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痕秋顿了一下,镇定地回答:“不客气,应该的。”
江岚略有尴尬,内子?总之现在是说不清了,以后再说吧。
夏痕秋蹲下身,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诊断,片刻后说:“还好,腹脏没有受到严重的损伤,但你的腿……”他看了下他的腿。
楚倾城摇摇头,“大概骨折了吧。”
“唉,”夏痕秋叹气,“莫担心,我会治好你的。”
江岚这才知道楚倾城的腿也受了重伤,怪不得就算夏痕秋进来,他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这实在是太过分了,怎么下得了手,钱财权势就有这么好吗?为了这种东西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能做?
她从来没有融入过这个世界,所以她不怨恨,不埋怨,总是水过无痕,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她现在真的很恨。
“已经掌握了证据,一定可以救你出来的,你要坚持住。”江岚认真地说,“夏大人官复原职了,这对我们很有利。”
“夏大人”,“我们”,夏痕秋突然觉得这些字眼听在耳里特别的难受,仿佛有一堵厚实而隐形的墙,把他隔离在他们之外,隔离在她之外。
他怕了拍楚倾城的肩,“放心,现在整个案件都在我的控制之下了,你再忍忍吧。”
他站起身走出牢房,江岚也随后跟了出去,早一点解决问题就可以早一点结束任务,也可以早点结束他的痛苦,她回头看了眼一直凝望着她背影的楚倾城,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人为什么要有感情呢?如果没有感情,那该多好。
无牵又无挂,来去自如风。
卷一 第一百二十六章审案
江岚把楚倾城拜托给蓝笙,就和夏痕秋一起离开了监牢。
明镜高悬,夏痕秋坐在公堂之上,江岚站在他身边,周县令坐在下首,沈群暂时回避,因为案件的特殊性,并没有公开审理,所以衙门紧闭,里面也没有一个百姓。
两边衙役站定,惊堂木一拍,审案开始。夏痕秋等讼师把案件陈述完毕,开始逐个上传证人。
首先被带上的是沈夫人楚怀玉。
她看了眼堂上的夏痕秋,眼睛却停留在边上的江岚身上,她看的时间很长,眼光有疑惑,甚至都让江岚产生了错觉,难道她能认出她来,不可能吧。
夏痕秋和颜悦色,“夫人不要惊慌,只是请你来回答一些问题,因为事关沈大小姐,还请如实回话。”还好楚怀玉是个没有诰命的夫人,否则把她请来可不容易,这个世界也不同于真正的封建王朝,已婚女子还是可以出门见人的。
楚怀玉收回目光,在一边的凳子上坐定,点头,她微有紧张,把手里的帕子攥成了团。
“江风,金枝,红菱,彩环都是你的陪嫁丫头?”夏痕秋问。
楚怀玉点头,“也算是,不过彩环一直在我身边,其余三人是最近才由楚府送进沈府的。”
“江风与沈莲关系如何?”夏痕秋问。
“素来不和。”楚怀玉的脸上露出愤然之色,“江风此人,心术不正,诡计多端,善于蒙骗众人,我作为沈府主母,实人不清,害得家门遭此不幸。”她用帕子抹着脸上的眼泪。江岚在边上听得心里直冒火,还真会把脏水泼在她头上,人死了都不放过诬蔑的机会。她和沈莲的关系也不算很不和,沈莲向来如此,对所有丫环不都是这个态度?
