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婉四下看了看,周围的人都埋头于自己的事情中。
她戳进去,点击只看楼主。
最新的那几条,令她瞠目结舌。
“石破天惊的消息!我一个在校医院实习的朋友说,绿茶妹妹做过人流!而且那天陪她去的还是天文系系草啊草草草!绿茶妹妹手段简直深不可测!!”
“我说谎就是畜生,现在她还在住院,好像是做了什么事没流干净。啧啧啧,估计是刚流完又忍不住做了。”
她怔怔地看着那几条爆料,脑中一片空白。
肖洱,怀了程阳的孩子?
还是说——
陶婉不敢继续脑中的另一个猜测,尽管在这个猜测有了苗头以后,她就更倾向于相信了。
她想起圣诞那天,肖洱捂着下腹,古怪的反应。
就是那一天,她就是在那一天流掉了孩子!
她对帖子楼主的这个爆料深信不疑,并且——被巨大的震惊淹没了。
那个孩子是什么时候的事?
该怎么办?
万一聂铠知道了,该怎么办?
陶婉心慌意乱地收拾东西,背上书包就往图书馆外跑。
她要去找聂铠。
不能让这件事传到他耳朵里。
聂铠在离开图书馆以后,直接就给程阳打了电话。
“喂?”
程阳那时正站在肖洱病房外。
他的语气疲倦,像是宿醉未醒,像是长久未眠。
这两天,他一直陪着肖洱。
她再次醒来后,到现在没说过话,也没有再出现过应激反应。
肖洱异常乖觉,会吃程阳送到床边的饭菜水果,会安静地听他给自己说一些天文方面的趣事。
他给她讲天上的星座,讲日月星辰的变迁。
她常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她的精神头不好,程阳打死也不承认是自己讲解得无聊。
他们相处得还算和谐。
程阳不知道,肖洱的事情已经通过某个人的嘴巴传了出去。
而且一传十十传百,借由传播媒介,在这个学校成了一个人尽皆知的丑闻。
“哟?学霸熬夜复习了?”聂铠说,“去不去游泳。”
程阳喉头发紧,想骂他。
无知是幸福的,同样,也是可恶的。
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肖洱现在这个状态,如果聂铠知道了来找她,恐怕会一举手毁了她。
程阳缓缓道:“你先去,我马上就到。”
******
陶婉匆匆回宿舍拿了泳衣,赶去游泳池边找聂铠的时候,程阳刚从男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
她心急如焚,看了看游泳池另一头的聂铠,又看了一眼程阳。
脑子一热,竟然眼一闭跳进了泳池里。
陶婉没学过游泳,更别提跳水。
扑通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
姑娘脑子被拍蒙了,进到水里以后才觉出害怕来。
她拼命地挥动四肢,可是仍觉得身体发沉,池底有怪物似的,把她一个劲地往下拖拽。
她狠狠呛了三口水,才感到有人来救她。
聂铠,是他!
陶婉依靠本能,四肢并用,缠在他身上。
聂铠费了不少力,才终于把陶婉从水里捞出来。
陶婉隐约听见聂铠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小耳朵,小耳朵?!”
他在这么喊的时候,陶婉确切地感受到了聂铠的紧张。
她被平放在泳池边的地砖上,一边咳嗽,一边睁开了眼。
聂铠清楚地看见陶婉的模样。
他的身子微不可闻的一僵。
面上露出一个难以自控的惊讶表情。
陶婉目睹着他神情的变化,心疼起来。
她所认识的聂铠,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
可是在某些时候,他的狂喜、愤怒、暴躁、惊惧,却又是那么的一览无余。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为了成为他的不可替代,所做出的种种努力,像是一个笑话。
或许,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忘记肖洱,也确实一直在这么做着。
可是她爱着的聂铠,是个性情中人呢。
他只会爱上、铭记住与自己一样疯狂执着的人啊。
程阳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他亲眼看见陶婉慌张地往水里跳,看见陶婉的落水令聂铠方寸大乱。
他亲眼看见聂铠不顾一切地游过来,听见聂铠口里大声喊着小耳朵。
在水下待久了,人难免会与现实出现短暂的脱节。
聂铠的神情,像是沉浸在某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里。
程阳一动不动。
他一直以为,聂铠单纯直接,爱一个人、恨一个人,明明白白。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在那一段情到浓时便戛然而止的爱情里,苦苦挣扎的人,不止她一个。
她爱得像是信徒。
他却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纨绔。
他们看起来遥不可及,可程阳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两人之间,竟然多不出一个空间容纳第三个人。
程阳准备的一肚子话,没了半点诉说的欲望。
他转身走了。
陶婉的余光瞥见程阳离去,她微微松了口气。
“小铠……”
她小心翼翼地望着聂铠,鼓足勇气,说:“你教我游泳吧,我愿意学了。”
欲望是罪恶的,爱欲尤甚。
谁不是在这里头,苦苦地挣扎,却故作洒脱、故作无辜、故作冷漠、故作狠毒呢。
******
聂铠失神片刻,站起身来:“下次吧。”
他看起来很无助。
可是她呢?
