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激。”
“今早得知淑妃又宣了太医,可窃喜?”
“窃喜。”
“若用薄纱蒙了头脸,你还想不想再干一票?”
“想!”
“走!”
又是一个日暮,又是同一棵树,白才人再次站在了树上,头上蒙着细纱。
她将麻包口袋抱在怀中,一边注意着视野范围内院里的动静,一边悄声问猫儿:“你要不要也用轻纱遮一遮?”
猫儿立刻道:“莫同我说话,莫分神。你若是靶子准,直接往淑妃寝殿丢。”
加了一分难度,便加了一分刺激。
白才人满足的舒口气,这可比给人开瓢刺激的多。
她眯着一只眼,瞅准寝殿的方向,在宫娥进出撩开帘子的一刹那,使出巧劲将手中麻包口袋往院里一丢,立刻道:“跑!”
再一次,猫儿得意洋洋的带回了代表胜利的勋章,以及几声“哎哟”呻吟。
书房里正在商议事情的萧定晔停了话头,目光不由顺着大开的窗户望出去,正正瞧见一位消瘦的宫娥从院门里进来。
宫灯亮起,便是晦暗如斯,都能瞧见宫娥肿的发亮的面颊。
他默了一默,转头同随喜道:“你去同她说,该收手了。”
随喜立时应下,退出书房,前去敲响了配殿门。
秋兰拿着镊子打开门,乜斜着随喜道:“何事?”
随喜向里间努努下巴:“让胡猫儿出来,咱家有话同她说。”
秋兰看着他的倨傲相,冷笑一声:
“姑姑是皇上亲封的四品女官,可比你这一路升上来的四品太监腰子粗。你若想见姑姑,也要先问一问姑姑可愿意见你。”
随喜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想着自家主子还在书房里看着他,他不好生事,只恨恨瞪了她一眼,便重又敲了敲门板:
“胡姑姑,咱家有事同你商议,现下可有空?”
“没空。”简单,干脆,利落。
秋兰耸耸肩:“姑姑现下忙,明儿再说吧。”
转身进房,“啪”的一声掩了门。
猫儿杀人的胆子没有,折腾人,本就是一把好手。
被人用性命相逼了一回,她轻易是不会收手的。
如此再过了四五日,她回回带着满脸的勋章回来,心情不是一般二般的好。
这个夜里,月亮挂在天际,又圆又亮,像极了从废殿院里看到的月亮。
她抱着板凳,心情十分愉快的跨进重晔宫院门时,一眼便瞧见门口的青年。
青年负手而立,月华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显得他比她还消瘦。
她立时绕了个弯,要避开他,往配殿而去。
他只一伸手,便紧紧拉住她手臂。
只一瞬间,又松脱手,淡淡道:“可以收手了,再闹下去,要将自己赔进去。”
月光下,年轻的少女脸盘圆润的惊人,同纤细的身子毫不相配。
除了脸盘异常,她的两只眼睛肿胀的只剩一条缝。
还有一边耳朵,肿大的支棱在人前,仿佛随时都在留心旁人说什么。
他看着她的模样,面色不禁柔和下来,只低声道:“我已同三哥达成一致,他再不会动你。”
猫儿立刻行了个半礼:“令殿下费心,奴婢感激涕零。奴婢就此收手便是。”
她这般从善如流,反而令他一怔。
她还未回来时,他站在这院里等她,心中预想了无数种同她沟通的情景。
她可能会冷漠的望着他,一言不发。
也可能会愤怒的叱骂:“关你何事。”
甚至还会恼羞成怒上前厮打他。
他没想到,她对他是这般模样。
他低声道:“你愿意收手便很好。”
她再福了一福,甚至还挤上礼貌的笑脸,慢慢退着往配殿去了。
天空空阔寂寥,继而忽的一声急啸,一声炮仗在天际炸开,继而绽放无数朵星辰花。
星辰花,大晏的国花。
每当天际有这样的烟花绽放,总是代表皇家有喜事。
要么是与民同欢的重大节日。
要么是皇家添丁。
要么是缔结了亲事。
他负手而立,孤零零望着这遍天的烟花,心头涌上无尽的寂寥。
侧妃,侧妃。
他强行空出的那一个位子,终究就这么没了去。
转头望去,配殿的灯烛已息,满院只有他的书房还亮着灯。
在那间书房,一个多月前,她曾带着醉意向他表达过亲昵,他那时是什么反应来的?
