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肖洱犯了什么事吗?”
她带上办公室的门。
“你跟聂铠关系怎么样?”光明顶见肖洱走远,他问杨成恭。
“我们坐过一阵同桌,说得上话。”
“那,依你看,他跟肖洱关系怎么样?”
杨成恭略作思索:“他们不太说话。有一次篮球赛,聂铠找几个女生去看,最后也只是梦薇、阮唐他们去了,肖洱没去。”
“梦薇也去了?”光明顶敏锐地捕捉到这一信息。
杨成恭说:“嗯。”
“她跟聂铠关系挺好?”
杨成恭笑了笑,显得有些腼腆。
“这个……不好说。”
光明顶审视他的神情:“有什么不好说的?”
“去年圣诞节,梦薇给聂铠织了一条围巾。”杨成恭道,“不过,聂铠好像丢在学校没带回去,最后被打扫卫生的阿姨拿走了。”
顿了顿,又说:“班里同学都知道。”
这下子,孰是孰非,光明顶就一清二楚了。
小姑娘对聂铠有好感,撞见肖洱跟聂铠去酒吧,所以心生嫉妒,告到了他这里来。
光明顶沉吟片刻。
“那你觉得,聂铠对肖洱是什么态度?”
杨成恭捏了捏拳头,舌头顶在牙齿上,慢慢地磨。
最后,他说:“聂铠有时候可能会去骚扰肖洱。”
他用了骚扰这个词。
光明顶重视起来,问道:“什么意思。”
“老师,您答应我,不能跟别人说。”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聂铠他,在一家叫做‘麋鹿’的酒吧驻唱。他跟一帮社会青年混在一起,肖洱当然——不敢跟他们犯冲。”
寥寥数句,就勾勒出一个强迫好学生去酒吧的不良少年形象。
“可……为什么是肖洱?”
杨成恭停了一停,望向光明顶。
他缓缓开口:“您不知道吗,跟聂铠关系好的那几个,就是陈世骐他们,都很讨厌班长,私下里还给她起外号。叫她——幽灵修罗。”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光明顶怀揣心事,给杨成恭解答疑惑。
不过几分钟就解释清楚了——本来,这也不是什么能难倒杨成恭的题目。
从教师办公楼出来,杨成恭回教室收拾书包。
不意外的,看见等他的肖洱。
肖洱说:“谢谢你帮我解围。”
她不会不清楚杨成恭那个时候去问问题,是了为什么。
杨成恭说:“我跟方老师说了梦薇给聂铠送过围巾的事,他不会再怀疑你。”
肖洱没想到杨成恭能为她做到这一步,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帮我。”
杨成恭背上书包:“肖洱,你是这个班……不,你是我长这么大,第一个希望同行的人。”
他说:“我不希望你被我甩在身后。”
肖洱微微扬眉,说:“学委,我没记错的话,你从来没有一次考过我。”
杨成恭丝毫没有动气,而是笑了笑:“所以,以后也不要给我这个机会。”
肖洱有些诧异。
“我认为,你该趁早跟聂铠做个了断。”杨成恭路过她身边,说,“他现在成绩一落千丈,除非整个高三都专心学习,否则根本别想考一所好大学。他家里人,这一整年都要头疼了。”
“某种意义上,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他妈妈现在可能吃不好睡不好,你想要她受到的惩罚,再多不过如此。何必再跟他耗着。”
肖洱声音微冷:“我有分寸。”
“你得罪了小人,如果不能撇干净,就注定惹得一身骚。”杨成恭说,“梦薇若是再拿出什么照片,方老师真的告诉你的家长,或者,将你家人和他妈妈一起叫来……到了那时候,该怎么办?”
肖洱的脸色有些发白。
“你不能再去那个酒吧了,那里是一个定|时|炸|弹,总有一天会被引爆。”
杨成恭离开前,留下这句话。
肖洱,既然你难下决断,我就帮你一把。
沈珺如进肖洱房间的时候,看见她的电脑开着。
“上网查资料呢。”
一边说着,一边把刚切好的水果搁在她手边。
她看见网页上显示的是生物知识,画着分解者、消费者、生产者,可能是某种循环体系。
沈珺如说:“过一阵子我们学校组织教职工出游,国庆节那会儿。你跟不跟妈妈一起去?”
