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觅 (沈飞天)

　　周岳忽然咳嗽了一下，给了胡茂元一个凌厉的眼神，大有你再撺掇他就要出卖你的意思，胡茂元下巴微抬，回以一个不屑的眼神，心想谁怕谁，谁手上的黑料更多还不知道呢。
　　林苏一眼瞥见，“你们两个挤眉弄眼地做什么？”
　　周岳在桌子底下掐了胡茂元一眼，胡茂元吃痛，却还得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是我们独特的交流方式。”
　　林苏对李若楠说：“他们必定是有事瞒着我们，而且看起来不像是好事。”
　　李若楠的目光看起来，胡茂元和周岳齐声说冤枉，林苏笑了笑，“这个行业就是看着光鲜，内中辛苦，不深入一点是不会知道的。每天除了拍戏，还得应酬，和制片方、广告方吃饭。红的时候，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怪不得有些大明星到私底下脾气都很大，脸都很臭。不过，我看若楠的条件倒是相当优越。”
　　胡茂元和李若楠异口同声：
　　“不，她不要去。”
　　“不，我不要去。”
　　李若楠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她念的是经济学院，自然很想在这方面能有一些成绩。
　　周岳在那边点头，“那个圈子，实在是太复杂了，也太累了。”
　　林苏之前曾和周岳开玩笑想进娱乐圈，却被周岳打枪了。当时林苏也是一时兴起，随口一说，他们两个几乎是同一时间想起了这件往事，周岳开始先发制人，“好了，这顿饭下来，就数你的话最多。你刚才口中的大明星，还有几个在线上的？他们大多已经隐退了。”意思是说，你这些新闻都已经旧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八卦是人类的共性，好吗？你们说的财经事迹，才无聊好吗？”林苏笑着反驳，“你看看市面上，到底是数字周刊卖得好，还是你们财经杂志卖得好？”
　　李若楠立刻说：“这些娱乐界的秘辛，让我们这些普通观众听了大开眼界。我最近回国恶补了很多电视剧，里面有个H男星，真是演得太棒了，我后来还看了下小说，他简单是神还原。”
　　林苏和李若楠凑在一块嘀嘀咕咕，“你喜欢他？我可以找我以前的同事问问看，他应该能搞得到他的签名。哎，想当年，他才刚出道，并没有这么红哎，话也很小，现在都已经成了段子手了。”
　　李若楠有些兴奋，“真的吗？！”
　　两个女人凑在一块聊H男星的各种八卦，胡茂元一把拉住无辜的路人周岳，“他有那么好吗？难道我长得比他差吗？”
　　周岳的回答让所有人崩溃，“H男星是谁？”
　　他的回答遭到了其他三人的一致鄙视，“没事多看看电视，多增长一点见识好吗？”
　　周岳摊摊手，他平时只看财经新闻的，好不好？胡茂元什么时候这么堕落了，也会窝有家里看这样的肥皂剧了？胡茂元这样的习惯，还是最近才养成的。他现在每天从工地上回来，吃过饭，最多最多会和李若楠散散步，逛逛超市，余下的时间他们两个就会躺在床上看会儿电视。以前那些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现在是一样都没有了，一是实在是没有那个精力，二来是实在没钱。
　　他们这一顿饭笑笑闹闹地吃了许多，周岳他们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他们一回去，李若楠他们就开始了浩大的善后工程。这些锅碗瓢盆清洗起来，也真是够呛。胡茂元对于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都很积极，胡茂元将李若楠从厨房里面请出去，“你去床上看看。”
　　李若楠疑疑惑惑地过去了，他们卧室床上放了一张银行卡，还有一沓现金。李若楠拿着银行卡和现金过来，“这是？”
　　“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胡茂元手上都是洗洁精的泡泡，他的口气相当自然，“以后我会把自己的工资都交给你的打理。虽然钱不多，但工作方面的事情你真的不用急。咱们省一点的话，这些钱应该够花的。现在我积攒些经验，以后就能承包一点工程来做。”
　　“这些都给了我，那你呢？”
　　胡茂元觉得李若楠这话问得傻傻的，“我钱包里面已经留够了钱。我现在出门有公司的车，油费什么的也都能报销，顶多就是在外面吃顿午饭，实在花不了多少钱。我和工地里面的工友聊过，有些人身上只带了烟钱和上下班的交通费。工地上中午都管饭，他们连这个钱都不用花。”
　　李若楠方才已经看过胡茂元的皮包了，皮夹里面的钱真的不多，她从后面伸手抱住他，“里面才一千块，怎么够花？”
　　“傻姑娘。”胡茂元回转过身来，他见李若楠眼眶都有些红了，很自然地握了她的手，“我身上还带着信用卡呢。”
