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岚不知道他是坐了一夜还是起的特别早,她刚想问他,门就被打开了。
夏子听到里面有声音,就进来伺候夏痕秋起身,打开门一眼就看见了床上半躺的江岚,夏痕秋的手还握在她的手腕上。
夏子一时间真觉得自己的眼睛瞎了,要不就是看花眼了,他跟随夏痕秋这么多年,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一幕。他家主子床上居然会有一个女人,似乎还穿着他的衣服,而且这个女人正是楚倾城的夫人。
夏子差点打翻了手里的水壶,无论如何他也接受不了这样的场景,他狠狠瞪了一眼江岚,眼神鄙夷又不屑,回手关上了房门。
江岚看着怒气冲冲的夏子,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二愣子,就让他误会到底吧,这样才看起来更像。所以她什么话也没说,很自然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甚至是朝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就离开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了。
“公子。”夏子把洗漱用品摆好,很幽怨地看了眼夏痕秋,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他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美人多的是,怎么就会看上那样一个。
夏痕秋把毛巾掩在脸上,然后丢在了脸盆里,水溅了夏子一身,他淡淡地说:“别多想,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外面如何?”他问。
“昨晚府里进了贼,好像偷了东西还放火烧了房子,狠啊。”夏子兴致勃勃地说,“据说搜查了一夜也没结果,不知道少了什么贵重东西,今天府里气氛特别压抑。”
江岚回到夏痕秋身边时,仆佣也把早餐上来了。
仆人们虽然不说话,看起来都很紧张,似乎也被整个府的气氛感染到了,都有些战战兢兢的感觉。
对于江岚来说,东西已经到手,现在最好是离开沈府,只是如何才能顺利地离开又不遭怀疑呢?
此时,突然有人进来传话,说有圣旨到,宣夏痕秋接旨。
夏痕秋立刻换衣整装出发,到前厅去接旨。
等到他回来时,江岚就知道离府的时机到了,果然倒霉了这么久,幸运之神终于开始眷顾她了。
皇上感念夏痕秋平日功劳,此次又出使有功,为国家鞠躬精粹以至于身心劳损,所以五百里加急,宣布夏痕秋官复原职,仍为一品宰相,特允他病愈之后再上京述职。
江岚心下大安,这样一来不仅在于身份的改变,让沈群就算怀疑她也很难出手,还在于,有了夏痕秋这个丞相的身份,终于可以办案了。
夏痕秋已经病愈康复,所以他回复宣旨之人,感谢圣上恩德,不日后即刻回京。一时间沈府门庭若市,众官员都来庆贺拍马,而夏痕秋即刻决定在留仙居设宴款待当地众官员,感谢他们们在他身体抱恙之时伸以援手。
一群人出府前往留仙居,夏子和江岚随行。
夏子伺候在他身边,而江岚借看菜之名顺理成章的和罗掌柜密谈。
“找一个身体强健之人,去衙门喊冤,就说为了得到楚式,有人设计谋害楚式家主楚倾城,把事情弄大一点,要人尽皆知。”江岚吩咐罗掌柜,按照古例,民告官是要先打三十大板的,不知道这样影射告状要不要,所以先保险一点再说。
罗掌柜马上写好状纸两份,依令派人而行。
夏痕秋的宴会此时还未结束,衙门里就传来了楚式的状告,案子还未审理,老百姓已经全知道了,外面宣扬沸腾,周县令不得不立刻回去处理,他准备向夏痕秋告罪离席。
他还未说出口,罗掌柜就进来,手拿状纸跪在地上喊冤,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
事情涉及了楚倾城和沈群,一边的沈群很是尴尬。
夏痕秋仿若第一次听说此案,状似非常费解,“民情激愤?原来天朝第一商的老板是沈大人的姻亲,此事沈大人不好出面啊,不如我来帮你一把吧。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对不起各位。”
众官员各个谄媚,如果不是这次偶然,哪有什么机会能够和一品宰相同席,他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就算远离都城一年,最后还不是回去了。可见,当日不得罪是对的,否则现在就是想拍马屁也找不到马可以拍啊。如果能够得到他的提携,可是比自己努力十年还要强。
“夏大人真是为国为民,鞠躬精粹,果然是大家的楷模。”
“听说大人断案如神,下官佩服。”
……
大家离席,宴会结束,而夏痕秋、周县令和沈群三人即刻出发去往衙门。
卷一 第一百二十五章探监
