅。
沈群又倒了一杯茶,一仰头把水全部喝光。他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颓废无力,仿佛被抽干了身体里所有的力量。
“很早以前,我就为三王爷效命了,我衷心勤勉,所以深得他的器重,我现任江州刺史,也是他的提携。”沈群淡淡地说,“有一天,我偶然得到了一个宝贝,后来才知道这是南蛮楚氏的家主令,可惜,需要两块才能控制整个楚氏,于是我娶了楚倾城的妹妹楚怀玉。”
江岚看着沈群说起楚怀玉,脸上没有半点波动,这样一桩世人美谈的天作姻缘,不过是某个阴谋里最低级的一环。
“可惜,楚倾城防人之心很重,就算是他感情很好的妹妹,也不知道家主令在哪。”沈群继续说,“不过,楚倾城倒是很喜欢小妹沈莲,我觉得撮合他们的姻缘也是一个办法,枕边人才是秘密的最佳破坏者。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冒出了一个江风,居然招得楚倾城非她不娶。”
江岚垂下眼,拿起茶杯也喝了一口,“江风不是你的通房吗?一个内院的丫环,怎么会有机会接近楚倾城?”
沈群沉默片刻,“我发现楚倾城很在意江风,所以除了阿莲,江风不也是一个很好的对象吗?”
江岚眯起眼,“所以你制造假象,接近江风,又把她推给楚倾城,你其实一直在利用她。”即使她一直觉得沈群的行动很怪异,现在真正从对方口里知道原因,还是很郁闷,被人利用的滋味不好受。
“也不能说是全是利用。”沈群摇头,他坐在椅子上身体渐渐放松,也许说开了,他心头的压力释放后,反而轻松了。
“楚倾城都看上了她,为何我就不可以呢?只不过,看上了喜欢了,和拿来利用又有什么矛盾?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利用的吗?”他冷冷一笑,温和儒雅的脸上泛起一股阴郁之气,看起来森然可怕。
江岚沉默不言。
沈群收起笑容,“可惜江风始终不能为我所用,既然偷不得,那就只有抢了,于是我当机立断认江风作妹子,让楚倾城回去准备明媒正娶,却把江风独自留了下来。我设计了整个事件,在茶水里下了迷药,让老常下手扭断了阿莲的脖子,嫁祸给江风。我知道所有的人都恨江风,这真是不错。我弄断了门闩靠在两边,第一个踹开根本没有拴好的门,而所有的人都一口认定江风就是凶手,根本不用我去挑拨。”
江岚抓紧了手,真是令人生气,她忍了。
沈群有些得意,“既然楚倾城这么在意这个丫环,必然不会跑,只要他自投罗网,要么用江风威胁他,要么折磨他自己,总有办法得到家主令的,你说,是不是?”他看了一眼江岚,叹气,“可惜,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却是个硬骨头,打断他的腿都一言不发。”
江岚心头火骤起,很想扑上去掐死他,这人看起来是个满脸文雅的书生,其实是一个魔鬼。
“所以周县令和你是一伙的?”江岚深吸一口气说。
“准确的说是师爷。”沈群点点头,“这就是全部的事实。”
“可这是为什么?就算三王爷有大事要做需要财富,你为何就能狠心杀害自己的妹妹,她是你唯一的妹妹。”江岚不能理解。
沈群一拳砸在桌上,茶杯翻了身,杯盖滚了一圈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成大事者必有牺牲,我们沈家这么多人,父兄皆战死沙场,最后只剩下我一个文弱书生和襁褓里的幼妹,沈家又得到了什么?我弃笔从戎也挽救不了家族的衰败,谁为我沈家考虑过,谁记得一个家族的苟延残喘,我不努力,我不挣扎,沈家没落如斯,我怎么对得起沈家列祖列宗?牺牲亲妹妹又如何,谁最后不是一死,她已经为家族尽了忠,只当上了战场马革裹尸还。”
江岚看着悲愤的沈群,不知说什么好。本是为国尽忠的英雄家族,最后因为皇帝对待的不公而心怀怨恨,彻底走向了反面。
因为不公正所以要造反,对不对?这个问题,江岚没法回答,但沈群所有的反抗,归根到底最后都是利益的占取,什么是家族的盛衰荣辱,是不是非要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才叫做光宗耀祖,才叫不辱没了祖宗?