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她。
天上的星辰花还在灿烂绽放,然而,没有一朵花是为他曾经中意的那一人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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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啦。以后我要好好码字。
第213章 棒打鸳鸯(一更)
五月的京城已经开始炎热。
下过一场雨,日头稍显温柔。
猫儿坐在路边的茶铺子上,面前堆放着一套彩妆木盒,正一样一样的同田大有讲作用。
讲到专业的地方,由五福补充。
田大有是经验丰富的木匠,见过实物,再听过关窍,立刻就能明白。
然他性子多少有些憨厚,第一回 同人合作买卖,便有些诚惶诚恐,生怕达不到猫儿的要求。
五福在一旁倨傲道:“无妨,我是木工管事,收货时我要一个个检查。做的不好,自然是你自己兜着,姑姑一个大子儿都不花。”
田大有知道五福是宫里吴公公的干儿,地位不算低,自是不敢小瞧于他,只连连称是。
猫儿正色道:“你定个价码出来,有你的赚头,也有我的赚头,你我就合作。若不成,我寻旁人便可。”
这一堆木材加手艺,田大有心中有数,当即便报了个价。
这价码比猫儿此前满京城巡到的都低,她便有些担忧:“你有赚头?便是你一文钱不收,品质不能下降,否则我便要寻你的麻烦。”
田大有在宫里是见识了她捉弄人的手段的。那手段虽说对人没有性命上的伤害,然而却也让人烦不胜烦,防不胜防。
他忙忙道:“小的不敢坏事。小的报价这般低,是因着同工部的役臣相熟,碎块木材能在工部低价买到,且木料不差。这报价里大部分所含都是人工,已够小的一家子的嚼用。”
猫儿难得遇到个不贪的,心下多了几分满意,只道:“你放心,你跟着我合作,不出一年就要发大财。届时只怕你要招揽帮工才成。”
两人议定了第一批出货的各包装盒数量、出货日期,方分道扬镳。
时辰尚早,猫儿并不着急回宫,往作坊去检视一圈。
诸事已在按部就班进行。
四个赤膊大汉分成两口大槽,两两合作,扛着巨大铁锤碾压珍珠粉。
一铁锤下去,粉末在槽中四溅,比当初单人操作的脚踏研磨器效率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大槽下面开口有漏网。
研磨到一定程度,打开开口,细小粉末便顺着漏网淌下去,再放去注满开水的大锅里飞水,将杂质和大颗粒滤出,最后留下的便是最符合要求的珍珠粉末。
除了两个大槽用来磨珍珠粉,还有一个大槽用来磨花瓣粉。需要换花瓣颜色时,便将大槽清洗干净,重新放置另外颜色的花瓣。
还有一口大锅,用来熬制深褐色颜料。熬成膏状后,用蒸馏出的纯水兑上珍珠粉等原料,便是深色妆粉,可制眉粉、眼线膏和深色眼影等。
器具是有些简单,然而买卖刚开始起步,手头银子有限,只能先凑活。待今后做大些,再酌情进一步细化。
今儿李巾眉未现身,被派来监工的是她的丫头。
猫儿轻咳一声,吩咐道:“狼牙锤,你……”
她回回同这位“狼牙锤”搭话,心里都要暗骂李巾眉一回。
好好的丫头,为何要取个兵器的名字,还这般彪悍。
如果说“狼牙锤”有一对犬齿分外尖锐、或多或少符合她这个名字,那李巾眉另外一个丫头“虎头铡”更是冤枉,只是因着属相为“虎”,便被按上了“虎头铡”的大名。
猫儿此时轻咳一声,同长着一对尖利犬齿的狼牙锤道:“……这两日是你来此守夜,还是虎头铡守夜?”
狼牙锤一张口,左右两颗犬齿熠熠生辉,十分具有震慑力的道:
“今明两日是奴婢,后儿两日是小虎。东家放心,无论是奴婢还是小虎,都跟着老爷学过武,一定将作坊守的严丝合缝,一只耗子轻易都逃不出。”
猫儿叹道:“你便是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我们这处珍珠多,万一被抢损失老大。”
狼牙锤指一指院里正在锤粉的一位健壮青年:“贾忠良夜里住在作坊里,他也能帮着守夜。”
她将贾忠良唤道跟前,郑重其事介绍道:“这位公子是胡东家,你来认一认。”
贾忠良吭次半晌,方木讷道:“东家。”
猫儿点点头,并不同他多言,只转头继续问向狼牙棒:“他拿了多少工钱?怎地我们还管吃管住?”
工钱的事不好在大庭广众下讨论。狼牙棒附在她耳畔低语:“他无家产无爹娘,没有落脚处。因为要住在此处,工钱是给的最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