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芽,你……”
宫芽对着灯光穿好线,拉长剪短,一气呵成,这才转过去问他:
“怎么?”
那家伙靠着墙壁,低低的哦了一声,接过她的针线,不急着先缝衣服,反倒是先捏了一把耳朵,这才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缝衣服。
宫芽皱眉,总觉得这个人有时候的行为让她难以理解,看他突然又不说话,自己也爬到他的课桌上,和他并肩坐在一起:
“这几天你也挺辛苦的。”
“你说后勤的事?”
——
那天在学校里具体说了些什么,简关垣已经记不太清了,反正都是和学校相关,他能感觉到自己和宫芽之间的距离在慢慢缩短,这个丫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晚上八点,四个人才把所有的衣服处理好,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简关垣不放心,执意要送宫芽回去。
四个人上了同一辆公交车,简关垣靠着窗子,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想起宫芽家严苛的门禁,问她:
“那么晚了,需不需要我们给你解释一下?”
“不用。”宫芽裹的像只小熊,拉了拉头上的毛线帽子,戴好手套:
“这几天我爸爸不在家,没事的。”
他前几天还单纯的以为她没有家人,今天听她说起爸爸才松了口气,于是顺水推舟,找了个话题:
“那你爸爸应该是个很严厉的人吧!”
宫芽的目光一直看着窗外,有流光划过眼底,轻轻浅浅的,像是存着一丝其它的情愫,但宫芽没说,只是勉强的笑了笑:
“嗯,是的。”
简关垣对她的这些语气毫无察觉,抬起手放在脑后,竟然有些艳羡的意思:“谁的父亲不严厉嘛,天下爸爸都一样。”
宫芽苦笑应对:“这么说,我还挺幸福的?”
“嗯呐。”伴随着这声应答,简关垣放在脑门上的手突然落到了她的毛线帽子上,这人的手隔着毛绒帽子,力气不算大的揉了她一把。
她能感觉到被这人手掌心摸过的发丝泛着温度,宁静温暖的,像是落了颗定心丸在她的脑门上,原本还忧郁潮湿的心像是被阳光笼罩着,变得暖洋洋的,她撇过头看了一眼,瞧见他的大半张侧脸在光影交错里微笑着,凑到她耳边说话。
男孩子说话时低沉的嗓音,夹杂着耳边扑面而来的暖风涌进耳朵里,一瞬间温暖了她的心脏:
“你还挺厉害的,什么都会。”
像是小时候那样,喜欢某个人就会忍不住的去夸奖她,今天发现她身上的这个优点,彻底改观了他对大小姐宫芽的看法。看宫芽一直愣着没动,简关垣用肩膀碰了碰她的肩膀:
“我在夸你唉,别这样总是很难过的表情。”
“那我应该用怎样……唔……”
宫芽话没说完,简关垣就抬起手提了她脸上的肉,比了个微笑的动作。宫芽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抬起毛茸茸的手扒开,转过头看向窗外,简关垣不依不饶:
“捏疼了?”
“不,没有。”
宫芽抬手拉住了头上的毛线帽子,像只刺猬一样缩着脖子,红着脸轻咳了一声。
这,好像是第一次,有异性捏自己的脸呢。
第十六章
冬季是宫芽最讨厌的季节。
早上起来,天气预报里关于本市的气温已经降到有史以来最低。宫芽照例把自己裹的像只大笨熊,暗自在心里祈祷今天的艺术节表演室内能有些暖气,不然这样的抵抗力,指不定又是一场重感冒。
不同于以往下楼就能见到早起的宫岩,今天没在客厅里见到哥哥,宫芽心里稍微放松一些,慢条斯理的在客厅里坐着吃早餐,经由这段时间她的冷面相对,保姆阿姨再也不敢要求她做些什么,只日常传达了一些宫岩的要求:
“宫先生让你最近多注意点,温度会一直降下去。”
“是怕我会感冒病死吗?”
宫芽听不得这个人的名字,每次都会因为这样在心里产生抵触的情绪,想起他从未站在自己角度替自己说过任何一句话,心里更是难过,谁都想要她健康的活着,因为她还有用。
保姆阿姨似乎还有话要说,但看她最近和家里的关系越发紧张,索性咽到了肚子里,低着头修建插在桌子上的花枝。
宫芽本就糟糕的心情因为保姆阿姨的这句话而降到了冰点,以至于抵达学校的时候,开往艺术剧院的校车已经到了,简关垣负责清点人数,她是最后一个到学校的,今天气温最低,宫芽成了班级里最惹眼的存在:
“你穿的也太多了吧。”
简关垣把她的舞蹈裙子分给她,说了一句安心的话,“室内有暖气的,应该不会有多冷。”
宫芽抬起手轻轻哈了口气,听到这个消息还稍微有些开心,和简关垣报备了一下司婳要来看他们表演的事情:
“我的校服就借给司婳了,到时候你不上台,在下面看着点。”
简关垣切了一声,有点不耐烦:
“小寸头来凑什么热闹,有什么好看的?”