肖洱说:“国庆?我记得昨晚我爸说,他国庆要去上海出差。”
“对呀,你要是不跟妈妈一起去,就只能一个人在家里了。妈妈不放心。”
肖洱几乎没有犹豫,就说:“好啊,我跟你一起。”
她答应得这么干脆,沈珺如倒有些愣。
“那一会儿我打电话给唐唐。”
“怎么了,你们有约了?”
肖洱说:“本来说好国庆去图书馆帮她复习功课。她成绩掉得厉害,想让我给补补。”
沈珺如有点犹豫:“其实,你跟妈妈一起走的话,也不太方便。”
肖洱知道,两相权衡,沈珺如更愿意她留在这里学习。
果然,沈珺如继续说:“要不你去跟阮唐说说,看她那几天愿不愿意到咱们家来住。吃饭的话,要不我让你姥姥过来……”
“也行。不过吃饭问题我们自己能解决,反正你也不会出去太久,三五天的,家里也有水饺馄饨,都很方便。”
“嗯……那先这么定了,到时候临走了再安排。”
“好。”
沈珺如走出去,给她带上房门。
肖洱搭在鼠标上的手微微移动,最小化现有的网页,另一个网页露出来。
“西塘自助游攻略,驴妈妈旅游网”
……
晚上,肖洱又做了那个梦。
无穷尽的海,和海上的小船。
不同的是,起风了。
风推动波浪,荡漾开去,小船在海面颠簸摇晃。
肖洱的心神也跟着颠簸摇晃。
这让她意识到一件事。
她在船里。
可是,那毫无内部结构可言的船只一眼就望得到头,空的,什么也没有。
梦里的她疑惑了。
风力越来越大,越吹越猛。
肖洱被晃得快要吐了。
隐约间,她听见一个声音。
很模糊,很遥远,像在天边,又像在深海里。
最后,她醒了过来。
手机发出白光,在枕边震动。
肖洱有一瞬间的迷糊,她甚至觉得梦里震晃感的始作俑者就是这支手机。
可她看见来电显示上聂铠的名字,就立刻清醒了。
凌晨两点,明天还要上课。
他在搞什么?
她抱着手机,把头蒙进空调被里,按下通话键。
“喂。”
“肖洱。”
他声音沮丧,透着浓浓的鼻音。
肖洱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
她想起白天柯岳明跟她说的那些事情,又想起杨成恭说的话。
捏手机的手,突然就收紧了。
隔了很久,聂铠也没开口。
肖洱只好先问:“这么晚了,怎么不睡。”
聂铠说:“我睡不着,我想你了。”
他虽然一直直来直去惯了,可肖洱还是被他这句话噎了半天。
她想了会儿,才说:“哦。”
“你呢,你想不想我?”
“……”
“我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肖洱一怔,脱口问,“你在哪?”
“我在你家楼下。”
“进小区要刷卡,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
“……”
肖洱跳下床,伸手拿了钥匙,捞了一件外套就往外走。
小心翼翼地合上自己卧室的门,探头观察了一会儿父母卧室动静,这才去开大门。
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也许是害怕,也许是紧张。
她已经无暇分辨自己的情绪。
她只是觉得,聂铠的胆子太大了。
他怎么胆子这么大?
他一定是疯了,竟然在这个时间跑到她们小区里来——难道他不怕被保安当做小偷抓起来吗?
她完全忘了,现在的自己,也和他一样疯狂。
肖洱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下楼的,只知道一晃神以后,她就站在聂铠跟前了。
头发凌乱,没顾得上戴眼镜,还穿着拖鞋、睡衣。
更糟糕的是,她没有穿内衣。
纯棉的睡衣非常贴身,肖洱皱了皱眉,把外套用力拢了拢。
聂铠注意到她这个动作:“冷?”
夏末的凌晨,小风一吹,确实凉嗖嗖的。
他伸手将她的小身板一捞,拉进对面楼栋的停车库里去。
这下,风吹不到了。
可是,路灯的光也黯淡了,辐射不过来,两个人变成两条黑黢黢的人影。
——真像做贼啊。
肖洱转着眼睛,想看看这里有没有监控设备。
还真有……她缩了缩脖子。自欺欺人地想,这么黑,一定看不见。
这个动作让聂铠误会了,可是肖洱没来得及解释,他已经利落地脱下薄外套,裹在她身上。
这下子不仅不冷,肖洱只觉得一股热气席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