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贴着她的唇,一圈圈的细致描绘,沙哑的低声道:“兮儿,你睡得够久了,再不醒过来,我就让医生给你打针了。”
“……”南悦兮最怕打针吃药,终于忍无可忍的翻身坐起来,而起身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弯下腰大吐特吐,吐得翻江倒海。
床边的男人动也不动,被她吐了一裤子的脏污,看着趴在床边难受呕吐着的女人,长发遮住了她苍白得很不正常的小脸,越发纤瘦的脊背抽搐的颤抖。
他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她的脊背,声音暗哑而缓慢,“兮儿,孩子还会有的,我们时间还长……”
“别说了,”南悦兮声音也很沙哑,抹着自己的嘴角,慢慢的抬起头来,苍白的小脸和灰暗的桃花眼,显得淡漠而绝望,“言厉行,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她没有歇斯底里,很平静很冷淡的说着这句话,让言厉行幽邃的眸越发暗沉,按住她的肩掰过来,“兮儿,我知道你怨我,是我的错,没保护好你和我们的孩子……”
“对啊,你保护苏纯净去了嘛。”南悦兮不咸不淡的打断他,疲惫的掀了掀眼皮,桃花眼更大了,却更加的无神,像是没有焦距。
言厉行额角的青筋跳了跳,隐忍的缓声道“兮儿,不要跟我置气,我时间不多,有正事要跟你说……”
“抱歉,我不想听。”南悦兮直接躺在床上,将被子拉过去盖住身子,闭着眼睛道:“够了,言厉行,我受够了,我们道不同,本就不该同流合污,不管你是真的利用我代孕,还是真的有说不出的苦衷,我都不想知道了。”
“南悦兮!”言厉行沉声,一如既往的强势霸道,一把连着被子一起将她从床上抱起来,贴着她的耳畔低声的道:“不是说相信我吗?做人要有毅力,轻言放弃可不是你的风格,再等我几天,很快,很快就结束了!”
男人的手臂在收紧,跟铁钳一样像是要将她融入骨血之中,南悦兮也不反抗,闭着眼任由他将她毫无保留的紧紧桎梏,淡淡问道:“你会跟我离婚吗?”
男人顿住,沉默了两秒才道:“我会跟你结婚,我答应过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你忘了么?该罚!”
男人在她臀上拍了一下,这一下却比任何时候都轻,与其说是拍打,不如说是抚摸,还流连忘返了。
那只大手越来越放肆,穿过她换上的棉质长款衣裤,赶紧的,崭新的,男人的,白灰色格子的睡衣裤。
这种颜色的衣裤,绝不是这个男人的风格,这个地下酒窖的环境,对于南悦兮来说,什么都是陌生的,陌生得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她似乎,并没有她所想像的那么坚强,她也会害怕,会恐惧,就在那镶金拐杖落下来的时候,她才明白她也不过和普通人一样,命如草芥,轻如蝼蚁。
南悦兮苦涩的勾了勾唇,又低声问:“你知道孟老是杀害我爸爸妈妈的凶手吗?”
“兮儿,”男人抬起她冰凉的下颚,严肃道:“你是我妻子,你的仇,我会给你报,你只需要乖乖听我的话……”
“我不会再听你的。”南悦兮再次打断他,依旧是平静的语气,也依旧低垂着眼睑不愿看他,一双手指按在自己已经平坦纤细的腰身,“你认为,现在我们还能再破镜重圆吗?言厉行,我累了,我猜你的心猜得好累,我不想再爱你了。”
南悦兮本来就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孩,她能为了言厉行和姐姐等诸多因素放下暗恋多年的盛良雍,现在也能放下言厉行。
她没有无理取闹,她说得很认真,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认真,都要冷静,都要决绝,毫无余地的决绝。
在拐杖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在她以求救的目光看向他,他却抱着苏纯净漠然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死了心,绝了望。
不管他当时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她都无法跟一个眼睁睁的葬送自己骨血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这样的男人太可怕,太恶心,她深恶痛绝!