贵族学校的学生都是那么自由的吗?这时候还想着来看好闺蜜跳舞?
宫芽看了看不远处在和同学们说话的白璟,轻咳了一声,不用说也知道她是因为谁来看他们的艺术节表演的。
从这里抵达艺术剧院需要半个多小时,直到进了艺术剧院,宫芽才觉得身子暖和了一些,坐在化妆区等待。早已被老师拜托过的妈妈家长们早就在门口候着,纷纷拿出自己的化妆工具,学生跳舞的妆容,无非就是擦点粉底,打点腮红,像是宫芽这样皮肤好一些的,很快就能画好。她一直没看到简关垣,从化妆区出来才看到简关垣一直跟在班主任身后打下手,全是一些琐事,看起来很耗费体力,最开始因为不想跳舞的简关垣,好像还蛮喜欢后勤的工作:
“我知道,我知道,老班你别这么不放心我。”
简关垣没什么耐心,其实很多事情说一遍就能记住,只是班主任第一次把这种事情交给他,故意多提醒了几遍,简关垣就马上不耐烦了。他说完这话,转过身才看到宫芽就站在身后不远处看着,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他不耐烦的模样。
已经剪成妹妹头的宫芽头发上带了个银饰,衬的整张脸都小小的,他看着她纤瘦的身体皱起了眉头,这样好像被微风一吹就能带走,她上了妆,脸色更显的白净,只留着嘴唇还没上色,这会儿看起来更加虚弱。
简关垣走过去,顺手往座位旁边拿起她的大衣丢到她手上:
“不是喊着冷啊冷的,怎么现在又穿的这样露。”
“我就是来这里取外衣的。”宫芽低着头把衣服套上,正要回去,被身后的人突然揪住了裙子上的铃铛:
“喂,你等等嘛。”
简关垣站在她身后踌躇了许久,走到她面前,红着脸往她手里塞了只口红,嘴上却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我就知道你这种爱干净的姑娘不会用别人的口红,我这个是新的。”
宫芽低着头旋开盖子,正好瞧见那次和司婳去逛街看到的口红色号,难怪那之后她替司婳旁敲侧击的问过白璟口红是不是送给其它的女生,没想到是简关垣的口红。
“给我的?”
宫芽看着那支对于普通学生来说价值不菲的口红,又盯着面前的男孩子看。
简关垣被她的目光看的心虚,干脆往她手里一把抢过,捏着她的下巴,拿起那支口红往她的嘴巴上抹,宫芽不敢乱动,也不敢说话,只是看到他垂下来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是柔软的羽毛,轻轻的扫在她的心尖上,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燥热,把目光落到了别处,不过片刻,简关垣已经松了手,盖好口红的盖子丢给她:
“对,我送你的。”
给你和送你,这两个词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简关垣看面前的小姑娘捧着那只口红,眼巴巴的看着他,一边转过身往里走,一边解释:
“你不是送我头发了嘛,礼尚往来。”
宫芽看他又是习惯性的拧了拧自己的耳朵,一脸懵圈的迎着光看着那只口红。
色号520,这支口红的颜色,胜过她见过的所有颜色。
——
宫芽的班级快要开始表演时,她终于在台下见到从学校里翘课出来的司婳,那家伙终于像个乖学生的模样,安静坐在台下,看到她在幕后准备,抬手招了招,竖了个大拇指。
她看白璟一直顾着和他的搭档核对舞步,走过去轻咳了一声:
“司婳也来了。”
白璟这才抬起头,顺着一排一排的座位往前找,终于看到坐在正中间的司婳。
两个人的目光在隔着不远的距离对上,会场很暗,司婳只能借着舞台上的灯光打量今天的白璟,他没有做什么特别的打扮,头上戴着苗族头饰,换上舞蹈服的白璟摘掉了眼镜,显得有些秀气,安静站在队伍里,她似是看到那个人眯着眼睛对着她扬了扬嘴角,忙把自己的目光收回来,坐直了身体,不好意思再往他那边看。
“宫芽,你来一下。”
宫芽原本还在打量着司婳心里的小九九,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马上从队伍里出去,走到了会场外,然而一看到站在外面的人,宫芽便愣在了原地,想要逃回去,她身后的几个西装男人已经几步走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