夏痕秋作为一品宰相,而且摆明了要插手此案,周县令没有办法,只能把权力全部上交给夏痕秋。而沈群作为受害者亲属,属于被告,也不好插手,于是事情终于可以把握在江岚手里了。
自然,第一要做的是提审楚倾城,但夏痕秋说了,此事有关沈莲的闺誉,看在沈群的面子上,还是不要公然庭审为好,先让他去牢房单独见一见审一审再说。
江岚心情激动,几个月了,不知道楚倾城现在如何,受了什么折磨,现在终于可以见他一见了。
当牢头打开了通往最里层的门时,江岚忍不住越过夏痕秋直接冲了进去,她跑到最里面的牢房抓着铁栏看着里面。
昏暗的牢房,混浊的空气,只有墙上油灯微弱的光芒,给阴暗潮湿的空间带来一点亮光。牢房不小,却只关押着一个人,他坐在墙边的干草堆上仿若没有听到动静,老僧一般无动于衷一动不动,一身肮脏破旧的囚衣勉强穿在身上,他的身体半靠在斑驳的墙上,头低垂,杂乱的头发披散,半遮在脸上,掩住了半边脸。
牢头开了锁,打开牢门,江岚就冲了进去一直到他面前。
他听到声音,却并没有抬头,只是冷冷的说:“说了没有,何必再浪费时间。”
他抬起头,露出半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嘴唇干裂,憔悴疲惫消瘦,凤眼里满含讥诮嘲讽,“又要耍什么花招?省省吧。”
江岚的眼睛一下子湿了,她蹲下来,哽咽着说:“公子。”
楚倾城的眼神突然变了,他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女子,然后伸出手,手指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垂,“丑丫头,是你吗?”他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之色。
江岚轻轻点头,“是我。”她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心冰凉,握在手里像一块冷玉。
楚倾城看着她,反手抓紧了她的手,低下头把脸埋进了她的掌心,用她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脸颊。然后他抬起头,把交握着的手慢慢举起来凑到唇边,他亲吻着她的掌心,一遍又一遍。囚衣上移,露出一截手臂,手臂上到处是伤痕,旧痕添上新伤,一层又一层。他细细地吻着她的掌心,突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声音严厉的说,“你怎么进来的?”
“别担心,不是偷着进来,我和夏大人一起来的,一定会救你出去。”江岚伸出另一只手,颤抖地想去揭开他的衣领察看伤情。
楚倾城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可江岚的动作比他快,即使他及时掩盖住,江岚还是看到了满身伤痕,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记得这具身体是如何的美丽无暇,宛如米开朗琪罗的雕塑,是上帝最得意的杰作,现在却成了残酷刑法的对象。
“我没事,他们怕我死了,每次都给我治伤。”楚倾城用手指擦掉她的眼泪,“傻丫头,别哭,丑死了,怎么弄了张这么难看的脸,肉都没了,像个瘦皮猴。”他捏捏她的脸颊抱怨,一脸嫌弃的样子,手却像粘在她的脸上一样,就是不愿意放下来。
胡说八道,明明比以前好看多了,江岚收起眼泪,“公子……”
“叫我倾城吧,叫我倾城。”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那双凤眼凝望着她,含着莫名的期待和忧伤。
“倾城。”江岚不忍心看到这样的眼神,就像明天就是永别,她低声唤他。
楚倾城微微一笑,就算苍白憔悴如斯,他还是那个公认的天朝第一美人,仅仅一个浅浅的笑容就可以胜过满树繁花,赛过满园春色。
他抓住她的肩膀,终于忍不住收紧双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就像要把她压进自己的身体,合二为一永不分离。
夏痕秋站在阴影里,看着紧紧相拥的一对男女。
他们很般配,都是举世无双的容姿。他们很相爱,可以为彼此牺牲生命。
那么他呢?
他站在原地无法动弹,甚至迈不开脚步,手心握得很紧,觉得自己的心脏憋闷得很,胸口难受透不过气来,一定是因为牢里的空气太浑浊,他需要新鲜的空气。
这里是天朝,如果是在尊国……
他忍不住想,如果这里是尊国,他会如何做,他可以如何做。
他扭过头,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现在最重要的是救出楚倾城,还他清白。
他咳嗽了一声,走出了阴影,踱步向他们走来。
楚倾城听到声响,放开江岚,看到走进牢房的夏痕秋,苍白的脸上微微泛红,他抱拳作揖,“多谢夏兄照顾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