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被带走了,妈妈生病了,妹妹对自己充满了刻骨的恨,恨不能杀了她!悲伤弥漫了走廊的角角落落,夜风呼啸,震得窗户当当作响,从没有像今晚如此这般恐惧,寂寞,孤独,无助。
手表,那块她当做荣耀的手表,她亲手为爸爸带上的手表,居然是针孔摄像头和录音的结合体,爸爸被暴露在一片隐秘的世界里,那片隐秘世界的主宰者正是方悠然。
她是那么地信任他,过去她感动于他的爱,感恩他愿意照顾宝宝和自己;因他,她曾深深的愧疚,为自己不够爱他而愧疚自责。
而今看来,一切不过是表象,原来只是蓄谋,不断地积蓄阴谋,这些赤裸裸的黑暗与阴谋才是真相。
不争气的脑袋,来回晃动着那些光与影的叠合:病房里的贴心守护,告白时的深邃眼眸,拍婚纱照时的浓情蜜意——
不过是精心布置的阴谋,为了昔日的仇恨,他可谓煞费苦心,放出长长的线,大大的诱饵,爸爸就是他装备精良的鱼竿之下的鱼儿罢了。
她又算什么呢?不过是他漫漫征途上的帮凶,一个傻傻地卖命的帮凶,一个傻到把亲生父亲逼上绝路的帮凶。
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为了能骗取她的信任,为那块动了手脚的表铺好奠基石罢了,方悠然为何能演的那么逼真呢!
是对方演技抬高,还是自己太傻!?
陶醉在他精心布置的局中,一步一步把自己的亲生父亲送进了监狱,方悠然他的恨该消除了,此刻他该举杯欢饮,对月斟酌心生欢喜吧!
冷,好冷,寒气自心底向四肢百骸蔓延,痉挛中的霍栀不得不蹲下来,双手抱臂,头埋在双膝间,才能抵御寒气的侵袭。
爸爸,对不起,爸爸,对不起,是我错了!
妈妈,原谅我,妈妈,对不起,是我错了!
忽然——
感觉全身被一片黑暗笼罩住,顺着黑暗,她看到了那双熟悉的黑色皮鞋,笔直的裤管,以及悦耳动听的声音:“霍栀——”
好听的声线忽然哽咽住,霍栀慢慢站起来,全身却不停地抖动,抖动,即将站立不稳,眼前的男人是她想见更害怕见,害怕见却不得不见的男人。
“霍栀,原谅我——”方悠然的嘴唇用力地颤抖着,以至于牙齿间都打着轻颤。
“啪!”
未及他说完,她的眼里爆发出烈火般的恨意,手起掌落,霍栀狠狠地一巴掌打在方悠然的脸上……
空荡荡的走廊里传来,清脆的回响,方悠然一愣,在意料之内,又有些不敢相信,那个柔软的小鹿,彼时像一只带了刺,炸了窝的小老虎,恶狠狠地看向他。
因太过用力,痛感与麻木烙印在手心里,那双清澈如一汪秋水的眸子里写满了幽怨与愤怒,玉齿咬碎,唇边淌着一丝血,霍栀一字一顿地说,“你——卑鄙!——更无耻!”
突如其来的悲伤,没顶的绝望和冲天的恨意侵袭着她的心,面对这个欺骗她,利用她,把爸爸送进监狱,把妈妈气的重病住院的男人,她毫无留恋唯有切齿的恨。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是你还有妈妈,爸爸,他们还活在这个世上,你还能喊她们一声爸爸,妈妈,可是我呢,我的妈妈是被你的爸爸夺去了生命,她再也不能听我喊她一声妈妈,六岁的我失去妈妈的痛,你有没有想过我的伤,我的痛?”
“那只是一场交通事故的意外,方悠然,那不是谋杀!为何你要揪住不放呢!”霍栀嘶吼着,怒火烧红了她的明眸善睐。
“够了!你的父亲害死了我的母亲,却不能坦然地接受惩罚,躲躲闪闪,用手中的大权和金钱,找人顶包,逃避交通肇事责任,你的父亲——霍誉秀,却在升官发财的道路上,逍遥法外,此恨难消,此仇不解,我方悠然何以见母亲?”
他略略停顿,整理心情,仰头让眼泪回流,继续一字一顿地说:“我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妈妈温柔贤惠,至今我都记得妈妈摸着我的头说‘小悠然,快快长大,妈妈等你孝敬呢!’妈妈的味道,如阳光,温暖着我幼小的心,可是妈妈却过早地去世了,而且是——那样的惨死,你可以想见,六岁的男孩子从此由一个宝变成了没娘的一根草,被小朋友嘲笑,被大家欺负,却无处诉说,无人倾吐!”