“所以江风有动机杀害沈莲。”夏痕秋继续。
“她正是凶手,我可以断定。”楚怀玉眼里有火焰冒出,“当时所有人都看见了,除了她,屋里根本没有旁人。”
“你怎么能断定没有旁人。”夏痕秋诱惑。
楚怀玉擦干眼泪说:“第一个破门进入的是侯爷,自然可以断定。侯爷说了,当时门窗紧闭,除了他们两人,根本没有第三人,难道还有谁会凭空消失不成?后来我也马上到了,有很多人可以作证,根本没看见有人出来。”
“好。”夏痕秋微笑,“所以第一个到现场的正是侯爷本人,他自然不会看错。”他突然转换话题,“江风是楚倾城的未婚妻,据说他们感情很好。”
“哼。”楚怀玉面露不屑之色,“江风素有手段。”
“所以沈莲当面侮辱了江风,也就得罪了楚倾城,楚倾城冲冠一怒,就和江风合谋杀了沈莲?”夏痕秋缓缓地说。
“这不可能。”楚怀玉脸色通红,急忙争辩,“家兄素来疼爱沈莲,看着她长大,当作亲妹子一般,怎么会下手杀她,而且家兄是什么人,怎么会杀人。定是江风害怕沈莲嫁入楚家影响到她的地位,想要独霸兄长,才会杀人。”
“你怎么就能断定江风想要独霸楚倾城,为何不是楚倾城不愿娶他人呢?”夏痕秋问。
楚怀玉咬了咬牙道:“实不相瞒,当初江风向我为表忠诚,是当面喝下了绝育汤的,她这辈子就不可能有子嗣,家兄自然不可能只娶她一人,所以定然是她防患于未然,痛下杀手。”
“所以楚倾城定然与此事无关?”夏痕秋问。
楚怀玉从凳子上站起身,跪在堂前,泪流满面,“虽然沈莲之死候爷伤心难过,但家兄定然是被冤枉的,肯请大人明察秋毫,还家兄一个公道。”
楚怀玉被带了下去。
第二个被带到的是金枝。
“你有何话要说?”夏痕秋威严地说。
金枝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抬眼看了下立刻就低下了头。江岚看的很清楚,她面色蜡黄,脸颊凹陷,眼神混浊,身体非常消瘦,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她突然扑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我说了谎,我害怕,我不知道会这样。”
她断断续续地说:“是我叫红菱去的……确实是大小姐吩咐我去叫她的,那天侯爷很早就在府里,太太又……我就想……所以我就叫红菱去了……”
“她为何会替你去,据说你们关系素来不和。”夏痕秋问。
金枝低下头,满面羞愧:“我们是同时入楚府的,虽然最后进了沈府,可我知道红菱其实一直心仪的是楚公子,所以她才愿意去。可我不知道红菱后来会落井,我也不知道江风会杀人,我什么也不知道……”她哭泣不止。
江岚点点头,如果那天是金枝去叫的自己,那么现在她也活不了了,金枝本来就是一个胆小懦弱的姑娘,所以事到临头她第一反应是选择自保,却又受不了良心的煎熬,加上对未知事情的恐惧,以至于身心憔悴大病一场,大概就因为她的奄奄一息或者也因为不能一下子死太多人,所以她才一直还活着。谁会料到她江风没死呢?谁会知道她一心要翻案呢?现在金枝的说法完全和他们的猜测一致。只不过她从来不知道红菱原来喜欢楚倾城,所以那时才那么恨她,甚至想要半夜掐死她。
金枝退下后,第三个是彩环,她在此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呢?这是整个案件里最奇怪的地方,让江岚百思不得其解。
彩环跪在堂下,面无表情,神情镇定默然。
“从实招来,如若欺瞒公堂,定不饶你。”夏痕秋说。
彩环磕了个头,垂下眼帘,“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当晚确实未曾见过江风。”反正江风已死,这是死无对证。
江岚在一边忍不住说话了,“据我所知,你是楚氏家生子,那么你也认为正是楚倾城设计让江风杀害了沈莲吗?”她把重音特别加在了楚倾城身上。
彩环浑身颤抖了一下,猛地抬起了头,看向江岚,她看着江岚的眼睛,眼里有些震动,似乎有丝明了,却又说不出话来。
“把楚倾城带上来。”夏痕秋示意。
彩环全身僵硬,跪在地上,低垂下头一动不动。
楚倾城被人架了上来,他艰难地坐在地上,面色苍白憔悴,然后他看见了堂上的江岚,淡淡一笑。他一身破烂囚衣,头发凌乱,身带血痕,一看就知道了这么多日子到底遭受了什么折磨,以至于在公堂之上连跪都做不到。但即使如此,楚倾城还是楚倾城,不过凤眼一挑,就风采动人,只是如今是血染的风采,让人平添心伤。一代贵公子,被折磨如斯。
江岚忍住走下去的冲动,别过了脑袋,她厉声喝问,“彩环,回答刚才的问题,楚倾城是不是主谋?”
彩环抬起头,看见楚倾城的样子,眼泪涌出眼眶,哗哗的流了下来。她朝楚倾城磕了一个头,然后抬头说:“那晚是我叫江风去的,但我只是送到那里就走了,后面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是谁指使你去叫江风的。”江岚再接再厉。
彩环满脸挣扎,咬紧了牙关,看着江岚,又看看楚倾城,突然站了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彭”一声响,江岚迅速地掠身而出,彩环已经头破血流,头骨深深凹陷,求死之心如此坚决,她鲜血淋漓的倒在江岚的怀里,眼神涣散,血液和眼泪混合,滴滴答答的流下来,像一条小河。
她抓住了江岚的手,紧紧握住,掐得很紧,指甲都陷到肉里,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对不起。”她轻轻说了一句,眼睛里一片灰色,暗淡无望,愧疚又忧伤,然后勉力看了一眼楚倾城的方向,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