　　胡茂元手上都是泡泡，弄得李若楠手上也都是，李若楠手指在胡茂元掌上划圈圈，“林苏说得对，无论再辛苦，只要捱过去了，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方才她在厨房里面和你说的都是这些？”
　　“嗯。”李若楠很感谢林苏愿意这么敞开心扉地同她谈当年的往事，虽然当初他们物质上其实没有吃过什么苦，但林苏心里面的压力还是非常大。林苏和李若楠说了她当初的犹豫和彷徨，李若楠对此感同身受。
　　“人生也许注定不是那么顺遂，有些困难在当时看来确实是艰难到很难战胜。但是，无论如何都该记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只要确定那人是值得付出的，那么事后我们也必定不会后悔。我知道现在这个阶段对你们来说是个很艰困的过程，唯其如此，才越能看到对方身上的品质。凡事事在人为，只要两人一条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这是林苏在厨房内同李若楠说的最后一段话，李若楠原本的不确定终于渐趋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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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他们就迎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李若楠找到工作了，那是一家民营企业，其实待遇并不会比大型上市公司差多少，只是制度方面，并不是那么完善，加班也是常有的事情。李若楠还是继续当助理，老总是一个年富力强的中年人，做事很有冲劲，就是脾气非常暴躁，各种国骂不绝于耳。李若楠刚开始有些惊吓，在耳朵饱受折磨之后，才慢慢适应了他工作的节奏。好在那人做事一向对事不对人，李若楠又上手得很快，所以一切都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那一天胡茂元照旧在工地上巡视，工地那边声音嘈杂，时不时会有人在电焊什么的，工人们说话又都是大嗓门，等胡茂元听到手机铃响的时候，这已经是胡修沅打的第三通电话了。
　　胡茂元接通的时候，来不及说话，对面已经哇啦哇啦地开始了。
　　胡修沅的声音很急，听起来非常的惊惶，“哥，爸今天和我们说他打算和二妈结婚。妈妈快气死了，以后我和你该怎么办啊？”
　　胡茂元懂得胡志泽的意思，他既然挑了胡茂北来继承自己的事业，自然要给胡茂北一个比较体面的出身。元配过世已经近一周年，是时候解决一下这方面的问题了。胡茂元明白归明白，一时却也难以接受，元静娴更是反应很激烈。她和二房一直都是平等的地位，元静娴本来就对自己的身份有很大的遗憾，胡志泽平日里待她又一向温柔体贴，这也让她觉得胡志泽待她终究是不一样的。元静娴本来已经对这个状况认命了，谁知道胡志泽居然打算再结婚，而那个人居然不是她。
　　儿子从家里搬出去就已经让元静娴觉得够窝火了，当胡志泽告诉她这个决定的时候，她自然就和胡志泽大吵了一架。胡修沅都吓呆了，当时就哭了出来。胡志泽有这个决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向被娇宠着的女儿流下的眼泪也没有打动他。家里再一次鸡飞狗跳，元静娴连行李都没带，直接就开车去了飞机场。胡修沅也开车跟了过来。
　　胡茂元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连声问：“妈妈呢？她现在怎么样？”
　　“她哭了好几次，现在看起来心情好了一些了。”胡修沅小声抱怨，“哥，你知道我方才打了多少个电话给你吗？你怎么不接电话？我都快急死了。我们就这么跑出来，爸爸怎么办？爸爸看起来也很生气的样子。他要因此生咱们的气，都不理咱们了呢？你好好和妈妈说话，把她劝回来吧。”
　　这个娇纵起来就说要嫁给穷小子的千金，本质上对父亲还是有着深刻的敬畏。在她意识到激怒了父亲可能一无所有之后，已经本能地想要照着他的意思去做了。
　　胡茂元一路小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镇定点，把手机拿给妈妈，我和她说几句。”
　　“茂元。”
　　电话里面的声音有些哑哑的，胡茂元心里一酸，叫了一声：“妈。”
　　元静娴在里面直截了当地说：“我打算到外面散散心，你不用再劝我了。你爸他——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也管不着。”
　　这句话就颇有负气的成分，胡茂元开始劝她，“妈，这件事情你看开一点。爸爸他有时候也有很多方面的考量。这方面，我辜负了您和他的期望，眼下这个局面，我有很大的责任。您以前在这方面一向看得开，这次也就让它这么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