抑制住心头的哽咽,他缓声说道;
“那时你在做什么?你正幸福地依偎在父母的身旁,无忧无虑,衣食无忧,而我的父亲却因妈妈的去世,惨遭打击,从此卧床不起,直至——去世,那年我的妈妈,我的爸爸,最爱我的双亲,双双去世,双重的打击,致命,要命,这一切是谁造成的,是谁?”
方悠然痛恨地咬牙切齿,霍栀眼里的那个暖男,玉树临风的方悠然变成了恨意满怀的心机男。
“是你的父亲,是他,他是元凶,他是罪魁祸首,我痛恨自己不能在一瞬间长大,让害死我父母双亲的人逍遥法外二十年,我恨,我恨哪!”方悠然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发狠地攥紧拳头,一拳打在走廊的墙壁上,雪白的墙壁上,印染出一朵红色的小花。
“所以,你就想方设法利用我?欺骗我?跟我谈恋爱是假的,说爱我是假的,愿意做宝宝的父亲也是假的?骗取我的信任,只为送我名表,调去爸爸的罪证?!
她声声泣血,步步逼近!面色却如死灰般绝望!
“不,霍栀,我爱你,爱你——我至今无悔——”
“住口,方悠然,当你亲口说出‘爱我’两个字,你知道我有多么地恶心吗?你知道你自己是多么地无耻吗?你想要报仇,又想要爱仇人的女儿,你不觉得这个玩笑开的好大好大好大吗?”
无尽的悲恸覆盖了她眼里的恨与尖锐,霍栀像个迷路的孩子,迷惘痛苦伤心欲绝地注视着方悠然。
“刚开始,我承认自己是带着一颗报仇的心,接近你,安排你做了我的助理,我觉得自己距离目标越来越近,可是后来,后来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你,这份爱让我很沉重,沉重到我几乎夜夜失眠,日日难安!可是——”方悠然忽然眼神一片柔和,柔情,柔顺。
“如今,说什么都为时已晚,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祈求你——”
“够了,方悠然,你用力地从背后捅我一刀子,然后告诉我,这一刀子捅下去,治好我的病,要我原谅你捅刀子的行为?哈哈哈哈,哈哈哈!”
霍栀仰头大笑,笑的眼泪飞舞,面如雨淋。
“霍栀,我——”
“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再也不要叫我的名字,从此后,我们两不相欠,情同陌路,我——霍栀就当从未认识过你!滚开!”
一夜间发生的事情,犹如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插在霍栀的心口,方悠然正是这转动匕首的人,他残忍地搅动匕首,霍栀子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第一百三十三章 割腕谢罪
霍栀把自己推进了自责的深渊,自责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裹缠住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筋络,融进血液里,奔腾四溢,无休无止,无边无际。
妈妈的每一句咒骂,都如冰刀,深深地刺进了肌肤的每一个毛孔,她几乎要支撑不住了。
“大小姐,你先回家休息吧,太太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等太太心情好了,病情平稳之后,我再电话给你!”陈姨于心不忍,她看出了霍栀的心力交瘁,大小姐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小姐不是有意的,坏人太多,她被人利用了。
刚刚她已经听清楚了方悠然与霍栀之间的对话,也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件事要是深追起责任来,陈姨觉得错不在大小姐,她只是被方悠然当做了复仇工具,老爷的被捕,‘元凶’是方悠然,真正的始作俑者还是老爷自己。
方悠然的行为固然过分,甚至有些卑鄙,但又何曾不是老爷自己种下的荆棘呢?
俗话说,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马上就报!
“陈姨,辛苦你了,陈姨——”霍栀忽然止住了口,不再说话了。
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散了,清城的市长一夜间成为了阶下囚,世事难料,造化弄人啊!
陈姨拍拍她的肩,无力地慨叹道:“大小姐,你也别太自责了,冥冥之中都有安排,这件事,不全怪你!老爷当年,确实是做错事情了,其实——”
“不怪她,怪谁?难道怪爸爸吗?陈姨,你为何要偏袒一个帮凶,一个帮助别人伤害爸爸的坏女人呢?”
“陈姨,你到底是哪边的,你的脑子清醒不清醒?到现在了你还在偏袒那个死丫头,那个不孝顺的死丫头,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总要不遗余力地帮她说话?”
病房的门一直是敞开的,霍清妍和庄胜蓝母女早把陈姨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两个人早已怒不可遏,怒发冲冠,两座活火山即将爆发了。
陈姨小声说道:“大小姐,你还是赶紧离开吧,否则——太太会——病情加重的,还是先避一避吧!”
“太太,别动气,身体要紧,医生要你好好休养,不可动怒的!”陈姨赶紧奔跑过去,搀扶勉强坐起来的庄胜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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