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见了她,还是带着闪躲的意味。
“肖大班长,你这威信树立的,刻骨铭心啊。毕业挺久了,还是余威不减。”陈世骐捏着嗓子假意恭维道,“你现在还是班长吗?”
是,班长兼团支书。
肖洱点头。
“哈哈,看来你一辈子都要当班长了。一会儿你必须代表咱们班,走一个!还有还有,学委呢,他也要走一个!”陈世骐四下张望,却没看到杨成恭。
“怎么搞的,班长,跟你有关的两位怎么都不在啊。”
肖洱皱眉:“跟我有关?”
“都毕业了!这就不是秘密了吧,谁不知道杨成恭喜欢你啊。”嘉琦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就是有的人故意装作不知道罢了。”
肖洱循声一扭头,先看见了梦薇,就坐在嘉琦身边的沙发上。
她更漂亮了,碎花连衣裙衬得她肤色格外白皙。
“就是,还有聂铠,当时你俩处对象那会儿。我们可都被蒙在鼓里,要不是刚刚梦薇说起,谁都不知道还有这一出呢。”陈世骐摇头晃脑地说,“不过班长你也太不称职了,光顾着自己一个人优秀,怎么没拉聂铠一把呢。”
陈世骐的话肖洱听在耳中,惋惜与嘲讽兼具。他明明早就知道,却故意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肖洱难堪。
“陈世骐!”梦薇冲他瞪眼。
这个大嘴巴,就是讽刺肖洱,也别拉上她啊。
陈世骐一副混世魔王样,最不怕的就是担当搅屎棍子的重任。
阮唐有点担忧地看着脸色不太好的肖洱:“要不我们去趟厕所?”
肖洱刚要摇头,KTV包间门被推开,杨成恭气喘吁吁地走进来。
他直奔肖洱。
“刚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可能是音乐声太大,没听见。
肖洱刚欲解释,杨成恭已经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跟我来。”
看着两人出门,陈世骐唯恐天下不乱地吆喝起来:“什么情况?学委和班长,真的要狼狈为奸了吗?!”
柯岳明原本一直冷眼旁观,可眼看着陈世骐说话越来越不上道,有点没忍住。
“行了你,少说几句会死?”
他把陈世骐拉到一边。
后者梗着脖子:“妈的,我还就是看不惯肖洱怎么了。小铠那时候成什么样子了,她连吭都不吭一声,还能安心复习。要我说,小铠没考上大学,就是她害的。”
柯岳明叹口气:“小铠都没怪她。”
“那是他心地善良。要是有人敢这么玩弄我,看我整不死她。”
“杨成恭,你先放开。发生什么事了。”
在走廊上,肖洱抽出自己的胳膊,审视着杨成恭的表情。
他极严肃,前所未有的冷静。
“肖洱,你答应我,这件事你听过以后,不要马上作出回应。我不想你一时冲动做出什么……”
“是不是白雅洁又去见我爸了?!”
肖洱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厉声截断他的话:“他们这次又说了些什么?”
她的神色狰狞,杨成恭竟在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太惊人了。
最初听见的时候,他简直难以置信。
“你说啊!”肖洱急了,紧紧盯着他。
“今天,他们确实又在那里见面了。”
杨成恭深吸一口气,不敢看肖洱的神情。
他低下头,轻声说:“我听见……我听见白雅洁跟你父亲说,她……”
“她……怎么样?”
肖洱隐约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可是这个猜测太过于惊人,她不敢相信。
所有的希望都被寄托在杨成恭的身上,他带来的这个消息,可千万不要是她所想的那个才好。
杨成恭心一横,说出口:“她怀孕了,两个月。”
肖洱眼前一黑,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聪明。
杨成恭赶紧去扶她。
肖洱的身子发凉,眼里裹了冰凌。
“她不要脸!”肖洱颤声哀嚎,“他们都不要脸!”
她哭了,脸上是绝望而扭曲的痛苦神情。
杨成恭没见过肖洱流泪。他的心难过得无以复加,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一个人苦苦维系了多年的东西,一朝倾塌,是一种什么感觉。
“我警告过她!我警告过她!”