第114章 存心想弄死我
从肚子里面流掉的宝宝,就是一根捆绑着彼此的纽带,上次闹离婚,宝宝成了他们和好的恩人,这一次却成了决裂的凶手。
言厉行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在收紧,强迫她低垂的双眸抬起跟他对视,可是即使强行掰起了她的脸,她却瞬间闭上了眼。
她就这么不想看他?言厉行抿起薄唇,粗粝的拇指摩擦着她脸颊上经过缝合而残余的伤疤,那么长一条,丑陋得像蜈蚣。
终究是处理得太晚,莫森说要她恐怕要一辈子带着这条疤痕过日子了,想修复如初,很难,还有……
言厉行眸光越加暗沉,摸着那条伤疤,怜惜似的温柔,让南悦兮浑身不适,术后身体很差,又捂着胸口恶心想吐,却碰到缠满纱布的双腿而痛得倒吸了口气,苍白的小脸上冷汗涔涔。
言厉行在她脸上的手指终于挪开,想要去抱她过去到床边吐,南悦兮一把抓住他的手,掌心被一枚冰冷的金属硌得生疼,又一把丢开,冷淡道:“言厉行,你要是存心想弄死我,就继续把我留下来吧。”
她留在他身边,除了危险还是危险,这一点她知道,从很久以前她就知道,在医院里他就问过她,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世间每天都在千变万化,天地,事物,人……
南悦兮越想越恶心,终于忍不住又干呕了起来,几天没吃饭,刚才才吐了一次,现在是连酸水都吐不出来了。
言厉行沉默的看了她好几秒,缓缓的给自己点起一支烟,抽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才缓缓的问:“你恨我?”
南悦兮:“……”
南悦兮呕吐的动作顿了顿,下一秒又继续更加剧烈的干呕起来,像是要将五脏六腑全都给吐出来似的难受。
这不是孕吐,这是术后反应,她来到邺城的时候还是青春靓丽的健康美少女,短短半年,身体已经破败得像是被修补的瓷杯,她毁在了他手里。
言厉行狠狠的抽着烟,阴暗的地下酒窖里只开着一盏朦胧的壁灯,映照得他指间的猩红忽明忽暗,如魔如魅。
直到荣美谣在房门上敲了敲,拿着手机给他做了个手势,他才随手将烟头丢在地上给碾灭,沉着俊颜站起身来大步离去。
“言厉行!”南悦兮叫住离开的男人,呕吐后更虚弱了,喘息着问道:“最后问你一句,放不放我走?”
言厉行没有回头,连沉稳的步伐都没有片刻的停顿,只是在走出门的时候,才沉声道:“好好养病,活着才能为你父母报仇!找我报仇!”
南悦兮:“……”
找他报仇?他也知道他做的那一切,足以让她恨上他到找他报仇的地步了吗?他明明知道,却毫不在意,毫不在意她会恨她,还是毫不在意她?
南悦兮毫无意识的摸着自己空荡荡的小腹位置,双眼毫无焦距的看着门口的方向,一道白影从外面走进来,走近才在她面前挥了挥翘着兰花指的手,“hello?看得到吗?”
南悦兮抿着唇收回目光,低垂着眼眸道:“莫森医生,你说我很可能会终身不育?”
她记得她半昏半睡间,这个医生就在她耳边一直念叨,说她这次流产伤害了子宫,想要再次怀孕很难,还直接用上了终身不育的词语来。
莫森冷哼了一声,道:“想要再靠着怀上龙子荣登后位,你这辈子就别指望了!还有你这眼睛,旧疾难医知不知道?我最恨的就是不爱惜生命的病人,活该!”
南悦兮的眼睛,就是在十二岁那年受的伤,她跟爸爸妈妈在一个车上,本来也应该跟爸爸妈妈一起命丧在横空而来的大货车之下。
可是,最后一刻她被妈妈奋力推出了车门,尽管她的脑袋撞上了大货车,倒是视网膜受损,但她的爸爸妈妈尸首不全的却成了肉泥。
想到那场惨烈的车祸,南悦兮鼻尖迅速的发红,灰暗的眼眸里也蒙上薄薄的水雾,又被她下意识的强行给压制了回去,这一动作做得太熟练,习惯成自然。
没想到这个姑娘这么要强,莫森倒是有些意外了,拿起给她准备好的营养液,道:“放心吧,你的眼睛也不是没得治,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莫森!”
莫森是医学界的王牌,南悦兮听霍聿倾提过,不过她并没有心思拍他马屁,也不管眼睛能不能治好,只是问道:“你们把我藏在这里,孟老一定在到处找我吧?他可是要找我给他孙女偿命的,你们不是都很害怕他吗?”
连言厉行都忌惮的人,莫森怎么可能不忌惮,莫森连言厉行都要礼让三分,这一点,南悦兮在半昏半醒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了,她并未完全失去了意识。
莫森死要面子,被南悦兮的问题问得涨红了脸,翘着兰花指哼了一声,“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得罪了孟老,你这辈子已经玩了,眼睛也不用治了是吧?”
莫森抓着她的手就去给她插针,南悦兮手背上的确血管清晰,还有好几个明显的针眼,从来怕打针的她一接触到冰冷的触感,就条件反射的急忙缩回手去藏在身后,皱眉道:“谢谢莫森医生,我不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