卷一 第一百二十九章突变
“最后的问题,红菱是怎么回事?彩环是不是听命于你?”江岚继续发问。
沈群摇头,“彩环和我无关,红菱不过替代了金枝,所以被推进了水井,如果不是金枝懦弱不堪,她也是这个下场,我只是不能一下子死这么多人而已。”到了这个份上,他是不会说谎的了,所以江岚相信确是如此,彩环的确不是沈群的人,到底是谁的人,这个疑问现在解不了。而金枝由于缠绵病榻,反倒捡了条性命。
真相大白,那么现在只剩下了如何处理的问题。谋不谋反,江岚不关心,因为谋反这种大案件,牵扯太深,涉案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甚至最后会成为官员们拉帮结派消除异己的大屠杀,所以一开始江岚就没有想过要把这事公之于众。
但是,沈群和楚倾城没法共存,到了这个地步,除非沈群死,否则案件没法回头,沈群这辈子都会是楚倾城的祸患,而且司马连也不会放过他,他身边那个武艺高强的常师傅,定是司马连的手下,与其说是沈群的跟班,不如说是监视者。而沈群,也必须为自己所犯的罪付出代价。
江岚不想看到整个沈府满门抄斩,那些人是无辜的,她想起了那个抓着她的手让她讲故事,临走时回头朝她一笑的孩子,她想要保全他们。
那么沈群该如何定罪呢?
沈群签字画押后,江岚就把谋反的信件当他的面给烧了,投鼠忌器,其实这个拿在手里也很烧手。她把供词给了夏痕秋做个保险,怎么处理还是需要他的帮助的。
夏痕秋升堂,涉案之人都被带到了堂前。
衙役分列两边,中间是镇定的沈群,焦急的楚怀玉,面黄肌瘦的金枝和憔悴的楚倾城,彩环和红菱已死,常师傅不知去向,
夏痕秋严肃地说:“沈群,本案证据已经确实,凶手正是你,你还有何话说。”
众人哗然,一派不可置信。
在众人的惊讶中,沈群淡淡一笑,“正是如此,我杀了妹妹沈莲,嫁祸给了江风,为的就是内子家兄楚倾城的家业。”
楚怀玉瞬间呆立当场,一脸惊恐,看着沈群说不出话来,继而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煞白如纸,浑身颤抖,眼泪横流,她低下头双手捂住脸,抽泣不止。
夏痕秋扫了一眼众人道:“从实招来。”
沈群面色安然,眉毛都不抬一下,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我安排了整个事件,计划在阿莲找江风时给她们下迷药,然后杀了阿莲,嫁祸给江风,我让阿莲叫金枝去请江风,因为金枝和江风的关系好,江风怕金枝受累,一定不会推辞……”
楚怀玉突然出声打断了沈群的话,她在旁边大声说,“不,不是这样的,和侯爷没有一点关系。是我做的,都是我,是我妒忌江风获得了侯爷的青睐,所以我杀了沈莲嫁祸给江风,我要侯爷恨她一辈子。是我让人去叫江风的,是彩霞……不,不是,是彩环,对,就是彩环,她是我的陪嫁丫鬟,她最恨江风……”
江岚很诧异,很无奈,很伤感,其实她一开始正是怀疑的她,后来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那么楚倾城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楚怀玉拉住了沈群的衣袖,满脸哀求,泪流满面,“如果我兄长死了,我就是楚氏的家主,就算现在不是,也总有一天楚氏会在我手里,我还让江风去找楚氏的家主令,是我把江风派到他的身边的,都是我一手安排的,就是我要陷害家兄,我说的都是实话。”她垂下头,甚至不敢看一眼边上失望至极的楚倾城,然后她跪了下来,“我愿意伏法,我愿意恕罪。”
沈群把她拉了起来,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脸上温和淡然之色消失,终于显出沉痛来,“怀玉,你不必如此。”
楚怀玉却仰起头紧紧盯着沈群,然后回头看着堂上,“就是我,请大人明鉴。”
江岚叹气,就算楚怀玉要顶罪,也解决不了问题,“你杀了沈莲再嫁祸给江风,你是如何做到的呢?那个屋子根本没人跑出来,你是如何杀了人再从房间里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