肖洱胡乱地喊叫着,眼泪糊了满脸。
好在KTV隔音效果不好,整个走廊都是各种鬼哭狼嚎的歌声,她的声音才不那么突兀。
杨成恭难以感同身受,可看见肖洱的样子,仍觉得心揪了起来。
“两个月,八月份,在我开学前。”肖洱念叨着,眼睛空荡荡的,“那时候白雅洁不是该满世界找聂铠吗?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肖长业出过差!
或许就是那时候,她无助、无依、无靠,而肖长业送去了贴心的温暖。
“他们怎么能这样?”
“啊!”
肖洱抱住脑袋,猛地蹲在地上。她太难受了,郁结之气堵在胸口,她的骄傲、小心翼翼、努力,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为什么要逼我?
为什么要逼我?!
“肖洱!你别这样,冷静一点!”杨成恭握着她的肩膀,说,“早知道你会这样,我不该告诉你的!”
肖洱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再度抬起头的时候,杨成恭看见一双赤红的眼睛。
“肖洱……”
他想说安慰她的话,可是喉咙突然哽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接着,他听见肖洱默默念起一串数字。
像是电话号码。
杨成恭心里暗道不好。
“你别冲动。”
肖洱木木地抬头看他:“杨成恭,你陪我找个电话亭去。快点。”
“你要做什么?”
“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还能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你要把事情捅出来?你考虑过后果吗。”
不重要了,后果都不重要了。
他们敢把事情做到这一步,肖洱什么也顾不上了。
她低声说:“难道,你想让我管白雅洁肚子里的孩子叫弟弟或者妹妹吗。”
肖洱跌跌撞撞地跑出KTV去,杨成恭捏了捏拳头,跟了过去。
杨成恭不知道她把电话打给了谁。
因为她实在是言简意赅,声音冷漠得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杨成恭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时候的肖洱,已经疯狂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仇恨将她完全支配,她的行为,几乎像是在索命。
对着听筒,肖洱说:“白雅洁怀孕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六个字。
杨成恭却无端觉得寒意自脚底窜起。
一直到国庆假期结束,肖洱也没有再听说过白雅洁的消息。
她没跟肖长业说一句话,返校那天,也没让他送自己。
不过,肖长业并没有发现肖洱的半点异常。
可能是他自己无暇顾及这一切了吧。
肖洱见他吃饭的时候常常默不作声,戒了很久的烟也又抽了起来。
她心里知道原因,只觉得他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谁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没有人能逃得过惩罚。
肖洱的心被一层层坚冰牢牢包裹,冷得透彻了。
她坐上回南京的巴士,慢慢远离小马市。
一个声音在心里呐喊,不要回来,不要再回来了。
要是没有沈珺如,她真的宁可永远不要再踏足那片土地。
******
聂西西觉得国庆回来后的肖洱很反常。
虽然——这位大学神一向不太正常。
可是,她偶尔起夜上厕所,总能看见肖洱坐在床上发呆是怎么回事?
“肖洱?”
有一次,她忍不住问肖洱:“你坐那儿干嘛呢?”
灯已经熄了,聂西西只能看见黑暗中更暗的一道身影动了动:“没事。我刚刚……做了个梦。”
哦,原来是做噩梦了。
“梦和现实都是反的,别怕啊。”
“嗯,谢谢。”
聂西西爬上上铺去。爬到一半又觉得不对劲。
做噩梦?每天晚上都做噩梦?
会不会是一种病啊。
又一天,聂西西在床上被尿憋醒了。
她躺在床上默默地瘪嘴,真讨厌自己极其优秀的新陈代谢功能。
不想下去上厕所……不想下去嗷嗷嗷。
这时候,她听见下铺传来一声惊呼。
“闭嘴!”
聂西西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躺床装死。
什么情况?
她紧闭着眼,感受着下铺的动静。
是……说梦话吗?
还是又做噩梦了?
隔了一会儿,聂西西慢慢睁开眼。
四下寂静,只有小倩倩轻微的鼾声。
她看见下铺的床头充电台灯被打开了,肖洱下了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倒了水,却不喝,只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出神。
这是……梦游?
聂西西听老人说,梦游的人不能被打扰,不然她会死掉的。
她赶紧屏息,假装熟睡。
“喂。”
下铺传来肖洱极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