她的无助谁来体会?
“聂铠!”
陶婉坐在地上,仰头哀声唤他,眼圈发红。
“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呢?”
池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像是眼泪。
她说:“我要做到什么地步,你才能让我彻底取代她。”
聂铠的身子微震,他停下,低头看陶婉:“你说谁?”
陶婉被他的目光骇住,身子发冷,轻轻颤抖着说:“你心里很清楚。”
他蹲下来,平视着她,说:“我不清楚,你说。”
陶婉受够了他这个装傻的样子。
她大声说:“就是那个肖洱啊!聂铠,你真当我是傻子吗!我这么容忍你,还是不是因为我爱你!”
聂铠的眼神渐渐变得危险,他看向陶婉,短暂的几瞥。
随后淡声说:“你忍不了,就滚啊。”
陶婉被他这傲慢的口气气得浑身发凉:“聂铠!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她是为了谁才急急忙忙赶过来,是为了谁,才一头往水里跳,是为了谁,才鼓起勇气要学游泳?
可这个人,居然用这么漫不经心的口气说,让她忍不了就滚?
聂铠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不喜欢一句话反复说。”
旁边三三两两有了看热闹的人,陶婉脸颊涨得通红。
她从小到大,何曾遭人这么羞辱过?!
陶婉眼看着聂铠就要转身离开,已经顾不上其它了。
她凄声道:“聂铠,你知不知道,最初我能走到你身边,还要拜她所赐啊……”
聂铠的脚步微顿。
陶婉泪流满面:“演唱会的门票是她卖给我的,她告诉我,在你身边不能软弱,要努力变成你的不可取代。”
她的声音极低。
“可是聂铠,她明明已经是你的不可取代了。”
“她不是。”聂铠捏着拳头,否定道。
“她是!”
“她不是!”
“就是!”
两个人像小孩子吵架一样,红着眼你一言我一语,争论着。
陶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幼稚行径,只是在这争吵中,慢慢丧失了理智。
她堵住耳朵,大声回击道:“我不听!聂铠,小耳朵是她吧,你总……”
聂铠暴跳如雷:“闭嘴!”
“你心虚了。”
陶婉面红耳赤,什么也顾不得了,她语速加快,噼里啪啦地说:“你根本就没有忘了她,你们甚至还上了床!”
聂铠大步走回来,一弯腰揪起她的胳膊来:“你说什么?谁告诉你的?!”
他不相信肖洱会把这种事告诉别人。
“真是你的孩子……”
陶婉感到绝望,胳膊被他捏得生疼,心里更痛,她脱口而出:“她连孩子都打了,学校论坛上都传遍了!”
这话一出,陶婉自己也怔住了。
她咬着唇,眼泪不受控地汹涌而出。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她出门前,还想着千万不能让聂铠知道这件事。
在她看见程阳时,还想着千万不能让程阳告诉聂铠。
可最后,居然是她说出了这一切。
她无限悲凄地闭上眼。
自己和聂铠,怕是走到尽头了吧。
冬日午后,阳光轻软。
肖洱安静地坐在病床上看书。
是程阳给她找的书,图多字少,像给小孩看的画本子。
是怕她费脑子么。
程阳刚刚说他出去一趟,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给她带。
他只是例行问话,似乎没指望她回答。
可是肖洱却贡献了这几天以来的第一个回答。